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室打死了我的猫,还一脸无辜的炫耀,次日,她便死在了悬崖下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0-26 15:26 5

摘要:她就这么拎着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施施然地出现在我面前,脸上挂着无辜的浅笑:

府里的妾室打死了我的猫。

她就这么拎着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施施然地出现在我面前,脸上挂着无辜的浅笑:

“它方才扑过来咬我,我本想让下人略施小惩,哪知他们失了轻重,竟把它打死了……姐姐想来不会怪罪妹妹吧?”

我回以微笑,语气温和:

“一只畜 生罢了,死了也就死了。万幸妹妹没有受伤,不然夫君若是知道了,怕是反要怪我管教不严了。”

她转身离去时,那得意忘形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过来:

“正妻又如何?没权没势又没宠,别说一只猫,便是我哪天弄死她的孩儿,她又能奈我何?”

我脸上的笑意未减分毫,脚步也未曾停顿。

第二日,便听闻那个妾室执意要去城外偏僻的寺庙上香,归途不幸遭遇流匪。

她被那群匪徒折磨得不成人形,只剩一口气时,又被径直扔下了悬崖。

等到府中派人寻到她时,那具素来娇嫩的身体早已摔得四分五裂,更引来野兽啃食,再也拼不出一具完整的尸身。

陆鹤安新纳的娇妾找上门时,我正在修剪院中的枯枝。

时值晚春,月季开得如火如荼,大片大片的艳红铺陈在绿叶间,妖娆又夺目。

我正闭眼陶醉地轻嗅花香,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便打断了我的雅兴——

“打扰姐姐了。”

我转过身,只见陆鹤安新纳的宠妾正站在台阶上,微微抬着下巴,含笑俯视着我。

我凝神在脑中搜寻,试图找出她的名字。

片刻后,无果。

倒不是我记性差,实在是陆鹤安纳妾的频率太高了些。

这一个,算来该是第十八个了。

这些人里,有被强纳入府的,也有削尖了脑袋主动攀附的。

因此她们对我这个正妻的态度,也是千差万别。

眼前这位,瞧她的眉眼与做派,显然属于后者。

既然我想不起她的闺名,便只能在心中暗暗称她为“十八”了。

“十八妹妹怎么有空过来了?也不提前派人说一声,我好歹也该去迎你一闯。”

这话不假,我是真心实意地欢迎她来。

前头那几位都太人淡如菊,我这院子许久没有外人踏足了。

不光我,这些花儿们,想来也觉得寂寞。

我这般热情,本以为她会面露喜色。

谁知她那张俏脸反而沉了下来。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嗐,瞧我这脑子。

想来是“十八”这个称呼,惹了她不快。

我正琢磨着如何找补两句,她却先开了口:“实在是事发突然,还望姐姐听了,莫要受惊才好。”

她嘴上虽这么说,眼神里却满是看好戏的期待,根本没给我半点准备的机会。

话音刚落,便朝身后的下人抬了抬手:“呈上来。”

一个下人立马上前,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捧到了我跟前。

我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才从那残破的皮毛中认出,那曾是一只猫。

——我养了整整十年的猫。

此刻,它已支离破碎,再无半分声息。

“这可是姐姐的爱宠?”

我未否认。

她便继续说了下去:“今儿个无意撞见它,本觉着可爱,想同它逗弄一番,哪知它竟野性不改,张嘴就咬我。

“我一时气急,便让下人吓唬吓唬它,谁知下人手重,一不留神,竟将它结果了。”

我心头一抽,指尖不察,竟被月季的尖刺扎了一下。

“姐姐不会怪我吧?”她歪着头,一脸天真地问我。

她这番话,处处都是漏洞。

可我没有兴趣去戳穿。

我只关心一件事:“妹妹没伤着吧?”

对方眼里迅速闪过一丝得意:“亏我躲得快,倒不曾伤着。”

“那便好。”我仿佛松了整整一口气。

继而笑道:“一只畜 生而已,死了便是。万幸没伤着妹妹,否则夫君若是知晓,定要怪罪我疏于管束了。”

说罢,我手上稍一用力,将那株扎了我的月季连根折断。

会伤人的花,也没必要留在这世上了。

“娇花配美人,这花便赠与妹妹了。”

她笑着接过那朵残花,显然心情极好。

“我这边还有些事,妹妹若是喜欢,可自行在园中逛逛。”

我刚抬脚走出两步,那毫不掩饰的、得意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正妻又如何?无权无势且不得宠,莫说今日只是一只猫,便是哪日我弄死她的孩儿,她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我嘴角的笑意不减,脚步未停。

她说得对。

我的确无权无势,也早已失宠。

这一点,没什么好争辩的。

更何况,比起无谓的口舌之争,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等着我去做。

不过——

小十八啊。

花儿虽艳,可花期终究短暂,转瞬即逝。

这个道理,你可曾明白?

