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电话那头，父母的声音瞬间变得明朗而轻快，仿佛紧绷的弦终于得到了松弛。“瑶瑶，你总算想通了啊……爸妈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你先好好准备一下，我和你爸马上安排，差不多一个月，咱们就能团聚了。”

「爸，妈，我考虑清楚了，我同意出国留学了。」

电话那头，父母的声音瞬间变得明朗而轻快，仿佛紧绷的弦终于得到了松弛。“瑶瑶，你总算想通了啊……爸妈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你先好好准备一下，我和你爸马上安排，差不多一个月，咱们就能团聚了。”

她没有开灯，黑暗中只能听见自己均匀的呼吸声。窗外的夜色浓得如同泼洒的墨汁，她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我知道了。」

几句简短的客套之后，电话挂断了。她依然静静地坐在原处，眼眶微微泛红，但脸上却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

半小时后，门口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站起身迎上去，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道门被缓缓推开，白炽灯“啪”的一声亮起，刺眼的光线让她不禁眯了眯眼睛。

宋明轩换好鞋子走进来，才看见蜷缩在沙发上的她，微微一怔：「怎么还没睡？」

「在等你。」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可闻，「你没看我发的消息吗？」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外套随手丢在椅背上：「今天实验室太忙了，没看手机。」

语气平淡得仿佛在念一段与他无关的台词。说完，他就转身进了卫生间。

水声淅淅沥沥响起的时候，他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连续震动了两下。

周瑶瑶交叠的指尖轻轻一颤。她俯身拿起手机，输入密码——还是她的生日，他没有改。

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备注是“阿音”，头像是只粉色的兔子。

「明轩，今天谢谢你呀～」

「我到家啦！」

她沉默地往上滑了滑。上一条是昨晚九点：「我今天回国，你会来接我吗？」

再下面，是他秒回的两个字：「地址。」

周瑶瑶的睫毛低垂着。她想起昨晚，他八点五十回来，洗澡洗了一个小时。原来那一个小时，他是在回别人的消息。

她退出聊天界面，点开自己的对话框。从提醒带伞、午休吃饭，到超市里买的菜、路上偶遇的小狗……满屏都是她发出的绿色气泡。而他的回复，却是一片空白。

她轻轻地把手机放回原处，动作缓慢而沉稳。没有哭，也没有发抖。只是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像被抽空了一般。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宋明轩，是在大一开学典礼上。他作为新生代表站在讲台上，白衬衫显得清挺而干净，声音清澈而悦耳。不到一分钟，全校都知道来了个帅得让人说不出话的男生。

后来追他的人越来越多，情书、礼物、告白……他从没接受过。就连校花都被他淡淡一句“不方便”挡了回去。

周瑶瑶也告白了，而且不止一次。被拒绝第二十几次的时候，他终于点头。她说那是她人生中最亮的一天。

可真正在一起之后，她才发现，他依旧是冷的。消息不回、电话不接，话少得像冬天结冰的窗。

她总安慰自己：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不爱说话、不爱表达，但心里是在意的。

直到半个月前，她偶然用他的电脑，点进一个从不命名的文件夹——里面存着上千张同一个女孩的照片。

她偷偷拷出一张，托朋友去问。才知道那是许音，和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有人说，宋明轩喜欢她很多年，高考完本想表白，却被她一句“我们做一辈子好朋友”轻轻带过。后来她出国，他来了华大。

原来他不是冷，只是那份温热从不是给她的。

这半个月，她一直浑浑噩噩。想问他，又不知从何问起。直到前天，她听见朋友无意中提起：“宋明轩当年和你在一起，好像是为了忘了许音。”

那一刻，她突然就不想问了。

她静静地坐在黑暗里，听见书房传来他敲键盘的声音。他从不熬夜，十一点必定睡觉——那是她一遍遍叮嘱才养成的习惯。

可现在，他为别人破了例。

她起身推开卧室门。斜对面书房的门没关严，漏出一线光。他低头看着手机，嘴角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笑意。

她轻轻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无声地笑了笑。

也好。三十天后她就走了。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爱他想爱的人。

第二天早上，她特意去买了豆浆和油条——那是他唯一会多吃两口的早餐。他吃完起身拿外套，她忽然开口：

「今天周六，不是说好去迟月山看日落吗？」

他脚步一顿：「导师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她没说话，低头咬了一口已经冷掉的油条。

「下次吧，」他语气缓了缓，「下个月我空下来带你去。」

若是以前，她一定会高兴地凑上去抱他。可现在，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察觉到了什么，目光扫过桌上一本新买的倒计时日历——上面写着“30”。

