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那扇门被推开时，我才明白，我和苏晴这五年的离婚，可能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当那扇门被推开时，我才明白，我和苏晴这五年的离婚，可能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那场骗局的主谋是她，而我是唯一的受害者，也是那个最傻的观众。
整整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我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拼命工作，赚钱，把大部分工资准时打到她的卡上。我以为这是赎罪，是我对当年“无能为力”的补偿，是我作为一个男人，对我们那段无疾而终的婚姻，所能保留的最后一点体面和责任。
我一直以为，她早就开始了新的生活，住着更好的房子，身边有了更值得托付的人。而我，只是她人生路上一块被嫌弃、被踢开的绊脚石。
而这一切根深蒂固的认知，都在那个暴雨夜，在我硬着头皮敲开她家门的那一刻，开始寸寸崩塌。
第1章 旧地重游
五天前，我接到公司通知，要去邻市参加一个行业峰会。路线规划出来，我心里咯噔一下——回程的高铁，会途经苏晴所在的城市，德安。
德安，这座我曾经生活了七年，又狼狈逃离了五年的城市。
同事小王看我盯着出差路线图发呆，凑过来拍拍我的肩膀：“陈哥，想什么呢？德安可是个好地方，峰会结束，要不要在那边玩两天？”
我勉强笑了笑，把手机揣回兜里：“不了，家里还有事。”
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却像被投进了一颗石子，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五年了，我没有回来过一次。不是不想，是不敢。我怕看到熟悉的街道，怕闻到空气中桂花混合着水汽的味道，更怕在某个转角，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可命运似乎总喜欢开这种不好笑的玩笑。
峰会结束那天，德安市气象台发布了红色暴雨预警。我赶到高铁站时，电子屏幕上滚动播放着所有车次晚点或停运的通知。广播里，工作人员不带感情的声音反复安抚着旅客的情绪，可滞留的人群依旧像热锅上的蚂蟻，焦躁不安。
手机电量只剩下百分之十，充电宝也早已耗尽。我拖着行李箱，在候车大厅里找了个角落坐下，一种久违的无力感将我包裹。
住酒店？我下意识地打开订票软件，附近稍好一点的酒店都已满房。剩下的那些小旅馆，看图片就让人望而却步。
我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跳出了一个地址，一个我曾经以为自己快要忘记的地址——德安市，静安小区，3栋2单元501。
那是苏晴的家。或者说，是我们曾经的家。
离婚时，这套我们一起攒钱付了首付的房子，她一分没要我的，只说让我把属于我的东西都搬走。我当时正被巨大的挫败感和愧疚感淹没，像个斗败的公鸡，没脸跟她争，也没脸跟她谈条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点开那个五年没再拨打过的号码，指尖在拨号键上悬停了许久，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她在干什么？会不会已经休息了？接电话的，会不会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最终，求生的本能战胜了那点可怜的自尊。我按了下去。
“嘟……嘟……”
漫长的等待音，像是在对我进行一场公开的审判。就在我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通了。
“喂？”
还是那个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疲惫，五年了，一点没变。光是这一个字，就让我的喉咙瞬间干涩得厉害。
“……是我，陈默。”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我甚至能听到她那边传来的、细微的电视声。我以为她会直接挂断。
“有事吗？”她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我……我出差，路过德安，高铁停运了。”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些，像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附近的酒店都满了，所以……想问问你方不方便，我……我就借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说完这番话，我感觉自己脸颊发烫。一个大男人，离婚五年了，还舔着脸要回前妻家借宿，说出去都嫌丢人。
又是一阵沉默。我几乎能想象到她此刻皱着眉头的样子。
“地址没变，你自己过来吧。”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愣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她同意了。没有追问，没有嘲讽，就这么平静地同意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我拉着行李箱，走出高铁站，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静安小区。”
司机是个爽朗的中年大叔，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这么大雨还出门啊，小伙子。去见女朋友？”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把头转向了窗外。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既熟悉又陌生。有些店铺还在，有些早已换了招牌。五年的时间，足以让一座城市发生不大不小的改变，也足以让两个人，从最亲密的夫妻，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我付了钱，撑开伞，深吸一口气，走进了这个我曾以为再也不会踏足的地方。
楼下的那棵香樟树，比记忆中更高更茂密了。单元楼的门禁系统换了新的，需要刷卡。我正在发愁，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了。
苏晴就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灰色的棉质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她没化妆，素面朝天的样子，和我记忆中那个每天都要精致打扮的她判若两人。但不得不承认，她保养得很好，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除了眼角那几乎看不见的细纹，和五年前没什么两样。
“进来吧。”她侧过身，让我进去。
“……谢谢。”我低着头，跟着她走进电梯。
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和我以前用的是同一个牌子。这个发现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电梯在五楼停下。她拿出钥匙开门，整个过程我们没有一句交流。
