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和老家的兄弟通电话,嘱咐他少干重活累活了。他说,现在也没什么累活了,都是机械化,像收割小麦的活,包出去,连割带脱粒,一亩地才70块钱。这使我想起当年生产队里的那些活儿。
我和老家的兄弟通电话,嘱咐他少干重活累活了。他说,现在也没什么累活了,都是机械化,像收割小麦的活,包出去,连割带脱粒,一亩地才70块钱。这使我想起当年生产队里的那些活儿。
一、出粪
俗话说“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那时候,化肥还没普及,农业生产全仰仗农家肥,清出家家户户的粪便就成了一项特别重要的“活儿”,写在“记工本”是“出粪”。
没有电话、手机,生产队长邹保真给我们安排第二天的农活儿,都是在头一天收工时布置,比如说第二天安排人去各家各户去出粪,就得先说好从谁家开始,第二天早晨到谁家集合。
我们队是县城南大街,社员们住得特别分散。我家在最北边,离十字街200米,附近有几户人家;再往东、往南一直到花市街是一片;南街十字街往西,顺城街那边还有石家、刘家、潘家、高家和邹家的一些住户。出粪一般从我家这边最北面开始,上工的时候,大家陆陆续续来到我家。清粪的主力是妇女、小孩儿和不熟悉农活儿的人,我刚毕业,常常去出粪。
这活儿真不好干,厕所又脏又臭。队长一般会选在春天雨水少,或者夏天连着好多天没下雨的时候安排出粪。出粪用的粪筐,也叫箩头,柳条编的,一面平、一面圆,底窄口宽,上面有个长长的粗柳枝做的背筐系儿,可以挎在背上。大家各自背着筐,轮流把粪便清理出来装到筐里,再背到院子外面的路口,先用一个标准的筐量,因为要按筐计公分,量完后,再用排子车或牛车运走。
因为住户分散,户与户之间又不挨着,所以出粪这工作特别繁琐。出到谁家,一般都会准备好白开水,毕竟一个生产队的人就像一家人,条件好点儿的人家还会准备茶水。要是家里没人,或者下地、出门了——那时候好多人家没有街门,就用个木寨门,我们就直接进院子清粪,完了有专人记清了多少筐。
我们挨家挨户地出,有时候一上午出不完,下午接着出,从北边到南边的尹家街、花市街这一片清完,再到西顺城街清。
出粪这工作,辛苦不说,还得闻着各个厕所里不同的味儿,但现在回想起来,这活儿确实锻炼人,锻炼性格、锻炼做事的态度,也锻炼生存的意志。
二、运肥
各家各户清理出来的大粪,还有推出的土肥,都集中到路口,再用大车运往田里。所谓的大车其实就是牛车,牛车是有的,但牛却没有,就只能靠人来拉,也就是人拉牛车。
牛车体型较大,是那种有两个轮子的车。轮子前面是两根长长的横木,中间便是车厢,比常见的排子车要大得多。把肥料装上牛车后,就等着人来拉了。这时候,需要有一个人来驾辕,也就是原本套牛的那个位置,得找身材高大、力气大的人来担当此任。辕的两边分别拴上四五条绳子,每条绳子各由一个人拉,这样一辆车前前后后大约就得十来个人。
当时,各家各户的土肥和人粪,都一块装在了牛车上。牛车前后各有两个比牌子车更大的堵头,装满车肥后,那重量可想而知。
装满肥料的牛车要拉往地里,驾辕的人得时刻把握好方向,两边拉车的人则用力往前拽。队伍一般从南大街出发,一路向南,到了南城门后顺着南城墙向东拐,然后沿着南城墙一直往东走。平坦的路段还好应付,只要驾辕的人稳稳地把控着,两边拉车的人稍微使点劲,就能顺利前行,毕竟路面平坦,没有坡度。可要是遇到上坡路,那可就费劲了。两边拉车的人必须使出浑身力气,大家伙一开始走的时候还喊着“一二一”来统一节奏。随着步伐渐稳,大家一路上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地朝着田地进发。
不过,途中有一段既特殊又危险的路段,那就是到了东南城墙角。虽说那时城墙大多已不复存在,但城墙所在的地势,还是比城内和城外高出不少。到了东南城墙角,就得开始下坡了。这时情况就完全变了,原本往前拉的人,此刻得往后转,反着用力。驾辕的人用力往后坐,两边拉车的人也得用力往后拽。因为坡度比较大,所有人都小心翼翼、谨慎万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出了意外。
等下完大坡,接近平路的时候,两边的人又得小跑步往前冲。到了平地,大家又步伐一致,驾辕的专心驾辕,拉车的用力拉车,一路朝着生产队的田地进发。
运肥的活儿一年要有几次,春耕麦收秋种是必须的,我参与的都是在两边拉绳的活儿,因为自己瘦小,绝对驾不了辕,驾辕的是身材高大有力气有眼力的人,像队长邹保真以及刘全怀大哥,还有和我同龄的刘振海高振洲。
运肥看似是个简单的活儿,但在那个没有牛、没有机器,全靠人力拉车的年代,这在各个生产队可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这个运肥的过程,不仅锻炼了人们的力气,还锻炼了大家随机应变的机智和团队协作的智慧。