2

等我忙完手头的事,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我回到院中,将雪儿抱进了屋。

我轻轻抚摸着它早已冰凉僵硬的毛发,边走边低语:“早同你说过,要时刻警惕,莫要逢人便蹭,你当人人都像我……”

我的话头猛然顿住。

这话,似乎也不尽然。

我第一次见雪儿时,也曾动过杀念。

那时它还不叫雪儿,我也还不是陆鹤安的妻。

它是一只流浪的野猫,我是一个逃难的饥民。

我们相遇在一座荒废的破庙里。

我已数日水米未进,饿得几近晕厥。

就在那时,一只瘦骨嶙峋的白猫出现在我身侧。

我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涣散的眼睛瞬间聚起了光。

是瘦了点,可再瘦,也总有几两肉。

何况,我手边恰好有一块摔碎的陶片,锋利无比,仿佛是老天爷特意递给我的。

我攥紧陶片,积蓄着最后的力量,正要给它致命一击。

它却忽然用小小的脑袋,蹭了蹭我满是污泥的裤腿。

随即它躺倒在地,朝我露出柔软的肚皮,来回翻滚。

我握着陶片的手紧了紧。

最终,还是颓然松开,扔了陶片。

我并非良善之辈,也从不惧怕杀生。

就在几天前,我才刚用一个花瓶砸碎了一个男人的脑袋,随后更是用狭长的瓷片,将他捅了个对穿。

可面对这只主动示弱的猫,我不知为何,竟没能下得去手。

也幸亏我没有下手。

在那之后,全靠这只白猫为我叼来老鼠与虫豸,我才得以苟延残喘。

一直到我逆天改命的那一日……

思绪到此为止。

侍奉的丫鬟翠瑶见我满身血污地进门,吓得惊呼出声:“夫人,您受伤了?”

“是雪儿。”

等她看清我怀中雪儿破碎的尸首,那小丫头的眼泪便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

“是谁这么狠心?雪儿它那么乖。雪儿,呜呜呜……”

我没有回答她。

我知道是谁干的,这就够了,她无需知道。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红着眼眶道:“奴婢去把雪儿埋了吧,免得夫人瞧着伤心。”

“烧了。”

“啊?”翠瑶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解。

“把它烧成灰,带回来给我。”

“……是。”

过了一阵,翠瑶捧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瓷罐回来了。

瓷罐小小的,里面的粉末连罐底都没铺满。

原先那只肥肥的白猫,烧完之后,竟只余这不足一捧的灰。

我举起瓷罐,将那些灰白的粉末尽数倒入口中。

随后在翠瑶震惊到失语的神色中,我就着桌上冰凉的茶水,几口便咽了下去。

雪儿的死,怪我疏忽,没能时时看顾好它。

这下好了,它与我彻底融为一体。

即便是黄泉路上,也再无人敢欺负它了。

做完这一切,陆鹤安回来了。

3

“听闻明珠打死了你的猫?”

他这么一说,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原来那个妾室,名唤明珠。

名字倒是个好名字。

可惜了这人……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

陆鹤安没有半分要评判对错的意思,只道:“改天我若得空,再陪你去市集上挑一只便是。”

“多谢夫君。”

他脸上流露出几分欣慰之色。

“身为当家主母,当有容人的气量。在这一点上,你向来做得不错。”

我但笑不语。

正如明珠所说,我无权无势,宠爱早已成了过眼云烟,若再学不会“懂事”,这个正妻的位置,恐怕早就易主了。

当然,这也得益于陆鹤安此人,从未真正将谁放到过心上。

陆鹤安坐了片刻便要动身。

我知道,他是要去明珠那里。

我也没有挽留,含笑目送他离去。

好好陪陪她吧,陆鹤安。

4

第二日,我在府中做了整整一天的绣活。

刚开始学刺绣时,总觉得难如登天,绣着绣着线就跑偏了,十有八九都是失败告终。

后来渐渐得了诀窍,只需在一开始便描摹好轨迹,再依着点线走,便断然不会再出差错了。

今日亦是如此,我下走的每一步都十分精确,结果也顺利得出奇。

翠瑶脚步匆忙地跑进来时,我刚好收了最后一针。

大红的锦缎底布上,一只雪白的猫儿栩栩如生,正偏头舔着爪子。

“夫人,十八姨娘她……她死了!”

我仿佛没听见,举起手中的绣布问她:“你看,像吗?”

“这是……雪儿?”

看来是像了。

“嗯,”我这才放下绣布,“你方才说什么?”

“十八姨娘……明珠她死了!”

“啊……”我慢悠悠地放下针线,还是问了一句,“怎么死的?”

“被杀……不是,被摔……也不是,哎呀!”

“急什么?”我递给她一杯水,“润润嗓子,慢慢说。”

翠瑶灌下那杯水,总算顺过了气,把话说清楚了。

“今儿个一大早,十八姨娘非要去城南那座极偏僻的寺庙祈福,哪知回来的路上撞见了流匪。

“那群人打伤了随行的家仆,掳走了姨娘,完了还把她从山崖上扔了下去,卷了值钱的细软就跑了。

“等老爷带人赶过去时,姨娘早就没气了。听说她被摔得四分五裂,加上那山里有野兽出没,尸身又被啃食得不成样子……”

说到这,翠瑶摇了摇头,“啧啧”两声:“众人合力,都没能将人拼凑完整。”

“当真惨呐。”我轻声感叹。

“是挺惨的。坠崖也就算了,可奴婢听说,在那之前,她被那群人变着法地折磨了好几个时辰。

那情形……据说让亲眼目睹的家仆都受了刺激,眼下还吓得浑身发抖呢。”

“真漂亮。”

“啊?”

“我说这绣布。”

看到绣布上的雪儿,翠瑶脸上那点稀薄的不忍在顷刻间褪了个干净。

“我看这就是报应!谁让她那么狠心杀了雪儿。

“奴婢本还想着,趁她不注意给她下点泻药呢,这下倒好,省事了。”

翠瑶还在那儿嘟嘟囔囔。

我冷下脸,斥道:“你这胆子真是越发大了,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的?”

