摘要:母亲妆容精致,眼角却挂着恰到好处的泪痕:“曦月,早知道你恨我们,可瑶瑶是顶着杀人犯姐姐的名头才考上大学的。”
上篇
我被判入狱第八年,那对生下我的夫妇终于想起了我。
加长林肯停在女子监狱门口时,我正和狱警交接下个月的采购清单。
母亲妆容精致,眼角却挂着恰到好处的泪痕:“曦月,早知道你恨我们,可瑶瑶是顶着杀人犯姐姐的名头才考上大学的。”
“你只是替她坐几年牢,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等你出去,我们会给你一大笔钱,送你出国开始新生活。”
我低头看着手中清单,忽然想起八年前那个雨夜,他们也是用这种施舍般的语气对我说:
“姐姐就该替妹妹顶罪,反正你的人生本来就不如瑶瑶光明。”
铁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终结般的巨响。
沈曦月站在秋日惨白的日光下,手里只捏着一个薄薄的、几乎空无一物的行李袋。一阵卷着凉意的风刮过,吹动她洗得发白的囚服裤脚,也吹起了地面几片枯黄的落叶。八年,两千九百多个日夜,终于熬到了这一天。呼吸着没有铁锈和消毒水混杂的空气,她竟有些恍惚。
视线前方,与这荒凉之地格格不入的,是一辆线条流畅、漆色锃亮的加长林肯。它像一头优雅而冰冷的金属巨兽,静默地匍匐在监狱大门外的空地上。
车门打开,先踏出的是一只踩着精致高跟鞋的脚,踝骨纤细。接着,一个身影完全显现出来。
是林雅芝。
八年时光似乎并未在她脸上刻下多少痕迹,妆容依旧完美无瑕,每一根发丝都待在它应该在的位置,昂贵的羊绒大衣衬得她气质雍容。只是,在她看向沈曦月的那一刻,那双保养得宜的眼睛里,迅速氤氲起一层恰到好处的水光,带着一种刻意练习过的哀伤。
“曦月……”她上前两步,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伸出手似乎想碰触女儿,却在沈曦月毫无波澜的目光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沈曦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角那滴欲落未落的泪,看着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胸腔里那颗心,早在八年前那个雨夜就被剜了出去,此刻只剩一片死寂的荒原。
“我知道你心里怨我们,”林雅芝收回手,用指尖轻轻揩了揩眼角,动作优雅,“可你也要体谅爸爸妈妈的难处。瑶瑶那时候还小,心理又脆弱,顶着个‘杀人犯姐姐’的名声,她这辈子就毁了!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学,现在又被保送了研究生,总算是熬出了头,了却了我们一桩最大的心事。这不,她这边一定下来,我们立刻就给你办保释,一刻都没敢耽搁。”
阳光有些刺眼,沈曦月微微眯起眼,目光越过林雅芝精心描画的脸庞,落在她身后那辆象征着财富与地位的座驾上。黑色的车窗玻璃隔绝了内外,她看不见里面是否还坐着别人。
“你只是替瑶瑶坐几年牢,现在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对我们家,对所有人都好。”林雅芝的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宽慰,仿佛沈曦月这八年的牢狱之灾,不过是出门进行了一趟短暂的、不甚愉快的旅行。“等你出去了,安顿下来,我们会给你准备一笔钱,足够你下半生衣食无忧。国内要是待着不自在,我们就送你出国,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生活,好不好?”
新生活?
沈曦月几乎要笑出声来,喉咙里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那张刚刚出狱前,还在和狱警核对的下个月监狱采购清单。粗糙的纸张边缘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痛感。
八年。
最好的结果?
