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年农忙时节,我和地主家的三姨太,在后院有了第一次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10-24 17:58 2

摘要:不是不馋,是不敢。那股子清甜里,混着一个夏天的蝉鸣、一场午后的大雨,还有一个女人一辈子的叹息。

那一年之后,我再也没吃过槐花饼。

不是不馋,是不敢。那股子清甜里,混着一个夏天的蝉鸣、一场午后的大雨,还有一个女人一辈子的叹息。

三十年,门前那棵老槐树开了又谢,村里人提起苏婉清,还是那三个字——“三姨太”。一个活在唾沫星子里的名字,一个被风干在历史里的影子。而我,是唯一一个知道那年夏天,后院那碗槐花饼背后真相的人。

故事,得从89年那个麦子熟透的夏天说起。

第1章 影子

1989年的风,吹在身上是热的,卷起的麦浪是金色的。我们陈家湾,家家户户的男人都跟上了弦的陀螺似的,在田里连轴转。我叫陈麦生,那年十九,力气正足,割麦子总想比我爹陈建国快。

我们家和村里大多数人家一样,青砖瓦房,一个敞亮的院子。院子东头,用半人高的土坯墙隔开,就是那座“闲院”。

闲院里住着苏婉清,也就是村里人嘴里的“三姨太”。

她是个影子。

天蒙蒙亮,她会拿着一把半秃的扫帚,悄无声息地扫干净门前的一小片空地。中午,家家户户飘出饭香,她的烟囱里从来看不见烟。傍晚,太阳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她会端着个豁了口的搪瓷盆,去村头的井里打水,走得很慢,像怕惊扰了地上的蚂蚁。

村里没人跟她说话。大人们会告诫自家孩子:“离那个院子远点,晦气。”孩子们不懂“晦气”是什么,但他们懂大人的眼神,那是一种混合着鄙夷、好奇和一丝说不清的畏惧的眼神。

我娘赵秀莲心善,偶尔会在饭后,让我把一碗没动过的菜或者两个热乎的馒头,悄悄放在隔开两家的土坯墙上。她总嘱咐我:“放下就走,别说话,别让她看见。”

我问过娘,为啥。

娘叹口气,压低声音说:“她命苦。年轻时候是镇上大地主刘万福的三姨太,享过福,也遭过罪。后来刘家倒了,大老婆二老婆都跑了,就她没地方去,被安排回了原籍,就是咱们村。分的这半个院子,原来是刘家的柴房。”

“地主家的姨太太”,这七个字对我来说,就像戏文里的人物,遥远又模糊。我只知道,她一个人,像一棵种在墙角的苦楝树,默默地,过了几十年。

那年农忙,格外地累。一天夜里收工,我爹一担麦子压得太实,过门槛时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院里。麦子撒了一地,我爹的脚脖子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扭着,疼得他额头上的汗珠子跟黄豆似的往下滚。

请来赤脚医生一看,说是骨裂,得躺一百天。

家里的顶梁柱塌了。剩下的麦子,全压在了我和我娘的肩上。

那几天,我天不亮就下地,天黑透了才回家,累得连吃饭的筷子都拿不稳。我娘更是,除了地里的活,还要照顾我爹,人明显瘦了一圈。

一天中午,我从地里回来,热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刚跨进院门,就看见苏婉清站在那堵土坯墙边,手里端着一个蓝边的大海碗,碗里是绿油油的,冒着凉气的……绿豆汤。

她看见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她把碗往墙头上一放,转身就想走。

“婶子!”我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声。

她身子一僵,停住了,却没有回头。

我走过去,看着那碗绿豆汤。汤里放了糖,几颗冰糖在碗底还没化开,晶莹剔剔。我渴得嗓子眼直冒烟,端起来“咕咚咕咚”就喝了个底朝天。一股清甜顺着喉咙滑下去,浑身的暑气都消了一半。

“谢谢婶子。”我把空碗递过去。

她这才慢慢转过身。我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她。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梳得一丝不苟,在脑后挽成一个髻。脸上布满了皱纹,像干涸的河床,但那双眼睛,尽管浑浊,却很干净。她的手很瘦,青筋毕露,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她接过碗,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只是对我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她的院子。

我娘从屋里出来,看见这一幕,脸上表情复杂。她没骂我,只是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轻声说:“麦生,累坏了吧。”

