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说这话时,朱枫心里该有多痛啊。这是一个母亲在生命尽头保护孩子的本能,更是一个革命者在生死关头的最后抉择。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从小带到大的继女阿菊,那个她视如己出的孩子,竟然在她被捕过程中扮演了那样残忍的角色。
冰冷的铁窗前,朱枫吞金自尽未果后说出的唯一一句话,道尽了人世间最让人心寒的真相。
"阿菊不是我女儿,我不是她妈。你让她赶紧走,马上走。"
这是红色特工朱枫在台湾监狱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她对前来探监的继女阿菊最后的交代。
说这话时,朱枫心里该有多痛啊。这是一个母亲在生命尽头保护孩子的本能,更是一个革命者在生死关头的最后抉择。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从小带到大的继女阿菊,那个她视如己出的孩子,竟然在她被捕过程中扮演了那样残忍的角色。
图 | 朱枫
1927年的夏天,朱枫嫁给了阿菊的父亲陈绶卿。那时候阿菊才七岁,对生母的记忆已经模糊。朱枫第一眼见到这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时,就下定决心要好好待她。
"以后,我就是你妈妈了。"朱枫蹲下身,轻轻握住阿菊的小手。
从此,朱枫把这个继女当成了心头肉。每天清晨,她都会耐心地给阿菊梳头,编辫子。小姑娘爱美,朱枫就变着花样给她打扮,今天扎两个小揪揪,明天编个鱼骨辫。衣服也都是朱枫亲手做的,虽然布料普通,但针脚细密,款式别致,穿出去总能引来邻居家孩子的羡慕目光。
阿菊最爱吃锅包肉,朱枫就经常下厨给她做。那片片金黄的里脊肉,裹着酸甜适口的酱汁,成了阿菊童年最温暖的记忆。多年后,已经白发苍苍的阿菊在接受采访时,仍会喃喃自语:"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锅包肉了。"
可惜好景不长。1931年,陈绶卿病逝,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很多人都劝朱枫改嫁,毕竟她还年轻,没必要守着别人的孩子过苦日子。可朱枫摇摇头,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她白天教书,晚上接些缝纫活,硬是把包括阿菊在内的几个孩子拉扯大,还供他们上学读书。
这段不是血缘胜似血缘的母女情,本该一直温暖下去,谁知命运的转折来得那么突然。
朱枫投身革命后,工作越来越忙,实在顾不上照顾阿菊。思前想后,她只好把阿菊托付给一位国民党官员代为抚养。
这个决定,成了朱枫一生最后悔的事。
在那个官员家里,阿菊耳濡目染的都是国民党的那套思想。渐渐地,她对朱枫从事的革命工作产生了误解,觉得那是在"捣乱"。后来,阿菊通过选拔进入了特务系统,还嫁给了同样干特务工作的王昌诚。这一切,她都瞒着朱枫。
1949年秋天,香港的一间小公寓里,朱枫接到了一项改变她命运的任务:前往台湾传递情报。
当时的情况非常紧急。金门战役刚刚失利,解放台湾急需可靠情报。在台湾孤军奋战的吴石将军,迫切需要有同志去接应。组织上考虑再三,认为朱枫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她在台湾有社会关系,可以用探亲的名义合法入境,而且她做过多年地下工作,经验丰富。
就在朱枫犹豫要不要接下这个任务时,她收到了阿菊从台湾寄来的信。信写得情真意切,说刚生了孩子,一个人带娃太辛苦,希望继母能去台湾住一阵子,帮帮她。
这封信来得太巧了。朱枫拿着信纸,在窗前站了很久。她何尝不想念这个从小带大的女儿?可是这一去......
