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宋承舟破天荒地没有回家吃晚饭。我眼睁睁看着他抓起外套,步履匆匆地冲向机场。
我和宋承舟的婚姻走到第三个年头,那个阴魂不散的叶黎,回来了。
宋承舟破天荒地没有回家吃晚饭。我眼睁睁看着他抓起外套,步履匆匆地冲向机场。
那天晚上,他一夜未归。
我顺着宋承舟的微博关注列表,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叶黎。
手指无意识地向下一刷,叶黎的微博刚刚更新。
【终于回国了,爱人和朋友都在身边。】
配图里,叶黎笑得一脸甜蜜,而宋承舟,我的丈夫,正亲昵地配合着她看向镜头。他们身边簇拥着的,都是宋承舟那帮所谓的“铁哥们”。
我关掉手机,闭上双眼。
也顺手,关上了自己的心。
下班后,我破例没有直接回家,在外面吃完了晚饭,又沿着江边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直到夜色彻底笼罩了城市,我才驱车回家。
别墅的窗户透出温暖的光,宋承舟已经回来了。
我推开门,站在玄关换鞋,神色平静。
宋承舟极其罕见地从客厅走过来,伸手接过了我的外衣和包包,仔仔细细地挂在衣架上。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我问了你的助理,她说你早就下班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刻意的温柔。
“吃饭了吗?我特意做了……”
这些嘘寒问暖的举动,这些体贴入微的话语,在过去的三年里,向来都是我的专属。
今天,角色对调了。
我抬手,一个冰冷的手势打断了他的表演。
“我累了,明天有事要早起,今晚我睡客房。”
我目不斜视地穿过客厅,余光却瞥见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甚至还点着蜡烛。
这算什么?
昨天整晚陪着叶黎,今天心里过意不去了,所以特意来弥补?
真是令人作呕。
我径直走向客卧,拧开了门把手。
“叶棠,”宋承舟在背后叫住我,“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
我缓缓转过身。暖黄色的灯光投射在他优越的五官上,打下了一片虚假的阴影,有那么几分不真实的温柔。
这张脸,我看了好多年好多年,从未有过一丝厌倦。
可当我看到他出现在叶黎那张亲密合照上的瞬间,这张脸在我心里,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忘了。”
我垂下眼帘,不再看他,转身走进了卧室。
躺在冰冷的床上,我的手下意识地抚上了小腹。
昨天晚上,就在这张餐桌旁,我本来准备告诉宋承舟,我怀孕了。
可他刚接了个电话,就猛地扔下筷子,抓起车钥匙和外套,火急火燎地冲出了门。
只给我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公司出了点事。”
我一个人坐在餐桌旁,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满桌的饭菜彻底凉透,失去了诱人的色泽。
这时,朋友的微信弹了出来,她说,叶黎回来了。
我像是被什么驱使着,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宋承舟的微博,打开了他的关注列表。
顺藤摸瓜,我找到了叶黎。
一分钟前,她刚刚发布了那条微博。
【终于回国了,爱人和朋友都在身边。】
图片上,她亲密地窝在宋承舟的怀里,两人都对着镜头甜笑,周围环绕的,全都是宋承舟的那些“好兄弟”。
而这些朋友,我们结婚三年,宋承舟从未想过要介绍给我认识。
每次我想试着融入他的朋友圈,他都用“那都是些不靠谱的狐朋狗友”为理由,轻描淡写地搪塞过去。
时间久了,我也就熄了这份心思。
我顺着叶黎的微博时间线往下翻,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原来这么多年,他们一直保持着如此亲密的联系。
叶黎在国外的学校,是他一手安排的。
叶黎在国外的豪华公寓,登记在他宋承舟的名下。
就连叶黎在国外的每一笔大额消费,刷的都是他的副卡。
我从来不知道,宋承舟那份被我视若珍宝的温柔和细心,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转嫁到另一个女人身上。
那天晚上,我把餐桌上那些我精心准备的饭菜,统统倒进了垃圾袋,拿出去喂了小区的野猫。
“咔哒”一声,客卧的门锁被拧开了。
我瞬间翻了个身,紧紧闭上眼睛,假装熟睡。
紧接着,床的另一侧猛地陷了下去,背后一阵凉意袭来,宋承舟钻进了我的被窝。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双手在胸前死死攥成了拳头。
过了一会儿,一只滚烫的手臂伸了过来,熟练地揽住我的腰,背后紧紧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心里那股恶心感排山倒海般涌来。
我猛地直起身子,“啪”一声打开了床头的壁灯。
刺眼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宋承舟不适地眯起眼,也跟着坐了起来,脸色阴沉得难看。
我们同住在一片别墅区,我和宋承舟,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
我们的感情,曾经是所有人眼中的水到渠成。
高中毕业那年,他向我告白,我们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补上一个早就该有的过场。我们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情侣。
