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朕要你们做出贵妃想要的桂花糕,若做不出,提头来见!”皇帝对着众师傅怒道。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听闻那宫闱之中,贵妃娘娘最是偏爱桂花糕。
自她身怀龙嗣后,对这口甜食更是爱得紧。
这可把那宠妻如命的皇帝急得团团转。
只因皇帝一连寻了几百位远近皆知的糕点师傅。
“朕要你们做出贵妃想要的桂花糕,若做不出,提头来见!”皇帝对着众师傅怒道。
可那些师傅,竟无一人能做出合贵妃心意的桂花糕。
我乃村坊之中有名的桂花糕传人我娘的小女儿。
不对,准确来说,我是个没什么名气的。
因我娘的手艺,只传给了我姐姐。
“妹妹,娘的手艺我可都学会了,你呀,就好好玩吧。”姐姐曾笑着对我说。
可惜我娘已然仙逝,一道圣旨,将我们姐妹俩召进了宫。
“这宫中贵妃爱吃桂花糕,你们姐妹若能做出合她心意的,定有重赏。”传旨太监尖声道。
姐姐当场挽起袖子,开始制作桂花糕。
“妹妹,你看好,娘的手艺就是这样传下来的。”姐姐边做边说。
不多时,一盘热气腾腾的桂花糕便出炉了。
姐姐端着桂花糕,恭敬地呈给贵妃。
贵妃轻轻拈起一块,放入口中。
只尝了一口,便微微摇头,将桂花糕放下了。
“小娘子的手艺确实不错,可惜不是本宫想要的味道。”贵妃淡淡道。
说罢,赏了姐姐黄金千两。
“本宫听闻,你还有个妹妹,让她也试试吧。”贵妃又道。
我和姐姐对视一眼,瞬间如临大敌。
“妹妹,你这手艺,可别把命搭进去了。”姐姐小声担忧道。
无他,只因我那做出的糕,黑如炭块。
“我……我尽量吧。”我战战兢兢地回答。
我硬着头皮,开始制作桂花糕。
不多时,一盆乌漆嘛黑的桂花糕便出炉了。
我端着那盆桂花糕,手都在颤抖。
“贵妃娘娘,这……这是我做的桂花糕。”我小心翼翼地说。
贵妃看到那盆桂花糕,却猛地站了起来。
“这……这是……”贵妃激动得泪流满面。
1
我霎时如坠云雾,满心茫然,姐姐亦是呆立当场,一脸懵然。
只见那龙椅之上,皇帝萧晟霍然起身,几步便行至贵妃身侧,满脸紧张,急声问道:
“婉仪?究竟怎么了?可是这膳食太过难吃?来人,快……”
贵妃微微摇头,泪眼朦胧地望向我,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不是的……”
那眼神之中,并无责备之意,反倒似有一抹难以言说的怀念。
“不是难吃……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味道……”
贵妃双手微微颤抖,接着说道:
“我娘……我娘她一辈子就只会做这一种点心,每次皆掌握不好火候,做出来皆是这般模样……黑乎乎的,还带着那么一点点焦味,可她总说,焦了才香……”
我闻言,只觉脑中“嗡”的一声炸响。
贵妃竟出身民间?
贵妃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似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轻声问道:
“你……你怎么会做出这个味道?”
我张了张嘴,半晌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该如何说呢?
难道要直言我不过就是手艺笨拙,一个不留神就给烤糊了?
“好!好啊!”
未等我开口,一旁的皇帝萧晟突然纵声大笑起来。
他一把揽住林婉仪的肩膀,满脸欣喜道:
“太好了!婉仪,你终于有胃口了!”
“来人!传朕旨意,苏家姐妹心思玲珑,深得朕心。”
“即日起,留在宫中,姐姐苏念雪掌管御膳房膳食改良,妹妹……苏念云,”
皇帝萧晟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
“就留在长春宫,专门给贵妃做点心!”
圣旨一下,我与姐姐苏念雪皆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
我本是将一切搞砸,却不想竟意外地搞定了一切。
待皇帝与贵妃携手离去,姐姐这才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满脸庆幸道:
“妹妹,咱们可算是逃过一劫。”
我亦是心有余悸,点头道:
“姐姐所言极是,此番当真是惊险万分。”
姐姐微微皱眉,轻声道:
“只是,从今日起,咱们姐妹俩的命,便和那位会因为一块烧糊了的桂花糕而流泪的贵妃娘娘,彻底绑在了一起。”
我长叹一声,道:
“这到底是福是祸,谁又能说得清呢。”
2
日子便这般不咸不淡地过着。
我于长春宫的小厨房中,每日所为,便是思索如何将那桂花糕烤得恰到好处地糊掉。
且这糊味,还得是贵妃娘娘记忆里那般独特滋味。
“念云,这差事听着便觉离谱,没想到干起来更是荒唐。”我暗自腹诽。
有时,那火候过了头,焦味浓重得呛人。
贵妃娘娘瞧着那黑黢黢的桂花糕,眉头紧皱,道:“今日这糕,怕是做糕之人心中杂念太多,心事过重了。”
我忙低头,轻声道:“娘娘恕罪,奴婢定当注意。”
有时,那火候又差了些,桂花糕表面竟未起那层标志性的黑壳。
贵妃娘娘见状,轻叹一声:“今日这糕,味道寡淡了些,少了往日的韵味。”
我赶忙应道:“娘娘,奴婢这就重新再做。”
至此,我算是彻底明白了,我烤的哪里是糕点,分明是贵妃娘娘的心情啊。
姐姐偶尔会来瞧我。
每次她来,皆是板着一张脸,将我做的“杰作”细细检查一番后,欲言又止。
“姐姐,可是有话要与我说?”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姐姐沉默片刻,最终只留下一句:“别怕,有姐姐在。”
我心中明白,姐姐在御膳房每日累死累活地搞创新,力求做出新奇美味的吃食。
而我,只需在此处稳定地发挥我的“失误”,便能安然无恙。
“这世道,当真是让人看不懂啊。”我无奈地摇头。
几个月后,宫里最大的喜事降临了。
贵妃娘娘发动了。
整个长春宫灯火通明,众人皆忙得脚不沾地,人仰马翻。
唯有皇帝萧晟,在产房外一圈又一圈地踱步。
那焦虑的模样,比我当初捧着那黑乎乎的桂花糕时还要严重几分。
“皇上莫要焦急,娘娘定会平安诞下龙嗣。”我轻声安慰道。
皇帝萧晟却似未听见,依旧焦急地来回走着。
忽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长夜。
紧接着,又是一声。
稳婆满脸喜色地冲出来,跪倒在地,高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贵妃娘娘诞下双生子,是两位皇子!”