我点点头。

那天下午,我娘蒸了白面馒头,特意多蒸了四个,用干净的布包好,让我给苏婉清送过去。这次,娘说:“你就站她门口,亲手给她。就说,谢谢她的绿豆汤。”

我照做了。

我敲了敲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门开了一条缝,她从门缝里看着我,眼神里还是有些怯生生的。

我把馒头递过去,学着我娘的口气说:“婶子,我娘让我谢谢你的绿豆汤。这是刚出锅的馒头,你趁热吃。”

她愣了很久,才伸出那双干瘦的手,接过了馒头。那布包的热气,似乎烫到了她,她的手指微微缩了一下。

“……进来,喝口水吧。”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像很久没用过一样。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了,地里还有活。您歇着。”

说完,我转身就走。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跟在我身后,直到我跨进自家的院门。

那是我和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对话。很短,很平淡,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我心里那片对她模糊认知的湖水里,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第2章 槐花香

我爹的脚伤,让我这个夏天提前成了家里的主心骨。白天下地,晚上就在院子里,借着月光,帮我娘编些草席,好拿到镇上去卖,换点油盐钱。

因为脚不方便,我爹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屋里。于是,院子,尤其是后院那片空地,就成了我歇脚的地方。

后院不大,种着一棵老槐树,还有几畦我娘开出来的菜地。那堵隔开苏婉清的土坯墙,就在槐树的浓荫下。

农忙最紧张的那阵子过去后,我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一个午后,我干脆搬了张小竹床,躺在槐树下纳凉。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搅得人心烦意乱。我翻了个身,脸朝着土坯墙的方向。

墙那边,很安静。

安静得让人觉得里面根本没有人。

可我知道,她在。我能想象出她正坐在那把掉了漆的旧藤椅上,手里可能拿着针线,也可能只是在发呆。

不知不信,我睡着了。

梦里,我又回到了麦田,太阳毒得能把人烤化,我挥着镰刀,怎么也割不到头。

一阵淡淡的、清甜的香气,把我从梦里拽了出来。

不是饭菜的香,也不是花香,是一种很特别的、带着点植物清气的甜香。我睁开眼,太阳已经偏西,金色的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一地斑驳。

那香味,是从墙那边飘过来的。

我好奇地爬起来,踮起脚,悄悄扒着墙头往那边看。

院子不大,收拾得很干净。墙角搭着一个简易的土灶,一口小黑锅正架在上面,锅底下微弱的火苗舔着锅底。苏婉清就蹲在灶前,手里拿着一把蒲扇,不紧不慢地扇着风。

她的身形佝偻,白发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

锅里,煎着一个个小圆饼,金黄金黄的。那股甜香,就是从那儿来的。

我看得有些出神。这个被全村人当成“晦气”的女人,此刻的样子,和村里任何一个正在为儿孙准备晚饭的奶奶,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猛地回过头。

四目相对。

我像个被抓了现行的小偷,脸“刷”地一下就红了,赶紧缩回头,心怦怦直跳。

完了,肯定被当成不懂事的毛头小子了。

我尴尬地躺回竹床,用草帽盖住脸,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耳朵却竖得老高,听着墙那边的动静。

那边,没了扇风的声音,也没了翻动锅里东西的声音,一片死寂。

过了大概一支烟的功夫,我听见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停在了墙边。然后,是碗放在墙头上的,轻微的“叩”的一声。

我没敢动。

又过了好一会儿,脚步声远去了。

我才慢慢地,把草帽从脸上拿开,坐起身。

土坯墙上,放着一个和我家同款的蓝边碗。碗里,整整齐齐地码着五六个金黄色的圆饼,还冒着热气。

是槐花饼。

五月槐花香,我娘以前也常做。把新鲜的槐花捋下来,洗干净,拌上白面和一点点糖,放在锅里用少许油煎熟,又香又甜。

可今年太忙,家里没人有这份闲心。

我看着那碗槐花饼,心里五味杂陈。我端过碗,拿起一个,放进嘴里。外面一层微微的焦脆,里面是面粉的软糯和槐花的清甜。没有放很多糖,甜得恰到好处。

真好吃。

比我娘做的还好吃。

我三两口吃完一个,又拿起一个。就在这时,我娘从屋里出来了。

“麦生,哪来的槐花饼?”她看见我手里的碗,愣了一下。

我指了指隔壁,实话实说:“苏婶子给的。”