可偏偏就在那一年,我爸领回家一个比我小一岁的女孩。
那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女,叶黎。
而我的妈妈,才刚刚过世不到半年。
往日那个温润儒雅的模范丈夫、模范父亲,在我眼里,瞬间变成了一个戴着假面的恶魔。
我和他大吵一架,我告诉他,这个家,有叶黎就没我,有我就没叶黎。
他只是冷着一张脸,用一种极其严肃陌生的眼神扫了我一眼。
“随便你。”
我带着妈妈留给我的积蓄,胡乱塞了几件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去了学校办理住宿,从此再没和那个所谓的“家”有过任何联系。
一年后,叶黎靠着我父亲给学校捐赠的一栋楼,也进入了我所在的大学。
她表面上对我笑意盈盈,背地里却不停地耍着各种小手段,恶意离间我和同学、朋友的关系。
她甚至还靠着我父亲拉来的投资,把我从学生会里硬生生排挤了出去。
然后,她会得意洋洋地跑到我面前来炫耀。
我从不在意这些。因为那些能被轻易抢走的人和事,根本不值得我多看一眼。
我身边,总有她叶黎用尽手段都抢不走的东西。
比如,宋承舟。
叶黎三番五次地纠缠宋承舟,甚至在校园里公开向他示爱。
她费尽心机和宋承舟身边的人打好关系,只为了掌握他的全部动向。
然后,她会出现在教室、餐厅、体育场、社团……任何地方,只为了一场“偶遇”。
她还在微博上坚持写着自己的暗恋日记,详细叙述着那些卑微又甜蜜的暗恋心路。
宋承舟的每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被她解读成了少女心动的信号。
她就像一只不顾一切的扑棱蛾子,哪怕明知前面是烈焰火海,她也要为了那一点点微光,奋不顾身。
那时候的宋承舟,多次向我吐槽叶黎的各种神·经病举动。
他也在公共场合,不止一次地冷脸让叶黎“滚”。
他表现得,恨不得离叶黎十万八千里远。
但叶黎就像打不死的小强和赶不走的苍蝇,大学三年,始终在我们身边阴魂不散。
我甚至一度以为,叶黎对宋承舟真的爱到了情深似海的地步。
直到有一次,叶黎单独找到我,笃定地说:“宋承舟迟早会爱上我,然后背叛你。”
我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
因为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出来,那时候的宋承舟,有多爱我。
他见我住宿舍不方便,二话不说就在校外租了房,让我搬过去。
一日三餐,他恨不得顿顿都陪我在一起吃。
我随口提过一句喜欢城南那家老字号的桂花糕,但因为每天限量,总是买不到。
他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第二天就起了个大早,亲自去排队。
那盒桂花糕交到我手里的时候,还是温热的。
我们都喜欢旅游,但我天性惫懒,极不擅长做攻略。
他就把所有事情全盘包揽,订酒店、规划景点、订车票、装行李。
我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人跟着他就好。
……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共同的回忆实在太多太多了。
我根本不相信,他会背叛我。
大四毕业,叶黎出国留学。
我以为,宋承舟和她之间的这段荒唐插曲,终于彻底结束了。
但我万万没想到,透过叶黎的微博,我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发展轨迹。
就在她死缠烂打宋承舟的第三年,宋承舟对她的态度,悄然改变了。
我伸手,“哗”地一声拉开了客卧的窗帘。
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一颗星星也没有。
宋承舟沉默地坐在床上,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良久,他终于耗尽了耐心,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烦躁。
“你到底怎么了?”
因为那点微薄的愧疚,他忍耐到了现在,已经算是了不得了。
结婚这几年,他的公司越做越大,他的脾气也见长。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地哄过我了。
如果是以前,我会看在他工作辛苦的份上体谅他,到了这个地步,我大概早就心软了。
但现在,我不想再忍受任何人。
我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窗户。
“昨天晚上,你跟谁在一起?”
“我不是说了公司有事吗?还能和谁在一起?”
他皱起眉头,不耐烦地反问我:“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这样疑神疑鬼了?”
我平静地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我曾经总是那么笃信,宋承舟对我一心一意,他是个有原则底线的君子。
我从不查问他的行程,给了他足够的个人空间。
但以前的每一次,他都会主动向我报备。
出差前,他会缠着我,让我帮他准备行李。
可结果呢?他提着我悉心准备好的行李箱,坐上了飞往国外去见叶黎的飞机。
他英俊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心虚,但又很快被他掩饰起来,转而化作了更盛的气焰。
“你这是要查岗吗?需不需要我把公司所有人都叫过来,让你一个个好好查查?”