屋内的陈设，和五年前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玄关的鞋柜上，还摆着我们一起去旅游时买的那个帆船模型。客厅的沙发，还是那套米白色的布艺沙发，只是边角有些磨损了。墙上，我们那张硕大的婚纱照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梵高的《星空》复制品。
唯一多出来的，是阳台上多了很多花花草草，其中一盆茉莉开得正盛，清香扑鼻。我记得，我以前总说她养不活任何植物，是个“植物杀手”。
“你……把次卧收拾出来了。”我看到那扇紧闭的房门，有些不确定地问。
“嗯。”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士拖鞋，放在我脚边，“还是你以前那双，洗干净了。”
我低头一看，那双蓝色的格子拖鞋，鞋底都有些磨平了。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我去给你拿条新毛巾。”她说着，转身走向卫生间。
我换上拖鞋，拉着行李箱，站在客厅中央，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这里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让我感觉自己像个闯入者。
墙角的那个置物架上，摆着一些相框。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相框里没有我。有她和朋友的合影，有她在海边大笑的照片，还有……一张她抱着一个孩子的照片。
照片上的孩子大概两三岁的样子，扎着两个小辫子，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那孩子的眉眼……竟然和我，有七八分相像。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第2章 一碗番茄鸡蛋面
“你在看什么？”
苏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了我一跳。我猛地转过身，手里的相框差点掉在地上。
她手上拿着一条崭新的毛巾，眼神落在我手里的相框上，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
“这……这孩子是？”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我朋友的孩子，很可爱吧。”她淡淡地说着，从我手里接过相框，放回原位，然后把毛巾递给我，“浴室在那边，你先去洗个澡吧，身上都湿了。”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得让我找不出一丝破绽。我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但什么都没有。或许，真的是我多想了。毕竟，如果真有孩子，她怎么可能瞒我五年？
我接过毛巾，说了声“谢谢”，便逃也似的钻进了浴室。
热水从头顶淋下，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却驱不散心里的疑云。浴室的置物架上，摆着女士用的洗发水和沐浴露，旁边还有一个小黄鸭造型的儿童水杯和一把小牙刷。
我的心又是一沉。
朋友的孩子，会把牙刷和水杯长期放在这里吗？
我甩了甩头，努力把这些杂念抛开。陈默啊陈默，你已经不是这个家的男主人了，别再自作多情地胡思乱想了。
洗完澡出来，我发现客厅的餐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是番茄鸡蛋面。
面条上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撒着翠绿的葱花，浓郁的番茄汤底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是我以前最爱吃的，每次我加班到深夜回家，苏晴都会给我做上一碗。她说，外面的东西不干净，还是家里的吃着放心。
“还没吃饭吧？赶紧趁热吃。”苏晴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漫不经心地调着台，眼睛却没看电视。
“……你也没吃？”我拉开椅子坐下，看着眼前的面，心里五味杂陈。
“我吃过了，这是特意给你做的。”她说完，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又补了一句，“看你一身狼狈，估计晚饭也没顾上吃。”
“谢谢。”我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面，送进嘴里。
还是那个味道，一点都没变。番茄的酸甜，鸡蛋的鲜香，混合着劲道的面条，温暖了我的胃，也搅乱了我的心。
我吃得很慢，想让这个味道在口腔里多停留一会儿。苏
晴没有再说话，客厅里只有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和我吸溜面条的声音。
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我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我来洗碗吧。”我站起身，准备收拾碗筷。
“不用了，放着吧。”她站起身，从我手里拿过碗，“你坐了一天车也累了，早点去休息。次卧的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
她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传来哗哗的水声。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像是回到了五年前。那时候，我也是这样，坐在餐桌旁，看着她在厨房里为我忙碌。我们也会聊天，聊工作上的烦心事，聊邻居家的八卦，聊未来的打算……
我们曾经计划着，等再攒点钱，就把这套两居室卖了，换个大一点的三居室，然后生一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儿，长得像她，眼睛大大的，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我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每天焦头烂额，回家也是愁眉苦脸。我们开始吵架，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她怪我不求上进，眼高手低；我怪她不理解我，只会抱怨。曾经的温情和甜蜜，在现实的压力下，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最后一次争吵，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我喝了很多酒，回家后，对着她大吼：“你是不是觉得我没用？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了？你要是觉得跟着我委屈，咱们就离婚！”
我本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跟我对吵，或者摔门而去。
但那天，她没有。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然后说：“好，离婚吧。”
她的平静，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我心慌。第二天，我们就去了民政局。从头到尾，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冷静得像是在处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公事。