我娘的脸色变了变,她走过来,拿起一块闻了闻,又放下,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娘,咋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吃吧。吃了把碗给人家送回去。”

我吃完了饼,把碗洗干净,又敲响了苏婉清的门。

这次,门开得快了些。她站在门后,看着我手里的空碗,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婶子,饼很好吃,谢谢您。”我把碗递给她。

她接过去,低着头,轻声说:“……后院那棵槐树,是你爹小时候种的。有一半的枝桠,都伸到我这边来了。”

我这才明白,她做饼的槐花,是从我们家的树上落过去的。

“你……喜欢吃,我……我再给你做。”她的话说得有些磕磕巴巴,似乎很久没有和人这样交流过。

“不用了婶子,太麻烦您了。”我连忙摆手。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抱着碗,对我点了点头,关上了门。

那个下午,槐花的甜香,似乎一直萦绕在我的鼻尖。我开始觉得,那堵墙,好像没有那么高了。苏婉清这个“三姨太”的标签,在我心里,也开始变得模糊,褪色。

我看到的,只是一个会做很好吃的槐花饼的,孤独的白发老人。

第3章 闲话

自从槐花饼事件之后,我和苏婉清之间,仿佛有了一道看不见的桥。

我不再刻意躲着她。在院子里碰到,我会主动喊一声“苏婶子”。她也从最初的惊慌,变得渐渐习惯,会对我点点头,偶尔,嘴角还会牵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那或许能称之为“笑”。

我娘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是隔三差五让我送东西过去的时候,不再强调“放下就走”。有时候,她甚至会隔着墙,问一句:“婉清妹子,身子骨还硬朗吧?”

墙那边会传来一声低低的“嗯”,然后便再无下文。

我爹的脚一天天好起来,能拄着拐杖在院里慢慢走了。家里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然而,麻烦也随之而来。

陈家湾是个小地方,藏不住任何秘密。谁家母鸡多下个蛋,半天就能传遍全村。我和苏婉清那点微不足道的来往,很快就成了村里长舌妇们的新鲜话题。

最先发难的,是住在我们家斜对门的刘婶。

刘婶是我们村有名的“广播站”,嗓门大,嘴巴快,尤其喜欢东家长西家短。

那天下午,我正在院里劈柴,刘婶就端着个装满豆角的簸箕,一扭一扭地走了过来。

“秀莲嫂子,忙着呢?”她人未到,声先至。

我娘正在井边洗衣服,闻声抬起头,笑着应道:“是桂香啊,快坐。”

刘婶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院里的小板凳上,一边择豆角,一边状似无意地朝我这边瞥了一眼,压低声音对我娘说:“嫂子,我可得跟你说道说道。你家麦生,可是个好小伙,眼看就到说亲的年纪了,可不能让他走了歪路。”

我娘的动作顿了一下,“桂香,你这话啥意思?”

“啥意思?”刘婶的嗓门立马高了八度,好像生怕我听不见,“你还蒙在鼓里呢?全村可都传遍了!你家麦生,天天跟东院那个‘老妖精’眉来眼去的!又是送吃的,又是帮着干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养的小白脸呢!”

“老妖精”三个字,像锥子一样扎进我的耳朵。我手里的斧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娘也急了,把手里的衣服往盆里一摔,站了起来,“我家麦生是什么样的孩子我不知道?不过是看她一个孤老婆子可怜,搭把手罢了!到你嘴里怎么就这么难听!”

“哎呦,嫂子你还护着?”刘婶一脸“我都是为你好”的表情,“可怜?她可怜什么?当年当地主小老婆的时候,穿金戴银,吃的都是白面大米,咱们呢?啃糠咽菜!现在是落魄了,可那股子狐媚劲儿还在呢!不然能把你家麦生这大小伙子迷得五迷三道的?”