“是,奴婢知错。”

“下去吧。”

看着翠瑶退下的背影,我感觉有些头疼。

随之,我的目光落到窗外那片火红的花海上。

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可惜了,未能物尽其用。

5

明珠死的第二日,陆鹤安便命人备了口薄皮棺材,将明珠那些拼凑不齐的残骸收敛进去,随意寻了个乱葬岗给埋了。

莫说葬礼,连场法事都不曾有。

这倒也不怪他凉薄。

最开始府中有姬妾不幸丧生时,陆鹤安还是会做做面子,该有的仪程一个不落。

只是这种事发生的次数多了,他便也嫌麻烦了。

明珠死后不足半月,陆鹤安又往府中带回一个姑娘。

据闻,是陆鹤安出行时,从城中恶霸手中救下的。

姑娘名唤江芙,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鹅蛋脸,柳叶眉,一双美眸顾盼生辉,水光流转。

唯独在看向我时,那眸子里会一闪而过几分阴暗。

她自称是农家出身,可那双手却是白白嫩嫩,瞧不见一丝一毫干过粗活的痕迹。

不过这些,我都没对外人道。

正如我之前所说,这平淡如水的日子过久了,人啊,总会有些落寞。

江芙同我,以及以往所有的妾室都截然不同。

她无名无分地进了府,然而自她入府那日起,吃穿用度,皆是府中顶好的。

陆鹤安夜夜宿在她那里,甚至白日当值时,也常常偷溜回府,只为看她一眼。

俨然是把她放在了心尖尖上。

我甚至毫不怀疑,就算江芙此刻开口要天上的月亮,陆鹤安也会想方设法去给她摘下来。

府里的下人们私下都在说,陆鹤安之所以迟迟没有给江芙名分,

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寻个由头休了我,好将江芙直接扶上正妻之位。

只是我平日里待人接物都挑不出半点错处,所以这个“机会”,有些难寻。

江芙是个聪明人。

没有机会,那,便创造机会。

6

这天,我正在自己院中品茶,江芙便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陆鹤安陪着她。

我立马放下茶盏,起身相迎:“夫君,芙儿妹妹。你们怎么来了?”

“闲来无事,便让鹤安陪我四处走走。恰好路过此处,见姐姐院里这花开得甚好,便想进来讨杯茶喝。”

江芙脸上挂着得体的笑,说话也客气周到。

可她眼底那份冰冷和审视,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妹妹若是喜欢,可随意摘些回去。”

“花一旦离了土,便失去了鲜活气,还是长在土里的好。”

我不说话,静待她的下文。

“若是我也能像姐姐这般,有这么一块地,任由我栽菜种花,那该多好。”江芙状似无意地感慨。

“可惜啊,这府里竟寻不出第二块像样的空地了,唉。”

“叹什么气?”陆鹤安立马接话,“你若当真喜欢,我让她把这块地让与你便是。”

这个“她”,自然是指我。

我心底冷笑。

陆鹤安,你可真是好生大度。

“那怎么成?姐姐想来是不会乐意的……”

“她会的,她向来大度。”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如何?

我只能强撑着笑脸表态:“妹妹既是喜欢,拿去便是。”

江芙这下终于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那便多谢姐姐了。”

“客气。不过还请妹妹给我几日时间,等我寻个地方,将这些花都迁走,再将地腾给妹妹。”

“可是我现在就想开始打理了……”江芙说着,便转向陆鹤安,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你知道的,我进府这么久,都没什么消遣,人都快憋出毛病了。”

“不就是一些破花罢了,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大不了改日再让下人给你买些新的回来。”陆鹤安不耐烦地对我道。

“可……”我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江芙笑着拦腰斩断。

“姐姐,趁着现在你我都有空,不如先唤些下人来松松土吧?正好,姐姐这里还有茶水,咱们边喝边当个监工,你看如何?”

“都依你。”

说完,陆鹤安立马便吩咐了下去。

我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江芙啊江芙。

看来你图谋的,不止是我这个正妻之位吧?

7

我本想寻个借口离开,却被江芙一把拦住。

她热情地拉着我重新坐下:“种菜我倒是懂一些,只是这养花,我却不太在行。姐姐不如同我讲讲?”

“两者大体都是相通的,要想长得茂盛,这最重要的,便是花肥了。”

江芙饶有深意地盯着我:“不知姐姐平日里,都用的是哪种花肥?”

“都是下人去采买的,等改天我问过了,再告诉妹妹。”

“看姐姐这些花儿长得这般娇艳,我还以为,姐姐有什么独特的配方呢!”

“哪有。”我勉强笑道。

手在同时几不可察地一抖,茶水微微溅到了桌上。

江芙将我这一瞬的慌乱尽收眼底,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了。

这时,得了吩咐的下人们拎着锄头和铁锹来了。

“挖。”

江芙一声令下,十几 把锄头便齐齐钻进了我那片花圃的土里。

片刻之后,便有人疑惑地“咦”了一声:“这是何物?”

众人立刻朝那处看去。

“好像是……骨头?”

“就是骨头!白森森的!”

“我这也挖到了!”

“天呐,我这儿也有一块!”

……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嚷声中,江芙缓缓偏过头看向我,用一种宣判的口吻,轻轻吐出几个字:

“姐姐,你完了。”

8

我认命般地闭上了眼,双手在袖中绞作一团。

唯有如此,我才能竭力保持镇定。

否则,我怕我看到江芙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下人已经将那些挖出的白骨呈了上来。

江芙步步紧逼,凑近我,厉声质问:“敢问姐姐,为何你的院内,会挖出这许多白骨?”