整个皇宫瞬间沸腾了。
皇帝萧晟愣了半晌,随即爆发出狂喜的大笑。
“好!好啊!当即下令大赦天下,此乃天大的祥瑞!”皇帝萧晟兴奋地说道。
我隔着人群,也跟着满心欢喜,真心实意地高兴着。
“娘娘终于不用再靠一块烧糊的糕点来慰藉了,她有了真正的牵挂。”我心中暗想。
大皇子取名萧澈,二皇子取名萧瑜。
可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那天夜里,二皇子萧瑜不知怎的,哭闹不休。
小脸涨得通红,嗓子都快哑了。
奶娘和宫女们围着摇篮,急得满头大汗,却谁也哄不好。
“这可如何是好?二皇子这般哭闹,怕是身子不适。”奶娘焦急地说道。
“再想想办法,莫要让二皇子一直哭下去。”宫女们也纷纷附和。
贵妃刚生产完,身子还极为虚弱,也被这哭闹声吵得无法安歇。
我正好给她送安神的甜汤过去,一进内殿,便听见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都出去,我来。”贵妃屏退了所有人。
宫女们如蒙大赦,鱼贯而出。
殿里只剩下我和贵妃,还有摇篮里那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祖宗。
我把甜汤放下,小声问道:“娘娘,要不要奴婢……”
话还未说完,那哭声,突然就停了。
我好奇地朝摇篮里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摇篮里,空的?
不,不是空的。
是原本躺着小皇子的地方,蜷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一双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像两颗宝石,正惊恐地看着我。
“这……这是何物?”我心中大惊,脱口而出。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奶猫?
我手一软,端着甜汤的托盘“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我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
“念云……”
贵妃林婉仪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僵硬地转过头,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向摇篮里那只瑟瑟发抖的小猫。
“你都看到了?”贵妃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我张着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她赤着脚,几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不止是他,”她哭着说,声音压得极低。
“萧澈……萧澈也是。”
“他们……他们只要一害怕,或者哭得狠了,就会……就会变成这样……”
“求求你,念云……”
她猛地跪了下来,死死抱着我的腿,眼泪浸湿了我的裙角。
“求你不要说出去!他们会把我的孩子当成妖孽,他们会杀了他们的!求求你!”
我低头看着跪在脚下,苦苦哀求的贵妃。
再看看摇篮里那只惊恐的小猫,它“喵”了一声。
那声音,听起来竟和婴儿的哭泣有几分相似。
“这……这可如何是好?”我心乱如麻,喃喃自语。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这已经不是烤糊桂花糕这么简单了。
这是要掉脑袋的惊天大秘密啊。
3
我急忙上前,双手用力扶起她,也顾不上什么宫廷繁复的礼数了。
“娘娘,您快先起来,这地上寒凉,可莫要伤了身子。”我满心焦急,语气中带着几分恳切。
她却执拗地不肯起身,只是如铁钳般死死抓着我的衣袖,口中不断重复着那句:
“求求你……”那声音带着无尽的哀求与绝望。
我还能说些什么呢?难道要将这秘密说出去?然后眼睁睁看着这对无辜的母子被当成妖孽,活活烧死?
我虽生性胆小,却也尚未坏到那等冷酷无情的地步。
况且,我与姐姐的性命,早已与贵妃紧紧绑在了一起。
“娘娘,您若有事,我们姐妹俩也绝无活路。”我目光坚定,直视着她的双眼。
她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深吸一口气,学着戏文里英雄豪杰的模样,郑重其事地发了个誓:
“我念云在此发誓,定将这秘密烂在肚子里,即便进了棺材,也绝不会吐露半个字!”
贵妃听闻此言,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在我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
从那天起,长春宫便悄然发生了变化。
贵妃娘娘对外宣称,自己产后失调,身子极为虚弱,需得静心调养。
“皇上,臣妾这身子,怕是难以承受这繁华喧嚣了。”她对着皇帝萧晟,声音虚弱却坚定。
连带着两位皇子也体弱多病,见不得风,受不得惊。
“父皇,儿臣们身子不适,还望父皇体谅。”两个小皇子虽年幼,却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恭敬地行礼。
皇帝萧晟心疼得眉头紧锁,日日都来探望。
“爱妃,你且安心养病,朕定会寻来天下名医为你诊治。”他握着贵妃的手,眼中满是关切。
太医流水似的请,补品跟不要钱似的往里送。
“陛下,这补品已送得够多了,再送下去,怕是连库房都要空了。”太医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空了便再添!只要爱妃的病能好,便是倾尽国库,朕也在所不惜!”皇帝萧晟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可贵妃的“病”就是不见好。
“皇上,臣妾这病,怕是难以痊愈了。”她微微垂首,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终于,她向皇帝提出了一个请求:
“皇上,长春宫人多眼杂,吵得臣妾头疼不已,臣妾想搬到宫中最偏僻的静心苑去住。”她抬眸,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那里清净,适合臣妾养病。”她补充道。
皇帝一听就皱了眉,静心苑,那地方跟冷宫有什么区别?
