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皇帝打掉我腹中胎儿,太监:皇后娘娘薨了,没有神女庇佑陛下也会死,完结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皇帝打掉我腹中胎儿,太监:皇后娘娘薨了,没有神女庇佑陛下也会死,完结
1
张玉薇,那个贵妃,刚掉了孩子。
沈闻天,我的丈夫,那个皇帝,就提着剑冲进了我的长乐宫。
他一剑捅进我八个月的孕肚,亲手挖出了我的孩子,连带我的胞宫。
血溅了他一脸,他眼都没眨。
为什么?
就因为我是天命之女。
只要我受伤,老天爷就会降下神药,帮我逢凶化吉。
我的孩子浑身发紫,小小的身体在我怀里,只微弱地哭了一声,就断了气。
我瘫在地上,血在身下汇成了河,感觉命都在流逝。
沈闻天却捡起了那凭空出现的神药,心情好得不得了。
他吩咐太医:“给皇后治伤。”
他甚至还擦了擦药瓶上的血。
“玉薇跟你不一样,她只是个凡人,她可受不了失去孩子的痛苦。”
我一把推开太医的手,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的伤太重了,没有药,三个时辰内,我必死无疑。”
沈闻天的脸白了一下,但立刻就被滔天的怒火淹没。
他指着我小腹上那道正在诡异蠕动、试图愈合的伤口,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笑:
“不就是个孩子吗!你洛雨萱至于撒这种弥天大谎?”
“全天下谁不知道你是神女!就算朕死了,你怕是也活得好好的!”
他一把将我掀翻在地。
“不许给她治!”
他甚至让宫人太监们拿我这个皇后开赌。
赌我洛雨萱到底会不会死。
赌我痊愈之后,是不是还会像以前一样,摇着尾巴爬到他面前,求他原谅。
可他不知道。
我若想死,天也留不住。
而我死后,他和他的大商王朝,将要面对的,是上天积压已久的雷霆震怒。
...
国师是闻着血腥味赶来的。
他到的时候,我就那样浑身是血,抱着我那青紫色的死婴,轻轻哼着摇篮曲。
我亲吻着他冰冷的小手,冰冷的小脚。
国师只看了我一眼,整张脸瞬间没了血色。
他“扑通”一声跪下,砰砰地磕头,撞得地砖都在响。
“娘娘!求您再给陛下一个机会!”
他磕得满脸是血,我才终于抬起眼皮。
“我已经给过他机会了。”
太多年了,我给沈闻天的机会,多到数不清。
他大婚之夜,掀开我的红盖头,却拿匕首划花了我的脸。
就为了给张玉薇手上的一道小伤口,求一瓶祛疤的神药。
他对着老天爷发誓,绝不碰张玉薇一根手指头。
转头就让她和我,在同一个夜晚怀上了孩子。
多少失望,都混着血泪吞进了肚子里。
我信了他一次又一次。
换来的,却是他捅向我孕肚,毫不留情的那一剑。
国师还不肯放弃。
他抖着声音说:“沈闻天辜负了您,老臣这就联合宗室三公,废了他!只求您,不要迁怒整个大商!”
我低下头,看着怀里紧闭双眼的孩子。
我摇了摇头。
“晚了。”
“上天感应到我怀孕,早就把这个王朝最后的气运,都系在了我这个孩子身上。”
“是沈闻天,亲手斩断了他沈家王朝的百年国运。”
国师听到这话,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倒在地。
他喃喃自语:“天命不可违……大商……真的要亡了吗?”
没错。
沈闻天本来的命数,就是个末代皇子。
是我爱上了他,不忍心看他陪着王朝一起死。
我救了他,也救了这个王朝,整整九十九次。
如果我的孩子能平安出生,大商还能再续命三百年。
可惜,孩子死了。
我的心,也跟着死了。
这凡人的躯壳一死,我便能飞升。
国师叹着气,让人收拾了这一地的狼藉,佝偻着背走了。
我贴着孩子冰冷的小脸,终于撑不住,昏了过去。
直到一阵粗暴的撞门声,把我再次惊醒。
2
我昏昏沉沉的,刚有点意识,门就被踹开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几个恶狼似的侍卫就冲了进来,一把抢走了我怀里的孩子。
沈闻天跟在后面,牙齿咬得咯咯响。
“朕都说了!玉薇就算生了孩子,也不会抢你的皇后宝座!”
“你为什么就是容不下她!肯定是你嫉恨玉薇,她吃了神药才会还肚子疼!”
孩子的死,已经让我对他彻底死了心。
但我没想到,他能荒唐到这个地步。
曾几何时,他明知道我是天命之女,却还是冲进了着火的祭坛。
他宁愿自己被烧得半死,也要把我拉下来。
他用自己的命威胁我,不许我再用伤害自己的方式祭祀。
我还记得,他那双烧焦的手,停在我的脸颊边,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
他还沙哑着嗓子说:“老天对你不公平,为什么非要你受伤,才肯降下福气。”
才短短五年。
五年啊。
我就变成了呼吸都是错的人,连我的念头,都能被他定罪。
张玉薇吃了神药,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想流产都难如登天,怎么可能还胎气不稳?
我连话都懒得跟他多说一句,只命令侍卫:“把孩子还给我。”
谁知道,沈闻天冷笑一声,说出了更恶毒的话。
“民间不是说‘以形补形’吗?朕看很有道理。”
“这孩子反正是个死的,不如拿来当紫河车,给玉薇入药。”
“也算你,为你未来的‘嫡子’做了点贡献。毕竟他出生了,也得喊你一声母后。”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我瞪大眼睛,狠狠咬住了嘴唇,满嘴的血腥味。
“他不足月就被你剜出来,魂魄不稳,只能依附肉身!”