「那是什么？三十天后有什么事？」

她伸手撕掉最上面一页，数字变成“29”。

「没什么，就提醒自己，一个月后有件重要的事要做。」

他点点头，没再追问。开门时他回头说：「晚上给你带黄梨挞。」

门关上之后，她站在原地，很久才轻轻笑了一下，眼眶发热。

那天下午，她开始整理东西。翻出一只从来没用的情侣杯、好几把他没拆封的刮胡刀、为合照准备的空相框……一件一件，都是她曾经怀着期待买回来的。

他把这当宿舍，她却把这里当作家。

但现在都不重要了。她把这些统统装进一个大袋子，拖到楼下的垃圾桶旁。

天黑之后，她累得靠在沙发上，打开朋友圈。

最新一条动态，是那个粉色兔子头像的女生发的日落照片。九宫格最中间那张，拍的是男生的侧影——他伸过来的手上，正提着一盒黄梨挞。

屏幕的光映在周瑶瑶眼里，轻轻晃了一下。

许音的联系方式，是她瞒着宋明轩辗转问了很多人才加上的。加上之后某天，她刷到许音发了一条朋友圈：

「好想吃国外的黄梨挞啊~」

她盯着那句话，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宋明轩总爱给她买这个甜品。

后来，她渐渐发现更多细节。他指定要用的那款洗衣液、他送她的那束花、他带回家的小摆件……都能在许音的朋友圈里找到一模一样的。

原来他和她在一起，是为了忘记另一个人。却没想到，他越陷越深，直接把她活成了谁的影子。

周瑶瑶轻轻叹了口气，眼里情绪翻涌，却没有眼泪。大概是难过太多次，心已经木了。她只伸手按了按发闷的胸口，走去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根黄瓜慢慢地洗、慢慢地啃。

墙上的钟走了一圈又一圈。

将近凌晨，宋明轩才回来。他空着手，像是完全忘了出门前说过要带什么。进门扫了一眼，忽然皱了眉：

“家里是不是少了什么？”

“清掉了一些用不着的东西。”

他点点头，继续解他的袖扣，没再多问。

周瑶瑶垂下眼睛。其实只要他稍微留意，就能发现清掉的全是她的东西。以他的敏锐，不可能猜不到她准备走了。

但他没有。他满心装的都是另一个人，注意不到她才正常。

不是吗？

谁会留心一个像室友一样的女朋友呢。

她正低头想着，他突然问：

“流麻这东西……你知道去哪定做吗？我不太懂这些。”

她怔了怔。昨晚许音才发朋友圈说想要，他今天就要送。

“现在流行的流麻定制水很深，容易踩坑，”她停顿了一下，“不过我会做，我帮你吧。”

宋明轩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迟疑——让现女友给暗恋的姑娘做礼物，是有点荒唐。但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把样式和要求发你。”

“好。”

她转身走进厨房，没让他看见她微微发红的眼角。

那一晚，她对着许音朋友圈里的图片，熬了一整夜才做好。

天亮时她把流麻递给他。宋明轩看见她通红的眼眶，难得露出一点心疼：

“辛苦你了。”

她摇摇头，声音透着力竭后的疲软：

“你喜欢就好。”

他没多说，转身就走了。

周瑶瑶望着他毫不回头的背影，轻轻说：

“就当是……我送你们最后的礼物。”

那天之后，宋明轩一整夜没回来。

他什么也没察觉，除了上课就是陪许音，早出晚归，有时连她的面都见不上。

周瑶瑶依旧安静地收拾行李，房间一天比一天空。

又过了几天，她正整理冬衣，电话响了。

“瑶瑶？明轩哥喝多了，你能来KTV接一下吗？”

宋明轩喝酒？他以前滴酒不沾的。

她没多想，拿起手机就打车过去。

包间的门虚掩着。她推开一点，看见宋明轩倒在一个女生怀里，两人低头说着什么，姿态亲昵得像一对恋人。

周瑶瑶呼吸顿了一下，慢慢走过去，向那女生伸出手：

“你好，我是明轩的女朋友，周瑶瑶。”

许音愣了一下，连忙推开宋明轩，试图摇醒他：

“你女朋友来了，快起来！”

可宋明轩醉得糊涂，又一次倒进她怀里，还握住她的手嘟囔：

“你才是我女朋友……”

整个包间顿时安静下来。

周瑶瑶脸上没什么表情，从包里拿出几粒解酒胶囊：

“先让他醒醒酒再说吧。”