"妈,您就过来住几个月嘛,让我也尽尽孝心。"信里的这句话,让朱枫的眼眶湿了。
最终,使命战胜了私心。朱枫给丈夫朱晓光写信坦言:"阿菊夫妇很想我去台湾,入口证也寄来了。我是不可能去的......"她是真的不想去,一家人分离已久,她渴望回上海团聚。但使命在肩,她别无选择。
1949年11月25日,朱枫登上了开往台湾的"风信子"号邮轮。香港码头上,她穿着那件最常穿的黑色旗袍,紧紧抱住11岁的儿子朱明。
"叫爸爸放心,妈妈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她轻声安慰着儿子,却不知这一别,竟是永诀。
1949年11月27日,基隆港笼罩在薄雾中。阿菊和王昌诚早早就在码头等候,阿菊怀里抱着刚满月的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妈!这里!"看到朱枫走下舷梯,阿菊兴奋地挥手。
表面上,这是一次温馨的探亲之旅。朱枫住在阿菊家里,白天帮着带孩子,晚上母女俩说说贴心话,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阿菊还特意把主卧让给朱枫住,说自己和丈夫睡小房间就行。
"妈,您看宝宝像不像我小时候?"阿菊常常抱着孩子,依偎在朱枫身边问。
"像,特别是这双眼睛,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朱枫笑着回答,眼里满是慈爱。
然而,在这温馨的表象下,暗流正在涌动。
每个周六,朱枫都会以"处理生意上的事"为借口出门。实际上,她是去吴石将军家里取情报。吴石当时是国民党国防部参谋次长,他将绝密的军事情报做成微型胶卷,藏在火柴盒里交给朱枫。
图 | 吴石
朱枫的举动没有逃过王昌诚的眼睛。作为台湾警务署电讯管理所主任,他负责通讯监控,职业敏感让他察觉到继母的行为不太对劲。
有一天晚上,王昌诚悄悄对阿菊说:"你妈每个周末都出去,说是处理生意,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阿菊不以为然:"妈以前就经常出差,你多想了吧。"
但王昌诚还是暗中开始了调查。他监听了家里的电话,当听到聂曦(吴石的副官)给朱枫打电话时,他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阿菊夹在中间,内心充满矛盾。她爱这个继母,这是真的,朱枫给她的母爱,比许多人的亲妈都要多。但她又害怕,丈夫在系统内工作,孩子才几个月大,她不能拿全家的性命去冒险。
那40天里,这个家表面平静,实则危机四伏。朱枫或许已经察觉到什么,但她什么也没说,依然每天给阿菊做她最爱吃的锅包肉,给孩子缝制小衣服。
1950年1月29日,台湾地下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台工委书记蔡孝乾被捕了。更糟糕的是,一周后他就叛变了,供出了400多名地下党员。
朱枫对此还一无所知。她刚刚完成最后一次情报传递,吴石将军冒险为她签发了"特别通行证",让她乘军用运输机飞往舟山。
舟山,离大陆就差几小时船程了。朱枫在定海县城的存济医院躲了起来,每天清晨都去江边码头,寻找偷渡的机会。她站在岸边,望着对岸的方向,心里默念着: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家了。
但命运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舟山接连几天大雨,海上狂风巨浪,渔民不敢出海,即便加倍付钱也没人愿意冒险。
图 | 谷正文
与此同时,保密局特务谷正文通过王昌诚打的那通举报电话,盯上了王昌诚一家,顺藤摸瓜掌握了朱枫是共产党的把柄。
在保密局的审讯室里,阿菊软弱了。为求自保,她说出了朱枫在舟山有亲戚的事情。谷正文立即带人飞往舟山,封锁海域,展开搜捕。
1950年2月18日,农历正月初二,清晨六点。特务们冲进了朱枫在存济医院的藏身之处。知道自己无法逃脱,朱枫将随身的金锁片、金链条、金手镯用牙咬断,分四次就着水吞了下去。
她宁愿死,也不愿落入敌手。
特务发现后,立即对她进行抢救。灌泻药、洗胃......他们不是在乎朱枫的死活,而是要从她嘴里挖出更多情报。