“你是想让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吗!”
那样的话,就算我以后飞升了,也救不回我的孩子!
沈闻天愣了一下。
他幽深的眸子盯着我唇上的血。
他粗鲁地用带茧的拇指抹掉那片刺眼的红。
过了一会儿,他摆摆手,让侍卫把孩子还我,嘴上还嗤笑着:
“不愿意就算了,何必拿这种鬼话来吓唬朕。”
他话音刚落,张玉薇就领着人哭哭啼啼地闯了进来。
她也挺着八个月的肚子,一进来就跪在我脚下。
“姐姐,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他和您的孩子一样大,您一定不忍心,看他也‘胎死腹中’,对吗?”
她故意在“一样大”和“胎死腹中”上咬重了音。
那双含着泪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的笑。
沈闻天立刻心疼地把她扶起来,温柔地给她擦眼泪。
然后,他转向我。
对上我布满血丝的红眼,沈闻天沉默了几秒,然后冷酷地吩咐太医:
“现场制药。”
“不——!”我疯了一样扑过去,却被沈闻天死死抱住。
我小腹上刚愈合一点的伤口,因为剧烈挣扎,再次崩裂。
血,又一次涌了出来。
我疼得弓起了身子,冷汗把头发都打湿了。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我的孩子被扔进药瓮,被药杵一点点,捣成一滩模糊的血肉。
张玉薇端起药碗,一口喝干。
喝完,她转向我,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多谢姐姐,救了我的孩子。”
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快要断气。
我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没有人能看见。
只有我看见了,我孩子夭折的怨气,和王朝被斩断的死气,正顺着那碗药,一起钻进了她的肚子里。
沈闻天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抓住我的肩膀,厉声问我:“你笑什么!”
我擦掉眼角的泪水,冷冷地看着他们。
“我笑她张玉薇,亲手害死了自己的骨肉。”
“我笑她死到临头,还不知道!”
4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殿里出来的,只记得我跳进了太液池。
是国师发着抖,把我从冰冷的池水里捞了出来。
他颤巍巍地伸手探我的鼻息。
发现还有一口气,他才松了口气,猛地转头冲沈闻天怒吼:
“陛下!您非要逼死皇后,让老天爷降罪我大商才甘心吗!”
沈闻天的动作僵住了。
他的目光在我惨白的脸,和我已经冻得发紫的嘴唇上停了很久。
然后,他冷冰冰地说:“国师想多了。皇后有天命护体,她死不了。”
国师气得浑身发抖,他没想到沈闻天到了现在还执迷不悟。
他跺着脚,指着天上的太阳。
“您没看见吗!天上的太阳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再过三刻钟,等皇后娘娘脉搏一断,就是天降流火,赤地千里的时候啊!”
国师哭得老泪纵横。
“您现在废了贵妃,跪下求皇后回心转意,还来得及!”
“不然,大商就要亡国了啊!”
沈闻天的心里,莫名地慌了一下。
他慢慢走过来,视线在我跟国师之间摇摆不定。
终于,他弯下腰,似乎是软化了,伸手想从国师怀里接过我。
就在这时,旁边的张玉薇又开始啜泣了。
“如果姐姐真的这么讨厌我,我……我生下孩子就走,再也不出现了……”
“姐姐,你何必拉着国师一起来骗陛下呢……今天是冬至,太阳本来就会离人间近一点的……”
这话一出,周围那些原本吓得发抖的宫人,瞬间都松了口气。
沈闻天伸出的手猛地缩紧,指节捏得发白。
他冷声道:“玉薇说得对。”
下一秒,我被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冰冷的石板硌得我骨头生疼,我痛得弓起背发抖,冷汗直流。
沈闻天却看都没看我一眼。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脸上是被人愚弄的愤怒。
“装得真像,朕差点就被你们两个给骗了!”
“要不是玉薇早就告诉朕,你洛雨萱是下凡历劫的神女,情劫不了,你根本回不了天庭,朕还真以为你要死了!”
他弯腰,一把揪住我的头发,逼我抬起头。
他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我:
“你不过是拿朕当成你渡劫的工具罢了!”
“只有玉薇!只有她才是真心爱朕!”
我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连灵魂都在发抖。
这些年,我替他挡过毒箭,喝过毒酒,为他剜过心头肉。
就连他现在瞪着我的这双眼睛,都是我求老天爷换给他的!
可我对他所有的好,在他嘴里,都成了别有用心,都成了虚情假意。
“嗬嗬……”
我嘶哑地笑了起来,笑得胸口剧痛,一口接一口地往外呕血。
沈闻天厉声喝止我:“不许笑!”
我却充耳不闻,只是闭上了眼睛,静静等死。
天上的太阳越来越近,热浪扑面而来,仿佛在迎接我。
国师急了,突然冲过去,狠狠甩了张玉薇一个耳光。
“陛下!不要信这个妖妃的鬼话!皇后是凡人升仙,不是神女历劫!”
可沈闻天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只信他愿意信的。
“把国师按住!重打五十大板!”
我猛地睁开眼。
五十大板,那会把他活活打死的!
我不能连累他因我而死。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喊:“你疯了!国师是三朝元老,你敢杀他,你是要自取灭亡吗?”
沈闻天却笑了,笑得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蹲下来,用一种近乎亲昵的姿态,捏了捏我的脸颊。
“这不是还有你吗?朕的神女,朕的皇后。”
“你这个‘情劫’,足够保佑朕百年了,没了他又能怎么样?”