“不用了。”我打断他,“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他不会承认的。他瞒了我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因为我一句质问就功亏一篑。
我也没有心思和精力,再和他上演什么纠缠对峙的戏码。
他的出轨和背叛,固然是我心里的一根毒刺。
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不可能不伤心。
但理智告诉我,与其继续被蒙在鼓里当个傻子,不如现在就看清真相。
当断则断,才是上策。
宋承舟显然受不了我这种冷漠的怠慢,他黑着一张脸,猛地起身,摔门而去。
被他这么一搅合,我也彻底没了睡意。
我索性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公司遗留的那些问题。
大学毕业那会儿,我爸突然打来电话,求我回家。
他得了脑癌,已经住在医院,时日无多了。
我赶到医院时,他正挣扎着想从病床上起身倒水,整个人瘦得脱了相。
管家叔叔告诉我,公司出了大问题,他整日扑在工作上,长时间连轴转,最后晕倒在了办公室。
等送到医院一检查,已经是晚期。
所有的怨恨,在生死面前,好像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开始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小时候那些快乐的时光。
他总是把我高高举起,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当大马。
他会在下班回家时,习惯性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各种新奇的小零食给我。
再大一点,他工作不忙的时候,会亲自动手,下厨给我熬一锅浓白鲜美的鱼汤。
……
他对不起我妈妈,但他,确实也曾真心实意地疼爱过我。
我接下了那个风雨飘摇、濒临破产的公司。
那段时间,我像个陀螺一样,在公司和医院之间连轴转。
而叶黎,自打出国后,就再也没有半点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我换好衣服走出卧室,刻意避开了他常在的时间,不想和宋承舟打照面。
但事与愿违。
我刚一走出卧室,就看到宋承舟正把刚盛好的粥端上餐桌。
他好像完全忘记了昨晚的激烈冲突和不愉快。
他笑着招呼我:“快过来吃早饭。”
说着,他迈步朝我走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
里面是一只表。是他特意找欧洲的钟表大师私人定制的。
这三年来,每年他都会送我一只。
只为了遮盖我左手手腕上那道横贯的长条疤痕。
那是在我们结婚前,我陪他一起去考察一个偏远山村的项目。
回程的路上,车子刹车突然失灵,正巧遇上一个极陡的下坡,车子瞬间失控,直冲而下。
幸好,路边有一棵大树挡住了去路,不然,车子很可能当场侧翻滚进深沟。
驾驶位那边重重地撞上了树干,宋承舟当场就昏了过去。
我这侧的车门死死卡住,根本打不开。情急之下,我别无选择,抓起手边的平板电脑,用尽全力砸碎了车窗,从窗口爬了出去。
宋承舟伏在方向盘上,满脸是血。
情况紧急,我翻出两人的手机,想要呼叫救护车,结果发现,两部手机都因为剧烈撞击变成了板砖。
就在我拼命把他从驾驶座拖拽出来时,我的左手腕狠狠撞上了扭曲变形的车门铁皮,一道口子瞬间扎进了肉里,留下了这道疤。
因为我特殊的体质问题,这道疤痕无法通过医美消除,它将永远留在这里。
中午的山间小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我只能背着他,拖着他,我自己都记不清在泥泞的路上摔了多少次,才终于把他弄到了大路上。
路过的好心人帮忙叫了救护车。
而我,也因为精疲力尽,彻底脱力昏倒在地。
我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宋承舟。他趴在我的病床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出院后没多久,他就向我求婚了。
原先的我,对我们的感情是那样自信。
我根本没有想过,他的那场求婚,或许根本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愧疚。
我抬手,把我手腕上戴着的那只旧表取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就要帮我戴上这支新表。
我猛地缩回手,躲开了他的触碰。我伸出指尖,轻轻抚摸着那道凹凸不平的疤痕。
“不用了,”我说,“以后都不用戴了。”
宋承舟拿着表的那只手,僵在了半空中。
“为什么?”
“不喜欢。”
宋承舟被我这两个字噎得说不出话。
我本来就不喜欢戴表,它像一个冰冷的镣铐,时时刻刻束缚着我。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宋承舟费尽心思专门为我定制的,我根本不会戴。
现如今,就更没有戴的必要了。
我把那只旧表塞回他手里,径直走到玄关穿外套。
“叶棠。”
我回头。
宋承舟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罕见的复杂情绪,他欲言又止。
“你今天要不……下班我去接你。”
我心里冷笑,直接翻了个白眼。
我拉开门,走了。
到了公司。
李助理今天的表现有点反常,在我身边扭扭捏捏了老半天。
直到电梯门打开,到达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她才终于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叶总,那个……陈总在您办公室等您。”
陈总是公司的大股东之一,也是我父亲生前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李助理不该是这个反应。
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我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我推开办公室的门。
陈总正站在我的办公桌前,而我的位置——那张象征着权力的办公椅上,赫然坐着叶黎。
叶黎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讥诮的笑。
“姐,我回来了。你不欢迎我吗?”