“爱妃,那静心苑地处偏僻,且年久失修,你如何能住得惯?”他面露难色,试图劝说。
可看着贵妃苍白着脸,一副随时都要碎掉的样子,他又狠不下心拒绝。
“罢了罢了,既然爱妃执意如此,朕便允了。”他最终叹了口气,无奈地同意了。
我们就这样,带着两个还没满月的奶娃娃,悄无声息地从皇宫的中心,搬到了最边缘的角落。
日子一晃,便是五年。
五年时间,足够让皇宫里的人把一位曾经盛宠的贵妃忘得差不多了。
“你听说了吗?那位贵妃如今已失宠,身体也垮了。”宫女甲小声议论道。
“可不是嘛,生的两个皇子更是药罐子,从来没在人前露过面。”宫女乙附和道。
各种难听的流言蜚语,像静心苑墙角的青苔一样,疯长。
萧澈和萧瑜也长大了。
萧澈性子沉静些,像块温润的玉,情绪很少有大的起伏。
“兄长,你看这书中的道理,可真深奥。”萧瑜拿着书,一脸好奇地问道。
“嗯,确是如此,需得细细品味。”萧澈微微点头,轻声回答。
萧瑜则活泼好动,一双眼睛总是闪着好奇的光,也最让人头疼。
“兄长,你快看,那边有只蝴蝶!”他兴奋地指着远方,拉着萧澈的衣袖。
贵妃对他们的教导,严苛到了近乎残酷的地步。
寻常人家孩子摔倒了,娘会心疼地抱起来哄。
“乖孩子,不哭不哭,娘在这儿呢。”邻家妇人抱着摔倒的孩子,轻声安慰道。
可在这里,萧瑜要是摔了,贵妃的第一句话永远是冷冰冰的:
“不准哭!忍着!”她目光严厉,语气不容置疑。
有一次,萧瑜追着蝴蝶跑,不小心撞到了假山上,额头磕破了老大一块,血直流。
“哎呀,小皇子,您这可如何是好?”我急忙上前,心疼地看着他。
他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愣是一声没吭。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哭出来,或者情绪一激动,等待他的,可能就是变成一只猫,然后是母亲更加绝望的眼神。
“瑜儿,你且忍着,莫要哭出声来。”我轻声安慰道,心中满是疼惜。
我和姐姐,成了他们童年里唯一的光。
姐姐负责他们的膳食,变着花样做好吃的。
“小皇子们,快来尝尝姐姐新做的点心。”姐姐端着盘子,笑盈盈地说道。
“哇,好香啊!”萧瑜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
而我,就成了他们的玩伴兼故事大王。
“你们可知,宫外有许多有趣的事儿呢。”我故作神秘地说道。
“快讲快讲!”两个孩子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我给他们讲宫外的趣事,讲我小时候怎么爬树掏鸟窝,怎么把面粉弄得满身都是。
“那时候啊,我爬得老高,结果一不小心,就摔了下来,弄得满身都是面粉,像个小雪人似的。”我笑着回忆道。
每当这时,两个孩子的眼睛里才会流露出属于孩童的天真。
“念云姐姐,你小时候可真调皮。”萧瑜捂着嘴,咯咯地笑着。
可平静之下,危机四伏。
总有些不甘寂寞的妃嫔,打着探病的旗号,想来静心苑一探究竟。
“娘娘,贤妃娘娘派人送来一只波斯猫,说是给两位小皇子解闷。”太监小心翼翼地禀报道。
有一次,贤妃派人送来一只波斯猫,说是给两位小皇子解闷。
那猫被装在笼子里,叫声尖利。
“喵——”那猫突然叫了一声,吓得萧瑜往后退了一步。
萧瑜好奇地凑过去,刚想伸手摸,那猫突然就炸了毛,弓着背发出威胁的嘶吼。
“啊!它要抓我!”萧瑜吓得“哇”一声,眼看就要哭出来。
贵妃的脸瞬间就白了。
她一步上前,直接对送猫来的太监说:
“拿回去。告诉贤妃娘娘,皇子体弱,受不得惊吓。这‘厚礼’,我们受不起。”她语气冰冷,眼神中带着几分不悦。
那太监走后,贵妃抱着吓坏了的萧瑜,后背的衣衫都被冷汗浸湿了。
“瑜儿,莫怕,有娘在呢。”她轻声安慰道,眼中满是疼惜。
她看着我,喃喃自语,
“念云,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
“他们总有长大的一天,我护不住他们一辈子……”她声音低沉,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无奈。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因为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4
而这一日,竟比吾等所料想之期,来得迅猛许多。
彼时,皇帝之圣旨降下。
贵妃正于榻前,细细绣着一双小巧虎头鞋,眉眼间,带着这五载以来,难得一见的柔和笑意。
忽而,传旨太监那尖细之音,划破宁静:“贵妃娘娘,接旨!”