“你……你给我出去!”我娘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大门。

“出去就出去!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就是提醒你,别到时候儿子娶不上媳妇,你哭都没地方哭去!”刘婶端起簸箕,扭着腰走了,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难听的话。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听见我娘粗重的喘气声。

我走过去,捡起斧子,低声说:“娘,你别生气,她就是嘴碎。”

我娘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担忧:“麦生,娘知道你心善。可是……那毕竟是苏婉清。村里人嘴杂,唾沫星子能淹死人。以后……你还是离她远点吧。”

我心里一阵憋闷。

我做错了什么?不过是喝了一碗绿豆汤,吃了几块槐花饼,喊了几声“婶子”。就因为对方是苏婉清,这一切就都成了罪过?

“娘,她没那么坏。”我忍不住辩解道,“她就是个普通的老太太。”

“普通?”我娘苦笑了一下,“麦生,你不懂。在她身上贴着的那个‘名声’,一辈子都撕不下来了。咱们是普通人家,惹不起这些闲话。”

那天晚上,我爹把我叫到屋里。

他盘腿坐在炕上,抽着旱烟,烟雾缭绕。

“今天的事,我听见了。”他开门见山,“你娘说得对。”

“爹……”

“你听我说完。”他打断我,嘬了一口烟,“这个世界上,有对错,但更多的是人情世故。苏婉清这个人,本身没错,她也是个苦命人。错的是她的身份,是那个时代留下的烙印。咱们帮她,是情分,但不能因为这份情分,把自己家搅进是非里。”

我爹的话,比我娘的更冷静,也更让我无力反驳。

他敲了敲烟袋锅,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从明天起,不许再跟她有任何来往。听见没有?”

我沉默着,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我看见的苏婉清,和我爹娘、和村里人看见的苏婉清,仿佛是两个人。他们看见的是一个叫“三姨太”的符号,而我看见的,是一个会做香甜的槐花饼,眼神干净又怯懦的,名叫苏婉清的老人。

可我,没有能力去对抗整个村子的偏见。

我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听见了。”

那个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那棵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轻轻摇晃,仿佛在无声地叹息。

第4章 裂缝

我爹的禁令像一道无形的墙,重新把我跟苏婉清隔开了。

我开始刻意地躲着她。早上她扫地,我绝不出屋。傍晚她去打水,我宁愿在屋里闷着。即使在院子里不可避免地碰上,我也会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匆匆走开。

我能感觉到她投向我的,困惑又带着点受伤的目光。每一次,都像针一样,轻轻扎在我的心上。

有一次,我从镇上回来,买了一包桃酥。路过家门口时,正好看见她从外面回来。我们俩在门口撞个正着,谁也躲不开。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心里一慌,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进了院子,重重地关上了门。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靠在门板上,心里懊悔得不行。我甚至不敢想象她当时的表情。

我娘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眼神里有心疼,也有无奈。

村里的闲话,因为我的“疏远”,渐渐平息了下去。刘婶见到我娘,又恢复了往日的热情,仿佛之前那场争吵从未发生过。

生活好像回到了正轨,但我和苏婉清之间,那道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信任,已经碎了。

那堵土坯墙,又变回了原来冰冷、隔绝的模样。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转眼,就到了七月,雨季来了。

那天的雨,下得特别大。从中午就开始,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噼里啪啦地响。到了下午,天色暗得跟傍晚似的,狂风卷着暴雨,像是要把整个天都给掀了。

我爹的脚还没好利索,不能沾水。我娘在屋里赶着做针线活,我坐在堂屋门口,看着院子里汇成的小溪,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

“这雨下得邪乎,也不知道谁家要遭殃。”我娘放下手里的活,走到我身边,望着窗外说。

就在这时,一声闷响,从东院传来。

声音不大,被巨大的雨声盖住了一大半,但我还是听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站了起来。

“啥声?”我娘也听见了。

我没回答,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冲进了雨里。我跑到那堵土坯墙边,踮起脚往那边看。

只看了一眼,我的心就沉了下去。

苏婉清住的那间柴房,屋顶塌了一角。就是靠近土灶的那一块,黑乎乎的一个大洞,雨水正疯狂地往里灌。

而苏婉清,正佝偻着身子,拿着一个脸盆,徒劳地接着从屋顶漏下来的水。她的头发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脸上,整个人在风雨中,显得那么单薄,仿佛随时都会被吹倒。

“娘!苏婶子家屋顶塌了!”我冲着屋里大喊。

我娘闻声跑了出来,看到那副情景,也惊呆了。

“这可咋办啊!”她急得直跺脚。

我爹也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挪到了门口,脸色凝重。

“麦生!”他突然喊我,“去,把仓房里那块油毡布拿出来!快!”