胶囊服下，宋明轩渐渐清醒。一抬头看见周瑶瑶，他猛地从许音身边弹开：

“我刚刚认错人了……”

她笑了笑：“我知道。回去吧。”

他拿起外套正要走，却被几个朋友拦下来：

“别走啊明轩！难得聚一次，游戏还没开始呢！”

“就是！俄罗斯转盘，被指到的人必须说一个秘密！”

宋明轩看向周瑶瑶，她淡淡点头：“玩吧。”

没想到第一轮就转到了他。

大家起哄：“从轻发落！就公开一下通讯录和微信置顶吧！”

几个女生笑着帮腔：“肯定是瑶瑶啦，这有什么好猜的！”

宋明轩没说话。

有人趁机抢过他手机，屏一亮——“阿音”两个字赫然出现在置顶栏。

全场瞬间安静。

他一把拿回手机，起身往外走：“我去洗手间。”

十几分钟过去，他没回来。周瑶瑶有点担心，跟出去找。

却在卫生间门口听见他的声音：

“你故意转我？还提这种要求？”

另一个男声回道：

“我是在帮你！你喜欢许音那么久不说，瞒着现女友算什么？捅破了，她自然就退了……”

宋明轩语气冷下来：

“我的事，不用你管。”

周瑶瑶站在门外，轻轻笑了一下，眼角有点湿。她转身走进女厕，用冷水冲了把脸，然后给宋明轩发消息：

“我先下去了，门口等你。”

她背起包，慢慢走下楼梯。

刚到门口，妈妈的电话来了。絮叨了好一阵，最后问：

“都准备好了吗？”

她望着路灯，声音很淡：

“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走。”

电话刚挂，身后传来宋明轩的声音：

“走？你要去哪？”

她转过身，他正站在几步之外，眉眼凝着薄霜。

许音拿出手机扫完，表情明显愣了一下。她嘴唇动了动，像是想问什么，最后却只轻轻说了声“再见”。

出租车驶入夜色，窗外的风带点儿凉，吹得人酒意散了些。宋明轩揉了揉太阳穴，声音低低地开口：“瑶瑶，我和阿音是从小玩到大的……微信置顶还是高中设的，一直忘了换。”

周瑶瑶没应声。

车厢里只剩下风声和远处模糊的鸣笛。过了很久，宋明轩才意识到不对劲，转过头去看她——路灯掠过车窗，照亮她满脸的泪痕。

恋爱三年，他第一次看见她哭。他心里突然有些发慌。

“你……怎么了？”

“没事，”她抬手抹掉眼泪，勉强弯了弯嘴角，“刚刚风大，眼睛里进沙子了。”

说完她就别过脸看向窗外。霓虹灯影飞快地掠过玻璃，像抓不住的光点。她脑海里却反复浮现许音刚才那个诧异的表情——那个她偷看对方朋友圈被抓个正着的瞬间。

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已经输得彻底。

所以她哭了。不是委屈，是恍然大悟。原来在这段三人关系里，她始终是站在阴影中的那一个，连一点光都要靠别人施舍。

如果当初没有固执地追着他跑，没有为他一厢情愿留在国内……是不是至少还能留住最后那点尊严？

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好在，一切就快结束了。

回到家，周瑶瑶第一件事就是撕掉餐桌日历最上面那一页。数字“21”赫然映入眼中，红得刺目。宋明轩不自觉朝她看去，她却已经低头走进卧室，什么也没说。

洗漱完毕，宋明轩忽然拉住正在梳头发的周瑶瑶，俯身想要吻她。

周瑶瑶怔了怔。这三年来，从来都是她主动索吻，他偶尔回应，也总是蜻蜓点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靠近。

她抬手轻轻推开他。

“你今天喝多了，早点睡吧。”

她转身要走，他却从后面抱住了她。手臂收得很紧，仿佛怕什么消失似的。周瑶瑶没有动，也没有挣脱。他心跳的声音透过衣料传过来，急促，沉重，然后一点点平静下来。

第二天醒来，周瑶瑶有些意外地发现宋明轩坐在客厅沙发上。见她出来，他立刻放下书站起身。

“之前答应陪你去看出日落，但这几天天气都不好。要不我先陪你去环球影城？等放晴了我们再去迟月山。”

他说得条理清晰，仿佛排练过许多次。周瑶瑶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轻轻点头。

三年了，从来都是她缠着他要去这里去那里。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约会。

他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但她已经决定放下了。所以即便同游，也再没有了从前的雀跃。

午后阳光正好，他们随意逛着，玩了几个项目。见她始终没什么表情，宋明轩忍不住问：“不开心吗？”