“爸临死的时候你都没回来看最后一眼,你现在回来干什么?”我冷冷地问。
叶黎无视我的质问,她随手拿起办公桌上摆着的我的照片,拿到眼前细细看了两眼。
然后,她手一松,相框“啪”地掉在地上,玻璃碎成了一片。
她露出一脸古怪又不怀好意的笑,慢慢走到我身边。
“我也很想回来啊。可是爸特意交代我,只要陈叔叔不通知我回来,我就绝对不能回来。”
那位陈叔叔,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指了指待客区的沙发,让我坐下。
那副姿态,仿佛我才是那个不请自来的外人。
“小棠啊,”他开口了,“你父亲临终前,交给我一封遗嘱。他再三嘱咐我,一定要等到公司彻底走上正轨,才能把这份遗嘱公布出来。”
“现在公司蒸蒸日上,运营得非常好,也是时候了。你父亲……只有你和小黎两个女儿。他念在小黎从小不在身边,心里有愧,所以决定……让她来继承这家公司。至于你,老宅和公司 5% 的股份,由你继承。”
办公室里明明开着暖气,我却感觉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柱直冲天灵盖。我的身体先我的意识一步,感受到了那种被背叛的痛苦和刺骨的委屈。
我看着陈叔的嘴一张一合,却一个字都听不见,耳边只剩下嗡鸣。
我机械地伸手,接过了那份遗嘱。
上面那熟悉的字迹,确实是他的。
叶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支录音笔,她眼里藏着毫不掩饰的狠毒,按下了播放键。
一个我无比熟悉、却又无比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公司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你在国外好好上学,千万别回来。你陈叔叔会按时把钱打到你的卡上。等你姐姐……等你姐姐把公司做上去了,到了合适的时机,老陈会通知你回来,继承公司。万一……万一公司最终还是倒闭了,那你就更不要回来。只要你不回来,那些债务就永远找不上你。我留给你的那些钱,也足够你这辈子花了……”
“爸爸走了,你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找一个真心疼爱你的人,好好在一起。”
我清楚地记得,父亲临终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我的手,告诉我,这家公司是他和我妈妈一辈子的心血。
他求我,一定要让公司起死回生。
我答应了他。
为了这个该死的诺言。
我像个男人一样跑出去拉业务、拉投资,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个人来使。
我穿梭在各种虚伪的酒局,在那些魑魅魍魉中虚与委蛇。
我喝酒喝到胃出血被送进急诊室,手上打着吊瓶,眼睛还要盯着电脑处理工作。
……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奋斗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终于把这家公司从生死线上硬生生给拉了回来。
但现在,有人跑来告诉我,我拼尽全力坚持的这一切,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个笑话。
原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也不都是真的。
我冲进洗手间,用冷水一遍遍泼在脸上,冷静了许久,才止住了那双不断颤抖的手。
当我重新回到办公室时,整个人已经恢复了绝对的平静。
“那 5% 的股份,按照今天的市值折算成现金给我。还有,这么多年来我应得的工资、奖金和所有分红,也一并马上打到我的卡上。”
叶黎看到我没有如她预想的那般崩溃大闹,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陈叔也愣了几秒钟。
“今天不行,小棠,这个需要走财务程序……”
“一个小时之内,给我办好。”我冷冷地打断他,“我想,你们也不希望有什么影响公司声誉的丑闻,出现在网络热搜上吧。”
这家公司是我一己之力拉扯上来的。
它有什么弱点,哪里是软肋,我比任何人都一清二楚。
如果我想,我很快就能让它再现几年前那副濒临倒闭的惨状。
当然,我不会真的那么做。这个公司,还是和我一起奋斗了这么长时间的员工们的生计来源。
我不会动它。
但他们,不敢赌。
果然,在我撂下这句话的几分钟后,陈叔就叫进来一个财务部的员工。
一个小时之后,我看着手机银行通知短信里那一长串的入账流水。
我拿起我的包,推门出去。
身后,传来了叶黎那烦人的、炫耀的声音。
“叶棠,乘舟哥也会是我的。”
我回过头,看着她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突然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她需要不断通过这种掠夺的方式,来证明她的能力和存在感。
说到底,她自卑到了极点。
我笑了,用一种看小丑的眼神,无所谓地看着她。
“随便!”
她那张红润的脸蛋,慢慢涨成了青紫色。
等电梯门关上,一路下到地下停车场,我那强撑起来的平静才轰然瓦解。
双肩无力地垮了下来。
我看着手机苦笑,呵,现在我可真是……穷得只剩下钱了。
过去几年积攒的所有疲累,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全部向我反噬而来。
我有气无力地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却发现驾驶座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是宋承舟。
我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同情和心疼。
这一刻,我只觉得他是在嘲讽我。
我那生了锈的脑袋,缓缓转动了起来。
原来,他出门前说要来接我下班,是这个意思。
原来,他早就知道。他早就知道我拼尽全力保下的公司,到头来只是在白白给别人做嫁衣。
我关上车门,面无表情地绕到副驾坐了进去。
宋承舟立马把一个保温饭盒放到了我怀里,用他那惯常的、温柔的语气叮嘱我。
“你肯定还没吃饭,刚做好的,还热着,你多少吃点。”
“一会儿我们回家,你先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以后的事,是休息还是继续工作,等你睡醒了我们再说。”
“我记得你不是一直想读研究生嘛,不如就趁这个机会……”
“宋承舟。”我打断他。
他停下话头,微微侧过身看我。
“叶荣(我爸)死前找过你,让你照顾叶黎,对不对?所以你从那时候开始,就知道他的全盘计划。然后,你就一直像看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看着我为了叶氏尽心竭力。”
“这几年,每年的情人节、圣诞节、还有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都以工作为借口,其实是飞到国外去陪叶黎。”
“上一年,我工作太忙,累到在办公室昏倒,我的助理给你打电话,你人呢?那时候,你正陪着叶黎在冰岛看极光!”