我一直以为，她是真的对我失望透顶，累了，倦了，所以才那么决绝。
“想什么呢？还不去睡？”苏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洗完了碗，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
“哦，好。”我回过神，掩饰住自己的失态，“那个……晚安。”
“晚安。”
我走进次卧，关上了门。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一张一米五的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书桌上，还摆着我以前用过的那个台灯。
我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隔壁主卧隐约传来苏晴走动的声音，然后是关灯的声音。整个屋子，彻底安静了下来。
我能清晰地听到窗外的雨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我拿出手机，想给小王发个信息报平安，才发现手机早就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充电器在行李箱里，而我的行李箱，还放在客厅。
我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亮，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我摸索着走到行李箱边，拉开拉链，找到了充电器。正当我准备回房时，主卧的门，轻轻地“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躲在了玄关的拐角处。
我看到苏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没有开灯，径直走到了客厅的置物架前。
她拿起我刚才看过的那个相框，借着窗外的月光，静静地看了很久。然后，我看到她抬起手，轻轻地擦了擦眼角。
她哭了。
紧接着，我听到了她极力压抑的、带着哭腔的自言自语。
“安安……爸爸他……回来了。可是，我该怎么告诉他你的存在呢？”
我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彻底停止了思考。
第3章 深夜的推门声
苏晴的话，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响。
安安……
爸爸回来了……
我该怎么告诉他你的存在呢？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心上。原来，那张照片里的孩子，不是什么朋友的孩子。她是我的女儿！我和苏晴的女儿！
我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了。我看到苏晴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把相框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然后转身回了主卧，轻轻地关上了门。
整个客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可我的内心，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们离婚的时候，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如果那时候她告诉我她怀孕了，我……我绝不会同意离婚！
愤怒、震惊、不解、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狂喜，各种复杂的情绪在我胸中交织碰撞，几乎要将我撕裂。我多想立刻冲到她门前，把门砸开，质问她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可我的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我踉踉跄跄地走回次卧，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地滑坐在地上。黑暗中，我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竟然有了一个女儿。
一个我已经错过了五年成长的女儿。
这五年来，她第一次开口叫“妈妈”，第一次蹒跚学步，第一次长出乳牙，第一次背上小书包……这一切的一切，我全都错过了。
而我，这个所谓的“父亲”，却像个傻子一样，对她的存在一无所知。我甚至还在为自己每个月按时打钱的“责任感”而沾沾自喜。
我算什么父亲？
愧疚和自责，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从漆黑一片，到泛起鱼肚白，再到被窗外的晨光彻底照亮。我的脑子里，反复回想着苏晴刚才的话，回想着那张照片里女儿的笑脸。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苏晴，去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
天亮了，外面的雨也停了。
我听到主卧的门开了，接着是苏晴洗漱的声音。然后，我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一个稚嫩的、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的童声。
“妈妈，早上好。”
“安安醒啦？快去刷牙洗脸，妈妈给你做早餐。”是苏晴温柔的声音。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站起身，走到门边，手放在门把手上，却迟迟没有勇气拧开。我害怕，我怕看到那个孩子，怕看到她那张酷似我的脸。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我该说什么？是该说“你好，我是你爸爸”吗？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我房间的门把手，忽然从外面被轻轻地转动了一下。
紧接着，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那是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有着一双和我一模一样的单眼皮，此刻正忽闪忽闪地，带着几分好奇，几分胆怯地看着我。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这就是我的女儿，陈安安。
她比照片上看起来要大一些，个子也高了不少。她穿着一身粉色的卡通睡衣，怀里还抱着一个毛茸茸的小熊玩偶。
“你……你是谁呀？”她奶声奶气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
我蹲下身，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和她平齐，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我是妈的朋友，叔叔。”
“叔叔？”她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这个称呼。