“再说,朕倒要看看,你给了他多少好处,让他这么拼了老命地帮你说话。”
他站起身,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既然国师说天要大旱,那就请皇后提前祭祀祈雨吧。”
“也让朕亲眼看看,你洛雨萱,到底会不会死!”
5
听到“祭祀”两个字,我猛地睁大了眼,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自从那年他把我从着火的祭台上救下来,我就再也没用过“以身祭天”的方式。
没想到,时隔五年,是他亲口让我再上去。
我惨笑一声。
“你放了国师,我就如你所愿。”
“不要啊!娘娘!”国师嘶吼起来,“您这具凡胎已经油尽灯枯了!上天就算有感应,也不会降下恩泽的!”
“您会被活活烧死在上面的!”
他转向沈闻天:“陛下!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大商的列祖列宗都在看着您,您别再执迷不悟了!大商真的会亡啊!”
国师的眼角,流下了血泪。
他这副样子,把所有人都吓住了。
沈闻天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挥挥手,让侍卫暂停行刑。
他知道,国师把江山看得比命还重,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沈闻天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明明是冬天,却热得人喘不过气。
难道……
他不敢再往下想。
不管是他自己,还是整个大商,都无法承受“我会死”这个可能性。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放了国师。
可就在这时,张玉薇突然从人群里推出来一个宫女。
我的瞳孔瞬间缩紧。
那是我的人,我的贴身宫女,青鸟。
青鸟“扑通”跪下,大声喊道:
“陛下!您千万别信国师的话!奴婢早上亲耳听到,国师在跟皇后密谋,他们要废了您,另立新帝!”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只恍惚听见,沈闻天用冰冷的声音下令:
“国师妖言惑众,即刻,乱棍打死。”
侍卫们举起了棍子。
几声沉闷的击打声过后,那个为国为民一辈子的老人,就成了一滩分不清面目的烂泥。
青鸟领了赏。
然后,她亲自押着我,走上了祭坛。
她贴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娘娘,对不住了。谁让奴婢……赌您今天会死呢。”
我眼神空洞地看着她。
这个女人,是我当年从快饿死的人堆里救出来的。
我问她:“你……不怕老天爷降罪吗?”
青鸟一边帮我整理祭服,一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娘娘说笑了。您以前受了那么多次伤,什么时候见老天爷降罪了?”
“其实我也不想害您,可只有您死了,贵妃娘娘肚子里的龙子,才能平安出生啊。”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兴奋和憧憬。
“那孩子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等他出生,大商一定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我没再说话。
我只是最后看了一眼台下。
张玉薇正小鸟依人地靠在沈闻天怀里,一脸得意地摸着肚子。
我扯了扯嘴角,笑了。
祭台下,侍卫统领请示沈闻天:“陛下,是否点火?”
沈闻天沉默了很久,久到火把都快熄灭了。
直到张玉薇在他怀里娇滴滴地哼了一声,说孩子闹得她腿软。
沈闻天才猛地一挥手。
“点火。”
火焰瞬间蹿了上来。
他还大声吩咐着:“祈雨之后,谁也不许再提国师的事!皇后永远是朕的皇后,谁也……”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在他急剧收缩的瞳孔中,映出了好几个燃烧着的巨大火球,正从太阳里分离出来,朝着皇宫,狠狠砸下!
6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大地都在颤抖。
无数宫殿在火球的撞击下倒塌,皇宫瞬间成了一片火海。
青鸟大脑一片空白。
她眼睁睁看着,刚才还跟她说话的同乡,被一颗火球砸中,当场变成了肉泥。
她疯了一样尖叫:“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天灾!”
她爬向张玉薇:“贵妃娘娘!你不是说你的孩子才是天命之子吗!”
“你快让他停下降灾啊!求求你了!所有人都会死的!”
她想去抓张玉薇的衣服,可还没靠近,就被贵妃的侍卫一脚踹飞。
好巧不巧,她飞出去的方向,正对着一颗刚落下的火球。
那火球的温度高得吓人。
只一瞬间,青鸟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被点燃了。
剧烈的疼痛让她在地上翻滚,嘶吼。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人肉被烤焦的香味。
她忽然想起来了。
当年她被我救下的时候,空气里也是这个味道。
那年黄河改道,遍地饥荒。
她在逃难时被抓住了,那些饿疯的人把她绑在架子上,就像烤一只羊一样,准备吃了她。
是我跳进黄河平息了水患,又把她从烤架上救了下来。
一开始,她对我感恩戴德。
可后来,她开始恨我。
她觉得我如果有本事,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阻止灾难?非要等死了那么多人,才假惺惺地出来救人。
所以,张玉薇说自己怀了天命之子,她立刻就信了。
她以为自己跟对了主子。
可……为什么,那个“天命之子”,没有来救她呢?
国师临死前的嘶吼,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她眼前闪过无数张熟悉的脸,她的亲人,她的朋友……
原来,皇后死了,老天爷真的会降罪。
是她。
是她亲手害死了所有人。
“娘娘……我错了……我真的……好后悔……”
青鸟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祭台的方向伸出手。
下一秒,又一颗火球落下,将她彻底吞噬。
连灰都没剩下。
皇宫里,哭喊声,求救声,响彻云霄。
“天罚啊!上天降罪大商了!”
“皇后娘娘呢!快去请皇后娘娘救命啊!”