周瑶瑶弯了弯嘴角：“没有，挺开心的。”

这时一位摄影师朝他们走来：“两位需要拍照吗？留个纪念？”

宋明轩怔了怔，好像突然意识到恋爱三年，他们竟连一张合照都没有。他刚要开口，手机却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他示意了一下，走到旁边接电话。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脸色微微变了变。

周瑶瑶静静望着他，见他突然回头，她也顺着他的视线转身——

戴着兔子发箍的许音就这样闯进了他们的视线。

一见到她，宋明轩立刻快步走过去，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你怎么在这儿？”

果然，只要许音出现，他就什么都忘了。

周瑶瑶垂下眼睛，婉拒了摄影师，慢慢跟过去。

最后一张合照，终究是拍不成了。

许音笑得眼睛弯弯：“我跟学长一起来的，但他临时有事走啦。正无聊呢，就看到背影像你，没想到真是你啊明轩！”

宋明轩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淡了：“学长？哪个学长？我认识吗？你们什么关系？怎么刚回国就约你？”

他一连串问题问得又急又密，周瑶瑶站在原地，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

“就是高三那个林耀学长呀，他两年前也出国了，我帮他联系过导师，他就是想谢谢我嘛。”

虽然许音解释得清楚，宋明轩脸色却依旧不好看：“以后想玩就叫我，别跟这些不熟的人出来，我不放心。”

周瑶瑶轻轻扯了下嘴角。在一起三年，他从未对她流露过这样的占有欲。哪怕她整夜不归，他大概都不会发现。

之后宋明轩不放心许音一个人，干脆提议三人一起。许音爽快答应，周瑶瑶也点了点头，默默跟着他们往情侣鬼屋走去。

鬼屋里灯光昏暗，迷宫般的通道里时不时冒出吓人的NPC。许音从进门就开始尖叫，几乎贴在墙上走，宋明轩始终护在她身边。

看两人越靠越近，周瑶瑶一言不发，推开一旁的任务门。

——任务卡上写得很清楚：“需一男一女亲吻，方可获取钥匙”。

许音四下张望，周围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NPC扮成的鬼影在暗处晃动，她吓得声音发颤，拉住一个刚进来的男游客：“那个，能不能请你帮……”

话没说完，宋明轩直接拉过她，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碰。

许音还愣着，他已经拿下钥匙塞进她手里，声音低沉：“你先出去，别怕。”

说完他一转头，正好对上周瑶瑶的视线。他表情一僵，像是想解释什么：“阿音她胆子小，我怕她——”

话音未落，许音又尖叫着扑出来。一群NPC追在她身后，宋明轩想也没想就搂住她，朝着出口跑去。

狭窄的过道顿时乱成一片。周瑶瑶被人流挤到角落，看着那两个越来越远的背影。

被丢下的永远是她，对吗？

从鬼屋逃出来的许音还在轻轻喘气，脸颊泛红，忍不住嗔怪：“明轩你太冲动了……再怎么担心我也不该当着瑶瑶的面这样，她肯定会误会的。”

宋明轩望着鬼屋紧闭的门，心里有些乱，没有接话。

许音又小声嘀咕：“那个任务那么难，瑶瑶一个人怎么办啊……总不能也随便找个人亲吧？”

“她不会的。”宋明轩说得斩钉截铁。

许音惊讶地看他：“你这么肯定？”

“嗯，她很喜欢我，眼里根本看不进别人。”

周瑶瑶正好推门出来，听见的就是这一句。

她嘴角弯起一个很苦的弧度。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知道她多么喜欢他，所以才敢这么毫不顾忌地伤害她。

她理了理被冷汗浸湿的鬓发，推门走出去。

许音立刻凑过来亲热地挽住她：“瑶瑶，你怎么出来的呀？”

周瑶瑶向旁边退开半步，语气很淡：“放弃任务就行，NPC会放人出来的。”

“还能放弃？”许音睁大眼睛看向宋明轩，“那我们刚才怎么……”

“是我太着急了。”宋时打断她，声音里带着歉意，“怕你害怕。”

许音脸上还带着红晕，她悄悄瞥了周瑶瑶一眼，语气试探：“原来……是可以放弃的啊。”

许音说完，轻轻笑了一下，眼睛弯弯的。

宋明轩站在一旁，没接话，只是抬手蹭了蹭鼻尖。

周瑶瑶看着他们俩，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她没应声，转身就朝出口走。

这一整天折腾下来，两个人都累得够呛。许音先开口说了再见，招手打了辆车，很快消失在街角。

宋明轩这才回过头，看向周瑶瑶。

“今天也累了，”他声音比平时软一些，“我们去吃饭？西餐行吗？”