“安安！不许没礼貌，快出来！”苏晴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哦。”安安应了一声，又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门，没有关上。
我能听到客厅里母女俩的对话。
“妈妈，那个叔叔是谁呀？他为什么睡在我们的家里？”
“他是妈妈的一个老朋友，因为昨天下大雨回不了家，就在我们家住一晚。安安，你不能随便进客人的房间，知道吗？”
“知道了。可是妈妈，我怎么觉得，那个叔叔长得有点像我照片里的爸爸呀？”
童言无忌，却字字诛心。
我听到苏晴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刻意放大的音量说：“胡说八道什么呢？快去吃鸡蛋羹，不然上幼儿园要迟到了。”
我扶着墙，缓缓地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苏晴正背对着我，在厨房里忙碌。安安坐在餐桌前的小板凳上，用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吃着碗里的鸡蛋羹。
看到我出来，安安立刻抬起头，冲我甜甜地一笑。
那一笑，像一道阳光，瞬间照亮了我内心所有的阴霾。我的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
苏晴也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当她看到我通红的眼睛时，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你……醒了？”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径直走到餐桌前，在安安对面的位置坐下，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的女儿。
安安似乎并不怕生，她一边吃着鸡蛋羹，一边用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
“叔叔，你为什么不吃早饭呀？”她问。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你叫安安，是吗？”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对呀，我叫陈安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陈安安。
她姓陈。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攥住。原来，她一直都承认，我是她的父亲。
“我叫……陈默。”
“陈默？”安安念了一遍我的名字，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妈妈，这个叔叔和我们一样，都姓陈哎！”
苏晴端着一盘煎好的吐司从厨房走出来，脸色有些苍白。她把盘子放在桌上，避开我的目光，对安安说：“快点吃，吃完妈妈送你去幼儿园。”
“叔叔，你要吃吐司吗？妈妈做的吐司最好吃了。”安安用小叉子叉起一块吐司，举到我面前。
我看着那块金黄的吐司，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笑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晴，一字一句地问：“苏晴，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第4章 尘封的真相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清晨的温馨。
安安似乎被我严肃的语气吓到了，举着吐司的小手停在半空中，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又看看她妈妈。
苏晴的身体猛地一颤，手里的牛奶杯差点没拿稳。她深吸一口气，把牛奶放在桌上，然后蹲下身，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语气对安安说：“安安乖，你先自己吃，妈妈和叔叔有话要说。”
说完，她站起身，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跟她去阳台。
我跟着她走到阳台，她拉上了玻璃推拉门，将我们和餐厅里的安安隔绝开来。
阳台上的那盆茉莉，经过一夜雨水的洗礼，愈发显得青翠欲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可我却无心欣赏。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苏晴背对着我，看着窗外，声音很低，带着一丝颤抖。
“昨天晚上。”我盯着她的背影，努力压抑着胸中的怒火，“我听到了。”
苏晴的肩膀垮了下来，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打算再开口。
“是，安安是你的女儿。”她终于转过身，眼睛红红的，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平静，“她出生五年了，今年刚上幼儿园小班。”
“为什么？”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苏晴，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知道这五年来我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我……”
“我知道。”她打断我，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我知道你过得不好，我知道你一直在自责。陈默，你以为我过得就很好吗？”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终于控制不住地提高了音量，“如果我知道你怀孕了，我就是去要饭，也绝不会和你离婚！”
“然后呢？”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悲哀，“然后我们一家三口挤在那间小房子里，每天为了柴米油盐吵架？然后让你看着我，看着孩子，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陈默，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更不是你想要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想要的？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我凭什么？”她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就凭你当时那副样子！你每天喝得烂醉，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沙发上，你把所有的失败都归咎于自己，你快要被自己压垮了！我如果那个时候告诉你，我肚子里有了一个孩子，那不是给了你希望，那是压死你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五年前的我，就是那个样子。颓废，消沉，看不到任何希望。
