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导致台湾、澎湖列岛被割让的甲午惨败是中国近代民族主义思潮勃兴的标志性事件。在近代风起云涌的浪潮中，著名的革命诗人、南社领袖柳亚子扮演了重要角色。柳亚子有着深沉的台湾情结，即坚决抵制外来侵略，维护国家主权，使台湾摆脱殖民地地位，早日回归祖国。柳亚子的台湾情结集中

导致台湾、澎湖列岛被割让的甲午惨败是中国近代民族主义思潮勃兴的标志性事件。在近代风起云涌的浪潮中，著名的革命诗人、南社领袖柳亚子扮演了重要角色。柳亚子有着深沉的台湾情结，即坚决抵制外来侵略，维护国家主权，使台湾摆脱殖民地地位，早日回归祖国。柳亚子的台湾情结集中表现于20世纪初、抗战期间、抗战胜利后至新中国成立之初三个时期。

20世纪初疾呼台湾摆脱殖民地

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清末，是中国近代民族主义的形成阶段。辛亥革命前，柳亚子开始南明史的撰述与研究，“欲凭文字播风潮”。其运思策略在于，“网罗佚事，鼓吹民族革命，掀起民族独立之风潮。”在柳亚子南明史研究中流泻出强烈的台湾情结，并与郑成功形象的建构联系在一起。

20世纪初，柳亚子受梁启超的影响，加入文化界掀起的“一波找寻‘民族英雄’的热潮”，并找到了“大政治家、大战争家郑成功”。柳亚子推崇郑成功为“排异种，殖新地”的英雄，热情讴歌郑成功东南抗清、驱逐荷兰、经营台湾的精神。在恢复事业受挫的情况下，郑成功辟地海上，以台湾为海外扶余。“以百艘泊澎湖，进攻台湾。荷兰不能敌，乞和。……成功复雄踞台湾，为之定新名曰‘安平镇’。制法律，定职官，修武备，大起池馆，延纳名流，隐然有‘海外新中国’之资格矣。”

甲午战败，柳亚子拊膺痛心于台湾的命运，为此，对清朝统治者口诛笔伐：一方面，揭露其残酷镇压民众，民气摧折殆尽。“虔刘我同胞之英俊，一摘再摘，使国魂尽销，兵魂尽丧，疮痍馀民，宛转哀号于奴隶之窟，沉沉黑狱，不见天日。”另一方面，揭露其昏聩无能，丧权辱国，将台湾拱手让人。“一旦第二异族突然闯入，则且守其‘宁赠友邦，勿与家奴’之神圣不可侵犯格言，不惜举百年来恭顺奴隶、膏腴私产，自大清帝国皇帝觉罗载湉之手中，再稽拜首献于大日本天皇睦仁陛下，以为颐和园之保险费，八旗宗室之赎命金。”

柳亚子对帝国主义的入侵产生强烈的愤慨，并对日本奴役下的台湾民众的惨状痛心疾首。“游扶桑三岛，过大阪博览会，则人类馆在焉。以我台湾之同胞，厕于印度、安南、虾夷、朝鲜等民族之内，危坐兀立，以招人观玩，献其髡首刖足之丑态。又有所谓台湾馆者，则效台湾抚署而营造。酒楼茶座环于其旁，而当垆贤茗者，又皆我台湾女子，奴颜婢膝，使令于环球诸人种。我见之，而发为指，眦为裂也。”为此，柳亚子号召台湾同胞奋起抗争。“诸君今日能以赤血黑铁光复此祖宗相传完全无缺之金瓯乎？不然，则奋身一跃，蹈东海而死，使台湾之种无复遗育，留义侠之名于世间，当犹愈于伈伈伣伣长为人奴隶也。”柳亚子指出，大陆与台湾命运一体，休戚与共；呼吁十八省同胞，与台湾同胞同仇敌忾，抵制列强，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诸君诸君！其无以台湾前事惟对岸观火而不一动于心也？……使一旦出片纸，以十八行省尽献诸欧西列强之座下，彼碧眼紫髯儿手执中国地图而一一撕破之。此时之诸君，又何以异于今日之台湾同胞乎？又何以自免于博览会之陈列品，人类馆之参考物乎？”

抗战期间南明史研究寄深情

九一八事变后，中国近代民族主义进入高涨阶段。这一时期，柳亚子的忧患意识因为现实民族危机被激活。他说：“我是反对国家主义的，老实说，连民族主义也不大相信。我以为，只要世界大同，便一切问题都没有了。但从东北事起后，我总觉得浑身的不痛快，难道我又会变成了爱国者吗？爱而不能救，其痛苦又何如？”作为南社领袖与南明史家，柳亚子以其诗歌表达了希望台湾早日回归祖国的愿望以及通过南明史研究“以淬厉民族气节，激励抗战热情”。