周瑶瑶没抬眼。他难得这样主动，她心里明白——不过是因为刚才那个意外的吻，他有点过意不去。

她现在其实已经不太在意这些了，于是点了点头，“好。”

餐厅就在附近，宋明轩还特意订了二楼的包间。窗外夜景一片璀璨，桌上是烛台和白色桌布，花瓶里插着一支黄玫瑰。

周瑶瑶望着那朵花，眼神定定的，没什么表情。

宋明轩正要开口，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几乎是瞬间站了起来。

“突然有点事得先走，”他语气有点急，“瑶瑶，你自己吃行吗？”

周瑶瑶抬眼瞥了他一下，没问什么事，只是轻轻点头。

宋明轩抓起外套就快步下了楼。服务生正好端上前菜，看着空了一半的座位，有点不知所措。

周瑶瑶什么也没说，拿起刀叉，安静地吃完了这顿饭。

七点整，她叫的车到了。等车时顺手刷了下朋友圈。

指尖一滑，许音刚发的状态跳了出来——

照片里是她缠着纱布的小腿，隐约透出点血迹。配文是：

“好倒霉哦，怎么出来玩还能碰到连环追尾，一回国就进医院。”

第八章

回到家，周瑶瑶收到宋明轩同门师弟发来的消息：

“学姐，明轩哥怎么请了四五天假？发消息也不回，没事吧？”

她不用猜都知道他在哪，但还是敲了句回复：

“他家里有点事。”

发完这句，她走到餐桌边，抬手撕掉一页日历。

数字从21变成20。再过一天，就只剩十几天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浴室。水声哗哗，冲掉一整天的疲惫。

也许是真累了，这一觉她睡得很沉，第二天中午才醒。

公寓里静悄悄的，每一样东西都还在原处。宋明轩又是一夜没回来。

周瑶瑶已经习惯了。她自己去厨房倒了杯牛奶，靠着流理台慢慢喝掉。

一天又一天。日历从20变成15，宋明轩一点消息都没有，像消失了一样。

周瑶瑶忙着整理行李、准备材料，偶尔闲下来才会想起这个人。

而他大概正忙着照顾许音，从未想起过她。

周一，学弟又发来消息：“明轩哥还没回来吗？”

周瑶瑶这才拨通了宋明轩的电话。

电话那头安静了半晌，他才开口：“最近有点事在忙，暂时回不去。”

她握着手机，终于问出那句：

“是许音出事了吗？”

他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些：“阿音前几天回去时出了车祸。”

周瑶瑶想起那条朋友圈，顺口问：“严重吗？”

“轻伤，没伤到骨头。但她怕打针、不爱吃药，吃不好也睡不好，身边离不开人。”

他说得有些急，语气里都是担心。

“那天如果是我送她回去，也许就不会出事……我心里过意不去。”

周瑶瑶想说“没关系”，可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宋明轩以为她生气了，连忙道歉：

“对不起瑶瑶，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等阿音好点，我马上回来陪你。”

她没把这句话当真，只嘱咐他记得请假，便挂了电话。

时间像水一样流过去。倒计时从15变成10，最后变成个位数。

第三天，周瑶瑶回学校交留学材料，和同学吃了顿告别饭。

大家都很惊讶，纷纷举杯敬她：

“瑶瑶，你这一走好几年见不到了吧？太突然了！”

“以后常联系啊，别忘了我我们！”

几个室友四下看了看，小声问：

“都要走了，宋明轩怎么没来？你没告诉他吗？”

周瑶瑶低头笑了笑：“他最近忙，抽不开身。”

大家也没多问，转而安慰她：“异地恋也没什么，只要心里有彼此，肯定没问题的！”

她举起酒杯，微微笑着，杯沿抵住唇边，掩去了眼底的情绪。

爱当然能跨越距离。

可如果，根本没有爱呢。

第九章

聚会散场已是凌晨。

周瑶瑶回到公寓，撕掉又一张日历。

倒计时第二天，她起得很早。

她把整个公寓彻底打扫了一遍，将不再需要的东西统统打包扔掉。

之后她走进书房，把这些年写的日记、偷拍的照片，一页页送进碎纸机。

碎纸声嗡嗡作响，过去三年一点点被碾成碎片。

这个家，终于再也找不到她存在的痕迹。

最后一天，她睡得很沉。

拉开窗帘，阳光很好，是个适合离开的日子。

她把最后一点食物放进微波炉，顺手撕掉日历最后一张。

“叮”的一声响起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宋明轩推门进来，半个多月没回，他愣了一下。