“离婚，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让你重新站起来的办法。”苏晴的声音渐渐平复下来，“我了解你，陈默。你自尊心太强了，你不允许自己失败，更不允许自己拖累家人。只有让你觉得，你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你才能放下所有的包袱，破釜沉舟。”
“所以，你就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来‘激励’我？”我无法接受这个理由，“你宁愿一个人挺着大肚子，一个人去医院生孩子，一个人把她拉扯这么大，也不愿意让我这个做父亲的，分担一点点责任吗？”
“我没有不让你分担。”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到我面前，“这是你这五年来打给我的钱，一共是三十七万八千六百块。我一分没动，密码是安安的生日。”
我愣住了，看着那张熟悉的银行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之所以要这笔钱，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想让安安知道，她的爸爸虽然不在身边，但一直都在关心她，爱护她。我想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苏晴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我给她看过你的照片，我告诉她，爸爸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正在建造一座非常漂亮的大房子，等房子建好了，就会回来接我们。”
我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密密麻麻地疼。
我一直以为，她拿我的钱，是因为她恨我，是在报复我。我以为她会用这笔钱，去过上更好的生活，去弥补她跟我在一起时吃的苦。
却从没想过，她只是在用这种方式，为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在女儿心中维护那一点点可怜的形象。
“那……那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颤抖着问。
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工作，其中的艰辛，我不敢想象。
“没什么过不来的。”她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我爸妈帮了我很多。房子……房子的贷款，也早就还清了。”
“还清了？”我愣住了，“我们当时不是还有七十多万的贷款吗？你哪来那么多钱？”
苏晴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似乎不愿意多谈：“我……我把我们以前那个小工作室卖了，又找朋友借了点，就凑够了。”
我看着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们那个工作室，当时因为我经营不善，早就资不抵债了，怎么可能还卖得出钱？
就在这时，阳台的门被拉开了。
安安端着她那碗吃得干干净净的鸡蛋羹，站在门口，怯生生地看着我们：“妈妈，叔叔，你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苏晴立刻收起了所有的情绪，走过去抱起安安，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们没有吵架，妈妈和叔叔在商量事情呢。安安吃饱了吗？”
“吃饱啦！”安安搂着苏晴的脖子，然后把小脑袋转向我，小心翼翼地问，“叔叔，你……你是不是不喜欢安安呀？”
我的心，瞬间被这句话刺痛了。
我走过去，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我怕吓到她。
“没有，叔叔……叔叔很喜欢安安。”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
安安的眼睛亮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苏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对我说：“我要送安安去幼儿园了。你的事情……我们晚上回来再谈。”
“我跟你们一起去。”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苏晴愣了一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安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是我第一次，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走在我的女儿身边。
安安似乎很高兴，一路上都牵着我的手，叽叽喳喳地跟我说着幼儿园里的趣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我们身上。
我看着身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恍如隔世。
原来，我曾经失去的，不仅仅是一段婚姻，而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第5章 母亲的电话
把安安送到幼儿园门口，小丫头一步三回头，不停地冲我们挥手。
“妈妈再见！陈叔叔再见！”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校门口，苏晴才收回目光。阳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也格外疲惫。
“走吧，我们回去谈谈。”她说。
回去的路上，我们依旧沉默。但我知道，这一次的沉默，和昨晚的尴尬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心疼，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温情。
回到家，苏晴给我倒了杯水，然后在沙发上坐下，似乎在等着我先开口。
我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
“苏晴，对不起。”我看着她，这是我此刻最想说的话，“这五年来，辛苦你了。”
她摇了摇头，眼圈又红了：“都过去了。”
“不，过不去。”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安安是我的女儿，我必须对她负责。以前我不知道，是我混蛋。但现在我知道了，我不能再让她没有爸爸。”
苏晴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复杂：“你想怎么样？复婚吗？”
复婚。
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让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我……我当然想。做梦都想。
可是，我能给她和安安什么呢？我现在虽然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收入也还不错，但和德安市的房价相比，依旧是杯水车薪。我能让她们母女俩，跟着我重新开始挤在出租屋里吗？
“我……”我一时语塞。
苏晴看出了我的窘迫，自嘲地笑了笑：“你看，陈默，你还是和五年前一样。你想得太多，顾虑得太多。你总是想把所有事情都做到完美，给自己和别人都套上枷锁。”