她想起八年前那个冰冷的雨夜,警笛嘶鸣,灯光乱晃。也是他们,她的亲生父母,用同样一种为她打算、为她好的口吻,对当时只有二十岁、浑身湿透、抖得像一片落叶的地说:“曦月,你是姐姐,你就认了吧。反正……你的人生本来就不如瑶瑶有前途,不如她光明。替她顶了罪,我们都会记得你的好,会想办法早点弄你出来的……”
那时候的她,是多么愚蠢地还残存着一丝对亲情的渴望,竟然在那样的绝境下,还奢望他们真的会是她最后的依靠。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腥臭的污水便汹涌而出。暗无天日的牢房,狱友的欺凌,繁重枯燥的劳作,每一个辗转难眠、啃噬着绝望与恨意度过的长夜……这一切,换来的就是今天这轻飘飘的“最好的结果”,和一笔用她八年青春、整个人生换来的“安家费”?
林雅芝还在说着什么,语气愈发温和,带着一种试图安抚的耐心:“瑶瑶她……这几年心理状态一直不太稳定,受不得刺激。这次你出来,我们暂时还没告诉她。等你安顿好了,找个合适的时机,我们再……”
“她呢?”沈曦月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这是她出狱后对母亲说的第一句话。
林雅芝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谁?”
“沈瑶。”沈曦月吐出这个名字,字字清晰,带着冰碴。“那个了却了你们最大心事的,保送研究生的,我的好妹妹。”
林雅芝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被掩饰过去。“瑶瑶她……今天学校有个很重要的学术会议,她走不开。你知道的,她一直很努力,很优秀……”
“是吗。”沈曦月打断她,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
她不再看林雅芝,目光重新落回自己紧握的拳头上,那张采购清单在她掌心被捏成一团,皱缩得像她的人生。
优秀的,需要稳定情绪的妹妹。
替罪羊,杀人犯姐姐。
最好的结果。
一大笔钱。
出国。
这些词语在她脑海里疯狂撞击,盘旋,最终凝聚成一种近乎毁灭的冰冷。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那辆加长林肯,目光仿佛要穿透那深色的车窗,看到里面那个或许正心安理得享受着一切,甚至可能根本不屑于露面的妹妹。
秋风卷起尘土,吹动她枯槁的头发。
她站在那里,像一尊即将迸裂的石像,内里却有什么东西,在八年的压抑与沉默后,终于发出了细微而清晰的、破土而出的声响。
那声音,名为复仇。
她的新生活,或许,才刚刚开始。
那辆加长林肯的内部,果然如沈曦月所料,宽敞、奢华,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香氛,与她过去八年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截然不同。林雅芝先一步上了车,动作优雅,带着一种回到了自己领地的从容。
沈曦月站在车门外,脚步顿了一瞬。秋日的风毫无遮挡地吹在她单薄的衣衫上,带来一阵寒意。她低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磨损严重的旧布鞋,再抬眼,看向那洁净如镜、仿佛能照出她此刻全部狼狈的车身。
“曦月,快上来呀,外面冷。”林雅芝在里面催促,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沈曦月弯腰,钻进了车厢。
车内温暖如春,与外面的萧瑟仿佛是兩個世界。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坐在最里面,那个穿着精致学院风连衣裙,正低头专注地看着平板电脑的年轻女孩身上。
沈瑶。
她的妹妹。
八年不见,她出落得更加漂亮了,眉眼间继承了林雅芝的大部分优点,皮肤白皙,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周身散发着一种被精心呵护、未曾经历风雨的温室花朵的娇嫩气息。她甚至没有抬头看刚刚上车的姐姐一眼,全部注意力都似乎被平板上的内容吸引,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头,泄露了她或许并非全然不在意。
林雅芝见状,连忙笑着打圆场,声音放得更柔:“瑶瑶,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姐姐出来了,快跟姐姐打个招呼。”
沈瑶这才仿佛不情不愿地抬起眼,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沈曦月身上,上下扫了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几乎无法掩饰的……厌烦。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声音清脆,却带着凉意:“哦,出来了。” 顿了顿,她又低下头,手指在平板上滑动,补充了一句,像是解释,又像是抱怨,“我这个学术会议的资料还没看完,烦死了。”
仿佛沈曦月八年的牢狱之灾,还比不上她手头一份资料重要。
沈曦月的心,像是被冰锥狠狠刺穿,那最后一点残存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血缘亲情的微弱幻想,在这一刻,彻底粉碎,连一点渣滓都不剩。
她沉默地坐在了靠近车门的位置,与那对母女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身体陷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里,却感觉像是坐在针毡之上。
林雅芝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僵硬,试图缓和,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接下来的安排:“曦月啊,我们先回家,你爸爸晚上有个重要应酬,不过说了会尽量早点回来。你的房间王妈已经收拾好了,东西都是新买的……等你休息两天,倒倒时差,我们就去把手续办了,然后你看看想去哪个国家?欧洲还是北美?那边的生活环境……”
“妈。”沈瑶突然打断她,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你吵到我看资料了。”
林雅芝立刻噤声,抱歉地看了小女儿一眼,又无奈地看向沈曦月,递过一个“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多担待”的眼神。
沈曦月偏过头,看向车窗外。
城市的面貌在这八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楼林立,霓虹闪烁,陌生得让她心慌。车窗玻璃上,隐约映出她苍白、憔悴的面容,与车内另外两个光鲜亮丽的身影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这辆车,这个家,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真正属于过她。
她只是一个多余的,可以被随时牺牲,再用金钱打发的存在。
替她坐几年牢?