不等我回答,她又放缓了语调,一字一顿地道:“莫不是姐姐,在此处……杀、人、埋、尸?”

我缓缓睁开眼:“妹妹说笑了。”

“那这些白骨,你作何解释?”

“这些啊。”我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都是我往日从街上拾回来的流浪猫狗的尸身。

世道艰难,它们在外难免会被人捉去拆吃入腹,我怜它们下场悲苦,便想着带回来好生安葬,替它们留个全尸罢了。”

“你说这些,都是猫狗的骨头?”

“妹妹若是不信,大可请仵作前来勘验。”

江芙冷哼一声:“谁知这些猫狗的骨头里,有没有混进去那么一两根……人的?”

我笑了笑:“那便请仵作吧。”

“禀大人,经小的勘验,这些尸骨确属猫狗,并无人骨。”仵作查验完毕,对陆鹤安拱手禀报道。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明明什么都没做……”江芙失控地喃喃自语。

“妹妹这是在怀疑仵作的本事?这可是夫君亲自派人去寻来的。

“再者,妹妹方才也瞧见了,这些骨架如此短小,瞧着也不像是人骨,不是吗?”

江芙死死地看着我,面上一片惊疑不定。

“我倒想反问妹妹,为何一口咬定这些是人骨?可是我平日里,有什么地方不慎得罪了妹妹?”

眼见江芙有了栽赃嫁祸主母的嫌疑,陆鹤安立刻出言相护:

“你啊,就是太过良善,眼下可好,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好了好了,都散了吧。”

他这句“良善”,既是夸我,亦是敲打。

我岂能再揪着不放?

陆鹤安此人,在平衡之道上,向来是把好手。

临走时,我出声唤住了江芙。

“妹妹,你胸前好像沾了些泥点子。”

说罢,我走近她,慢条斯理地替她整理衣襟。

同时,我用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妹妹可知,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比金银钱财更为重要的?”

江芙没有回答,想来是在揣测我的用意。

我也不等她回答,自顾自地轻笑道:“自然是亲情。”

“这世上,重情而舍财者,不在少数。譬如,我这院中的下人。又譬如……妹妹你这般。”

江芙的双眼在瞬间惊恐地睁大。

她死死地瞪着我,眼中风起云涌,似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全然无视,替她抚平了衣襟上的最后一丝褶皱:“好啦,天色不早,便不送妹妹了。”

9

今日心情极佳,晚饭我连干了两碗。

随后又拿了根鸡腿慢慢啃。

这东西,雪儿喜欢,我也喜欢。

一阵风拂过,火苗晃了晃。

自暗处传来一道声音:“地牢里那位想见您。”

我也想见那人一面来着。

毕竟在我院中伺候多年,总该亲自送她最后一程。

可惜这个节骨眼上,终归有些不太方便。

见我不语,那人继续道:“您不见也成,她托我给您带几句话。”

“说来听听。”

“她说是自己财迷心窍,才帮姓江的盯着您。不过眼下,已经知道错了。

“她也按照您的吩咐,给姓江的传递了假消息。眼下,您应当已度过这次劫难。还请看在她侍奉您多年的份上,放她家人一马。”

“就没替自己说说话?”

“自然是有。她说若您能原谅她这次过失,她必鞠躬尽瘁……”

“啧——”我将骨头一丢,拿帕子细细擦拭手指,“真是套老掉牙的说辞。”

“那她那边——”

“给她家里人送些银子过去,就言她在府里办事得力,主家人赏的。”

“她呢?”

“她平日里仗势欺人,没少欺压邻里。不久前更将邻居唯一一只母鸡据为己有,

以致邻家产妇奶水不足,新生儿活活饿死在襁褓中。男主人虽悲愤,却苦于她在府里,又有所仰仗,奈何不得。

“听闻隔壁男人是个屠夫?你说他俩要是相遇,又是在荒郊野岭……”

我话未说完,黑影一闪,不见踪迹。

片刻后,火苗再度晃了晃。

“要不我先砍一刀?那人虽是屠夫,然连年饥荒,无畜 生可宰,手法恐已生疏,难免失手。”

我未置可否,摸了摸溜圆的肚子,道:“同我出去消消食。”

狗急跳墙,难保江芙不会做出些冒失之举。

做人嘛,还得小心为上。

10

我的直觉向来准。

此刻我的脖子上横着一把刀。

而面前,是面容扭曲的江芙。

“我阿姐在哪儿?”

我疑惑:“妹妹在说什么?”

“你莫装傻!我已将其他人支走,此处只有你我。”

江芙咬牙:“你杀了阿姐,还把她的尸骨当作花肥,埋在你院中!”

“妹妹又在说笑,刚仵作不都说了,我院中皆为猫狗,莫非妹妹还是不信?”

“是你!你让下人传递假消息给我,让我以为你毫无动作,实则早已将阿姐等人的尸骨同猫狗调换。”

我勾了勾唇角。

“芙儿妹妹真是好生聪明。

“你阿姐要是有你一半聪明,想来也不会死。”

江芙浑身颤抖,险些拿不稳刀。

“果然……果然是你杀了她。

“我就说,她水性一向很好,怎会掉入湖中被淹死?”