在狱中,当看守告诉朱枫"女儿阿菊来看你了"时,朱枫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一字一句地说:"她不是我孩子,不是我生的,让她赶紧走,我不见她。"
这是朱枫最后的遗言,也是她保护阿菊一家的最后努力,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连累这三口之家。即便被背叛,她仍然选择以德报怨。
1950年6月10日,下午4点半,台北马场町刑场。这是一个阴沉的下午,乌云低垂,仿佛老天爷也在为这场悲剧默哀。
吴石中将、朱枫、陈宝仓中将、聂曦上校,四人被押上刑场。他们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但脊梁挺得笔直。
临刑前,吴石昂首吟诗:"凭将一掬丹心在,泉下嗟堪对我翁。"朱枫则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
枪声响起,七颗子弹结束了45岁的朱枫的生命。据说,行刑的士兵手一直在抖,连开七枪才完成任务。
朱枫被枪决当天,尸体就被送去火化了。三个月后,阿菊给军法局写了封信,想领回继母的遗物和骨灰,将来好归葬大陆老家。军法局也批准了她的请求。
但阿菊最终没敢去。王昌诚因为这事被关了好几个月,一家人吓坏了,谁还敢去认领"共匪"的骨灰?在那个白色恐怖的年代,跟"地下党"沾边就是灭顶之灾,她不敢拿全家的性命去赌。
然而,生活的细节却透露了另一种真相:阿菊的枕头底下,一直压着那份没寄出去的领遗物申请书。家里相册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朱枫的老照片,阿菊常常对着照片发呆,一看就是大半天。她不是真的恨,只是把愧疚和思念都藏在了生存的背后。
朱枫牺牲后,阿菊和王昌诚在台湾的生活并未受到太大影响。王昌诚凭借业务能力与风险把控,在体制内逐渐构筑保护网,稳步高升。阿菊则过着平静的生活,没经历颠沛流离,也没遭受时代洪流的冲击。她活到了85岁,见证了时代的变迁,却始终无法坦然面对那段往事。
2003年,台湾文史研究者徐宗懋受朱枫女儿朱晓枫委托,开始寻找朱枫的骨灰。他在报纸上登寻人启事,写文章,找了整整两年。
图 | 徐宗懋
"朱枫女士是一位英雄,她的骨灰应该回到故土。"徐宗懋对每一个愿意听的人重复着这句话。
2005年,他终于找到了阿菊。那时,阿菊已经85岁了,坐在健康疗养院的健身椅上,满头银发,眼神浑浊。
当徐宗懋说"我受您妹妹朱晓枫的委托来看您"时,老太太的反应异常激烈:"妹妹?我没有妹妹!"当他提到"朱谌之"这个名字时,阿菊的声音变得生硬:"朱谌之是共匪,跟我没关系,我们一家都是国民党。"
徐宗懋不甘心,他拿出准备好的老照片,照片上,年轻的朱枫抱着七岁的阿菊,两个人都笑得很甜。阿菊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眼睛湿润了,泪光在眼眶里打转,可她还是倔强地摇头。
"我女儿也在系统里工作,会影响她的。"60年前的恐惧,依然萦绕在老人心头。
转机出现在2009年12月。一个叫潘蓁的上海人在台湾寻找父亲骨灰时,意外在殡仪馆名册上看到了"朱湛文"这个名字。他想起曾经看过朱枫的报道,"湛文"很可能是"谌之"的笔误。
2010年5月6日,在富德公墓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工作人员终于找到了那个骨灰坛。坛子上刻着的,正是"朱谌之"三个字。原来"谌"和"之"都是连笔,被工作人员误认成了"湛文"。
2010年12月9日,朱枫的骨灰在离开60年后,终于回到北京。机场里,朱晓枫捧着母亲的骨灰盒,泪流满面:"妈,我们回家了。"
2011年7月14日,朱枫的骨灰安放在宁波镇海烈士陵园。墓碑上刻着简单的几个字:"朱枫烈士之墓"。
徐宗懋又去疗养院看望阿菊,他想让老人知道,朱枫终于回家了。他再次拿出那张老照片,阿菊看着照片,眼睛又湿了,泪光在眼眶里闪烁了很久,可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没有认这门亲。
来源:宏小哥智语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