三、拉耙拉耧
20世纪七十年代,生产队建了牛棚,也养了牛,不过,牛的数量不多,在我的记忆里,大概就养了一头,还是头老牛。这头牛主要负责犁地,像春天种棉花、小麦收割后犁大块地,都得靠它。小块地就只能靠人工用铁锨掘地了。由于牛少,大部分活儿还得人来干。
犁完地就得耢地,这是耕地后的一道整地工序,通常紧接着犁地进行。耢地用的工具叫耢,一般是用木条或荆条编成的长方形框架,有的还会在框架上绑些树枝。为了让耢地效果更好,还会在耢上压一块石头增加重量。
耙地是让土地平整的关键工序。耙地有诸多好处,一方面能使耕地表面更平坦,保证播种深度一致;另一方面,能有效破碎土块、疏松土壤,适用于质地较硬、土块较大的土地。此外,还能把地表的杂草和作物残茬切碎并翻埋入土,减少杂草对养分和水分的竞争,促进残茬分解,增加土壤有机质含量。常用的钉齿耙由耙架和钉齿组成,钉齿一般是钢制的圆锥形,入土能力强。在北方旱作区,播种小麦、玉米等作物前,常常用钉齿耙来整理土地。耙地时,牛在前面拉,人站在耙上,一手牵着牛缰绳,一手用绳子控制着耙,这样才能把地耙平整。
关于耕地工序,先得用耢把地耢平整,再用耙进一步处理,让土地不仅平整,还要把土整实,之后才能播种。我们那儿把播种叫“讲地”。因为牛少,而且牛的力气有限,不能一直用它干活儿,所以有些活儿就得靠人力,于是就有了人拉耙、拉耧。那时,人们向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生活,可我们得先干好拉耙拉耧这些活儿。
耧是播种的工具,前面是个斗形,斗下边有个像小三角尺一样尖尖的铁环,类似犁铧。根据庄稼播种的深浅,后面有人扶耧,这可是个技术活。没办法用牛的时候,就得用人拉。在耧的两边拴上绳子,两边各站几个人,中间有一个架耧的人。架耧的人得走得直,这样播种才能成一条线,还得把控好行距。所以,架耧和扶耧都是技术活儿,我们这些在两边拉绳子拉耧的人也不轻松。耕过的地虽然耙平了,但土质很松软,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鞋扣里都能灌满土,迈一步都很沉重。
这就是20世纪七十年代初我记忆中种地的过程。记得有一年种小麦的时候,连着下了好几天大雨,地变得非常泥泞。但小麦得按时播种,为了抢时间,我们只能人拉着耧往前走。那艰难程度,虽说比不上爬雪山,但跟过草地有得一拼。当时我还担心庄稼长不好,会歪歪扭扭不成行,没想到庄稼长出来后,还挺整齐的,这多亏了当时扶耧和架耧的人。我记得扶耧的是生产队的刘全贵大哥,刘大哥平时爱喝点酒,但干活儿的技术一般人可比不上。
人拉耙、拉耧,真真切切地锻炼了我们像牛一样的耐力和韧性。
时光定格在到1968年,我回到生产队参加劳动,自此与那片土地上的繁重劳作结下了不解之缘。
上面我所写的,多是大活儿、重活儿、累活儿,然而,生产队里的活儿远不止于此,还有数不清的琐碎之活儿,既磨人又耗力。
犹记那干旱的春日,大地干涸,棉花播种成了难题。我们只能肩挑水桶,往返于水井与田地之间,一瓢一瓢地将水浇下,只为播下那一颗颗饱含希望的棉种。栽种红薯的时节亦是如此,挑着沉重的水桶,小心翼翼地为红薯秧苗送去生命之水,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辛。割麦子的经历,我已在另一篇文章中细细诉说。而到了秋收时分,田野里又是一番忙碌景象。割谷子时,锋利的谷穗割破手指是常有的事;掰玉米时,手臂被玉米叶划出一道道血痕;刨红薯时,腰酸背痛,却一刻也不敢停歇。这些活儿看似不起眼,却无不考验着我的体力与耐力。在那个没有机械助力的年代,每一项劳作都需要付出全部的汗水与力气,稍有懈怠,便难以圆满完成。
从1968年回乡参加劳动,到1973年的这五年,在漫长的人生长河中不过是短暂的一瞬,但就是这短短五年的农活儿,却如同一次次炼狱,将我千锤百炼,磨砺了我的品质,让我懂得了坚韧与担当;锤炼了我的意志,使我在面对困难时不再轻易退缩;赋予了我力量,让我有勇气扛起生活的重担;培养了我的韧性,使我能够在逆境中不屈不挠。
五年的生产队经历,就像人生旅程中的一座灯塔,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它是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篇章,每一次回忆起那些劳作的场景,心中都会涌起一股暖流。我由衷地感谢那段时光,感谢在生产队做过的那些活儿,是它们塑造了如今的我,让我在人生的道路上能够更加从容地面对风雨。
来源:大千雅雯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