“就在前天晚上,你从家里那么匆忙地冲出去,就是为了去机场接回国的叶黎,那天晚上你们一直在一起!”
“还有,你当初向我求婚,根本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你对我救了你的命,心里有愧,对不对?”
我仿佛灵魂抽离了一般,看着自己的身体,用一种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平静地叙述着这些血淋淋的事实。
宋承舟的脸色一寸寸变得惨白。他几次张开嘴,似乎想解释什么,但都被我挥手打断了。
他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么多事情的。
在他的视角里,我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因为他那天晚上的突然离席,而在生闷气罢了。
他潜意识里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脱离他的掌控,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变得越来越慌乱,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我说这些的目的,也不是真的想要他什么回应。
我只是觉得,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这么痛苦。
叶荣和宋承舟,一个是我曾视为依靠的父亲,一个是我曾视为生命的爱人。
可偏偏就是他们,在我背后,捅了我最狠的刀子。
眼泪“唰”的一下,不受控制地砸在了那个保温饭盒上。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们凭什么?”
宋承舟彻底慌了。
他和叶棠从小一起长大,除了她妈妈去世那次,他从没见她哭得这么伤心过。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抽痛得厉害。
叶棠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了那个伤害她最深的人。
宋承舟慌忙抽出几张纸巾,笨拙地帮我擦眼泪。
“叶棠,你别哭了。”
“都是我的错。你别哭……我心疼。”
宋承舟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见。
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额头上也瞬间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我痛苦地弓起身子,手指甲紧紧地掐在饭盒的盖子上。
紧接着,我清楚地感觉到,一股热流从我身下涌了出来。
宋承舟见我状态不对劲,连忙探过身来查看我的情况。
他的手指在座椅上一抹,摊开手掌,满是刺眼的鲜红。
他慌乱得声音都在发抖,连忙启动了车子。
“叶棠,我们马上去医院,你再坚持一下!”
宋承舟几乎是抱着我冲进了医院,护士推着推车把我接了过去。
宋承舟紧紧扶着推车,死死抓住我的手,不肯松开。
“叶棠,坚持一下,坚持一下。会没事的,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手术室的大门在我面前缓缓关闭。
透过最后一道门缝,我看到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地滑坐到了地上。
麻醉师将冰冷的药剂全部推入了我的身体里。
我慢慢失去了所有知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鼻尖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味,让我不适地皱了皱眉。
病房的灯光有些刺眼,我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能完全睁开眼睛。
宋承舟正站在病房门口,手机贴在耳边,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
很突然地,他猛地朝我看了过来,四目相对。
他立刻挂断了电话,大步走到床边,神色有几分急切。
顺着我的眼神,他看到了床头的空水杯,很快反应过来,倒上了一杯热水。
他把病床摇高,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坐起来,把水杯凑到我嘴边。
我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嗓子里的干涩感总算缓解了许多。
“孩子……”我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有些无助地看着他,“是不是没了?”
在得知宋承舟出轨后,我一直没想清楚,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
可当伴随着那些血液的流失,我清楚地感觉到这个小生命在离我越来越远时,一种莫名的苦楚席卷了我的心房。
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愤怒、无力和蚀骨的心伤。
我猛地伸手推开宋承舟,杯子里滚烫的热水尽数泼在了他的胸膛上。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病房中,显得有些扭曲和尖利。
“都怪你们!是你们害死了他!”
我一把抓住宋承舟的衣襟,用尽全身力气,恶狠狠地瞪着他。
“宋承舟,是你!是你亲手害死了你的孩子!”
“是你亲手杀了他!”
眼泪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我的胸膛剧烈起伏,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
宋承舟的眼底一片血红,他牢牢抓住我的胳膊。
“对不起,对不起叶棠,都是我的错。”
他哽咽着,说出了一句最残忍的话:
“……孩子……孩子还会有的。”
我抄起床头的另一个水杯,用尽全力砸在了他的额角。
鲜血瞬间流了下来。
他却不顾额头上的伤,强硬地把我死死抱在怀里。
“叶棠!你冷静点!”