刀身在我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一抹红痕。

我面色不改:“是我,先给她下了药。”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是。”

脖子上的力道陡然加大:“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抬手,示意不远处的人自己无碍,切莫妄动。

至于我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可多了。

我知道江芙是个化名,而她本名唤作江云笙,同半年前入府的十三姨娘江云舒是亲姐妹。

我知道她们出身官家,其父官职虽小,却手握实权。但因卷入朝堂党族之争,被削去官职,流放极寒之地。

姐妹二人亦被押往军营,充当妓子。

我知道姐妹二人情深,但凡有人召江云笙,江云舒都会扮作妹妹前去,只为护住妹妹清白,即便自己伤痕累累。

有次被人发现,还挨了好一顿打。

江云舒运气好,没过多久,便被去营中办事的陆鹤安瞧上,带回了府。

趁此机会,她从营中接出江云笙,安置在府外。

她深知陆鹤安德行,因此从未在人面前提起过江云笙的存在。

她亦知做妾不能长久,为了替自己和妹妹求个安稳,势必要坐上正妻之位。

如此,钱、权才能皆归她调度。

可我为人处世向来滴水不漏,唯有我死,她方有可能坐上这个位置。

我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先行一步咯。

我知道江云舒死后,江云笙本就有所怀疑,在发现下葬处只有一口空棺的时候,更是达到顶峰。

她费尽心思追查姐姐死亡的真相,以及尸身所在。

最终怀疑到我头上。

我还知道——

“明珠入府,也是你的手笔。”

明珠是江云笙住处的邻居。

江云笙空有揣测,却无实证。

恰巧,明珠长得有几分姿色,更爱攀附权贵。

江云笙献出计谋,成功让明珠入了府。

可惜明珠胸 大 无 脑,当不了细作。

不过……

若是明珠得罪了我,然后她死了。

这岂不是对猜测最好的佐证?

于是,她对明珠言,我有只心爱的猫,名唤雪儿……

江云笙,才是害死雪儿的真正凶手。

以上种种,大多来自江云笙刚入府时,我发现不对,遣人去查的。

还有些属个人揣测。

江云笙一言不发。

但表情足以说明,事实与我所想的别无二致。

半晌,她才咬牙蹦出一句:“是我轻敌了。”

“你没有轻敌。”我轻飘飘道。

她呀,是没过过真正的苦日子。

不知道劳苦大众的手该长什么样。

“阿姐只是想我们能好好活着,她有什么错?反倒是你,杀人辱尸,如此恶毒!”

我也不恼。

“你说得对。你阿姐没错,她只是想过得更好而已。你也没错,你只是想替她报仇。

“错的是我,我应该乖乖站那儿,等你们来杀。”

“你……”

气急败坏之下,江云笙再度把刀往前一推:“最后问你,我阿姐在哪儿?”

这个吗……

我笑眯眯地问她:“不知这几日,厨房送去的芝麻包可还合妹妹胃口?”

“什么意思?”

江云笙面色陡然一白:“你是说……”

“不是说姐妹情深吗?”我不解,“那为何你阿姐近在眼前,你却认不出?”

“你……我……呕……”脖子一轻,江云笙背过身去,吐得昏天暗地。

我瞧着造孽,过去帮她拍背顺气。

“我也是为你好,念着你们姐妹情谊深厚,如此这般,你就能永远陪着你阿姐了,多好。”

我摸了摸肚子。

就像,雪儿一样。

哪知江云笙不念我的好,反倒拿刀蓄力朝我捅来。

“我杀了你!”

“叮——”一声清响,刀子飞出去老远。

我瞪圆了眼睛:“好大的风,把石头都吹起来了!”

江云笙红着眼,如恶鬼般冲我道:“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说罢,不甘离去。

“要不要……”阴影处,有人踟躇道。

“不必。”

江云笙她,可还有大用呢。

11

打那日之后,江云笙再没来找过我麻烦。

偶然遇到,也只是漠然看我两眼,不发一言。

对此,翠瑶有些得意。

“哈,让她作妖,瞧她那副吃瘪样,往后呀,应当就老实了。”

我摇头,忍不住提醒:“有句话你难道没有听说过?”

“什么?”

“越是不叫的狗,咬起人来就越凶。”

“我懂了。”翠瑶一脸严肃,“您骂她是狗。”

“……”

这理解……好像也不是不行。

江云笙没来对付我,转而把所有的力气用去对付陆鹤安。

陆鹤安累了乏了,她替他揉肩捶背。

陆鹤安心烦,她充当解语花。

男女之事上,更是遣人买了好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本子,一一践行,引得陆鹤安夜夜笙歌,流连忘返。

她本就得陆鹤安偏爱,如今再这般不遗余力地讨好,便真正做到了独宠。

某日,许久不见的陆鹤安突然踏足我院里。

他瘦了许多,眼下一圈青黑,同话本子里描写的被妖精吸干精气的人一模一样。

“过两日祁王举办诗会,广邀群臣,你说我去是不去?”

我不答反问:“夫君觉得呢?”

“朝野都言祁王野心勃勃,我看所谓诗会不过是个幌子,实则为招募幕僚。为了避嫌,还是不去的好。”

“夫君睿智,看来已然不需要月娘了。”

“你虽是女子,然心思通透,这些年来,无论是府内事务还是仕途上,都帮衬我不少,因而不必自谦。”

话虽这样说,陆鹤安眼里却闪过一丝精光,稍纵即逝。

话问完了,陆鹤安也就走了。

联想到他的样子,我好不担心。

立马命厨房炖了鹿鞭等大补之物,之后又亲自去药房抓了些强身健体的药,差翠瑶给陆鹤安送去。

翠瑶满脸不情愿。

“我知道您心疼老爷,但您能不能也心疼下自个儿?老爷天天宿在江姨娘那里,

您还让我送补药去,没准儿过两天,江姨娘肚子就大了,到时候您的地位可就悬了!”