“怎么空了这么多？”他望着明显少了许多东西的客厅，有些疑惑。

“用不上的就扔了，”周瑶瑶声音很平，“你以后看见喜欢的再买。”

他点点头，没多想，拎着刚买的菜走进厨房。

看见她正在吃加热的简餐，他端走盘子：

“今天是你生日，别吃这个，我来做。”

周瑶瑶有些意外。他还记得。

她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洗切炒煮的声音，墙上的钟一格一格地走。

菜刚上桌，他的手机又响了。

他接起来，电话那头是个中年女声，语气焦急：

“明轩？你去哪儿了？阿音又不肯吃药了，你快来劝劝！”

宋明轩没立刻答应，先低头看了周瑶瑶一眼。

“你去吧。”她说。

他松了口气，又有点过意不去：“等我过几天给你补过生日。”

周安摇摇头，“不用。”

门铃在这时响了起来。是他订的芒果蛋糕送到了。

他接过蛋糕再回来时，周瑶瑶已经站起身，表情平静地走过来接过蛋糕，像是怕耽误他的时间。

宋明轩心里莫名一涩。他看了眼时间，“你许个愿吧，我等你吹完蜡烛再走。”

周瑶瑶点燃蜡烛，双手合十。

烛光在她眼底轻轻晃动。

她轻声说出了最后一个愿望。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宋明轩清冷的眼底像落进星光，唇角弯了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许的是什么愿望？”他声音里带着笑，“我和你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周瑶瑶没说话，只是抿着嘴笑了笑，目光轻轻掠过他的脸，又低头看了眼时间。

“快到了，”她轻声提醒，“你别耽误了。”

宋明轩抬腕看了看表，朝她挥挥手，转身拉开门。

门缝渐渐变窄，他背影即将消失的那一刻，周瑶瑶突然脱口喊出：

“宋明轩，其实……”

他转过身，微微挑眉：“嗯？说什么？”

她望着他那张清爽干净的脸，话到嘴边突然哽住。几秒之后，她才摇摇头，扯出一个笑：

“没什么，路上小心。”

门“咔哒”一声合上。

脚步声渐远，最后彻底消失。空荡的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才轻轻飘了出来。

“宋明轩，其实我对芒果过敏。”

“其实今天……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最后一天。”

声音很轻，像呵出的白气，刚出口就散进了空气里。

墙上的钟指向十二点。

周瑶瑶站起身，把桌上几乎没动的菜和蛋糕一样样倒进垃圾桶。芒果奶油的气味甜腻得发慌，她一直忍着反胃。

她走进卧室，拎出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又从抽屉里取出一支马克笔。

日历停在数字0。

她一笔一划写下：

「宋明轩，我们分手吧。」

落款：周瑶瑶。

笔迹很稳，没有一点颤抖。

大门拉开又关上。她拖着箱子头也不回地走出这个曾被称为“家”的地方，脚步声在楼道里渐行渐远。

第十章

宋明轩从医院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他看了眼时间，还早，便想着回家带周瑶瑶出去吃顿饭。

这阵子忙，冷落了她不少。

可走到楼下抬头看，窗户是暗的。

他低头看表：九点半。

睡这么早？还是出门没回来？

他推门进屋，一片寂静。只有冰箱运作的嗡鸣。

他浑身黏腻，都是汗，便先进浴室冲了个澡。

半小时后，他擦着头发走出来，屋里依旧安静，没人回来的痕迹。

周瑶瑶从来没有晚归过。

他走到她卧室门前，推开虚掩的门——

整个人顿在原地。

墙上的照片和画全不见了。床铺上空荡荡的，连枕头都没有。

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

不是错觉。

他扔下毛巾冲进房间，拉开衣柜——空的。抽屉——也是空的。

她搬走了？

宋明轩心跳猛地加快，转身跑遍每个房间：书房的书少了一半，浴室洗漱台上只剩他的牙刷，客厅地毯、沙发上的玩偶全不见了，厨房里她最爱用的那个马克杯也没了……

每确认一件事，他胸口就沉一分。

直到他彻底意识到：这屋子里关于她的一切，都被抹得干干净净。

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他耳中嗡嗡作响，呼吸发紧，手不自觉地攥紧桌沿，指节绷得发白。