最好的结果?
沈曦月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粗糙的采购清单纸张硌着的触感仿佛还在。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八年前那个雨夜,沈瑶惊慌失措的脸,父母毫不犹豫将她推出去顶罪时那“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冷酷眼神,以及法庭上,她被宣判时,旁听席上父母那如释重负的表情……
恨意,如同藤蔓,在这温暖奢华的车厢内,在她冰冷的心底,疯狂滋长,缠绕收紧。
车子平稳地驶入一个高档别墅区,最终在一栋气派的独栋别墅前停下。
依旧是陌生的环境,比八年前他们住的地方,更加豪华,更加彰显着主人如今的财富与地位。
林雅芝领着沈曦月走进客厅,指着楼上:“你的房间在二楼左手边第一间。瑶瑶的房间在你对面。”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曦月,瑶瑶她……心理医生说她最近情况刚稳定一点,你……尽量别去打扰她,也别提以前的事,免得刺激她,好吗?”
又是这样。
永远都是沈瑶的情绪最重要,沈瑶不能受刺激。
那她沈曦月呢?她这八年所受的刺激,又该由谁来负责?
沈曦月没有回答,径直拎着自己那个寒酸的行李袋,走上了二楼。
她的房间很大,布置得也很温馨,崭新的家具,柔软的床铺,衣柜里挂满了符合她尺码的新衣服。一切都安排得妥帖周到,仿佛她真的是一个远道而归、备受期待的家人。
但这周到之下,是冰冷的交易,是急于将她再次打发走的迫不及待。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精心修剪过的花草。身后传来对面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是沈瑶回了房间。
沈曦月缓缓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那张被捏得皱巴巴的采购清单,已经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她将它一点点抚平,然后,从行李袋的夹层里,摸出了一支她偷偷带出来的、最普通不过的圆珠笔。
在清单空白的背面,她开始写字。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写的不是日记,不是感怀。
她写下的,是一个名字,一个日期,一个地点,以及与之相关的、模糊的线索。
那是八年前那场变故中,一个被所有人忽略,或许,也是某些人刻意想要抹去的细节。一个可能指向真相,证明她清白的,微小的突破口。
八年牢狱,她失去了一切,但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她学会了隐忍,学会了观察,也……结识了一些三教九流、游走于灰色地带的人。其中,就包括那个因为经济罪入狱,却拥有非凡信息搜集能力的狱友。
出狱前,对方只留给她一个匿名的联系方式,和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如果哪天,你想知道某些被掩盖的‘真相’,可以试试找我。价格,看你想要的东西值多少。”
当时她并未多想,只觉得渺茫。但现在……
沈曦月看着纸上那寥寥几行字,眼神一点点变得锐利,如同淬了毒的刀锋。
钱,她想要。
出国,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在那之前,有些账,必须算清楚。
她沈曦月的人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成为沈瑶光明未来的垫脚石。
她要的,不仅仅是自由,还有公道,以及……让那些将她推入深渊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将纸条小心地折好,藏进行李袋最隐秘的角落,沈曦月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符合他们期待的、历经磨难后的疲惫与顺从。
她打开房门,走下楼。
林雅芝正在客厅里插花,看到她,露出一个笑容:“曦月,怎么没多休息会儿?晚上想吃什么?我让王妈给你做。”
“都可以,妈。”沈曦月轻声回答,语气温顺,“我不挑。”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姿态拘谨,像一个误入豪华宫殿的乞丐,眼神却在不经意间,扫过客厅里摆放着的、沈瑶获得的那些琳琅满目的奖杯和证书——优秀学生、竞赛冠军、保研通知……
每一份荣耀,都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这八年失去的青春和背负的污名。
沈瑶正好也从楼上下来,大概是渴了,去厨房倒水。经过客厅时,她瞥见沈曦月,脚步顿了顿,没说话,眼神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和戒备。
林雅芝连忙笑着招呼:“瑶瑶,快过来,看看妈妈插的花好看吗?”