可我。
在第一颗火球落下的瞬间,在祭坛的烈火中,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我再也救不了任何人了。
天命自有定数。
我曾经逆天改命,救了太多本该死的人。
现在,老天爷也不过是收回一点利息。
我的魂魄飘在半空,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这人间惨剧。
可我等了很久,接引我的天光,迟迟没有出现。
冥冥之中,我好像明白了。
我还有心结未了,所以走不了。
我的心结?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个逆着人流,冲向祭台的男人。
沈闻天。
“雨萱!雨萱!”
我有些恍惚。
我都不记得,他有多久没这么喊过我了。
这几年,他只会冷冰冰地叫我:“皇后。”
我看着他推开人群,穿过大火,不顾一切地冲向我。
“陛下!不能再过去了!火太大了!”贴身太监哭着拉他。
“会下雨的!”
沈闻天一把甩开他,神情已经癫狂扭曲。
“老天爷舍不得让雨萱受伤的!一定会下雨的!”
他不信国师的话。
什么皇后死,天灾降。
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洛雨萱还没给朕生孩子!她怎么可能会死!”
“古书上说了!神女要诞下子嗣,才算历劫完成!我们没有孩子,你不许走!”
他语无伦次地大喊着。
我的魂魄,狠狠一震。
原来是这样。
滔天的愤怒和痛苦,像岩浆一样在我的灵魂里灼烧。
我想起来了。
当初他知道我怀孕时,身体绷得死紧,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有了,就留着吧。”
可当他拿着剑,划开我肚子的时候,他却满脸是血,笑着说:“这个孩子,本来就不该出生。”
他要的,只是一个“神女之子”,一个能让他历劫“圆满”的工具!
我的孩子何其无辜!
我眼前浮现出那些没做完的虎头鞋,浮现出孩子在我肚子里踢我的样子……
我的心,痛到极致。
“下雨了!下雨了!你看!朕就说了会下雨的!”
沈闻天狂喜地大喊。
我这才发现,我的魂魄在流泪。
上天有感,竟真的降下了大雨。
沈闻天脸上的狂喜,让他整张脸都在发光。
他像疯了一样冲向祭台,连龙靴都跑掉了一只。
“雨萱!朕想通了!你拿朕当工具就当吧!朕认了!”
“你讨厌张玉薇,朕马上就废了她!朕再也不跟你赌气了!我们好好过日子……”
他的话,停住了。
雨水浇不灭天火。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颗巨大的火球,无视了大雨,径直砸向了祭台。
砸向了我那具焦黑的尸体。
“不——!”
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根本不像人能发出的惨叫。
那声音里,全是绝望、痛苦,和……悔恨。
火球爆开,祭台连同我的尸身,瞬间化为灰烬。
7
我以为我会魂飞魄散,但没有。
我的魂魄,跟着沈闻天回了寝宫。
他从火堆里扒出了我那具……已经烧焦的尸体。
当丞相带着三公重臣们闯进来的时候,沈闻天正坐在床边,用一把玉梳,给我梳理焦黑的头发。
“嘘。”
他回头,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轻声说:“小点声,雨萱睡着了。”
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诡异。
这副样子,让所有见惯了场面的老臣们,都从心底里发寒。
大殿里安静得可怕。
最后,还是丞相硬着头皮开了口。
“陛下,现在全国各地的天灾奏折,已经堆满前殿了。”
“黄河决堤,云城瘟疫,西北大旱……您,总得给个章程。”
其他人也立刻附和:
“是啊陛下!您逼死了皇后娘娘,害死了国师,老天爷降罪大商,您必须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
“吵死了!”
沈闻天猛地一甩袖子,桌上的瓶瓶罐罐摔了一地。
所有人吓得立刻闭上了嘴。
他发完火,又转过身,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我那具残破的尸身。
那动作,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我现在这副样子,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这二十多年,我顶着“天命之女”的名号,帮大商挡了无数天灾人祸。
我受了无数的伤。
以前,那些伤口靠着神药,或者我自己变态的恢复力,都愈合了。
可现在我死了,那些我为大商承受过的,所有隐藏的伤口,全部在这具尸体上,重新显现了出来。
沈闻天抚摸着我枯黄焦黑的头发。
“这是承天三年,大旱,求雨的时候烧焦的。”
他低下头,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亲吻我那只被水泡得浮肿、指甲都掉光了的手。
“这是天佑五年,雨萱为了平息水患,跳进黄河,被鱼……啃食的。”
“还有这些刀口,是蛮族入侵,她在战场上留下的。”
沈闻天的语速,越说越快,越说越急。
一桩桩,一件件。
有些事,连我自己都快忘了,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我的魂魄飘在半空,讽刺地笑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第一次觉得,天门没开,也挺好。
我之前还担心,我不能飞升,是不是因为对他还残留着感情。
现在看来,那真是太恶心了。
我的心结,只有我死去的孩子,和我滔天的恨意。
大殿里,沈闻天突然话锋一转,开始厉声质问那些大臣:
“雨萱为大商做了这么多!你们在座的各位,谁没受过她的恩惠?”
“你们说是我逼死了她,那你们呢!”
“是你们说,神女不能干政,不能把持后宫,所以我才收了她的凤印!”
“是你们说,国库空虚,所以我才在明明能用钱解决的时候,一次次逼她……用她自己去换!”
“够了!”
脾气最火爆的太尉站了出来,打断了他。
“难道!你亲手剜出自己的孩子,也是我们逼你的吗?”
“我们这些人,难道不是为了大商的江山社稷吗?”
“放任皇后和国师联手,谁知道哪天她会不会搞什么‘神权代皇权’?”
“陛下!难道不是因为您自己也有这种顾虑,才会默许我们打压皇后的吗?”