他茫然四顾，最终目光定格在墙上的日历。

数字0的旁边，有一行清晰的黑色字迹：

「我们分手吧。」

——周瑶瑶。

他一把扯下日历，手指发抖。

那几个字像针一样扎进眼里，刺得他眼底发红。

他抓起手机就拨她的电话。

漫长的“嘟——嘟——”之后，是冰冷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外套都没穿好，踩着拖鞋就冲出门，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学校。

赶在宿舍锁门前，他拦住一个女生：“麻烦叫一下508，周瑶瑶。”

十分钟后，宿舍门再次打开。

走出来的人却是谢芊芊。她看到宋明轩时明显一愣：

“宋明轩？你怎么……”

“周瑶瑶呢？”他声音发急，“叫她下来！”

谢芊芊更惊讶了：“瑶瑶她不在啊，她今天飞机去法国，你不知道吗？”

飞机？

宋明轩转身就往校门外跑。

一路拨她的电话，始终关机。

直到坐上去机场的车，电话突然通了。

“嘟”声只响了一次就被接起。

他心跳一滞，紧接着涌上来的是压不住的怒气。

第十一章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后，周瑶瑶抵达巴黎。

父母早在出口等候，一见到她就用力挥手。

“瑶瑶！这里！”

周爸接过行李，周妈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

“累了没有？飞机上睡没睡？”

周瑶瑶把脸埋在妈妈肩头，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不累。”

周爸推着行李车，周妈一直拉着她的手。

半年没见，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到家之后，周爸钻进厨房准备饭菜，周妈带她去看房间。

阳光透过白色窗帘照进来，床单是新铺的，有晒过的味道。

周瑶瑶把行李箱搁在墙角，整个人陷进床里。

“好舒服……”

“你先休息，饭好了叫你。”周妈轻声带上门。

她闭上眼，睡意很快漫上来。

恍惚中听到门外轻微的脚步声，碗碟轻碰声，还有父母压低嗓音的交谈。

像一首安眠曲。

她终于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

周爸本想叫她吃饭，却见她睡得正沉。

他悄悄拉开一点窗帘遮住斜射进来的阳光，正要离开，柜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周爸怕吵醒她，赶紧拿起手机走出房间，顺手带上门。

他走进厨房，把手机递给周妈看来电显示。

屏幕亮着：“宋明轩”。

周妈动作顿了一下，锅铲停在半空。

两人对视一眼，周爸按下接听键，还没开口，那头就传来一个压抑着怒气的男声：

“周瑶瑶！你什么意思？”

周爸没说话，把手机递回给周妈。

她沉默地听着，那头又问：

“你去哪了？地址发我，我们见面说。”

周妈这才开口，声音平静：

“她现在不方便，等她醒了你再联系吧。”

说完直接挂断，继续炒菜。

周爸在一旁着急：“谁啊？这什么态度？”

周妈瞥他一眼：“等她睡醒吃了饭再说。”

第十二章

饭香飘满房间时，周瑶瑶醒了。

她下意识伸手摸向床头柜——空的。

周妈正好推门进来：“醒啦？吃饭了。”

她迷迷糊糊坐起来：“妈，我手机呢？”

周爸闻声探头，有点心虚地递过来：“这儿呢，刚才怕吵着你，拿出来了。”

周瑶瑶接过手机，屏幕还暗着。

她正要解锁，却听见父母异口同声：

“瑶瑶，宋明轩是谁？”

她动作顿住，手指无意识地蜷缩。

十秒，二十秒。

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大一那年，周爸周妈办妥移民手续那天，厨房炖的冬瓜排骨汤还咕嘟冒着热气。母亲搅着汤勺突然说：“安安，下个月跟我们一起走吧。”

我盯着汤锅里浮起的油花，声音轻得像呵气：“我想留在国内读完大学。”

其实哪是为了读书。只是那时候，教学楼下撞见宋明轩抱书走过，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我手里刚买的冰奶茶突然就淌下水珠，冰得掌心发麻。

后来他们拗不过我，一步三回头地去了机场。送我回校的路上，我妈突然捏了捏我的手指：“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心里一跳，车窗摇下来，风呼呼往里灌。

终究没敢说。倒追这种事，说出来怕他们连夜飞回来围观。

一晃三年。每周视频，父母总绕着弯提“巴黎美院有个交换项目”“你表姐在塞纳河边买了套小公寓”。我咬着苹果含糊应声，眼神往旁边瞟——宋明轩正盘腿坐在地毯上打游戏，睫毛垂下来像扇子。

