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以色列与哈马斯之间脆弱的停火协议生效一周后，加沙地带传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一段广为流传的视频显示，七名被蒙住双眼的男子跪成一排，武装分子持枪立于其后。枪声齐响，这排男子应声倒地，数十名围观者在场目睹。

在以色列与哈马斯之间脆弱的停火协议生效一周后，加沙地带传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一段广为流传的视频显示，七名被蒙住双眼的男子跪成一排，武装分子持枪立于其后。枪声齐响，这排男子应声倒地，数十名围观者在场目睹。

这些骇人场景似乎是哈马斯为重建对加沙控制力所采取的行动之一，他们声称在过去两年的战乱中犯罪团伙激增，因此开展肃清行动。在以色列及其支持者看来，这些处决事件揭露了哈马斯的真实面目——也预示着若允许该组织保留一定权力，未来可能出现的统治方式。

事实上，已有人主张这些暴行应当引发战火重燃。以色列总理本杰明·内塔尼亚胡在声明中表示 ：“哈马斯持续展现其野蛮行径是对以色列与巴勒斯坦民众的最大威胁”，并补充说以色列将对哈马斯的“残暴统治”采取“强力回应”。

美国似乎通过一份声明支持内塔尼亚胡，警告哈马斯计划对巴勒斯坦平民发动袭击。国务院表示 ：“若哈马斯执意发动此袭击，将采取行动保护加沙民众并维护停火协议完整性。”《华盛顿邮报》编辑部在指责哈马斯可能导致停火破裂的社论中指出 ：“恐怖暴行可能引发巴勒斯坦内战。”

但这种新兴叙事遗漏了关键背景：许多当前与哈马斯冲突的武装组织获得了以色列提供的武器、补给和保护。尽管以色列决定签署停火协议，这类支持仍在持续。随着以军从加沙部分区域撤离，许多此类组织的领导层也随之撤退 ，为武装分子腾出空间来扩充兵力并公开呼吁对抗哈马斯。

接受《负责任治国方略》采访的专家指出，支持反哈马斯武装分子是以色列长期政策的延续，该政策旨在煽动巴勒斯坦内部政治分裂。为阻止统一的巴勒斯坦民族领导力量崛起，以色列经常向规模较小、政治参与度较低的派别提供援助。在加沙地带，这一做法已扩展到极具争议的团体，包括由罪犯和与伊斯兰国有牵连者领导的组织。

如今，这一策略似乎将为始终对长期停火持怀疑态度的以色列领导层带来回报。巴勒斯坦事务专家、欧洲对外关系委员会访问学者塔哈尼·穆斯塔法指出："我们开始看到这些团体试图播下内乱的种子，企图破坏加沙地带的稳定。这种情况极其危险，因为以色列无需太多借口就能借此重启战端。"

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巴勒斯坦统一

以色列的分而治之策略可追溯至占领初期，当时以色列领导人试图通过与由非政治化巴勒斯坦领袖组成的"乡村联盟"协作，管理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带。彼时的目标是为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简称巴解组织）寻找替代方案，该组织当时正寻求通过武装力量解放巴勒斯坦。

1980 年代末期， 以色列也开始对加沙地带的伊斯兰主义者给予某种程度的支持，以方领导人认为这些人在政治上不如巴解组织激进派危险。但当曾被以色列扶持的哈马斯开始对以色列平民发动袭击时，这种平衡被彻底打破。与此同时，巴解组织转型为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如今在安全事务上与以色列密切合作。

2007 年巴勒斯坦内战结束后，以色列主要着力于维持巴勒斯坦权力机构与哈马斯之间的对立态势。这有时意味着默许哈马斯在加沙地带的统治，包括通过内塔尼亚胡颇具争议的政策 ——允许卡塔尔向哈马斯管理的加沙政府提供资金。

自本轮战争爆发以来，以色列就制定了战后加沙计划，打算让显赫的部族首领管理这片飞地的事务。作为该政策的一部分，以色列官员在美国默许下试图与有影响力的家族建立关系。有时这仅意味着以军撤离某区域时留下武器或补给，但有时手段则更为直接。

"辛贝特官员会主动致电联络目标人物，或派遣[中间人]传达明确信息——'这里有武器、有资金，你们的任务就是对抗哈马斯'，"密切关注加沙战争的欧洲对外关系委员会访问研究员穆罕默德·谢哈达表示，"没有任何一个部族以集体名义同意合作，但部族内部个别成员确实接受了提议。"