他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护士很快拿着托盘走了进来,利落地给我打了一支镇定剂。
“孕妇本来身体就有些欠佳,这次是受到了重大的精神刺激才导致了流产。这段时间必须得好好养护,情绪上绝对不能再有这么大的起伏了。”
护士看了一眼宋承舟,“你是她老公吧,去林医生那里记一下后续的注意事项。”
宋承舟把我放回床上,仔细地掖好了两边的被角,才走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十几分钟后,他重新走进了病房。额头上多了一块白色的纱布,手里提着一袋药,还有一个保温饭盒。
他轻手轻脚地在床边坐下。
“宋承舟,”我看着天花板,轻声说,“我们离婚吧。”
宋承舟没有答应。
但从这天之后,他也再没有出现过。
从小照顾我的刘阿姨来医院,帮我办理了出院手续。
她把我拘在老宅里,仔仔细细地伺候了整整一个月。
我闲得头上都快要长草了。
叶黎倒是阴魂不散地,时不时地发信息来骚扰我。
今天发她和宋承舟的亲密合照,明天发她重新布置的、我原来那间办公室的照片。
有几次,她甚至还直接跑到老宅这边来,站在我的床前,居高临下地嘲笑我是个什么狗屁千金小姐,到头来还不是被她抢走了一切。
刘阿姨听见动静,举着炒菜的锅铲就从厨房冲了出来,骂骂咧咧地把她轰了出去。
随后,刘阿姨立刻升级了老宅的安保系统,又额外找了几个保安。
把老宅围得像个铁桶一般,让叶黎再也无法靠近我一点。
在每天的美食疯狂投喂下,我的体重生生涨了十斤。
我站在全身镜前面,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我转头就跑进了老宅里的健身房。
结果刚一进去,就被闻声赶来的刘阿姨劈头盖脸地骂了出来。
我只能摸摸鼻子,眼睁睁看着她掏出钥匙,把健身房的门当着我的面锁上。
她一边瞪我,一边把那串钥匙用一块小布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塞进了她最贴身的口袋。
在这样平静又悠闲的一个月里,我慢慢淡忘了那些伤心事。
在刘阿姨的全方位检阅下,我的各项身体指标终于达标。我成功获取了“出入自由权”。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让律师拟好了离婚协议书。
第二件事,是回我和宋承舟之前的那个房子,收拾我的行李。
我推开门,一股刺鼻的酒味儿就迎面袭来。
我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蜷缩在满地酒瓶中间的宋承舟。
他这是……把他藏在酒窖里的酒全都搬出来喝光了吧。
看到我进来,他眼神迷蒙,动作迟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晃晃荡荡地走到我身边,低下头,伸手想要摸我的脸。
离得太近了,那股滚烫的气息夹杂着刺鼻的酒气,我“啪”的一下打开了他的手。
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喃喃自语:
“这……又是在做梦吧。”
“我不敢去见你……还好,你还愿意来我的梦里。叶棠……对不起,我好想你。”
说着,他摇摇晃晃地走上前,张开双臂就想要抱我。
我面无表情地拿起茶几上那杯早就凉透了的白水,直接泼到了他脸上。
冰冷的凉水顺着他的发丝滴滴答答地落下。
他迷茫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
我从包里拿出那份离婚协议书,扔在了桌子上。
他像是被首页那几个加粗的大字刺激到了,瞳孔猛地一缩。
我没理他,径直走进卧室,拖出行李箱,开始收拾一些我自己的重要物品。
他跟在我身后,像个孩子一样,语气倔强。
“我不会离婚。”
停了一会儿,他又开始自顾自地解释。
“我和叶黎,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出轨。”
“她一直缠着我,我刚开始真的觉得她很烦,可后来……后来慢慢地,又觉得她有点可怜,所以就……就慢慢联系上了。”
“毕业以后,你整天都泡在公司里,我们俩一个月都难得见上一次面。我太孤单了,叶黎她……她就只是个调剂品,一个排解寂寞的玩意儿。我只是和她一起出去玩,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越矩的事。”
“我承认,我是知道你父亲遗嘱的内容。但我真的没有要帮着他们的意思,我只是自私地想……想你如果没有了公司,我们是不是就有时间,可以好好在一起了?”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无法挽回的错事,但我是真的爱你。叶棠,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
我拉拉链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宋承舟的父母走得早,他是跟着他祖父长大的。
宋爷爷是军队出身,复员后才转去从商,做出了不小的成绩,所以对小辈的要求近乎严苛。
宋父宋母意外离开后,宋爷爷不得不重出江湖,重新掌管公司上下的所有事务。
于是,他对宋承舟这个唯一的孙子,就只剩下了严厉。
我记得有一次,他和宋爷爷大吵一架,离家出走了。
是我在游乐场一个废弃的角落里找到了他。
那天刚下过一场倾盆大雨,他浑身湿漉漉地窝在一个破旧的树屋旁边。
他见到我时,那双黑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像一只被全世界遗弃了的小狗。
他说,父母去世后,再也没有人陪着他了。
爷爷只知道工作,自己稍微犯一点错,就要被严厉地惩罚。