贵妃手中针线一顿,抬眸望去。
传旨太监高声宣道:“万寿节宫宴,皇上思子心切,特命两位皇子务必出席。”
“务必出席”四字,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
贵妃手中之针,猛地扎进指头,一滴鲜血渗出。
她面色微变,急声道:“公公,吾儿体弱,见不得风,且怕冲撞了圣驾,这宫宴,怕是去不得。”
传旨太监闻言,皮笑肉不笑地躬着身子,阴阳怪气道:“娘娘,皇上的意思,正是要借此机会,破一破宫里那些碎嘴的谣言呐。”
“这也是为了两位皇子好啊,娘娘莫要推辞。”
话说到这份上,已然是死命令了。
君要你儿子去参加一个可能会要了他命的宴会,
你也得强颜欢笑,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送过去。
那夜,静心苑彻夜灯火通明。
贵妃几乎含着泪,一遍又一遍地叮嘱两个孩子。
她拉着萧澈之手,柔声道:“澈儿,看好弟弟,莫让他受了惊吓。”
萧澈重重地点了点头,稚声道:“娘放心,澈儿定会护好弟弟。”
贵妃又转向萧瑜,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
“瑜儿,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怕,更不许哭,也不许太高兴。就当自己是个木头人,好不好?”
五岁的萧瑜,哪里懂什么叫木头人。
他只是似懂非懂地点头,大眼睛里满是茫然,问道:“娘,什么是木头人呀?”
贵妃轻抚他之头,道:“瑜儿,木头人便是不会动,不会哭,也不会笑,只静静地待着。”
萧瑜眨了眨眼,道:“瑜儿记住了,娘。”
赴宴那日,吾与姐姐给两位皇子换上了簇新的锦袍。
那红色之料子,鲜艳夺目,衬得他们像年画里的娃娃一般可爱。
可吾看着他们,心中却如堵了块巨石,沉闷不已。
吾低声道:“姐姐,这哪是去赴宴,这分明是上刑场啊。”
姐姐亦面露忧色,轻声道:“是啊,只盼两位皇子能平安归来。”
大殿里流光溢彩,觥筹交错,丝竹之声悦耳动听。
吾等被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但从吾等一踏进殿门那刻起,无数道目光便打了过来。
有好奇之目光,似在探究两位皇子之模样。
有轻蔑之目光,似在嘲笑贵妃之失宠。
有幸灾乐祸之目光,似在期待着即将发生之事。
吾看见了贤妃。
她就坐在离吾等不远的地方,穿着一身艳丽的宫装,妆容精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得意。
她轻笑道:“哟,这不是贵妃娘娘的两位皇子吗?今日倒是打扮得挺精神。”
吾等未予理会,只紧紧护着两位皇子。
皇帝的目光频频投向这边,充满了父爱的温柔。
他大概觉得,把儿子们接出来,就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他不知,他亲手把两只小羊羔,推进了狼群里。
宴会进行得很顺利,顺利得让吾心慌。
萧澈始终绷着小脸,一动不动,如一座小雕像。
萧瑜大概是记住了娘的话,努力学着哥哥的样子,只是那双眼睛藏不住事儿,骨碌碌地乱转,对什么都好奇。
他轻声问道:“哥哥,那是什么呀?”
萧澈低声道:“瑜儿,莫要多言,只静静待着便是。”
就在吾以为今晚能平安度过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贤妃忽然“哎呀”一声,面露惊慌之色。
她身边一条拴着的链子松了,一只半人高的黑色猎犬猛地窜了出来,直冲吾等这个角落扑过来!
那狗眼露凶光,獠牙外现,嘴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似要将吾等吞噬。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贵妃已经闪身挡在了孩子面前,急声道:“chu生,休得伤吾儿!”
可那狗的目标根本不是她。
它绕过贵妃,对着两个孩子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吠。
萧澈吓得小脸惨白,但还记得死死拉着弟弟,颤声道:“瑜儿,莫怕,哥哥在。”
可萧瑜,他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哇——”
一声变了调的哭喊还没完全冲出喉咙,就戛然而止。
吾眼睁睁地看着,萧瑜小小的身体在一团白光中猛地一缩,身上的红色锦袍瞬间滑落。
原地,只剩下一只瑟瑟发抖的、通体雪白的小奶猫。
整个大殿,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妖孽啊!”
整个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尖叫声,哭喊声,桌椅倒地声混成一片。
“护驾!护驾!”有人高声喊道。
“锵——”
离吾等最近的一排禁军侍卫拔出了腰间的佩刀,齐刷刷地对准了那只吓傻了的小猫,还有它身边同样吓傻了的哥哥。
一人高声道:“此乃妖孽,当诛之!”
另一人道:“且慢,待禀报皇上再做定夺。”
完了。
吾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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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面色惨白如霜雪之色,然其未落一滴泪,亦未吐一字求饶之语。
但见她猛地旋身,以自身那单薄之躯,将吓呆了的萧澈与那只缩作一团的小白猫,死死护于身后。
她背对着那寒光凛凛的刀锋,神色决然,似已做好迎接死亡降临之准备。
就在那千钧一发、生死悬于一线之际,一声如雷霆般震耳欲聋的怒吼,自大殿尽头的龙椅之上传来。
“放肆!”