我愣住了。

“爹?”

“愣着干啥!快去!再淋下去,那房子就全塌了!”我爹的吼声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不再犹豫,转身冲进仓房,拖出那块沉重的防雨油毡布。那是我家准备盖新房用的,宝贝得很。

“爹,我一个人弄不了!”我拖着油毡布,在雨里喊。

“我跟你去!”我娘说着就要往雨里冲。

“你不行!”我爹一把拉住她,“你一个女人家,上不了房!麦生,你听着,你从咱家这边,爬上墙头,再跳到她家房顶上!小心点,踩着房梁走!”

我看着那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屋顶,心里有些发怵。

“爹,我……”

“是个爷们儿就别磨叽!”我爹的眼睛瞪得滚圆,“人命关天!什么闲话,都他娘的是个屁!”

我爹的这句话,像一道雷,劈开了我心里所有的犹豫和恐惧。

我把油毡布的一头甩上墙头,然后手脚并用,踩着湿滑的墙体爬了上去。墙那边,苏婉清也看见了我,她仰着头,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张着嘴,似乎在喊什么,但声音全被风雨吞没了。

我深吸一口气,从墙头跳上了她家的屋顶。脚下的瓦片湿滑无比,我死死地抓住屋脊,一点一点地挪到那个破洞上方。

风很大,吹得我几乎站不稳。我用尽全身力气,把油毡布展开,盖住了那个大洞,然后用砖头和瓦片死死地压住油毡布的四个角。

做完这一切,我几乎虚脱了。

我从房顶上滑下来,重重地摔在泥地里,溅了一身泥水。

苏婉清冲了过来,想扶我,伸出的手却停在半空中,不住地颤抖。

“婶子,您……您没事吧?”我喘着粗气问。

她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她摇着头,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我娘也撑着伞跑了过来,她拉起我,又转向苏婉清,大声说:“婉清妹子,这屋不能住了!快,跟我回家去!”

苏婉清愣住了,像是没听懂。

“别愣着了!快走!”我娘不由分说,拉起她冰冷的手,就把她往我们家拖。

苏婉清回头看了一眼她那间破败的屋子,终于,再也忍不住,发出了压抑的、像小兽一样的呜咽声。

那天晚上,苏婉清在我们家住下了。我娘给她找了干净的衣服换上,又给她煮了热腾腾的姜汤。

她坐在我家的饭桌前,捧着那碗姜汤,小口小口地喝着,眼泪一颗一颗地掉进碗里。

我爹坐在炕上,看着她,叹了口气,说了一句:“多大点事儿,天塌不下来。有我们家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那一刻,窗外风雨交加,屋里,却有一种久违的温暖,在悄悄地流淌。

第5章 相册

苏婉清在我们家住了三天。

那三天,村里的闲话又起来了,比上次更汹涌。刘婶甚至跑到我们家门口,指桑骂槐,说我娘是“引狼入室”,说我们家迟早要被“晦气”沾染。

我娘这次没跟她吵,只是默默地关上了大门,把所有的污言秽语都隔绝在了门外。

我爹更是谁来都不见,只说一句:“救人一命,天经地义。谁再多说一句,就从我陈建国的尸体上跨过去!”

我爹在村里是老实人,但发起火来,没人敢惹。那些闲话,渐渐变成了背地里的窃窃私语。

这三天里,苏婉清话很少,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帮我娘择菜、纳鞋底。她的手很巧,纳出来的鞋底,针脚又密又匀,比我娘做的还好。

我娘总说:“婉清妹子,你歇着,不用干这些。”

她就摇摇头,低声说:“闲着……心里慌。”

雨停后,我爹领着我,开始帮她修补屋顶。村里没人来帮忙,连平时跟我家关系最好的几个叔伯,也只是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

只有我们父子俩,一趟一趟地和泥,一趟一趟地搬瓦。

苏婉清就在下面,给我们递水、递工具。她想帮忙,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焦急地看着,嘴里不停地念叨:“慢点,小心点……”

修补屋顶的时候,我进了她的屋子。

屋里很简陋,一张旧木板床,一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桌子,还有一把掉了漆的藤椅。除此以外,几乎再没有别的家具。

