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毒辣的秋老虎趴在人的脊梁上,把整个棉花地烤得像个巨大的蒸笼。我光着膀子,汗珠子顺着黝黑的皮肤往下滚,砸进干燥的泥土里,瞬间就没了踪影。嫂子陈婉慧戴着草帽,半弯着腰,动作麻利地把一朵朵炸开的棉桃塞进腰间的布袋里。她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薄薄的碎花衬衫紧紧贴在身上
毒辣的秋老虎趴在人的脊梁上,把整个棉花地烤得像个巨大的蒸笼。我光着膀子,汗珠子顺着黝黑的皮肤往下滚,砸进干燥的泥土里,瞬间就没了踪影。嫂子陈婉慧戴着草帽,半弯着腰,动作麻利地把一朵朵炸开的棉桃塞进腰间的布袋里。她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薄薄的碎花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蝴蝶骨的形状。
突然,她直起腰,长长地吁了口气,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扭头对我说:“志文,不行了,太热了,后背痒得难受,你能不能……帮我把汗擦一下?”
我当时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棉花杆子差点没拿稳。帮嫂子擦后背?这话说出来,天打雷劈都嫌动静小。我们这是农村,最讲究个礼数和分寸,叔嫂之间,那是得隔着一丈远的。我哥马志强要是知道了,不得把我的皮给扒了?可看着嫂子那被热气熏得通红的脸,和眼神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恳求,拒绝的话又卡在了喉咙里。
我哥马志奇,那在我们村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嘴甜,会来事,脑子活。早些年跟着村里的施工队出去闯,后来自己拉了个小队伍,专门包点小工程,听说一年到头也能挣个几十万。我呢,就笨了点,没我哥那活泛劲儿,初中毕业就学了门瓦匠手艺,带着几个老乡,干的都是实打实的力气活,挣的是辛苦钱。
因为这个,我爹妈打小就偏疼我哥。在他们眼里,我哥是马家的龙,将来是要光宗耀耀祖的,我就是那头拉磨的驴,踏实肯干,但也仅此而已。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是先紧着我哥。我哥娶媳妇,爹妈把老两口攒了一辈子的积蓄都掏了出来,盖了三层小洋楼,风风光光地把嫂子陈婉慧娶进了门。轮到我结婚,就只有两间老瓦房,彩礼钱还是我跟媳妇孙萍俩人自己凑的。
对此,我没啥怨言。谁让咱没本事呢?我媳妇孙萍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老劝我,说咱靠自己双手吃饭,心里踏实,不用羡慕谁。
大概半年前,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有一次我去找我哥商量给我爹过寿的事,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我哥压着火气的吼声,夹杂着东西摔碎的动静。我敲了半天门,嫂子才来开,眼圈红红的,脸色煞白。我问她咋了,她勉强笑了笑,说没事,不小心把碗打了。可我眼尖,瞥见她手腕上有一圈发青的印子。我心里咯噔一下,想多问两句,我哥就从里屋出来了,一脸不耐烦地问我有什么事。那件事,就这么含含糊糊地过去了。
再后来,嫂子开始隔三差五地找我媳妇借钱,每次都不多,三百五百的,说是给孩子买东西,或者娘家有事急用。我媳妇觉得奇怪,我哥不是挣大钱吗?怎么嫂子连几百块钱都拿不出来?可毕竟是家务事,我们也不好深问。
直到那天在棉花地里,嫂子提出那个匪夷所思的要求。我当时心里乱成一锅粥,第一反应就是我哥肯定又欺负她了,她这是心里有委屈,但又不敢说。看着她那双几乎要滴出水来的眼睛,我心里一软,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我扯了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手哆哆嗦嗦地伸过去,隔着那层薄薄的湿透了的衬衫,轻轻在她后背上擦了擦。我的手刚一碰到她的背,她整个人就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像是触电一样。
回家的路上,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嫂子那个眼神,那个请求,还有我指尖感觉到的那道硬棱,像一根刺,扎进了我心里。我把这事跟我媳妇孙萍一说,她听完,半天没说话,最后脸色凝重地看着我:“志文,这事儿不对劲。天底下哪有嫂子让小叔子擦后背的?她这肯定不是真的让你擦汗,她是有话想说,又不敢说,这是在给你递信号呢!”
孙萍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是啊,信号!嫂子那么一个要脸面、守规矩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除非她是被逼到绝路了。我越想越觉得后怕,手腕上的青印子,摔碎的碗,借钱的事,还有后背那道奇怪的硬棱……所有线索串在一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子里冒了出来:我哥,那个在外面风光无限的马家大孝子,该不会是在家里打老婆吧?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发冷。我决定得弄个明白,不能眼睁睁看着嫂子受委屈。可我哥那脾气,我要是直接去问,他非但不承认,搞不好还得跟我翻脸,说我挑拨他们夫妻关系。孙萍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从侧面打听打听,看我哥的工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男人在外面不顺心,就容易回家拿老婆孩子撒气。
这个消息像个晴天霹雷,把我给炸蒙了。我那个能干、孝顺、给马家光宗耀祖的好大哥,竟然是个烂赌鬼?那我爹妈给他的那些养老钱,我嫂子受的那些委“屈,岂不都是……我不敢再想下去。人心,怎么能坏到这个地步?他不仅骗了全家人,还在外面作威作福,在家里作践老婆!