此声与皇上平日之温和截然不同。
我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目光怯怯地看向皇帝。
此时,萧晟已然站起身来。
而那些方才还高喊着“妖孽”的大臣们,一个个噤若寒蝉,把头埋得极低,似生怕被皇上那凌厉目光燎到一下。
“尔等这般狂悖,成何体统!”萧晟怒目扫视群臣,大声斥道。
我瞧见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亦是被方才那一幕惊得不轻。
但他却无丝毫犹豫,一步一步从那高高的台阶之上走了下来。
他径直走到贵妃身后,解下自己身上那件绣着金龙、熠熠生辉的明黄色外袍。
“莫要害怕,有朕在。”他轻声对贵妃说道,旋即一把将贵妃和她身后的两个孩子,连同那件滑落在地的红色锦袍,紧紧裹在了里面。
而后,他才转过身,面对着整个大殿那如死水般的死寂。
“传朕旨意,即刻护送贵妃和两位皇子回静心苑。”萧晟目光威严,大声下令。
“加派一倍禁军守卫,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他顿了顿,目光如刀子一般刮过全场,“若有违抗,严惩不贷!”
“今夜之事,若有半个字传出宫外,满门抄斩!”他声如洪钟,震得大殿都似微微颤抖。
“至于你们……”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因惊恐而瘫软在地的贤妃,和那条呜咽着趴在地上的猎犬身上。
“给朕……拿下!”萧晟怒喝道。
侍卫们如梦初醒,再也不敢有半点迟疑,冲上去就把贤妃和她那几个吓破了胆的宫女拖了下去。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贤妃惊恐地大喊着,声音渐渐远去。
我们就这样,在皇帝亲卫的簇拥下,缓缓走出了那个人间地狱般的场所。
我跟在后面,腿肚子都在打转,几欲站立不稳。
回到静心苑,贵妃一沾到床边,整个人便如断了线的木偶般垮了下来。
她抱着还是猫形态的萧瑜,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往下掉。
“我的儿啊,为娘对不起你……”贵妃泣不成声,喃喃自语道。
萧澈呆呆地坐在一边,小手紧紧抓着他弟弟掉下来的那件小衣服,眼神空洞。
“弟弟,你快变回来……”萧澈小声嘟囔着,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整个屋子安静得可怕,只有贵妃那压抑的抽泣声在空气中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一个人来了。
“皇上……”贵妃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把怀里的小白猫举到他面前,泣不成声:“皇上……臣妾有罪……臣妾骗了你五年……”
“你何罪之有?慢慢说与朕听。”萧晟神色平静,轻声说道。
贵妃便把一切都说了。
从怀上他们开始,到发现他们情绪激动时会变成小动物。
“那时臣妾惊恐万分,不知该如何是好……”贵妃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
再到这五年来她如何提心吊胆,如何活在恐惧里。
“每日都如履薄冰,生怕被人发现……”贵妃抽泣着说道。
我跪在不远处,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似有一股寒意袭来。
萧晟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出声安慰,也没有龙颜大怒。
良久,他才缓缓地弯下腰,伸手,似乎想去摸一摸那只小白猫。
“这便是朕的孩儿……”萧晟轻声说道,手微微颤抖。
可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微微颤抖。
他是一个皇帝,可他也是一个父亲。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通报。
“皇太后驾到!”
我们所有人都愣住了。
“皇太后?她不是已经有快十年不问世事,一心礼佛了吗?”贵妃惊愕地问道。
一个满头银发、身形清癯却精神矍铄的老妇人,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她目光如炬,直直地落在了那只雪白的猫身上。
“这便是那孩子……”皇太后喃喃自语道,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我以为会从她脸上看到惊恐,或者厌恶。
可是没有。
皇太后的脸上,是某种近乎于虔诚的神情,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此乃祥瑞之兆啊……”皇太后缓缓说道,目光中满是欣喜。
6
皇帝萧晟仍跪于地,一脸茫然无措之色。
他心中暗忖:“母后向来一心礼佛,十年未出慈安宫,今日怎会为此事亲自驾临?”
“母后……”
皇帝刚一开口,便被皇太后抬手截断。
“皇帝,”
皇太后之声,平静中却透着不容置疑之威严,
“尔且先出去。”
皇帝闻言,愣在原地,似未反应过来。
“哀家说,令尔出去。”
皇太后复又重复一遍,
“此处所有人,皆退去。只留贵妃与那唤作念云之丫头。”
闻听此言,我心头一颤:“连我之名,太后竟也知晓?”
我吓得一哆嗦,忙将头埋得更低。
皇帝面上闪过一丝挣扎,终是默然起身,
对着皇太后深鞠一躬,缓缓退去。
他一走,屋内伺候之宫女太监,更是连滚带爬,退了个干净。
门被轻轻掩上,整个静心苑,唯余吾等三人。
皇太后颤巍巍地,在那只小白猫前蹲下。
那双布满皱纹之手,比贵妃更为轻柔地,抚上了萧瑜所化之小猫那雪白背脊。
小白猫似有所感,竟未挣扎,
用那双蓝宝石般之眼,怯生生地望着她。
“孩子,莫怕。”
皇太后似在安抚一个受尽委屈之宝贝,
“尔等非妖孽也。”
贵妃闻言,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皇太后,
“太后,此言何意?”
“尔等乃萧氏一族,最荣耀之血脉。”
皇太后缓缓言道。
“荣耀?”