太尉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他指着我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伤。
“皇后身上的旧伤,我们认!”
“可她脸上的划伤呢!她肚子上那个血窟窿呢!难道也是我们逼你这个皇帝干的吗?”
“我们什么时候让你这么凌虐发妻了!”
“是你自己!是你沈闻天生性暴虐,识人不明,宠信妖妃,才会害死神女,让老天爷降罪大商!”
沈闻天被骂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目光,呆呆地落在我脸上那道陈年划痕上。
他大概是想起了,新婚之夜,红盖头下,我满脸通红,眼睛亮晶晶地喊他“夫君”的样子。
他又看到了我小腹上那个巨大的空洞。
他一定也想起了,我拉着他的手,放在我隆起的肚子上,幸福地说:“要生一个像你一样英俊的儿子,让他帮大商,万国来朝。”
是他错了。
全都错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闻天突然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无比癫狂。
两行血泪,从他通红的眼里流了出来。
“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
“不用你们逼我,朕自己会下罪己诏,向老天爷谢罪,向天下万民谢罪。”
他停下笑,眼神变得阴狠。
“但在这之前,朕要亲手,料理了‘她’!”
8
我(洛雨萱,现在是灵魂状态)顺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那个阴暗的角落。
张玉薇就在那儿。
她头发乱得像个鸡窝,脸上全是血,整个人瘫跪在地上。
最吓人的是,她嘴里竟然塞着一只刚被砍下来的、血淋淋的手。
她的表情是完全呆滞的。
眼珠子一动不动,好像个被人抽走了魂的木偶。
直到皇帝沈闻天提着剑,一步步走近。
剑上的寒光似乎刺醒了她。
张玉薇“哇”地一声吐出口中的断手,连滚带爬地朝丞相伸手。
“世伯救我!陛下他彻底疯了!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插叙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
天上的火刚停,张玉薇和她的贴身宫女就被侍卫抓到了皇帝面前。
那个宫女也是头铁,居然敢说:“您不能为了一个死了的皇后这样对待贵妃娘娘,娘娘肚子里还怀着……”
她一句话都没能说完。
沈闻天当场暴走,下令剜了她的舌头、砍断了手脚。
那宫女活活哀嚎了两个时辰才断气。
而那只断手,就是沈闻天亲手塞进尖叫不止的张玉薇嘴里的。
面对张玉薇这幅疯癫的控诉,在场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面面相觑。
只有沈闻天,嘴角挂着一抹冰冷的笑。
疯子?
雨萱都死了,他当个疯子又怎么样?
“你既然有胆子对朕撒下这种弥天大谎,你就该想到今天的下场!”
沈闻天双目通红,恨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张玉薇这个贱人,她怎么敢这样骗他!
过去所有对她的怜惜,此刻全变成了滔天的怒火。
沈闻天恨不得把张玉薇千刀万剐。
只要一想到,雨萱如果知道,自己把她所有的付出都当成了“度情劫”的手段……
沈闻天的心就像被无数把匕首插进来,狠狠地拧。
他捂住胸口,猛地一剑劈下!
“雨萱身上受了多少伤,朕就要在你身上,炮制出多少伤口!”
“不!”
张玉薇尖叫着,求生欲爆棚,居然躲开了这一剑。
“不要杀我!我父亲弟子满天下,他对大商忠心耿耿!求陛下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我!”
一阵滴答声响起。
黄色的腥臊液体从张玉薇的裙子下面蔓延开来。
在巨大的恐惧下,她吓尿了。
丞相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爹,还有你全家人,都死了。”
“一块陨石,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张府。你家上下54口人,全死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张雨薇的求救声戛然而止。
她愣愣地抬头,好像没听懂丞相在说什么。
她用期待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其他人,可没有一个人敢和她对视。
她其实早该想到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爹作为百官之首,早就该和三公一起进宫了。
“报应!哈哈哈哈!是报应!”
在陨石砸下来的那一刻,张玉薇就后悔了。
她从来没想过,洛雨萱的死,是真的会激怒老天爷的。
张玉薇眼前闪过父亲宽大的手,母亲慈爱的笑,还有她牙牙学语的小侄儿……
都没了!
“娘娘!神女!是我错了!是我太贪心了!是我看不惯陛下对你好!我真的错了!”
张玉薇一边哭喊忏悔,一边又是一声痛呼。
说话间,沈闻天已经一剑划花了她的脸。
随后,是连绵不绝的惨叫。
我懒得去听她的忏悔,也不关心她的下场。
我只是抬头望着天,奇怪为什么天门还不开。
也许,等张玉薇彻底死了,我才能放下人世间的纠葛吧。
就在这时,惨叫声突然停了。
只见张玉薇死死抱着肚子,又大喊了一声。
“你不能杀我!我肚子里的龙子是天命之子!只有他才能救大商!”
锋利的剑尖,停在了张玉薇的肚皮上。
张玉薇赶紧抱着肚子往后缩。
“真的!你信我!我这次没有骗人!”
“我爹曾经秘密请了天玄子给我腹中的孩子批命,说他是未来的天下共主!”
天玄子,是老国师的另一个弟子,自从老国师继位后,他就消失了。
丞相一听,立马劝道:“陛下,宁可信其有啊!大商的江山社稷要紧!”
一直没说话的老王爷,终于开口了。
他用拐杖重重一敲地面,声音低沉。
“皇帝,你已经酿成了大错。若再一意孤行,那就别怪老臣……废帝了!”