她的话，像一把锥子，精准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她叹了口气，“陈默，我今天告诉你这一切，不是为了逼你做什么决定。我只是觉得，安安长大了，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而你，也有权利知道她的存在。至于我们……我们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
这是一个最安全，也最残忍的答案。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换了新手机卡后一直用的那个号码。来电显示是“妈”。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晴。
“接吧。”苏晴说。
我走到阳台，按下了接听键。
“喂，妈。”
“阿默啊，你出差回来了没有啊？”电话那头，是我妈一贯的大嗓门。
“还在外面，高铁晚点了，估计要明天才能回去。”
“哦哦，那你注意安全啊。对了，有件事跟你说一下，你刘婶给你介绍了个对象，是小学老师，人姑娘我看过照片了，长得可水灵了。等你回来，抽个空去见见？”
我妈这几年，为了我的婚事操碎了心。每次打电话，三句不离给我介绍对象。以前我总是敷衍过去，但今天，听到这些话，我心里莫名地烦躁。
“妈，我不是说了吗，我暂时不考虑这些事。”
“什么叫暂时不考虑？你都三十五了，还想拖到什么时候？你看看你那个前妻，人家说不定孩子都多大了！你不能总活在过去，得往前看！”
我妈的话，像一根刺，狠狠地扎在我心上。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到苏晴就站在客厅里，虽然隔着玻璃门，但我能感觉到，她听到了。
“妈，我这边还有事，先不跟你说了。”我匆匆挂了电话，心里乱成一团。
我走回客厅，看到苏晴的脸色有些发白。
“阿姨……还是老样子。”她勉强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我心里一痛。当年，我创业失败，我妈没少给她脸色看。她总觉得是苏晴“克”我，觉得她不是个“旺夫”的女人。我们离婚，我妈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苏晴，我妈她……”
“我懂。”苏晴打断我，“陈默，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只是我们两个人。还有你的家人，我的家人。”
她的话，让我瞬间冷静了下来。
是啊，就算我们想重新开始，双方的家庭，也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坎。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我换了个话题，试图打破这凝重的气氛，“你说房子的贷款还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那个工作室，根本不值钱。”
苏晴的眼神又开始闪躲：“都说了是找朋友借的。”
“哪个朋友？”我追问道，“我认识吗？苏晴，你别再骗我了。我们之间，不应该再有任何秘密。”
我的逼问，似乎让她有些无措。她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陈默，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追究到底，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事情不简单。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当年我们离婚后不久，我听一个共同的朋友说，苏晴好像很快就找了一个新的男朋友，对方家里条件很好，是个富二代。当时我正处在人生的最低谷，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信了，并且因此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形成。
“苏晴，”我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诉我，当年是不是有一个叫林伟的人，在追你？”
林伟，就是那个朋友口中的“富二代”。
听到这个名字，苏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看到她的反应，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房子的贷款，是他帮你还的，对不对？”我的声音都在发抖，“你为了还清贷款，为了不让我背上债务，答应了他什么条件？是不是……是不是就是跟我离婚？”
我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个猜测。
苏晴看着我，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她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汹涌而出。
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第6章 一张旧收据
真相，以一种最残酷的方式，被血淋淋地揭开。
原来，我所以为的“被抛弃”，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自我牺牲。我所以为的“她对我的失望”，其实是她对我最深沉的保护。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松开她的肩膀，后退了两步，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连自己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的废物吗？”
“不是的！”苏晴哭着摇头，“陈默，你不是！你是我见过最要强，最有才华的人！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你背上那笔债！林伟他……他当时答应我，只要我跟你离婚，他就帮我们还清房贷，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所以你就信了？你就用我们的婚姻，我们的感情，去换那几十万块钱？”我怒吼道，心痛得无法呼吸。
“我有什么办法！”苏晴也崩溃了，蹲在地上，泣不成声，“当时你被追债的人堵在家里，天天打电话来骂我，说我扫把星！我肚子里还怀着安安！我能怎么办？我只能选择一条对你，对孩子都好的路！我以为……我以为只要你没有了负担，很快就能东山再起，到时候……到时候我们还有机会……”
她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蹲下身，想要抱住她，手臂却僵在半空。我有什么资格去安慰她？这一切的根源，不都是因为我的无能吗？
如果我当初没有那么自负，没有那么固执，听她一句劝，我们的事业不会失败。如果我们没有失败，就不会欠下巨额债务。如果没有债务，她就不会被逼到绝路，去求助那个一直对她虎视眈眈的林伟。
是我，是我亲手把她推开了。
“那……那你和那个林伟……”我艰难地开口，问出了那个我最害怕知道答案的问题。
“我们什么都没有。”苏晴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拿到离婚证的第二天，我就带着我爸妈给我的钱，还有你之前给我的所有积蓄，把那笔钱还给他了。我告诉他，我苏晴就算去要饭，也不会花他一分钱。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我愣住了。