我轻呷一口茶,不以为意:“夫君赞我良善大度,我定不能叫他失望。”

翠瑶跺脚,终归还是去了。

没承想,翠瑶一语成谶。

不过数日,就传来消息。

江云笙果然有了身孕。

我算了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真期待那天的到来啊。

江云笙,你可千万别叫我失望。

12

江云笙没让我等太久。

这日,江云笙说是自己生辰,让陆鹤安休沐在家陪她,还特意设宴,邀府里所有妻妾同去庆贺。

我自然也去了。

趁陆鹤安被某位姨娘缠着,江云笙走近我,同我攀谈。

“你知道吗?那日之后,我想了许多。

“妹妹想什么了?”

江云笙无声冷笑:“自然是想,如何杀你。”

“哦?”我来了精神。

“我想过雇人杀你,可你有人暗中护着,不容易成功不说,还容易留下把柄,所以这个法子不太稳妥。

“我又想过追查过往,毕竟雁过留声,你手上沾了那么多条人命,总会留下些证据。

可你心思细,那样难保不会被你察觉,继而做出干预。这样一来,时间长不说,难度也大。”

我挑眉,示意她继续。

“我还想过,找个男人做个局,污蔑你偷人。这样成功的概率倒是大了,可结果你无外乎被浸猪笼或者打死,又太便宜你了。”

她半天说不到重点,我有些不耐烦:“所以妹妹最终想的什么法子?”

“有时候,越简单的办法越有效。”

说完,不等我有所反应,抓起我的手放到了她肩上。

“啊——”

江云笙惨叫一声,踉跄后退几步,随后撞到了一旁的桌沿上。

霎时,鲜血染红了裙裾。

“好痛——”江云笙痛呼一声。

随后望着我道:“姐姐,你……”

好拙劣的把戏。

可如江云笙所说,却足够有效。

陆鹤安经过试探,自觉已不需要我。

江云笙又等着上位。

眼下,这机会不就来了?

至于我是否真的下了狠手,那不重要。

陆鹤安盛怒,说我德行有失,不配为当家主母,剥夺了我的身份,还要杖责。

随即又安抚江云笙,说不日就以正妻之礼娶她进门。

江云笙却在这个时候挣扎着起来,替我说话:“姐姐也是一时糊涂,这么多年来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再者,我们即将大婚,我不想这时候见血。

“要不,休了她便算了吧。”

对于江云笙,陆鹤安一向言听计从。

片刻工夫,下人就将休书送来。

速度之快,不禁让人怀疑是否早已写好。

“念着过往情分,我特意网开一面。之后,你同陆府便再无瓜葛,富贵贫穷,全看你造化。”

陆鹤安说得冠冕堂皇,好似他真是个良善之辈。

可谁不知道,我本就孤苦无依,眼下若再失了陆府庇佑,要想在这个世道活下去,谈何容易?

更别提江云笙恨我入骨,只怕刚出陆府的门,便会被她掳至某处,折磨至死。

我瑟瑟发抖,跪求陆鹤安开恩。

嘴角却忍不住勾起。

陆鹤安自然不可能听我的。

按江云笙所说,差人将我关进了柴房。

13

夜半,江云笙踏着月色,打开了柴房的门。

她举止皆正常,不似有恙。

见我盯着她的肚子,江云笙愉悦道:“别看了,好着呢,不过是些猪血罢了。

“我还指望着腹中孩儿来稳固我的地位,怎可能真叫他有事?”

“你想得倒是周到。”我不咸不淡道。

随后问她:“准备好了,要杀我?”

江云笙不答。

片刻后,她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我。

我闭眼。

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再睁眼,却看到江云笙扔了匕首。

“我猜得没错,没了钱和权,便再也不会有人护着你。”

“所以呢,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慌什么?我说过,不会让你死得太容易。”

“过几日就是我同陆鹤安大婚,你呀,可得在场。”

江云笙的意思很明显。

她姐姐江云舒因觊觎主母之位,才丢了性命。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我最看中的,也是这个位子。

眼下,她不但将这位子抢了去,还要我亲眼见证。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这位子你抢去了又如何?稀罕这位子的,可不止我一个。”我凉悠悠道。

“饶是你再得宠,陆鹤安也总不可能为了你,把其余妾室都遣散吧?”

江云笙轻哼一声:“你倒是提醒了我。”

虽未再说其他,我却从她话里听出了端倪。

“放心,在此之前,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免得叫人看到,还以为我心肠歹毒。”

“不过……”江云笙好似又想到了什么。

“饿个几日,外人应当看不出来。”

她拍拍手,站起身来:“我这也是为你好,姐姐珠圆玉润,也该减些重了,你觉得呢?”

我觉得……挺好。

毕竟就是要肚子空空。

后面才有胃口吃个大的。

14

陆鹤安娶江云笙那日,十里红妆,好不热闹。

挑夫担着金银财宝、粮油米面,以及各式肉类,走过长长的街巷,再一一送入府中。

道路两旁围满了形容枯槁的百姓。

有生米被摇晃掉落,有人立马跑过去抓起,连同尘土一起喂入口中。

却遭家丁以冲撞新人为由,拖到一旁打了个半死。

我被人押着,站在人群中,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随后,亲眼见着陆鹤安牵着江云笙从正门进入,再到堂上行夫妻之礼。

礼成,陆鹤安对着江云笙,满目深情道:“我已将所有妻妾都遣散,从此往后,你便是这府里唯一的女主人。”

陆鹤安为了江云笙,竟真做到如此地步。

如此……甚好。

江云笙笑着,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我身上。

我舔了舔嘴唇。

好饿。

江云笙笑得越发肆意。

我猛然冲她一笑。

“开饭了。”我轻声道。

话音刚落,一队黑压压的人马兀地闯入院中。

来人皆身穿铠甲,动作整齐划一。

“禁军怎么来了?”