但屋子收拾得很干净,东西不多,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空气里,有一种淡淡的皂角和阳光混合的味道。

在床头,我看见一个上了锁的樟木箱子。箱子很旧了,边角都磨得发亮,但擦拭得很干净,看得出是主人的心爱之物。

我没多想,专心修着屋顶。

第三天傍晚,屋顶终于修好了。我和我爹从房顶上下来,累得一身臭汗。

苏婉清端来两盆温水,让我们洗脸。

晚饭,我娘特意做了四个菜,算是庆贺。饭桌上,苏婉清显得心事重重。

吃完饭,她突然站起来,对我爹和我娘,深深地鞠了一躬。

“建国大哥,秀莲嫂子,这几天……给你们添大麻烦了。”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说这些干啥,快坐下。”我娘赶紧拉她。

她却摇摇头,转身回了自己屋。过了一会儿,她抱着那个樟木箱子,走了出来。

她把箱子放在桌上,从脖子上取下一把小小的、已经泛出铜绿的钥匙,颤抖着,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叠用油纸包得好好的书,还有一本相册。

她把那本相册拿了出来,轻轻地放在桌上,推到我们面前。

“我知道,村里人都看不起我,都说我是地主家的三姨太,是个不干净的女人。”她低着头,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我没法跟他们辩解。今天,我只想让你们……让麦生,知道真相。”

我爹和我娘对视了一眼,都沉默了。

我伸出手,翻开了那本相,册。

相册的第一页,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眼镜的儒雅中年男人。

“这是我爹。”苏婉清轻声说,“他是镇上中学的国文老师,读了一辈子书,最是清高。”

我继续往后翻。后面几页,都是一个梳着麻花辫、穿着学生装的清秀女孩。她笑得很甜,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这是我,十六岁的时候。”

我有些不敢相信,照片里那个明媚如春光的少女,和眼前这个满脸风霜的老人,会是同一个人。

我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是一张合影。照片上,苏婉清穿着一件素雅的旗袍,依偎在一个年轻男人的身边。那个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英姿飒爽,眉眼间全是笑意。

他的胸前,戴着一枚军功章。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叫林卫东,是我的……未婚夫。”苏婉清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我们是青梅竹马。那年,他要去北边打仗,我们说好了,等他打了胜仗回来,我们就结婚。”

她伸出干瘦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照片上那个年轻军人的脸,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悲伤。

“他走了。一封一封的信寄回来,说他立了功,说仗就快打完了,说他很想我……后来,信断了。再后来,等来的,是部队派人送来的一张……烈士证明。”

屋子里,一片死寂。只有我娘压抑的抽泣声。

“我爹受不住这个打击,一病不起。家里为了给他治病,欠了一屁股债。这时候,刘万福……就是那个地主,他看上了我,说只要我肯嫁过去,他就替我家还清所有的债,还给我爹请最好的大夫。”

“我爹是个读书人,他宁死也不同意。可为了救他的命,我……我点了头。”

“我嫁过去,不是正经的妻子,是三姨太。我爹知道了,当天晚上,就吐血没了。”

“后来……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刘家倒了,我被送回了村里。我没地方去,也不想去。卫东是咱们这儿的人,我想守着他。这个箱子,是我全部的家当。这些书,是我爹留下的。这张照片,是卫东留下的。”

她抬起头,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

“麦生,婶子不是坏人。我这一辈子,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我看着照片上那个英武的年轻军人,再看看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原来,这才是真相。

那个被全村人唾弃了三十年的“三姨太”,她不是一个贪图富贵的坏女人,她只是一个为了救父而牺牲自己,又为了一份逝去的爱情,守了一辈子孤寂的可怜人。

那个夏天,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在后院那间修补好的屋子里,我和她,有了真正的“第一次”。

那是我第一次,看清了一个被标签和流言掩盖了一生的,干净的灵魂。

第6章 余波

苏婉清的故事,像一块巨石,砸在我们家平静的心湖上,激起了久久不能平息的波澜。

那天晚上,谁也没有再说话。我娘拉着苏婉清的手,只是一个劲儿地流泪。我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旱烟,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最后,还是我爹打破了沉默。他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站起身,走到苏婉清面前,郑重地说:“苏妹子,以前……是大哥我对不住你,人云亦云,没看清你是个好人。以后,你就把这儿当自己家。谁再敢说你半个不字,我陈建国第一个不答应!”