“那你还清房贷的钱……”
“是我妈……是我妈把她准备养老的房子卖了。”苏晴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她怕你知道了有压力，怕又说我们家图你们什么，所以一直不让我告诉你。”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空白。
原来，为了我这个不成器的丈夫，为了我们这个岌岌可危的家，苏晴和她的家人，在背后默默地承受了这么多。
而我，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还一直活在自怨自艾和对她的怨恨里。
我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苏晴被我吓了一跳，扑过来抓住我的手：“陈默，你干什么！”
“我混蛋！”我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地嘶吼，“我不是人！”
眼泪，终于决堤。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在这一刻，哭得像个孩子。
苏晴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我。她的怀抱，还和以前一样温暖，带着让我安心的味道。
我们在冰冷的地板上，相拥而泣。仿佛要将这五年来所有的委屈、误解和思念，都融化在泪水里。
哭了不知道多久，我们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苏晴从茶几下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收据，和一张银行转账凭证。
收据是五年前的，上面写着“今收到苏晴还款柒拾万元整”，落款是林伟的签名。
转账凭证的日期还要更早一些，是我妈的名字转给我的一笔十万块钱。
“这是……”我疑惑地看着她。
“这是你创业失败后，偷偷塞给我的。”苏晴轻声说，“她告诉我，这笔钱是你爸留下的最后一笔抚恤金，让我无论如何都收下，千万不能告诉你。她说，你是男人，不能让你失了锐气。”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一直以为，我妈不喜欢苏晴，一直以为她巴不得我们离婚。却没想到，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这两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在用她们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守护着我。
一个，卖掉了养老的房子，为我还清了巨额的房贷。
一个，拿出了丈夫留下的最后一笔钱，只为保住儿子的自尊。
而我，却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我紧紧地攥着那张收据和凭证，指甲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因为，再痛，也比不上此刻心里的万分之一。
“苏晴，”我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我们……我们复婚吧。”
这一次，我不再犹豫，不再退缩。
“我要把这五年亏欠你们母女的，用我的余生，加倍补偿回来。”
第7章 迟到的全家福
苏晴没有立刻回答我。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有欣喜，有感动，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
“陈默，你知道吗？我等这句话，等了五年。”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指尖冰凉，“可是，我们真的能回到过去吗？”
“我们不回过去。”我抓住她的手，紧紧贴在我的脸上，感受着她的温度，“我们去未来。一个有我，有你，有安安的未来。”
她的眼泪又一次滑落，这一次，却是带着笑的。
“傻瓜。”她嗔怪道。
那天下午，我们聊了很多。聊这五年各自的生活，聊安安成长的点滴趣事，聊未来的打算。我们像一对失散多年的恋人，有说不完的话。
所有的误解和隔阂，在真相面前，都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对彼此的心疼和对未来的期许。
傍晚，我们一起去幼儿园接安安。
当安安看到我和妈妈手牵着手出现在她面前时，小家伙的眼睛瞬间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妈妈！陈叔叔！”她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扑进了我的怀里。
我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这是我第一次，如此亲密地抱着我的女儿。她小小的身体，软软的，香香的，填满了我空了五年的怀抱。
“安安，叔叔……不，爸爸跟你商量个事，好不好？”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爸爸？”安安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你……你是我爸爸？”
“对，我是爸爸。”我的声音哽咽了，“对不起，爸爸回来晚了。”
“爸爸！”安安紧紧地搂住我的脖子，把小脑袋埋在我的颈窝里，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里，有委屈，有思念，但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苏晴站在一旁，也红了眼眶。
那天晚上，我没有再睡次卧。
我们一家三口，挤在那张一米八的大床上。安安睡在中间，一手抓着我的手指，一手抓着苏晴的衣角，睡得格外香甜。
我和苏晴都没有睡意，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着女儿熟睡的脸庞，我们相视而笑。
“明天……我们去拍一张全家福吧。”苏晴轻声说，“安安的相册里，还缺一张有爸爸的全家福。”
“好。”我握紧她的手，“以后每一年，我们都去拍一张。”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雨后的城市，空气格外清新。我们带着安安，去了市里最好的那家照相馆。
安安穿上了她最喜欢的公主裙，苏晴也化了淡妆，换上了一条漂亮的连衣裙。我则穿上了我出差时带的最体面的一套西装。
在摄影师的指导下，我们拍了很多照片。有我们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的，有我把安安高高举过头顶的，还有我和苏晴相视而笑的。
闪光灯亮起的那一刻，我看着镜头里笑得灿烂的妻女，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拍完照，我们带着安安去了游乐场。
我陪她坐旋转木马，玩碰碰车，吃棉花糖……我努力地，想要弥补这五年来缺失的父爱。
安安的笑声，像银铃一般，回荡在整个游乐场，也回荡在我的心里。
从游乐场出来，天色已晚。
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阿默，你怎么还没回来？那个王老师的微信我推给你了，你赶紧加一下，跟人家聊聊！”
我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身边的苏晴，她对我点了点头，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