沈瑶撇撇嘴,没接话,径直去了厨房。
沈曦月垂下眼睑,掩去眸底深处翻涌的暗流。
她知道,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她需要耐心,需要蛰伏,需要在他们放松警惕,在她拿到足够的力量之前,扮演好这个“懂事”、“认命”、准备拿着钱远走高飞的姐姐角色。
她拿起手边的一本时尚杂志,随意地翻看着,仿佛对里面光鲜亮丽的世界充满了向往。
林雅芝看着她这副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看来,这个女儿,终究还是认清了现实,选择了对他们所有人最“好”的那条路。
她却不知道,平静的海面下,暗潮已然涌动。
沈曦月翻过一页杂志,彩色的铜版纸上,映出她毫无波澜,却深不见底的眼眸。
复仇的种子已经埋下,只待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将这虚假的平静,撕得粉碎。
晚餐时分,沈父沈建明回来了。
他比八年前发福了些,西装革履,眉宇间带着商海沉浮多年的精明与疲惫。看见沈曦月,他脚步顿了顿,眼神复杂地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才沉声道:“出来了就好。”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评价一件失而复得的物品。
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气氛却压抑得让人食不知味。沈曦月安静地吃着饭,听着林雅芝絮絮叨叨地说着准备送她出国的计划,沈建明偶尔点头,或是补充一两句关于资金和手续的安排。
沈瑶一直低着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没什么胃口的样子。
“瑶瑶,怎么不吃?是不是不舒服?”林雅芝关切地问。
沈瑶抬起头,目光不经意般扫过对面的沈曦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没事,就是没什么胃口,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她放下筷子,“我吃饱了,先上去了。”
看着她转身上楼的背影,林雅芝叹了口气,转向沈曦月,语气带着歉意:“曦月,你别介意,瑶瑶她……”
“我明白。”沈曦月打断她,声音轻缓,“妹妹学业重要。”
她表现得如此顺从和理解,让林雅芝和沈建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放松。
晚饭后,沈曦月以想熟悉一下环境为由,在别墅里慢慢踱步。她记住了监控摄像头的位置,记住了书房那扇厚重的实木门,也记住了沈瑶房间对面,那个属于她的、布置得像个样板间一样毫无个人气息的卧室。
夜深人静。
沈曦月躺在柔软得过分的床上,毫无睡意。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冷白的光斑。八年的牢狱生涯,让她早已习惯了硬板床和夜晚巡逻的脚步声,此刻的静谧与舒适,反而让她神经紧绷。
她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到门边,耳朵贴近门板,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片寂静。
她轻轻拧开门把手,闪身出去。走廊里只亮着几盏昏暗的夜灯。她像一道影子,无声地移动到书房门口。
书房的门锁着。这在她意料之中。
她没有试图强行打开,只是记下了锁的类型,然后在门口站了片刻,仿佛能透过门板,感受到里面可能隐藏的秘密——关于八年前那场“意外”的,关于沈家如今生意的,关于他们急于将她送走的真正原因的……
转身,她的目光落在对面沈瑶紧闭的房门上。
里面住着的,是她血脉相连的妹妹,也是将她推入地狱的元凶之一。
沈曦月的眼神在黑暗中冷了下去。
她没有停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行李袋最隐秘的夹层里,她取出了那张写着线索的纸条,还有那个匿名的联系方式——一串看似普通的数字,需要通过网络特定渠道才能联系上。
第二天,沈曦月以想买些个人用品为由,向林雅芝要了一点现金。林雅芝很爽快地给了,还体贴地问要不要司机送她。沈曦月拒绝了,说自己想随便走走。
她去了市区,找了一家不需要身份证登记的黑网吧。
按照狱友告知的方法,她登录了一个隐蔽的论坛,输入了那串数字,发送了一条简短加密的信息,附上了部分线索和她的联系方式。
做完这一切,她清除了所有记录,离开了网吧。
回去的路上,她故意绕路,在一家不起眼的二手手机店,用现金买了一部最便宜的老人机和一张不记名的电话卡。
等待。