他吐槽了很久,最后,他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司机叔叔说,人最后都是会死的。爷爷有一天也会死,那到时候,我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看着那样脆弱无助的宋承舟,年少的我爆发出了强烈的保护欲。
我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
“宋承舟,你放心,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在过去的那些年里,我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但现在的他,早就不值得我这份诺言了。
我三两下把行李箱的拉链彻底拉上,扶正箱体,“唰”地一声抽出了拉杆。
“宋承舟,那个承诺,是给过去的你的。”
我拉着行李箱,转过身,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现在的你,不配。”
我提着行李箱就要走,他却伸手,绝望地拉住了我的衣角。
就像是又回到了他小时候离家出走那天。
宋承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叶棠,我们纠缠了这么多年,不应该落得如此收场。”
“再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行吗?”他试图用回忆软化我,声音放得极低,“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北国的雪景吗?现在快入冬了,我们马上去青岛,去看你最想看的雪。”
我只是冷静地侧过身,衣角决绝地从他紧握的掌心挣脱。
他愣在原地,目光空洞地盯着自己空了的手,下一秒,压抑的怒火和绝望轰然爆发,他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墙壁上, 骨节处瞬间见了红。
恰在此时,门锁传来“咔哒”一声,叶黎走了进来。
她大概没料到是这幅景象,当她一眼瞥见宋承舟指节上渗出的殷红,那双总是含情的眸子里,瞬间蓄满了晶莹的泪光,满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她不顾一切地跑上前,想去捧他受伤的手。
“承舟哥……”
话音未落,却被宋承舟厌恶地猛力甩开。
她一个踉跄,委屈地撇着嘴,眼泪瞬间决堤,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承舟哥,我……我只是担心你。”
她无措地僵在原地,仿佛被他这一甩,甩碎了满腔的情意。
宋承舟却没理会她的眼泪,反而眼神冰冷,像淬了毒的刀子:“你为什么会有我家的密码?”
“你忘了?上次你醉得不省人事,我送你回来的,”叶黎小声辩解,“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我心下了然,那些曾经刺痛我的暧昧照片,就是这么来的。
叶黎也看向我,视线交汇,她立刻读懂了我的所思所想,怨毒地回瞪了我一眼。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
宋承舟闭了闭眼,疲惫地走上前,死死按住我的行李箱。
“叶棠,我那是酒后失言,绝非本意!我不是主动给她的!”
我转过脸,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讥讽的怀疑:“是吗?可是叶黎宣称她才是胜利者,说我彻底输了。”
我轻飘飘地补充:“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进展到同居的地步了。”
“她胡说!”宋承舟的辩解苍白无力,他紧紧抓住我的手,目光诚挚,再没分给叶黎半分余光,“我爱的一直是你。是你那阵子太冷落我,而她,她不知廉耻地缠上来,又恰好……长得有几分像你,我才一时糊涂。”
叶黎难以置信地站在那里,浑身发抖。
也许,她最初接近宋承舟,只是抱着报复我的快感。
但这么长的时间耗下来,主动入局的她,早已深陷其中,成了最可悲的局中人。
她是真的爱上了宋承舟,她看他时,眼睛是会发光的。
所以,当她亲耳听到宋承舟对她的不屑一顾时,那份痛楚是真实不虚的。
“承舟哥,那你为什么要飞那么多次去国外陪我过节?还带我旅行,甚至出钱供我读书?”
“我回国那天,你还特意接我去你兄弟的局上,陪了我一整晚。”
她抓住宋承舟的胳膊,卑微地祈求:“怎么可能只是因为我和她长得像!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宋承舟冷着脸,一把拽开了她的手。
“我去接你,只是为了当面跟兄弟们了结这件事。”
“我不想棠棠未来知道你的存在。”
“我从一开始就跟你说清楚了。我需要一个替身,需要你的脸和时间。作为回报,我给你想要的一切,金钱、资源,仅此而已。”
叶黎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被抽走了。
“交换……哈哈,对,是交换。”
“是交换……”
她喃喃自语。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爱情氛围里,忘了两人最初的约定。
又或者,她天真地以为,那个约定早就作废了。
可宋承舟,他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的。
叶黎彻底垮了。她还以为宋承舟不碰她,是出于珍视和爱护。她以为他在自己面前的随意自在,是把她当自己人的亲密。
现在才血淋淋地明白,那不过是因为他毫不在意,所以才无所顾忌。
那些关于爱情的甜蜜幻想,从头到尾,只是她一个人的妄想。
她拼尽全力,耍尽心机,最后还是输给了叶棠。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所有人都只爱叶棠?