“妈。”我开口，语气平静而坚定，“我找到媳妇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谁？你什么时候谈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妈的语气充满了怀疑。
“是苏晴。”我说，“我们决定复婚了。而且，您已经有孙女了，叫安安，今年五岁了。”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音。
我知道，这个消息对我妈来说，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她需要时间来消化。
“妈，当年的事，有很多误会。等我回去，我再跟您慢慢解释。我只想告诉您，苏晴是个好女人，她为我，为我们这个家，付出了太多。我这辈子，非她不娶。”
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血浓于水的亲情，最终会战胜所有的偏见和固执。
我拉着苏晴和安安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看着我们紧紧相依的三个影子，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宁。
原来，家，不是一栋房子，也不是一张结婚证。
家，是那个让你无论走了多远，经历了多少风雨，都愿意回头的地方。
家，是那个有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在等你回来的地方。
第8章 新的开始
回到德安的第三天，我向公司递交了辞职信，并申请调回德安分公司。
领导很惊讶，毕竟我现在的职位和薪水，是很多人奋斗多年都达不到的。他劝了我很久，但我心意已决。
对我来说，再多的金钱和名利，也比不上陪伴家人的时光。我已经错过了五年，不能再错过更多。
手续办得很顺利。一周后，我正式入职德安分公司，职位虽然降了一级，但薪水足够我们一家三过上安稳的生活。
搬回德安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我和苏晴的复婚手续。
当我们再次手牵着手，走出民政局的大门时，看着手里那本红色的复婚证，我们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五年前，我们从这里走出去，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五年后，我们又回到了这里，重新走向了同一个方向。
生活，仿佛画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点。但我们都知道，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我们不再是当年那对冲动、幼稚的年轻人。五年的分离和沉淀，让我们学会了珍惜，学会了沟通，更学会了如何去爱一个人。
当然，我们面临的第一个挑战，就是我的母亲。
我带着苏晴和安安，回了一趟老家。
开门的是我妈，当她看到苏晴，尤其是看到苏晴身边的安安时，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安安很乖巧，怯生生地躲在苏晴身后，小声地叫了一句：“奶奶好。”
那一声“奶奶”，似乎触动了我妈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那天晚上，我把我从苏晴那里知道的所有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妈。包括苏晴为了我还清房贷，一个人怀孕生子；包括她妈妈为了我们，卖掉了养老的房子；也包括我妈当初给苏晴的那十万块钱。
我妈听完，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站起身，走到苏晴面前，拉起她的手，老泪纵横：“好孩子，是妈对不起你，是妈……错怪你了。”
婆媳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所有的隔阂与偏见，在这一刻，冰雪消融。
解决了家庭的阻碍，我们的生活，终于步入了正轨。
我每天上班下班，苏晴则重新拾起了她的设计爱好，开了一家小小的线上花店，生意不大，但她做得很开心。
每天最高兴的时刻，就是傍晚我们一起去接安安放学。然后一家三口，手牵着手，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做饭。
饭桌上，安安会叽叽喳喳地分享幼儿园的趣事。我和苏晴会相视一笑，给她夹她最爱吃的排骨。
吃完饭，我会陪安安搭积木，讲故事。苏晴则会在一旁，打理她的那些花花草草。阳台上的那盆茉莉，被她养得越来越好，一年四季，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周末，我们会带着安安去公园，去郊外，去科技馆。我们努力地，想要把这五年缺失的亲子时光，一点一点地补回来。
我们把那张迟到了五年的全家福，放大，挂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照片上，我们三个人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幸福。
偶尔，我也会想起那个暴雨交加的夜晚。
如果那天，高铁没有停运；如果那天，我没有鼓起勇气，拨通那个电话；如果那天晚上，安安没有推开我房间的门……
我们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我不敢去想。
我只能庆幸，命运在关上一扇门的时候，终究还是为我留了一扇窗。
它用一场长达五年的别离，教会了我什么是责任，什么是爱。
它让我明白，婚姻和感情，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它需要经营，需要理解，更需要沟通。很多时候，我们以为的“为你好”，在对方看来，可能是一种最深的伤害。
真正的爱，不是把对方推开，独自承受所有风雨。而是牵着对方的手，告诉他（她）：别怕，天塌下来，我们一起扛。
那天，苏晴的花店接到一个大订单，忙到很晚才回来。
我给安安洗完澡，哄她睡下。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墙上那张全家福，心里感慨万千。
玄关处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苏晴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很亮。
“回来了？”我站起身，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包。
“嗯。”她踮起脚，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笑意盈盈，“老公，我回来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紧紧地把她拥入怀中。
这一声“老公”，我等了五年。
窗外，月色如水，温柔地洒进屋里。
我知道，这，只是我们新的开始。
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争吵，有矛盾，有风雨。
但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来源：成熟帆船一点号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