人群中,有人低呼。

“户部侍郎陆鹤安涉嫌谋逆,我等奉命捉拿,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霎时,人仰马翻。

众人生怕受到牵连,争先恐后往外涌。

我慢悠悠挪到席上,拿了根鸡腿,开吃。

呼……真香。

江云笙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褪去,便被钳制住。

陆鹤安亦是如此,挣扎不得,唯有不断喊冤。

禁军头子被吵得不耐烦,皱眉喝道:“给老子闭嘴!你中饱私囊,勾结祁王,证据确凿!

祁王结党营私、豢养兵马之事被发现,现已伏诛!你也勿要再挣扎!”

江云笙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她刚刚成为陆府主母,谁曾想转瞬便要掉脑袋?

“是,我确实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可我没有勾结祁王!”

那厢,陆鹤安仍在辩解。

可就如我当时跪求陆鹤安一样,都是些无用功。

经过我时,江云笙猛然大喊:“快!抓住她!她也是陆府的人!”

“我不是哦。”我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休书,晃了晃,“我被休了,你忘了?”

江云笙一噎。

“再说了,我可是检举陆鹤安的大功臣,他们怎会抓我?”

陆鹤安猛然看向我,目光似刀,恨不得将我剥皮抽骨。

“是你!

“关山月,你个毒妇!

“就因我休了你,你便如此诬陷于我?”

“你说得不对。”我纠正陆鹤安。

“第一,我不叫关山月。

“第二,我跟你的恩怨,远不止于此。”

在陆鹤安震惊的神色中,我缓缓道出了尘封已久的真相。

“你真正的妻子,关山月,早死啦。”

15

我不叫关山月。

可我也没有其他名字。

如果非要有个称呼,那便称我二丫吧。

二丫,顾名思义,就是排行老二的丫头。

在我之前还有个姐姐,名字便不说了。

我出生时是个冬日,生父从稳婆手中接过我,只看了一眼,见又是个女娃,便将我扔到路边,打算冻死。

后来母亲劝说父亲,女娃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可以帮家里干活,等长大了,还可以或嫁或卖,换些银钱。

父亲才又将冻僵的我捡了回去。

在他们眼中,我是个用于交换的物品,所以从未把我当人看待。

我睡猪圈,吃猪食,穿得勉强可以蔽体。

父亲高兴了打我,不高兴也打我。

在那贫瘠之地,打我成了他唯一的消遣。

而我的母亲,永远只在一旁冷漠地看着。

听着很惨是不是?

其实也不至于。

因为,也有对我好的人。

比如隔壁李婆婆,还有村口阿牛。

李婆婆是个孤寡老人,她本有个儿子,后面被强行拉去当兵,战死沙场。

可能因为后继无人,她便把爱意倾注到了我身上。

她会偷偷塞给我吃的穿的,还会在我重病不起的时候,拖着不利索的腿脚上山采药来给我治病,结果跌落陡坡,险些丧命。

阿牛是男孩,所以待遇比我好上不少。

他家甚至把他送去了学堂。

除了日常接济我外,阿牛也会教我识字、算数。

还会在我重病失去求生欲望时,鼓励我:“你还没吃过鸡腿呢,如果死了,就再也吃不到啦。”

是啊,我还没吃过好的呢,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如果没有李婆婆和阿牛,我估计早就死了。

我想,等有了机会,我一定要报答他们。

我十来岁时,父亲开始利用我接活。

只需一个馍馍,便可摸我一次。

全身上下,不限位置。

当然了,女孩最珍贵的东西,他始终替我保留着,打算等时机成熟,换个大点的好处。

我不喜欢那些人摸我。

于是央求父亲,说我将来会有出息的,会让他们都过上好生活,让他不要再这样对我。

“一个女娃子,能有什么出息?”父亲重重哼了一声。

“自古以来,下至小家,上至大家,男人才是顶梁柱!

“伺候好男人,便是你最大的用处了!”

……

我十二岁那年,天灾人祸不断,一时间,家家户户都揭不开锅,路边饿殍遍地。

我终于派上了大用场。

父亲把我卖给了一个乡绅做妾。

那个乡绅年逾六十,甫一靠近,便闻到一股老人味。

我受不了,于是在他试图占有我的时候,抄起手边的花瓶,将他脑袋砸开花后,又将他捅个对穿。

然后,趁人不注意,跑了。

之后我在破庙遇到了雪儿,一起生活了一段日子。

直到某天,庙里又来了个女孩。

女孩叫关山月,比我大不了多少。

她原本是外地一个商户之女,然而不久前朝廷又加收税赋,她爹不过争辩几句,便引来祸端。

一夕之间,亲人尽逝。

她娘拼命将她保了下来,让她来我所在之地,找自小与她定下娃娃亲的未婚夫家,求个庇护。

她虽然到了这里,可路途艰难,早已染病。

我发现她时,她已然不行了,只来得及说上那么几句,便咽了气。

我拿着她留下的凭证,打算去陆府碰碰运气。

陆府当时还不如这般壮大。

也许是为了名声,又或许是看我无所仰仗,日后好拿捏,陆府真让我进了门。

稍微稳定之后,我去找了李婆婆和阿牛。

我说过的,要报答他们。

可是,他们都死了。

李婆婆是被饿死的。

阿牛也是饿得受不了,竟跑到官员家里去偷吃的,结果被发现,活活打死。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本可以不死的。

朝廷原本拨了些银子赈灾。

可那些银子,却全进了负责相关事务的陆家人的口袋。

我好气。

我想杀了陆家所有人。

可对当时的我来讲,这个想法未免有些天真。

再说了,陆家倒了,我又何去何从呢?