沈闻天一脸不敢相信。
可老王爷决绝的神色告诉他,这不是在开玩笑。
而那些隐隐站在老王爷身后的重臣们,也用沉默表达了他们的态度。
沈闻天从没想过,雨萱一死,自己会被逼到这个地步。
他咬着牙冷笑,刚要说话——
殿外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嗓音:
“陛下不好了!先帝的陵墓被雷劈开了!”
“咣当”一声,宝剑落地。
9
沈闻天最终还是低头了。
在宗室和重臣的联合逼宫下,这个靠我(洛雨萱)才登上皇位的男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我平静地看着张玉薇,再一次大摇大摆地搬进了坤宁宫。
那里,本该是我的住处。
而沈闻天,一夜白头。
整个人迅速脱相,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他日日夜夜抱着我冰冷的尸体,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泪水刚从眼眶滴落,又被他慌忙擦去。
“不能……不能掉在雨萱脸上……会让她不安息的……”
沈闻天跪趴在我身边,用自己的脸去贴我冰冷的脸颊。
“雨萱,你再等等我,等大商有了合适的继承人,我就去陪你。”
没有雨萱的每一天,都让他煎熬到恨不得立刻去死。
如果不是大商的江山风雨飘摇,他早就自尽了。
可惜啊,他不知道。
大商,已经没有未来了。
同样不知道这个事实的张玉薇,正春风得意。
她刚以“肚中龙子闻不得香烛味儿”为由,叫停了沈闻天给我办的七七四十九天道场。
没过几天,她又“不小心”,剪掉了我曾经亲手给沈闻天做的那个香囊。
沈闻天看着破碎的香囊,当场呕出了一口血。
他看张玉薇的眼神,已经像在看一个死人。
但张玉薇怕吗?
她一点都不怕。
心腹提醒她小心皇帝秋后算账。
张玉薇只是得意地抚摸着肚子:“本宫肚子里这个,可是天命之子。”
“有洛雨萱那个蠢货的教训在,陛下就算恨死我,也不敢冒着得罪天命之子的风险,对我动手。”
等所有人都退下后。
张玉薇满脸慈爱地和肚子里的“胎儿”互动。
突然,她冷笑着,朝着我这个方向(灵魂状态)开口了:
“洛雨萱,没想到吧,笑到最后的还是我。”
“等我肚子里的孩子出生,我就要把你挫骨扬灰,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至于沈闻天?他还念着你?”
“哈哈,等我皇儿登基,他必然要被废掉。到时候,本宫就是万人之上的太后,永永远远压你一头!”
我用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听着她的狠话。
她根本不知道,她自己浑身上下,早已被代表死亡的黑气笼罩。
至于她嘴里的“好皇儿”,也早就不知道死了多久了。
被困在人间的这段日子,我的情绪,早就不会因为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而波动了。
我只等她死,等天门开,我好成仙。
很快,到了“瓜熟蒂落”的日子。
张玉薇疼了整整三天三夜,叫声惨得半个京城都听见了。
血水一盆一盆往外端,可她就是生不下来。
换个普通产妇早死了,但张玉薇吃过神药,又被诅咒,只能活生生受着这份折磨。
满朝文武和宗室长辈都守在殿外,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坏消息接二连三。
先是历代皇陵全被雷劈开了。
接着,被视为大商龙脉的天宁山,塌了。
就在张玉薇快要不行的时候,沈闻天,拿着剑,走进了产房。
“陛下!你、你要干什么?我怀的是天命之子!”
沈闻天握着剑柄,那眼神,像是饿鬼盯上了猎物。
“三公已经同意了,剖腹取子。”
他脸上是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意。
“朕早就说过,你肚子里的种能活就行。至于你,早该给雨萱陪葬了。”
在张玉薇撕心裂肺的惨叫中,沈闻天一剑劈了下去。
就在剑落下的瞬间,天光大亮!
所有人都露出了狂喜的表情,连沈闻天眼里都燃起了希望。
他终于可以对列祖列宗有个交代了。
他终于可以去找雨萱了。
可惜,希望来得快,破灭得更快。
产房里,没有婴儿的哭声。
沈闻天亲手剖出来的,是一个死了至少两个月、被羊水泡得发胀的死婴。
“不,不可能!我不信!”
张玉薇彻底疯了。
“我吃了神药!我还吃了皇后腹中胎儿做的药引!我按照天玄子说的做了!”
“我的孩子是未来的天下共主!我是太后!没有人能越过我!”
伴随着她的尖叫,京城又一次地动山摇。
死婴从沈闻天手中滑落。
他怔怔地愣了一会儿,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瘦骨嶙峋的肩膀不断抖动,笑着笑着,变成了号啕大哭,疯狂地弯腰干呕。
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哈哈哈哈……大商真的要亡了!列祖列宗在上,朕是千古罪人!”
而雨萱,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闻天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后悔,他悔得恨不得一刀捅死过去的自己。
笑了很久,哭了很久。
他直起腰,抹掉眼泪,突然变得异常平静。
在张玉薇惊恐欲绝的眼神中,沈闻天一脚踩在她流出来的肠子上。
迎着她凄厉的惨叫,他微微一笑。
“放心,在大商灭亡之前,朕会先好好料理了你。”
“朕会让你后悔,为什么没有死在两个月以前。”
这场凌虐,足足持续了三个月。
与此同时,全国各地民乱四起。
沈闻天全然不顾。
他每日只是抱着我的尸体,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张玉薇。
天玄子被抓住、押送进宫中的时候,张玉薇已经是一滩勉强还有呼吸的肉泥了。
这段时间,她几次濒死。
但因为吃了神药和死胎,她始终死不了,只能日日夜夜承受着无尽的折磨。
张玉薇费力地睁大眼睛,看着一身老农打扮的天玄子,用最后的气息问:“……为什么?”