九一八事变至一·二八事变后的一年多的时间里，柳亚子不仅写下了大量忧国伤时的诗章，而且积极投身抗日救亡的洪流。在“战云华北正沉冥”之际，柳亚子开始了漫游的足迹。其中，1935年2月至3月，柳亚子参加上海市政府观光团南游菲律宾，途经台湾海峡。时值《马关条约》签订四十年，熟稔历史的柳亚子心情抑郁而沉重：四十年前，日本帝国主义通过战争强行攫取台湾及澎湖列岛；四十年后，日本帝国主义野心勃勃，兵锋由东北而上海而华北，全面侵华只在指顾之间。柳亚子的这种深忧巨患，形之于诗：

先民表海此经营，太息南疆渐就倾。

近史难忘林少穆，远猷更愧郑延平。

登高能赋终怜我，击楫同舟倘遇卿。

明日流连香岛路，更谁揽辔誓澄清。

在诗中，柳亚子痛惜不已：先民们世代繁衍生息的台湾，由于甲午中日战争中的惨败而被割让给日本，从此金瓯有缺。面对前耻今恨，柳亚子呼吁国人远追郑成功，近效林则徐，捍卫国家主权，光复台湾。

1935年3月9日，柳亚子乘俄罗斯皇后号北返途中经过台湾海峡。柳亚子见海潮依旧，而台澎非昔，感慨赋诗：“又过台澎遗憾地，畀秦鹑首忍重论。”

七七事变后，上海、南京相继沦陷，大片国土沦于敌手。柳亚子因病滞留上海孤岛，在寓庐“活埋庵”度过了三年。其间，柳亚子基于“激发民族意识，以抵抗日本侵略”的策略，一方面埋头从事南明史著述，另一方面大力支持阿英的南明史剧创作。台湾作为“反清复明”的最后据点受到柳亚子的特别关注，因而其南明史研究中的台湾情结粲然可观。

关于南明史研究，1939年8月，柳亚子辑成《南明史纲》初稿四卷及《南明史纲历日表》一卷。其中，《南明史纲》所辑，上自“弘光帝监国南都起”，下迄“延平幼王郑克塽东宁出降为止”。柳亚子编辑《南明史纲》的起因之一在于南明史籍“于东宁始末则尤憾疏略”。他说：“延平王三世事迹，从一六四六年南澳举兵起，到一六八三年东宁出降止。虽然《南疆逸史》的郑成功传内稍有记载，但也简略得很。这样，便动了我编写《南明史纲》的野心。”

在柳亚子看来，经营台湾的郑氏家族在南明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四十年间统治汉族的代表者，是南明三帝和延平三王，还有一个旁生侧挺的鲁监国。”柳亚子在《南明史纲》中以延平三王接续南明三帝，很大程度上基于他对郑成功的高度认可。因此，《南明史纲》没有止于三帝中最后的“永历帝”。“永历帝滇都殉国以后，也还是照样的纪年纪月，以延平王来代替明帝，直到东宁出降为止。”

正因为郑氏家族在南明史上的重要地位，加之《南明史纲》初稿关于“延平三王的事迹，原本极简略”，柳亚子凭借阿英提供的大量珍贵的南明史籍进行了增补完善。他说：“这次有余宗信的《明延平王台湾海国纪》做蓝本，更参以江日升的《台湾外记》，充实了不少；而临了处更依据《台湾外记》添进冯锡范想率舟师进取吕宋，为刘国轩所阻的重要史实。”

除南明史著述外，柳亚子还对阿英的南明史剧创作给予大力支持。对《海国英雄》的支持，集中体现了柳亚子的台湾情结。柳亚子不仅参与剧本的撰写，而且“偷偷出门看了一场演出，接连撰诗五首，题剧本赠刘琼等演员”，还为国民书店再版题签。

1940年12月16日，柳亚子乘亚洲皇后号离沪赴港。南游菲律宾五年后，柳亚子再次经过台湾海峡时，见潮山如故，人物已非，不胜感慨。此次赴港舟次，柳亚子还应阿英之请为《海国英雄》作叙。在叙中针对该剧公演的舆论评价，柳亚子通过分幕剧情分析，驳斥了汉奸文人所谓“郑成功是轻举妄动，走失败主义的路”等谬论。

在叙末，柳亚子表达了对抗战前途以及台湾回归祖国的坚定信念。此时，全国抗战进入最艰难时期。对此，柳亚子坚信抗战的前途是光明的。“过去和现在的黑暗，也正是将来的光明。”在柳亚子看来，日本帝国主义割占台湾是中华民族的旧恨，全面侵华是新仇；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实现台湾回归祖国，这是抗战的必然前途。“我们相信这一次战争胜利的结果，一定要摧毁马关条约，不承认四十七年前满清政府替我们签订的卖身文契。我们一定要把台湾夺取回来，恢复为中华民国行省之一。”最后，柳亚子还表达了抗战胜利后与阿英一道赴台祭告郑成功的宏愿。“不过，无论如何，我总希望有一天和如晦先生在台湾登陆，到海国英雄延平王的祠庙之前，献以生花一束，旨酒三杯。”