我想起曾经听过的一句话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不是君子,但女子,大抵也是一样的吧。

自那之后,我读兵书,练算数,参加各种官家活动,听那些人讲朝堂见闻。

慢慢地,对于陆鹤安手上的那些事务,我也能插上话了。

我的建议,也让陆鹤安扶摇直上。

自此,陆鹤安做什么都不避着我,账本之类,更是直接交由我打理。

要想动点手脚,着实不是什么难事。

我暗中差人,以陆鹤安的名义,给祁王送了许多银子去。

陆鹤安对此一无所知,还称赞我为贤内助。

陆鹤安更不知道,我啊,就是要将他推向高台。

然后,再亲手推他下来。

爬得越高,才会摔得越狠。

阿牛也不知道,他当初因无聊教给我的那些东西,最终会成为我帮他复仇的利器。

冥冥之中,似有天定。

偶尔梦中,会听到婆婆和阿牛问我:“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不过是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时间久了,仇恨也就淡去了。

我若继续做我的高门主母,衣食无忧,不好吗?

不好。

我不想同人争来争去。

他陆鹤安又算个什么东西,怎值得我争抢?

更何况,仇恨不会淡去。

每当我踏出府门,都会遇到很多同李婆婆和阿牛一样的人。

他们当中有些死了,有些快要死了。

我恨我的父母。

恨贪官污吏。

更恨,造成这一切的、吃人的世道。

可我毕竟力量有限。

唯一能做的,是拉陆府下台。

算了算,从我入陆府开始,到眼下。

刚好十年整。

16

我讲完,陆鹤安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咬牙切齿地问我:“你这样做,置麟儿于何地?他可同样要掉脑袋!”

“啊,有件事我忘讲了。”

我凑到陆鹤安耳边,好叫他听得清楚:“麟儿他,非你亲生。

“我已叫人将他接走,他的安危,你勿挂念。”

我要陆鹤安死,自然不可能同他有子嗣。

每次事后,都会偷服避子汤。

可若一直无所出,势必影响我的地位。

再说了,庭院深深,难免寂寥。

陆鹤安可以流连花丛,我偶尔找个男人,怎的就不行了?

眼见陆鹤安就要发狂,我后退两步,冲不远处的禁军招手,让他赶紧把人带走。

原本热闹无比的庭院陡然变得凄凉。

“夫人——”

翠瑶突然从大门跑了进来。

“我被人给掳……咦,这儿怎么没人?”

我三言两语给她解释了缘由。

“那我以后可咋办……”翠瑶脸上浮现一抹迷茫。

“你可以继续跟着我,定不会叫你饿着。”

翠瑶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我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

“……”

“你嗓门大,去外面吼一声。”

“啊?吼什么?”

“就说——里面没人了。”

翠瑶不明所以地去了。

片刻后,密密麻麻的百姓自大门涌入。

随后冲到桌上,狼吞虎咽。

我看了一眼,唤翠瑶:“走吧。”

“去哪里呀?”

去……我的家乡。

前缘旧事,皆该做个了断了。

17

我在坍了半边的泥瓦房里找到了他。

他拖着一条腿,正拿水和泥,完了往嘴里塞。

眼睛应当也是不好了,我快走到身边了都不曾发觉。

我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他:“还认得我吗?”

他眯着眼瞧了我半天,随后猛地拽住我,神情激动。

“你……你……

“你有吃的吗?”

哈……

“有。可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十年了,许是我的相貌发生了变化。

我撩起袖子,将那块胎记凑到他跟前,问他:“我是谁?”

他又皱眉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头。

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我从食盒里拿出各式各样的吃的,一一摆到他面前。

“吃吧。”

随后吩咐翠瑶:“你去打点干净的水来。”

他抓起吃的,使劲往嘴里塞。

我看着他吃,然后告诉他:“我是二丫啊。

“那个,你经常虐待,从不当人看的二丫。

“你不是总说女子不如男吗?可你看看现在,我吃好穿好,而你,还要靠我施舍。”

他的动作猛然顿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同时,手试图去摸旁边的破碗。

我将碗拿远了些:“这水脏,听话,咱不喝。”

“唔……”他涨红了脸,想说话,却又说不出。

我无视,继续温柔地同他讲:“你知道吗?我今儿个,是专程回来报恩的。”

我这个人,向来知恩图报。

他对我有生育之恩,这些吃的,便是我对他的回报。

可我呀,亦有仇必报。

翠瑶回来时,他已经咽气。

“吃太急,竟噎死了。”我遗憾道。

“真可怜。”

是啊,真可怜。

同我那被乡绅迁怒,活活打死的生母一样可怜。

不过也好,眼下他们都死了,就不必继续受苦了。

翠瑶幽幽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让人人都能吃饱饭呢?”

“会有那么一天的。”

我抬头,看向远方。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男女生而平等,女人不必依附男人而活,更不用因此争得头破血流。

众生亦平等,没有剥削,不分贵贱。

更重要的,人人都能吃饱饭。

或许需要很多很多年,但这一天,总会到来。

来源:潘潘爱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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