我心中暗惊,只觉此言太过玄妙。
皇太后缓缓起身,开始诉说一段极其遥远之历史,
“萧家先祖,非寻常凡人。
彼曾与上古神兽缔结契约,蒙神兽赐福,血脉中方得融入神兽之力。
自那以后,萧氏皇族最纯正之血脉,便有机会觉醒一种返祖之能。”
她顿了顿,
“情绪激动之时,化身为兽。此非诅咒,更非妖孽作祟。
此乃血脉之力,至纯至强之证明。”
贵妃闻言,彻底呆住,眼泪尚挂在睫毛上。
我比她好不到哪儿去,只觉自己似在听天书。
“什么神兽,什么返祖,这些词离我一个做桂花糕的,也太过遥远了。”
“只可惜,”
皇太后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怅然,
“此种天赋,已有近三代未曾现世。
久而久之,宫中之人皆忘,只当是个虚无缥缈之传说。
唯有在最机密之皇家卷轴中,方有那么零星几句记载。”
言罢,她重新看向林婉仪,眼神中充满了肯定与欣慰。
“婉仪,尔受苦了。”
“尔为皇家诞下之,非怪物也,乃是这近百年来,血脉最纯粹之继承者。”
“彼等,方为真正之天命所归。”
贵妃望着怀中之小白猫,又瞧瞧一旁同样呆若木鸡之萧澈,
压抑五年之所有恐惧、委屈、绝望,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嚎啕大哭。
我跪在一旁,傻傻地望着眼前这一切。
“所以说,”
我心中暗道:“这五年来,吾等拼了命守护之惊天秘密,
吾等以为是催命符之物,原来是护身符,不,是登天梯?”
“此反转,实乃太快,我自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皇太后静静等贵妃哭够了,方缓缓开口,
“好了,婉仪,擦干眼泪。”
“从今夜起,一切都不同了。”
7
下一秒,只听得门“吱呀”一声,缓缓被推开。
皇帝萧晟身姿挺拔,迈步走了进来。
就在方才,他还似个无措的旅人,于迷雾中徘徊,狼狈得如同失了舵的船,既做不好丈夫,也当不好父亲。
可如今,他整个人仿若脱胎换骨一般。
腰杆笔直如松,下巴微微扬起,似那傲立山巅的孤松,脸上再无半分迷茫之色。
他径直走到皇太后面前,双膝跪地,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道:“母后,儿臣已然明白了。”
皇太后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几分欣慰,道:“明白便好。哀家着实累了,剩下的,便交由你了。”
言罢,她老人家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离去。
皇帝站起身来,不再似之前那般慌乱无措。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小白猫的耳朵。
那小白猫似是受了惊,抖了抖身子,往林婉仪怀里缩了缩。
皇帝见状,轻声安抚道:“别怕。父皇在此。”
这一刻,贵妃林婉仪抬起头来,抬手擦干了最后一滴眼泪。
她心中暗道:如今,我成了拥有神之子嗣的女人,这偌大的皇宫里,还有何事能将我打倒?
紧接着,皇帝甚至未曾离开静心苑。
他就站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神色冷峻,一道道冰冷的圣旨从他嘴里吐出。
“来人!”皇帝高声喝道。
门外,他最为信任的禁军统领和总管太监,闻声立刻冲了进来,双膝跪地,齐声道:“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目光如炬,冷声道:“即刻封锁鸣鸾殿,将丽妃及其宫人全部拿下,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但凡有反抗者,格杀勿论!”皇帝的声音冰冷如霜。
“传朕旨意,御史大夫王成、礼部尚书李忠,在国宴之上,惊扰圣驾,言语不当,煽动众人,即刻革职查办,抄没家产!”皇帝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心中暗忖:这两个名字我倒是有些印象,好似便是方才在殿上喊“妖孽”喊得最凶的那两个老头。
“另,今日参与围堵静心苑的禁军,凡拔刀相向者,一律杖毙!”皇帝的声音充满了威严。
圣旨一道接着一道,每一道都似带着刺鼻的血腥味。
我以往总觉得,皇帝对贵妃娘娘的爱,便是他唯一的弱点。
如今我才知晓,我错得是何等离谱。
那并非弱点,而是他的逆鳞。
当他以为这逆鳞出了问题时,他会痛苦,会迷茫,仿若置身黑暗的深渊。
可当他发现,这逆鳞不但无恙,反而是真龙之鳞时,他便会化作愤怒的雄狮,把所有碰过这块鳞片的人,全都撕成碎片。
这个晚上,静心苑再未有过片刻的安宁。
一队又一队的禁军开进来,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仿若铜墙铁壁一般。
我们这些原本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被遣散了。
换上了一张张陌生的、表情肃杀的面孔,他们如冰冷的卫士,守护着这里。
这里不再是被人遗忘的冷宫,一夜之间,成了比皇帝的寝宫还要戒备森严的圣地。
整个权力天平,就此彻底倒向了贵妃和她的两个孩子。
处理完这一切,天边已然泛起了鱼肚白。
皇帝脸上的杀气渐渐褪去,他疲惫地坐下来,目光温柔地看着贵妃。
又看了看已经变回人形,在贵妃怀里睡熟的萧瑜,和一旁依偎着母亲、同样睡着的萧澈。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温柔,充满了歉意,轻声道:“婉仪,这些年,让你和孩子们受苦了。”
贵妃摇了摇头,脸上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轻声道:“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恐惧和绝望都已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无上的荣耀和滔天的权势。
皇帝的目光转向我,这个从头到尾跪在角落里,几乎被遗忘的人。
他的眼神有审视,有感激,缓缓道:“苏念云,从今日起,你搬进静心苑的偏殿。”
“两位皇子身边,不能没有你。”
8
我,苏念云,不过一介民女,曾因烧糊桂花糕,险些丢了性命。
怎料,竟这般稀里糊涂地搬进了静心苑的偏殿。
这偏殿宽敞至极,比我老家那正屋还大上许多,窗明几净,摆着诸多我叫不上名儿的香炉与盆栽。
一日,姐姐念雪前来探我,她一进来,便捏着我的胳膊,左瞧右看,末了憋出一句:
“妹妹,咱家这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还是着起火来了?”