接下来的几天,沈曦月表现得异常安分。她大部分时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或者是在花园里安静地晒太阳,对林雅芝安排的出国事宜一概点头,甚至开始主动询问一些国外的风土人情,表现得像个对未来新生活充满憧憬的人。
林雅芝和沈建明似乎彻底放下了心,认为她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只有沈瑶,偶尔投来的目光依旧带着审视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
一周后的一个傍晚,沈曦月正在房间里翻看一本旅游图册,那部老人机在枕头下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匿名短信。
「你要找的人,有线索了。价格,这个数。」后面跟着一个足以让普通人咋舌的数字。
沈曦月看着那串数字,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她早就料到不会便宜。
她回复:「先付一半定金,见到确切证据,付尾款。」
对方很快回复:「成交。三天后,下午两点,城南旧货市场,‘老王杂货铺’,带现金。」
沈曦月删除了短信,将老人机关机,重新藏好。
定金是一大笔钱。她需要想办法从沈家弄到这笔钱,还不能引起怀疑。
机会很快来了。
沈建明和林雅芝要出席一个重要的商业晚宴,沈瑶也要参加。他们似乎并不打算带沈曦月露面,只嘱咐她好好看家。
出门前,林雅芝难得地拉着沈曦月的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施舍:“曦月,家里保险柜里放了些现金,以备不时之需。密码是你生日倒过来。万一……家里有什么事,你可以应急。”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应该没什么事,我们很快就回来。”
沈曦月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异色。
生日倒过来?真是讽刺。他们竟然还记得她的生日。
看着加长林肯载着一家三口驶离别墅,沈曦月站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脸上温顺的表情一点点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她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二楼书房。
输入密码,保险柜应声而开。里面除了几份文件,果然整齐地码放着几沓现金,还有一些珠宝首饰。
沈曦月没有动其他,只取出了相当于定金数额的现金,用一个不起眼的布包装好。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些文件上。
最上面一份,是沈氏集团近期的财务报表复印件。她快速翻看了一下,目光在几处异常的资金流向上停留片刻。
下面,压着一份已经签好字、只等公证的股权转让协议副本——沈建明打算将名下的一部分股份,转给沈瑶。
再下面……
沈曦月的手指顿住了。
那是一份八年前的旧报纸复印件,社会新闻版块,报道的正是那场导致“富家女失手杀人”的案件。报道旁边,还附着一张模糊的现场照片剪报,以及……几张用回形针别在一起的、像是私人侦探拍摄的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许多的沈瑶,和一个穿着服务员制服的陌生年轻男子,在案发地点附近拉扯争执的画面!拍摄日期,正是案发当天!
沈曦月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一直以为,当年沈瑶是失手推搡了那个纠缠她的同学,导致对方撞到头部死亡。可这些照片……那个陌生的服务员是谁?沈瑶和他是什么关系?当时的拉扯争执,和后来的命案,有没有关联?
为什么这些照片会在这里?是被沈建明压下来的证据吗?
所以,他们当年那么急切地让她顶罪,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沈瑶的前程,更是因为……真相可能远比“失手杀人”更复杂,更见不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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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笑料百宝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