此外，柳亚子还以绘图寄意的方式表达了抗战必胜、台湾必归的民族自信心，并希望赴台拜谒郑成功祠庙。1944年5月，尚在桂林的柳亚子请画家尹瘦石绘《东都谒庙图》。因战事迁延，该图实际完成于1945年10月。图中的延平王庙，实为根据想象所描绘。10月17日，柳亚子撰《南明延平王三世庙谥议》，并自题《东都谒庙图记》。柳亚子以图、文、诗互动互释，其文揭橥要旨：“既属宁复绘《辽东》《樱都》二图，示辽疆必复，倭寇必降。复属瘦石绘《东都谒庙图》，则知台湾之必归也。……得瘦石此图，传神笔底，如昔贤所谓卧游者，相与顾盼，俯仰于别有天地之海外扶余，则行且吊陈妃自遗迹，哭宁靖自故宫焉。其感慨奋发，又何如耶？理想为现实之母，余顽健不死，终当与图中人共践此宿诺耳。”他以诗歌直抒胸臆：“世仇已复齐襄九，人头饮器黄龙酒。齐民亿兆尽欢呼，河山还我东都秀。……老夫耄矣气犹雄，耿耿心精天亦牖。谒庙图成更作歌，图中想见英灵吼。”

在《南明延平王三世庙谥议》中，柳亚子高度肯定延平王三世的历史功绩。“滇都既覆，延平王以孤军守东都，祖孙三代正朔相承，延明祚至永历三十七年癸亥而始绝。非独延明祚也，东都一日不亡，人心一日不死，即炎黄以来相传之统绪一日不绝。”因此，在台澎光复之际，柳亚子建议重修延平郡王祠，“并追上延平王三世尊谥”。

抗战胜利后力促台湾回归祖国

中国抗战胜利后不到五年的时间内，美国的东亚战略由“扶蒋抑日”到“扶日反华”。这种逆转对中国的国际关系产生重要影响：“遏制中国、分裂台湾、‘以蒋制共’‘扶日反华’，成为新中国成立后美国东亚战略的基本特征。”新中国成立前后，柳亚子反对蒋介石与美国勾结，出卖台湾主权；坚决主张抗美援朝，解放台湾。

新中国成立前夕，柳亚子团结台湾同胞，共同致力于台湾回归的伟大事业。柳亚子在参加新政协会议期间结识了台盟代表——台湾女英雄谢雪红，并诗以赠之：“如何鬻国中行说，偏效儿皇石敬瑭。仗汝辛勤化民众，明珠还我太平洋。”在诗中，柳亚子抨击蒋介石挟美自重的卖国行径；同时，鼓励谢雪红团结广大台湾同胞，争取台湾早日回归祖国。此后，柳亚子还致信谢雪红，希望通过她结识更多的台湾青年。“弟应毛主席之请，前月二十五日移居颐和园之益寿堂。……此间风景绝佳，能约台湾诸男女青年同志，作竟日之游，由姊领导，尤所祈祷也。”柳亚子会晤了台盟代表一行六人，夸赞“雪红真人杰也”，并赠之以诗，表达了解放台湾后一践东都谒庙宿诺的愿望。

记取东都谒庙图，画师才调未荒芜。

终期跃马乘桴去，斗酒千诗慰老夫。

新中国成立后，柳亚子坚决主张抗美援朝。“我们决不能容忍美帝侵略我们的邻邦，更决不能容忍美帝侵略到我们的边境上来。”在他看来，台湾是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重要战略支点：其一，蒋介石企图以台澎为据点“反攻大陆”。“出卖民族，出卖国家，出卖主义的叛徒蒋介石，不是还在做复辟的昏梦吗？”其二，美国使台湾置于其卵翼之下，并阻止人民解放军解放台湾。“台湾是我们的领土，不是还在美帝占领之下吗？”为此，柳亚子号召中国人民“都不应该退却”，“要解放台湾”，并坚信“正义在我们的一边，最后的胜利也应该在我们的一边”。中国人民志愿军占领平壤后，柳亚子兴奋不已，诗以纪怀。

谒庙东都早画图，蒋家丑类看全俘。

槛车生致群凶日，杖叩休教赦老奴。

“在台湾乃至整个中国面临和遭受外来侵略的危急时刻，郑成功的反殖抗敌精神和爱国民族精神，往往被大书特书，多方演绎，广加颂扬。”柳亚子通过“对传统文化的弘扬与发掘”的南明史研究，来鼓舞士气、增强民族自信心与凝聚力，以抵抗日本侵略。因而柳亚子的台湾情结为民族危机所催生，并与郑成功形象相联系。“殷忧启圣，多难兴邦。”柳亚子的台湾情结是激发国人挽救民族危亡、促进台湾回归、共同致力于中华民族复兴的强大精神动力，不仅具有历史价值，而且在今天亦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陈友乔 陈 南）

来源：团结报团结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