以色列曾试图拉拢的家族包括多格穆什部族，该部族近期有多名成员被公开处决。这个部族与哈马斯关系错综复杂，部分原因在于其一位颇具影响力的领袖曾运营过加沙地区反对哈马斯的伊斯兰国分支组织。

进一步加剧紧张局势的是，根据谴责本族成员的家族领袖尼扎尔·多格穆什的说法，应以色列要求，少数多格穆什家族成员近期开始对哈马斯发动袭击。迄今为止，这种谴责尚不足以使多格穆什家族免遭报复。自停火以来，哈马斯与多格穆什家族的冲突已造成至少 27 人死亡。

据谢哈达透露，随着加沙战事持续，以色列难以从主要家族中招募人手，转而与声名较差的势力合作。最新证据表明，以色列正在加沙各地支持至少四个不同的巴勒斯坦武装组织，这些组织目前正与哈马斯进行低烈度冲突。

其中一个组织的领导人是亚西尔·阿布·沙巴布。据穆斯塔法透露，此人因参与毒品和武器走私，并与西奈半岛的伊斯兰国存在明显关联，在加沙被称为"臭名昭著的罪犯"。阿布·沙巴布领导的"人民部队"因涉嫌抢劫援助卡车并在黑市倒卖物资而恶名昭彰。（据谢赫达称，以色列官员正试图将阿布·沙巴布重新包装为"草根出身、去极端化的公民社会活动家"。）

曾与阿布·沙巴布一同在加沙监狱服刑的胡萨姆·阿斯塔尔，最初为"人民部队"而战，但后来分裂出来组建了自己的组织，名为"反恐突击部队"。阿斯塔尔公开表示正在与以色列部队合作，其中至少有一次合作涉及以色列为先发制人阻止对阿斯塔尔武装人员的袭击而轰炸哈马斯武装分子。

哈马斯最近还与一支名为"人民军"的团体发生冲突，该组织由此前名不见经传的阿什拉夫·曼西领导。与人民阵线类似，人民军的行动区域仍处于以色列控制之下。据天空新闻网报道，视频证据充分表明曼西的部下正直接从以色列部队获取补给。

对这些组织的镇压虽然残酷且未经司法程序，却在加沙地带的巴勒斯坦人中获得了相当广泛的支持。"哈马斯已与法塔赫、[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解放巴勒斯坦民主阵线]等其他力量基本完成重组，试图恢复法律与秩序，"穆斯塔法指出，这类行动的需求主要来自受够"无法无天状态"的加沙民众。

这些组织与以色列合作的具体程度难以确定，但谢哈达表示其中部分组织与以色列国防军密切合作，并代表以方执行军事行动。更令人困惑和怀疑的是，内塔尼亚胡曾公开承认与其中某些组织合作，却未具体点名，这给哈马斯镇压所谓"合作者"留下了极大操作空间。

对以色列而言，与加沙地带巴勒斯坦合作者结盟具有双重重要意义。其一是这些组织对巴勒斯坦民族主义缺乏兴趣。乔治城大学访问学者、巴勒斯坦权力机构领导人前顾问哈立德·埃尔金迪指出："他们只关注自身狭隘利益，这点与以色列的诉求高度契合。"

另一个因素是，通过将战斗外包给巴勒斯坦人，以色列可以让自己与由此产生的任何暴力保持距离。"这些团体具有相当大的破坏潜力，"埃尔金迪告诉 RS，"而在外界看来，这就像是巴勒斯坦人内部的自相残杀。"

埃尔金迪表示，以色列安全机构曾不惜一切代价维持稳定，但现在似乎将混乱视为有利因素。短期来看，不稳定局势将为以色列重返加沙全面战争提供充足机会。长期而言，这将强化以色列的论点——巴勒斯坦人内部过于分裂且军事化，无法进行真诚谈判。

更令人费解的是美国为何持续支持这些政策。曾于2020至2024年在美国驻耶路撒冷大使馆巴勒斯坦部门任职的外交官迈克·凯西指出，华盛顿对以色列分化巴勒斯坦人行动的支持让所有人陷入更糟的境地。他告诉本刊："由于以色列政府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巴勒斯坦建国与内部团结，而（美国）并未采取措施制止，导致暴力循环持续上演。"

当凯西从国务院辞职时，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对拜登政府盲目追随以色列在战后加沙建立部族治理模式的计划感到失望。"我们只是照搬以色列的指令行事，完全没有思考什么对美国最有利、对我们的利益、巴勒斯坦利益以及以色列利益最有利，"凯西表示，"我们完全按照内塔尼亚胡等人要求的方式行事。"

来源：沙治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