我把打听到的事告诉了孙萍,她气得直掉眼泪,骂我哥不是个东西。我们俩商量了一晚上,觉得这事不能再瞒着了,必须得让嫂子脱离苦海。第二天,我找了个借口,说城里亲戚送了点东西,让我给嫂子送过去,特意挑了我哥肯定不在家的时间。
我到的时候,嫂子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孩子在一旁玩。看到我,她明显很紧张,眼神慌乱地朝屋里看了看。我把东西放下,压低声音说:“嫂子,我有话跟你说。你别怕,我都知道了。”
我的话像钥匙,一下子打开了她情绪的闸门。陈婉慧再也撑不住了,捂着脸,蹲在地上,压抑了许久的哭声撕心裂肺地爆发出来。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控诉,把这几年受的罪,像倒豆子一样全都倒了出来。
原来,我哥从两年前就开始赌,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后来输红了眼,越陷越深。没钱了就回家跟嫂子要,嫂子不给,他就动手打。那些钱,有的是嫂子的嫁妆,有的是她偷偷打零工攒下的,全被我哥抢去输光了。他甚至逼着嫂子回娘家骗钱。嫂子身上的伤,旧的添新的,就没断过。她想过离婚,可我哥威胁她,要是敢离婚,就去她娘家闹,让她全家都不得安生。她也想过报警,可我哥每次打完又跪下求她,说自己下次再也不敢了,为了孩子,她一次次心软。
那天在棉花地,她又被我哥打了,后背被皮带抽了一道血口子,火辣辣地疼。她实在是撑不住了,看到我,就像看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知道我不像我哥那么混,心眼实。她不敢明说,就想了那么个法子,是想借着擦汗的机会,让我摸到她背上的伤,引起我的怀疑。那是一个绝望女人的最后挣扎。
我深吸一口气,扶起嫂子,斩钉截铁地对她说:“嫂子,你别怕。这事我管定了!你不能再这么忍下去了,为了孩子,你也要离开这个火坑。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么样!”我让嫂子偷偷把这些年我哥打她的证据都收好,比如受伤的照片,医院的诊断记录,还有他那些催债的短信。然后,我给了她一个偷偷买的录音笔,让她在马志强再发疯的时候,录下来。我们要人证物证俱在,让他彻底翻不了身!
时机很快就来了。中秋节,我爹妈让我们全家回去吃团圆饭。饭桌上,马志奇又开始了他拙劣的表演,吹嘘自己最近又接了个大工程,需要二十万的启动资金,让我爹妈再支持他一下。我爹妈一听儿子有出息,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当场就答应把剩下的养老钱都取出来给他。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看着我。我哥马志奇脸色一沉,呵斥道:“志文,你发什么疯?”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我哥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我看你是嫉妒我过得比你好,在这儿挑拨离间!”
我爹妈也急了,我妈上来就推我:“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怎么跟你哥说话呢?快给你哥道歉!”
我看着他们,只觉得一阵悲凉。都到这个时候了,他们还是无条件地相信那个骗子儿子。我没理他们,从包里掏出一沓单据,是我托朋友打印的我哥的借贷记录和流水,一把摔在桌子上。“这是你的大工程吗?欠了高利贷八十多万,这也是你的本事?”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嫂子陈婉慧站了起来。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她慢慢地解开衬衫的两个扣子,拉下衣领,露出了肩膀和锁骨处那一片片触目惊心的青紫色瘀伤。
“爸,妈,”她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众人心上,“这些,也是伪造的吗?”
我爹妈看到那些伤,倒吸一口凉气,都说不出话了。马志奇彻底疯狂了,他指着嫂子和我,破口大骂:“你们……你们俩狗男女!陈婉慧,你这个贱人,是不是早就跟他勾搭上了?那天在棉花地里,你们俩干了什么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正要反驳,嫂子却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轻蔑和解脱。她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小小的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里面立刻传出我哥马大志奇歇斯底里的咆哮和咒骂:“……臭娘们!让你去借钱你不去,老子打死你!你敢离婚试试,我让你全家都活不成!那钱就是我输了,怎么了?你作为我老婆,就得给老子还……”
录音里的声音,恶毒、残暴,和我哥平时在我爹妈面前那副孝子贤孙的模样判若两人。铁证如山,再也无法抵赖。我哥的脸,从猪肝色变成了死灰色,整个人像被抽了筋的耗子,瘫在了椅子上。我妈指着他,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后两眼一翻,气晕了过去。
那顿所谓的中秋团圆饭,最终以一场天崩地裂的闹剧收场。后来,嫂子毅然决然地提出了离婚。我帮她找了律师,提供了所有证据,法院很快就判了。孩子归嫂子,我哥作为过错方,净身出户,还要支付抚养费。以他现在的情况,一个子儿也拿不出来。
经此一事,我哥马志奇彻底成了过街老鼠,在村里抬不起头,最后不知道跑到哪里躲债去了,再也没了音讯。我爹妈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岁,他们终于看清了大儿子的真面目,对我充满了愧疚。
嫂子……哦不,现在应该叫她婉慧姐了。她带着孩子,在县城租了个小房子,找了份工作,日子虽然清苦,但脸上却有了久违的笑容。她说,那是她这辈子过得最踏实的日子。
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那天在棉花地里,我因为害怕闲话,拒绝了她的请求,那后果会是怎样?或许,她还在那个不见天日的牢笼里苦苦挣扎,甚至可能发生更不堪设想的悲剧。善良,有时候真的需要一点点锋芒和勇气。大家评评理,我把亲哥的家搅得天翻地覆,帮着嫂子“对抗”我们马家,我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来源:滑稽小丑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