毕业前那个雨天，我给他整理论文资料时，鼠标不小心点进某个隐藏文件夹。

满满全是许音。

扎马尾辫的十三岁，合唱比赛获奖的十五岁，大学入学时拖着行李箱回眸的十八岁。最后一张摄于三个月前，咖啡厅窗边，她耳后的碎钻发卡亮得刺眼。

原来他电脑死机时反复敲空格键的烦躁，接到电话就说“朋友出事”的匆忙，甚至我生日那晚他心不在焉切错的蛋糕——全都不是错觉。

父母那边催得更紧，视频时已经不再掩饰担忧：“安安，你最近笑得很少。”

我蹲在行李箱前叠衬衫，突然说：“帮我订票吧，就下周。”

巴黎公寓的窗帘是母亲亲手挑的鹅黄色。第一天晚饭，筷子碰着碗沿发出清脆的响。父亲突然清清嗓子：“今天有个男生打电话到家裡来找你。”

我妈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我看着汤勺里晃动的香菇，听见自己异常平静的声音：“是前男友，分两个月了。”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冰箱压缩机启动的嗡鸣。父亲突然伸长胳膊夹走我碗里的鸡翅：“难怪听着说话不讨喜！改天爸爸给你介绍教授家的混血孙子，蓝眼睛像阿尔卑斯的湖水。”

母亲噗嗤笑出声，筷子尖点着红烧鱼：“这条鱼可是你爸折腾三小时才做成功的，快尝尝破没破相。”

晚些时候回卧室，解锁手机看见未接来电显示的瞬间，突然明白父母怎么知道的——宋明轩的号码即便删了名字，那串数字也早烙进记忆里。

他那样骄傲的人，大概从未被谁率先抛弃过。

指尖悬在删除键上很久，最终重重按下。

二

被手机震动吵醒时，窗外还是墨蓝的天色。

听筒里传来机场广播模糊的法语提示，混着他沙哑的嗓音：“我在戴高乐机场，地址发我。”

困意瞬间惊散。我握着手机走到窗边，冰凉的玻璃贴住额头：“宋明轩，我们真的没必要…”

“周瑶瑶。”他打断我，背景传来行李车滚轮的声音，“当初你说喜欢我时，我也没问过为什么。”

电话挂断后，微信接连震动。最新一条跳出来：“你追的我，为什么不要了？”

屏幕光在昏暗房间里明明灭灭，像三年前那个夏夜——我抱着给他庆生的蛋糕蹲在宿舍楼下，蚊子叮了满腿包。他小跑着出现时，额发都被汗浸湿了：“学生会突然开会…”

那时他切开蛋糕第一块就先递给我，奶油沾到鼻尖也不知道。

现在想来，或许他对待所有真心，都习惯性带着漫不经心的歉疚。

三

厨房飘来烤面包的焦香时，我终于关机起身。母亲正踮脚摆弄窗台的风信子，转头对我笑：“今天去蒙马特看看？你爸非要买那种条纹文艺衫

整整一天，我们穿梭在巴黎秋天的阳光里。父亲试穿滑稽的画家裤时，我和母亲躲在衣架后面偷笑；露天咖啡馆分食可丽饼时，糖浆沾到他胡茬上，母亲笑着用纸巾轻轻去擦。

直到夜色浸透塞纳河水，打开手机才看见未读消息塞满通知栏。最后一条停在五分钟前：

“我在十三区地铁站口的长椅上——如果你还想见我的话。”

晚风卷着落叶擦过脚尖，远处传来手风琴断续的音符。我慢慢按住心口，那里平静得像深冬结冰的湖面。

原来人真正死心的时候，连痛觉都是迟到的。

四

宋明轩永远不会知道，大四搬进出租屋第一晚，我偷偷在日记本写：“今天他修好浴室漏水的水管，手指被扳手划破却说不疼——原来他也会为我们的家受伤。”

许音回国那天，他凌晨站在阳台抽烟。我假装睡着，透过门缝看见手机屏幕亮着旧合照。烟灰簌簌落下来，烫红了木质地板。

其实早该明白的。他书柜最里层藏着许音寄来的明信片，邮戳是四年前的日期；某次醉酒他靠在沙发喊“音音”，我给他盖毯子时，他却突然抓住我手腕：“别走。”

三年里我像守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灯，总以为用心捧着就能等它大亮。直到在电脑里看见那个命名为“Zhen”的文件夹——他初中给许音取的小名，意思是珍珠。

最后我撕了张便签纸压在他键盘下：“衣柜里你的衬衫都熨好了，冰箱第二格有解酒药。”

没有写告别的话。像只是出门买杯咖啡，还会穿着他讨厌的毛绒拖鞋哒哒跑回来。

来源：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