我苦着脸,应道:
“姐,我觉着是既冒烟又着火,我这心里啊,七上八下的。”
姐姐拍拍我的手,长叹一声: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你只需记着,护好两位小殿下,旁的什么都莫要思量。”
我忙点头:
“姐,我懂,我自然懂的。”
“如今啊,你便是两位小殿下的专属‘定心丸’,亦或是‘猫薄荷’。”姐姐又道。
真正的教学,实则从皇太后这儿起始。
她老人家未再提及神兽血脉、皇室秘闻这般骇人的词儿。
每日午后,她雷打不动地来静心苑坐上一个时辰。
她不教什么心法口诀,亦不搞什么训练。
只见她搬来一张躺椅,在院子那棵大榕树下,眯着眼晒太阳。
两位皇子,萧澈与萧瑜,乖乖坐在她身旁的小凳子上。
皇太后笑着开口:
“孩子们,今日皇祖母给你们讲个故事。”
“好呀好呀。”萧澈与萧瑜兴奋地应道。
“不是那圣贤道理,乃是山里的老虎如何打哈欠,天上的雄鹰怎样看清地上的兔子。”皇太后缓缓说道。
说着,她指着树上的一只麻雀:
“你们瞧,它要飞了。”
话音刚落,那麻雀“扑棱”一下就飞走了。
萧澈与萧瑜一脸崇拜,齐声问道:
“皇祖母,您怎会知晓的?”
皇太后呵呵一笑:
“并非是皇祖母知晓,乃是风告知的,树叶告知的。你们日后也能听闻。”
我在一旁给他们端茶送水,听得一愣一愣的,暗自嘀咕:
“这算哪门子教学?分明就是老年人日常遛弯带孙子嘛。”
可怪就怪在,这法子好似还真有用。
起初,两位皇子还是颇为紧张。
尤其是萧瑜,一有风吹草动,
譬如一个盘子掉地上,他的小耳朵尖便会立刻变得毛茸茸的。
此乃要变身的预兆。
以前每到这时,贵妃娘娘便会脸色煞白,
赶忙冲上去抱住他,小声求道:
“瑜儿,莫怕,控制住。”
如今,娘娘变了。
她不再惊慌失措,眼神里满是鼓励。
而我,便成了那个负责“实践”之人。
那日,萧瑜又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瓶,弄脏了他刚写好的大字。
他急得眼圈一红,小手攥得紧紧的,肩膀开始微微发抖,眼看着就要控制不住。
我未像以前那般手忙脚乱地去安慰他。
我学着皇太后的模样,慢悠悠地走过去,
拿起一根鸡毛掸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轻声问道:
“殿下,您瞧,这个好玩吗?”
他含着眼泪,愣愣地看着那根晃来晃去的鸡毛。
刹那间,他的瞳孔,似乎变成了猫一样的竖瞳。
他未哭,亦未变身,而是下意识地伸出小手,
小心翼翼地……拍了一下那根鸡毛。
一下,又一下。
他脸上委屈的表情,慢慢变成了一种专注与好奇。
那股即将爆发的情绪,就这么被一根鸡毛给引开了。
从那日起,我仿佛找到了我的“独门秘籍”。
我不再把他们当成需要被严格看管的秘密,
而是当成两个既是人、又是小猫的孩子。
我陪他们玩捉迷藏。
他们一开始总是寻不到我,急得团团转。
我便提醒他们:
“莫要用眼睛看,用耳朵听听,用鼻子闻闻。”
慢慢地,他们学会了在黑暗中视物,能听到几十步外落叶的声音,
甚至能闻出我今日点心渣掉在了哪个袖口里。
他们不再惧怕自己的与众不同,反而觉得这是个特别厉害的游戏。
一日,萧澈兴奋地对我说:
“念云姐姐,我发现我能听到远处小虫子的叫声呢。”
我笑着回应:
“殿下真厉害,这可是旁人学不来的本事。”
恐惧,就这么在日复一日的游戏里,被磨成了骄傲。
贵妃脸上的笑容,也一日比一日真实。
她看着在院子里追逐蝴蝶,跑得比风还快的两个儿子,眼里闪着光。
她常常拉着我的手说:
“念云,谢谢你。我教他们如何成为皇子,皇太后教他们如何接纳天赋,
只有你,教会了他们如何做个快乐的孩子。”
我听着,总觉得不好意思,忙道:
“娘娘,我哪有那么厉害,
我只是觉着,不管是人还是猫,
想开心,总得有个能放心打滚的地方,有根能追着跑的鸡毛掸子。”
这日,皇帝又来了。
他瞧见萧澈和萧瑜为了够树上的一个果子,身体轻盈地一跃,
竟跳上了远超他们年龄该有的高度。
他又看到他们俩在玩闹中,不小心撞到一起,
虽都摔了个屁股蹲,但谁也没有因为疼痛或惊吓而失控。
他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满意的神色。
夜幕降临时,他把贵妃和我叫到跟前。
他看着两个已经熟睡的儿子,开口道:
“婉仪,他们的力量已然稳定,心性也足够坚韧了。”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那轮明月,仿佛在看整个天下。
“那些关于‘妖孽’的流言蜚语,也该彻底终结了。朕的儿子,不是妖孽。”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丝冰冷的锋芒,
“他们是神迹。是时候,让天下万民,亲眼见证神迹降临了。”
9
皇帝言欲办一场盛大之仪,吾心知,此乃非同小可之事也。
祭天大典之日,天尚未明,整个皇宫便似那即将翻滚沸腾之水,喧嚣隐隐。
吾跟在贵妃娘娘身后,手心之中,冷汗涔涔。
“苏念云,你莫要太过紧张。”贵妃娘娘轻言,回首望吾,目光柔和。
吾强笑应之:“娘娘,奴婢非惧,实乃紧张至极。”