我爹的话,掷地有声。

苏婉清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我爹,嘴唇翕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鞠躬。

从那天起,苏婉清在我们家的地位,彻底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接济”的邻居,而成了我娘口中的“婉清妹子”,我爹口中的“苏妹子”。我呢,也改了口,不再喊她“苏婶子”,而是跟着我爹娘,喊她“苏姨”。

她还是住在自己的院子里,但我们两家的门,却像是彻底敞开了。

我娘会端着一碗刚出锅的面条,直接走进她的院子,看着她吃完。我爹会把新买的报纸,第一个拿给她看,因为他知道,她识字,而且比村里所有人都识得多。

我会帮她把水缸挑满,把院子里的杂草拔干净。她呢,则会把我的脏衣服,悄悄地拿去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地送回来。

她开始笑了。那种发自内心的,舒展的笑。虽然皱纹依然深刻,但她的眼睛里,有了光彩。

当然,村里的风言风语并没有因此停止。反而,因为我们家和苏婉清走得太近,很多人家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我们。

走在路上,总能感觉到背后指指点点的目光。刘婶更是变本加厉,说我们家是被迷了心窍。

我年轻气盛,好几次都想冲上去跟他们理论,但都被我爹拦住了。

“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说去。”我爹说,“咱们自己心里干净,比什么都强。”

我娘也说:“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婉清妹子受了一辈子委屈,咱们不能再让她寒心。”

我们家,就像一座孤岛,在流言蜚语的海洋中,坚定地守护着一份得来不易的温暖和安宁。

那年秋天,我爹的脚彻底好了。家里为了庆祝,决定包一顿饺子。

我娘特意去镇上割了二斤肉,苏姨则在院子里,和着面。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她们身上,我娘一边剁馅,一边跟苏姨说着家常,苏姨微笑着听着,时不时地应和一句。

那画面,和谐得就像一幅画。

我看着,心里忽然觉得,那些所谓的闲话,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饺子包好的时候,刘婶又来了。

她不是来吵架的,而是来借东西的。她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看见苏姨也在,脸上闪过一丝鄙夷,但还是扯着嗓子喊:“秀莲嫂子,你家酱油还有不?我家没了,借点使使。”

我娘还没说话,苏姨已经站了起来。她擦了擦手,走进自己屋里,拿出一瓶还没开封的酱油,走了出来,递给刘婶。

“大妹子,这个你拿去用吧。新买的。”她的声音,平静而温和。

刘婶愣住了。她大概没想到,这个她口中的“老妖精”,会这样对她。她看着那瓶酱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我……”她支吾了半天。

“拿着吧。”苏姨把酱油塞到她手里,“邻里邻居的,应该的。”

刘婶拿着那瓶酱油,像是拿着一块烫手的山芋,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从那以后,刘婶的嘴,消停了不少。虽然她还是不跟苏姨说话,但至少,不再当着我们的面,说那些难听的话了。

村里人看我们的眼神,也渐渐地,从鄙夷和疏远,变成了一种复杂的好奇和观望。

或许他们也想不通,我们一家人,为什么会为了一个“三姨太”,不惜得罪全村人。

他们不懂。

他们不懂,在那堵高墙背后,在那段被尘封的历史里,藏着一个女人怎样的坚韧和清白。他们也不懂,当善良遇见善良,当理解融化偏见时,那种从心底里生出的踏实和温暖,有多么珍贵。

那个秋天,我们家的院子里,总是飘着饭菜的香气和淡淡的笑声。那堵土坯墙,虽然还在,但在我们心里,它早已消失不见了。

第7章 槐树犹在

岁月就像村口那条河,不急不缓,却从不停歇。

一晃,十年过去了。

我结了婚,娶了邻村一个和我一样踏实肯干的姑娘,叫李娟。婚后,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小名叫石头。

我们没有搬出去,还是住在这个老院子里。只是把西边的厢房翻新了一下,当做我们的新房。院子,显得更热闹了。

苏姨成了我们家不可或缺的一员。她就像石头的亲奶奶一样,带他,哄他,给他讲那些我闻所未闻的古老故事。石头也最黏她,张口闭口“苏奶奶”,叫得比叫我这个爹还亲。

村里人对苏姨的态度,也在这十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起因是村里小学的王老师退休了,一时找不到接替的人。孩子们放了半个月的羊,急坏了家长们。村长没办法,想起了苏姨。他知道苏姨的父亲是教书先生,她自己也识文断字。