她不信,她不信一切都是假的。
但天玄子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天大的蠢货,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天降神药是真的。”
“但‘紫河车’(胎盘)药引是假的。”
“谁让你这么蠢,我说什么你都信。”
“天命之女(洛雨萱)腹中的,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聚集了大商最后的气运。”
“你吃了用他做的药引,你怎么还敢妄想自己能有命在?”
“不过,也多亏了你。不然,我们想杀死天命之女,真的太难了。”
10
“啊——!”
凄惨到不似人声的喊叫,从张玉薇喉咙里发出。
她真的后悔了。
早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她为什么要鬼迷心窍去伤害皇后!
如果不那么贪心,她现在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
好悔。
她真的好后悔。
我没有去看魂魄离体的张玉薇,是如何被她身上的黑气撕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我的目光,投向了天玄子。
我不记得,我何时得罪过他,让他恨我到非要致我于死地。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
天玄子竟突然对着我的遗体,跪下,“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
下一秒,我听见沈闻天惊喜地叫道:“雨萱!你没死!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朕的!”
他愣愣地看着我,眼泪瞬间涌出。
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我竟然重新凝结出了实体。
我没有理会那个又哭又笑的沈闻天,只是看着眼前这个朴实的老人。
“为什么?”
看到我“复活”,天玄子并没有恐惧。
他跪在地上,又磕了三个响头。
“刚才那三个头,是替大商磕的。谢谢您这些年护佑大商。”
“现在这三个头,是替我自己磕的。”
“当年地龙翻身,是您救了我,您是我的救命恩人。”
“可是娘娘,对不住了,您必须死。”
我更加疑惑了。
心中冥冥之中有个感觉,我能否升仙的关键,就在他身上。
只见天玄子站起身,黝黑的脸上满是决绝。
“因为这个人世间,根本就不需要所谓的天命神女!”
“天破了,就该自己去补!”
“洪水来了,就该拿人命去填!”
“大坝不稳,就该世代去改进技术!”
“饥荒吃人,就该拼命去寻找良种!”
“而不是只会跪在地上,磕头祈求什么神女救命!”
一口鲜血,突然从老人口中喷出。
沈闻天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后,一刀捅进了天玄子的后心。
“胡言乱语!你居然敢伤害朕的雨萱!”
“雨萱为大商不惜性命,是你们这些贱民不知感恩!”
天玄子捂住胸口,却还是艰难地开口:
“人……立于天地间……不能跪……”
“一旦跪久了,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噗呲!”
匕首拔出,又狠狠捅进。
天玄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他听着宫殿外传来的、震天的喊杀声,苍老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大商……早就该亡了……”
“暴虐无道……尸位素餐……”
“因为有你(神女)在……百姓才不敢起来反抗……”
“你死了……天降灾祸是会死人……可若有你一直在……苦的……是万代人……”
他突然用尽最后力气直起身子,朝天大喊:
“天玄子,恭请神女升仙,再不回人间!”
一口鲜血喷出,老人气绝身亡。
滚烫的热血溅在我的脸上,我有些发愣。
就在这时,天光大作。
一个冥冥中的声音问我:
“你可悟了?”
我的眼中闪过老人脸上最后的笑容,听着外面“大商无道,取而代之”的喊杀声。
我突然想起了我过去生生世世的事情。
原来,我之所以是天命之女,是因为我每一世都在救人。
有时为官,有时行医,舍己为人,功德无量,所以上天许我得道成仙。
但我却迟迟不能飞升。
直到这一世。
我终于明白,我滞留人间的,不是对沈闻天的爱,也不是对张玉薇的恨。
而是……我对人间百姓的“不放心”。
我对于“救人”的执念太深了。
却从来没想过,他们是否真的需要一个“神仙”来救他们。
我点了点头。
“你可悔?”
冥冥中的声音又问。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灵魂)身上的伤。
有为沈闻天受的,也有为天下百姓受的。
“为男人受的,悔。”
“但为百姓受的,不悔。”
我想起,就算张玉薇停了我的法事,却依然有宫人悄悄祭祀我。
就算张玉薇拖出去杀了一个又一个,可念着我名字、望我早登极乐的人,却越来越多。
甚至,那些起义军,虽然密谋害死了我。
但我能感觉到,他们也为我立了祠堂。
纵使千百年后,依旧会有人记得我。
“是我忘了问他们,自己想要什么。”
“洛雨萱(作为人)能救人。”
“但神女(作为神)救人,反而是害人。”
我认真地说道。
那声音突然大笑起来,声震整个京城。
“大善!恭喜神女得道!”
仙乐飘来,天门缓缓打开。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空中飘去。
突然,脚腕一紧。
沈闻天死死拽住了我的脚,眼中布满了惶恐与阴鸷。
“雨萱,你要去哪?你是我的妻子,是大商的皇后!”