那高台,竟筑得有三层楼之高,其下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更有那被特许观礼之百姓,皆汇聚于此。
所有目光,皆聚焦于高台之上,或盯皇帝,或盯那两个小小身影。
萧澈与萧瑜,身着明黄色小朝服,一模一样,宛如双生。
小脸紧绷,似两个精致之瓷娃娃,无一丝孩童之稚气。
“哥哥,今日可莫要出差错。”萧瑜轻声,目光中带着一丝忐忑。
萧澈沉稳点头:“弟弟放心,吾等已非五年前那般。”
仪式缓缓进行,冗长而压抑,令人喘不过气。
吾立于娘娘侧后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终于,皇帝牵着两个孩子,行至高台最前方。
他缓缓松开手,退后一步,目光深邃。
“就是此刻。”吾心中暗道,目光紧锁萧澈与萧瑜。
只见萧澈与萧瑜对视一眼,哥哥眼神沉稳如山,弟弟眼中则闪过一丝兴奋。
“吾等已非昔日之孩童。”萧澈低语,似在给自己打气。
他们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庄重。
未闻惊天动地之巨响,亦无妖风四起之异象。
一圈柔和之金色光晕,自萧澈身上缓缓散开,如水波荡漾。
其身形在光芒中逐渐拉长、变化,令人目不暇接。
最终,一只通体乌黑、身形矫健之黑豹,现于原地。
它无一丝凶煞之气,金色瞳孔中满是王者之威严。
皮毛如最上等之丝绸,阳光下流转着光泽,令人惊叹。
“哥哥竟化作了黑豹!”萧瑜惊呼,眼中满是惊喜。
紧接着,一圈银白色光晕自萧瑜身上亮起,光芒璀璨。
光芒散去,原地站着一只雪白之猛兽,身形略小于黑豹。
额头上有着淡淡之金色纹路,宛如一个“王”字,尽显尊贵。
它好奇地晃了晃毛茸茸之尾巴,蓝宝石般之眼睛扫视着下方人群。
“此乃何物?竟如此神异!”下方有人惊呼,声音中带着敬畏。
那神态,不像妖,倒像是在巡视自己领地之神明,令人不敢直视。
高台之下,先是死寂一片,针落可闻。
然后,是倒吸冷气之声此起彼伏,但再无人尖叫“妖孽”。
因那景象,太过震撼,太过神圣,令人心生敬畏。
皇帝萧晟洪亮之声,在这一刻响彻天地,如雷霆万钧。
“众卿!万民!请看!”他张开双臂,神色激昂。
“此非妖异,乃是上苍赐予我大萧之祥瑞!是神兽血脉之觉醒!”
“朕之皇子,受天命庇佑,是真正之真龙天子!”
他话音刚落,下方人群仿佛才从梦中惊醒,如梦初醒。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去,高呼:“神兽护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接着,潮水般之跪拜声与山呼海啸般之万岁声,响彻云霄。
“吾皇万岁!大萧万岁!”众人齐呼,声震九霄。
那一天,成为了一个传说,流传千古。
神兽皇子之故事,传遍了整个国度,成了百姓心中最踏实之信仰。
静心苑之冷清,彻底成了历史,无人再提。
几日之后,皇帝在御书房单独召见了吾。
贵妃亦在,她拉着吾之手,笑得眉眼弯弯,如春日暖阳。
“苏念云,你此次护驾有功,教导皇子有方,朕该如何赏你?”萧晟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如炬。
吾吓得赶紧跪下,神色惶恐:“奴婢不敢居功,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
“起来吧,”他笑了笑,神色和蔼,“朕不是在问你之意。朕之子,不能没有你这个‘鸡毛掸子姐姐’。”
“朕身边,亦缺一个能让朕与贵妃都放心之人。”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坚定。
“朕册封你为御前女官,掌管静心苑内外诸事,秩比六品。往后,见朕与贵妃,可免跪拜之礼。”
给贵妃看到之时,贵妃却激动得站起来,泪流满面。
“御前女官?吾?那个连桂花糕都做不好之苏念云?”吾惊呼,神色难以置信。
直到贵妃把吾扶起来,吾还有点晕乎乎的,如坠梦中。
“苏念云,你当得起此等荣耀。”贵妃轻言,目光中满是赞赏。
走出御书房,看着宫里夕阳下之琉璃瓦,金灿灿,暖洋洋。
吾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吾端着一盘乌漆嘛黑之桂花糕,战战兢兢地走进这座皇宫。
“吾从未想过要得到什么,”吾轻声自语,“只是不想死,想姐姐活下去,想贵妃娘娘能笑一笑,想那两个像小猫一样之孩子能平安长大。”
吾捏了捏身上崭新之女官服饰,有点硬,不太习惯。
可心里却前所未有之踏实,如归家之感。
“谁能想到呢,”吾轻笑,“吾这一路走来,靠非聪明才智,亦非什么惊天动地之本事。”
“仅仅是当年在贵妃崩溃时,递上了一块失败之点心;在小皇子快要失控时,递过去了一根晃来晃去之鸡毛掸子。”
“原来,在这座宏伟得能吞噬一切之宫城里,”吾感慨,“有时候,一点点笨拙之善意,亦能找到属于自己之位置。”
来源:安逸雪梨I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