村长硬着头皮上门,没想到苏姨一口就答应了,而且分文不取。

从那天起,苏姨就成了陈家湾的代课老师。她教孩子们念书,写字,讲历史故事。她的课,讲得比原来的王老师还有趣。孩子们都喜欢她。

家长们一开始还心存芥蒂,但看着自家孩子一天天变得懂礼貌、爱学习,那些陈年的偏见,也就像冬天里的冰,慢慢地融化了。

他们开始见到苏姨,会主动地点头,喊一声“苏老师”。

再后来,大家也跟着我们,喊她“苏姨”。

那个背负了几十年的,沉重又屈辱的“三姨太”的称呼,终于,被风吹散了。

苏姨的身体,却一年不如一年。

她常常一个人坐在后院那棵老槐树下,一坐就是一下午,目光总是望向北方。我知道,她在想念那个长眠在北方的年轻军人,林卫东。

有一年冬天,特别冷,苏姨病倒了。高烧不退,整日里说胡话。

我和媳妇李娟,还有我娘,轮流照顾她。

一天夜里,她把我叫到床前,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把开启樟木箱子的钥匙,颤巍巍地递给我。

“麦生……姨不行了……”她的声音气若游丝,“这个箱子……就交给你了。里面的书,给石头留着,让他好好念书,做个有用的人。那本相册……等我走了,就把它……烧了,让我带走……”

我握着她冰冷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姨,您会好起来的!您还要看着石头长大娶媳妇呢!”

她笑了,脸上露出一种解脱般的神情:“我累了……想去找他了……我等了他一辈子……他肯定……也等急了……”

三天后,苏姨走了。

走的时候,很安详。

我们按照她的遗愿,为她办了后事。出殡那天,全村的人都来了。没有一个人说闲话,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惋惜和敬重。

刘婶也来了,她哭得比谁都伤心。她拉着我娘的手,一个劲儿地说:“嫂子,我对不住苏姨……我不是人……我嘴贱……”

我把那本相册,在她的坟前,一页一页地,烧给了她。

火光中,那个穿着军装的英武青年,和那个穿着旗袍的明媚少女,化作一缕青烟,相拥着,飘向了远方。

我把那个樟木箱子,搬回了我的房间,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故事讲到这里,就差不多该结束了。

如今,又是三十年过去。我爹娘早已不在了,我也成了头发花白的老人。儿子石头,读了大学,在城里安了家,有了自己的事业。

后院那棵老槐树,愈发苍劲。每年五月,依然会开满一树洁白的槐花,香气能飘出很远。

媳妇李娟每年都会摘下槐花,给我们做槐花饼。她做的手艺,是苏姨亲手教的,味道一模一样。

可是,自我从苏姨坟前回来后,我就再也没吃过一口。

不是不馋,是不敢。

我怕一入口,那股清甜就会勾起那个夏天的所有记忆。那场倾盆大雨,那间漏风的柴房,那个打开的樟木箱子,和那个女人讲了一辈子的,关于等待和清白的故事。

有些味道,是刻在骨子里的。它不仅仅是食物,更是一段岁月,一份情感,一个永远无法忘记的人。

我时常会想,如果89年那个夏天,我没有喝下那碗绿豆汤,没有吃那块槐花饼,没有爬上那个风雨飘摇的屋顶,苏姨的一生,会是怎样的结局?

或许,她会像村里人预言的那样,在孤独和“晦气”中,默默地凋零。

但生活没有如果。

我很庆幸,在那个是非不分的年纪,我们一家人,选择了善良。这份善良,不仅为一个被误解了一生的老人洗刷了冤屈,也为我们自己,留下了一辈子都感到温暖和踏实的回忆。

这世上,最难撕掉的是标签,最容易传播的是流言。但只要你愿意走近一点,再走近一点,用心去看,用心去听,你总会发现,在那些厚厚的标签和流言背后,藏着一个和你我一样,渴望被理解、被尊重的,普通的灵魂。

来源:一丝不苟西柚一点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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