她不甘地看向宋承舟,却发现他的眼神死死定格在叶棠身上,那里面,全是她从未见过的、小心翼翼的卑微。
原来,他对自己,连一丝一毫的喜欢都不曾有过。
她输得一败涂地。
叶黎失魂落魄地走了,连门都没关。穿堂风呼啸灌入,冻得人骨头发颤。
我环视这个承载了我七八年青春的屋子,那些幸福的过往画面如潮水般涌现,又迅速褪去。
最终,我的目光落在我爱了多年的男人脸上,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
“宋承舟,我们体面点结束,别闹得彼此难堪。”
他惨然一笑,声音嘶哑:“可我不想‘好散’。”
……
但我还是走了。
我独自踏上了北上的列车,第一站是京都。
大雪纷飞,我站在故宫的角楼下,紫禁城的红墙被皑皑白雪覆盖,红白相映,庄严而寂寥,宛如一幅晕染开的水墨丹青,韵味悠长。
我穿梭在大雪纷飞的胡同里,记忆被拉回了遥远的童年。
也是这样的除夕雪夜,在外公家,他扛着铁锹在院子里给我堆了个奇形怪状的“四不像”雪人。我还嫌丑,拽着他的袖子哭闹。
如今,再也找不到那个会抓起雪球砸向我的小老头了。
在京都的古韵中沉浸月余,我飞往了青岛。
兑现那个他曾许诺、如今我独自完成的“冬天看雪”。
我在临海的地方买了一栋房子。
夜晚枕着海浪声入眠。清晨推开窗,来到阳台,便是无垠的汪洋。
当大雪降临,柔软的沙滩被纯白覆盖,放眼望去,天地间只剩下纯粹的蓝与白。
我喜欢穿上靴子,在海边听脚底“吱嘎”的声响,看海浪卷着雪沫翻腾。海风凛冽如刀,刮得脸生疼,却让我的头脑无比清醒,世界原来如此广阔。
回家路过花店,我买了一束明黄的郁金香,在这素白的世界里添一抹生机。
可当我捧着花,轻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却在自家门外,看见了那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宋承舟。
他消瘦了许多,倚着栏杆,背后是苍茫无际的大海。他手里捧着一束俗艳的火红玫瑰,眼神近乎贪婪地锁住我。
“棠棠,你气色好了许多。”他声音沙哑。
“你走了以后,我反思了很久。我发现我根本无法忍受没有你的日子。我想……重新追你一次。”
在一起太多年了,他笃定我舍不得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他足够努力、足够真诚,就能修补那道已然存在的裂痕,让我们和好如初,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不懂,镜子碎了,无论如何黏合,裂痕都会永远存在。
那些背叛的过往,是我们之间随时会引爆的地雷。
雪花悠悠飘落,落在他的红玫瑰上,愈发显得那花瓣刺眼。
很可惜,我现在只喜欢郁金香。
我没有开门,没有让他进屋。 他睫毛微颤,那好不容易筑起的自信,在我冷漠的注视下轰然倒塌。
他来之前,或许已经预见了这个结果。
但他没有理会我的拒绝。他用他惯常的手段,利用金钱和权势,直接买下了我隔壁的房子。
上演着一场自我感动的“盲目努力”。
我对此毫无波澜。
因为,我收到了香港大学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 再过几天,我就要飞往香港了。
启程飞往香港的前一夜,宋承舟再次敲响了我的门。
他站在门外,眼神落寞。
“棠棠……是不是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了?”
这个一向骄傲的男人,说着说着,眼圈泛红,泪水毫无征兆地滑落。
“全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做那些混账事,我们现在该多好……是我,是我亲手把你推开了,是我把你弄丢了。”
我厌倦了这场迟来的忏悔,冷漠地打断他:
“把离婚协议书签了。至于谁对谁错,你留着自我反省吧,我不想听。”
我“哐当”一声,将他彻底关在门外。
第二天清晨,我拉着行李箱出门,门口静静躺着一个文件袋。
打开,里面是我要的签名。
而隔壁那栋房子,已经人去楼空。
研究生时光飞逝。我毕业后回到了海市,住回了老宅。
在一次和旧友的聚会中,我偶然听说了叶黎的近况。
听说她在得知宋承舟从未爱过她后,整个人都陷入了偏执和疯狂。
她疯狂地清除我在叶氏集团留下的一切痕迹。
我亲手提拔的那些得力干将,被她想方设法尽数开除;我为公司制定的未来十年发展蓝图,被她一意孤行地全盘推翻。
现在的叶氏,甚至不如我当初接手时的光景。
哪怕她当个什么都不管的“咸鱼”总裁,按我原定的轨迹运转,公司至少也能再盈利十年。
真应了那句老话,好好的一副牌,被她打得稀巴烂。
当然,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在老宅陪了刘阿姨些时日,我又该启程了。我拿到了香港大学的保送名额,即将前往京都,去读我的博士学位。
——已完结——
来源:小澳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