我没说话,只是平静地,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
沈闻天被我看得发毛,瞬间缓和了语气。
他向我伸出手,声音里全是(他自以为的)深情:
“雨萱,害你的人我都杀了,咱俩以后好好过日子。”
“我再也不会误会你了,我只守着你一个。”
沈闻天的声音,在我冰冷淡漠的眼神中,逐渐变小。
前所未有的恐慌,像一只大手,狠狠抓住了他的心脏。
他有一种预感,这一次如果失去我,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他猛地一把拽住我的手,想把我往怀里带,想吻我的唇。
却被我挥袖震开。
沈闻天整个人摔在地上,狼狈地呕出了一口血。
他依旧执着地向我伸手。
声音嘶哑哽咽,每一个字都像在啼血:
“雨萱,你别这样看我,我受不住……我真的知错了……”
“你不是说要和我生个孩子吗?咱们生两个好不好?男的像我,女的像你……”
“等男孩长大了,就把皇位传给他,咱们带着小公主一起去游山玩水……”
沈闻天不断描绘着我过去最向往的未来。
却绝望地发现,我的眼神,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他的胸口像被人用刀狠狠剜掉了一大块,只剩下呼呼灌风的空洞。
见我蹲下身子,沈闻天的眼睛一瞬间亮得惊人。
他的嘴唇哆嗦着,声音里满是后悔与乞求:
“我真的知错了,我不能没有你。你不在,我宁可去死。为了我,别走好不好。”
我叹了口气,轻声道:
“我确实还不能走。”
“咱俩之间,还有一桩事没有了结。”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连滚带爬地从屋外摔了进来。
他拽着沈闻天的袖子大喊:“陛下,快走吧!起义军攻进宫里来了!”
11
沈闻天一听,反手就是一个耳光。
他指着我,整个人瞬间容光焕发,又恢复了帝王的威仪。
“有雨萱在朕身边,大商国祚可再延千年!区区起义军算什么!”
他爬起身,紧紧攥住我的手,像攥住了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举起右手,向天发誓:
“雨萱,朕发誓,朕这一生,再不负你!如违此誓……”
剩下的话,他再也没能说出口。
因为我的手,已经轻轻摸向了他那双完好无损的眼睛。
我平静地开口:“这是我的眼睛,现在,还给我吧。”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惨哀嚎从沈闻天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捂住血流不止的眼眶,疼得在地上疯狂打滚。
“雨萱……别开玩笑……我好痛……求你救救我……”
过去,他每次这么喊,我都会心软。
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换神药,或者干脆把我自己健康的身体部件换给他。
但现在,他的哀嚎再也无法撼动我的心。
我指着他,像个冷酷的讨债人,一件件清算:
“你左腿的膝盖。”
“你右手烧伤的皮肤。”
“你一半的肾……”
我每说一句,沈闻天身上就多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那些本该由他承受、却被我替掉的伤,全都回到了他自己身上。
很快,他就成了一个没有一块好皮的血人。
我蹲下身。
他感觉到我的靠近,还在痛苦地呻吟:“雨萱,救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爱你啊……”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以为我是那个被他一句“爱”就能骗得团团转的傻子。
我轻声说:“沈闻天,你不是不能没有我,你是不能没有你的皇位。”
“你从始至终,只爱你自己。”
“在你送我上祈雨台的那一刻,我们之间,就恩断义绝了。”
他张嘴还想辩解,被我施法封住了口。
我侧耳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笑了。
“这些年,我送你的东西,刚才都拿回来了。”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样了。”
“那就是,你的大商。”
在沈闻天撕心裂肺却发不出声音的“不”字中。
我轻松地宣告:
“从现在开始,这世上,再没有大商。”
冥冥之中,大商的龙脉发出最后一声哀嚎,折颈而亡。
我飞升时,起义军也终于攻入了大殿。
“杀死狗皇帝!”
“改朝换代!”
原来,在朝廷上下等待张玉薇诞下“天命之子”的那几个月里。
各地灾祸横行,朝廷却无人过问。
他们都做着美梦,想着等天命之子一出生,就能镇压一切,那些“贱民”翻不起什么浪花。
可现在,那些朝臣的府邸全被起义军包围,一个接一个地被砍了脖子。
而沈闻天,这个本应该早就亡国的末代皇子,也终于走上了他原定的命运。
在当了几个月的阶下囚后,他被推上了法场。
临死前,他还在大喊:“朕是天子!有神女庇佑!朕不会亡国!”
头颅落地。
他的嘴唇还在嗫嚅,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发出一声暗哑破碎的叫喊:
“雨萱。”
(尾声)
很多年后,我偶然路过地府。
听孟婆说,有人在弱水河畔迟迟不肯去投胎,魂魄都快散了。
我心念一动,来到了弱水旁。
那人,果然是沈闻天。
他的魂魄上,还带着血窟窿的眼眶,脖子上是砍头的红痕,浑身上下都是我“还”给他的伤。
整个魂体,几乎快要透明。
“雨萱,是你吗?”
沈闻天似有所感,扭头望向我所在的方向。
我没有说话。
他苦涩地笑了。
“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全是我咎由自取。”
“这几百年来,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不是那么贪心,既想要你,又想要皇权,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
“或者……或者我不那么偏执,再多想一想,没有信张玉薇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见我依旧沉默,他也沉默了。
最后,他扬起一个笑容:“不管怎么样,能在(魂飞魄散)前见到你,真的很高兴。”
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但沈闻天有预感,雨萱已经离开了。
他空洞的眼眶“望”着弱水奔流的方向,感受着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的痛楚……慢慢减弱了。
他突然想起了他们定情的那一天,花灯节。
人群熙攘,差点冲开了他们牵着的手。
但他还是紧紧攥住了她。
“你后悔吗?”他当时问道。
“嫁给我,就不能成仙了。”
洛雨萱沉默了片刻,反握住了他的手。
“有你在我身边,我哪都不去。”
可她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了呢?
沈闻天想了很久,很久。
才在彻底消散前,想起了洛雨萱当时说的后半句话。
“你不放手,我就不会放手。”
原来,是他先放的手。
来源:老徐的读书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