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下午三点，我正在厨房给猪蹄拔毛，手机“嗡”地震了一下，是婆婆的视频电话。屏幕里她烫着小卷毛，金镯子在光线下闪得刺眼：“晓晓啊，明天你早点起，把咱老房子的大圆桌搬到你那去，我弟我妹他们三家都来过年，加上你公公这边，拢共十四口人，你多买点菜啊。”摘要：腊月二十九下午三点，我正在厨房给猪蹄拔毛，手机“嗡”地震了一下，是婆婆的视频电话。屏幕里她烫着小卷毛，金镯子在光线下闪得刺眼：“晓晓啊，明天你早点起，把咱老房子的大圆桌搬到你那去，我弟我妹他们三家都来过年，加上你公公这边，拢共十四口人，你多买点菜啊。”
我手里的镊子“啪嗒”掉进水池，泡沫溅了一脸。“妈，十四口？我那两居室的厨房站三个人都转不开身，咋摆下十四口人吃饭？”
“你傻啊？”婆婆的声音突然拔高，“把茶几搬客厅当桌子，沙发坐不下就让孩子坐小马扎！你是当媳妇的，伺候娘家人不是应该的？我当年伺候你姥姥那一大家子，三十口人年夜饭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我还想争辩，手机被老公张强抢了过去。他对着屏幕点头哈腰：“妈您放心，这事包在晓晓身上，她最能干了！”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揣兜里，拍拍我的肩：“妈也是为了热闹，你辛苦下，大不了我给你打下手。”
我看着他那件穿了三年的旧羽绒服，袖口磨出的毛边蹭在我手背上，突然觉得有点冷。结婚五年，每次婆婆家来人，都是我在厨房从早忙到晚，张强永远一句“我妈不容易”“都是亲戚”就把我打发了。去年中秋，他表妹带着孩子来住了半个月，我白天上班，晚上回来还要给他们洗床单刷鞋，最后走的时候，婆婆还嫌我没给孩子包红包。
我深吸一口气，把水池里的猪蹄捞出来：“张强，明天十四口人，买菜钱你出？”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我这个月绩效还没发……要不你先垫着？反正你工资比我高。”
“我工资高是我天天加班挣的，不是大风刮来的！”我把猪蹄往案板上一摔，“上个月你妈说要换冰箱，让我掏了五千；上上个月你弟结婚，我又随了八千！这个月房贷车贷都是我还的，你问过我手里还有多少钱吗？”
张强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你怎么变得这么斤斤计较？那是我妈我弟！你当媳妇的不该孝顺？”他突然提高声音，“再说了，伺候我妈娘家人，当然是你去！难道要我妈一个老人家动手？”
“当然是你”四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我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样子，突然笑了。原来在他心里，我这个媳妇就是个免费保姆，还是自带工资的那种。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凌晨两点，我摸出手机，点开了那个早就注册好却没发过一条内容的直播号。账号名很简单：“晓晓的烟火气”。我对着镜头试了试角度，厨房的抽油烟机在黑暗里像个沉默的怪兽。我想起三年前刚结婚时，张强搂着我说：“以后咱们的家，你说了算。”现在想想，真是个笑话。
第二天早上六点，我被闹钟吵醒。张强还在呼呼大睡，口水浸湿了枕巾。我轻手轻脚爬起来，从衣柜最底层翻出一件红色的围裙——那是我妈结婚时给我的，上面绣着“万事如意”四个金字。我对着镜子系围裙，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七点半，我提着菜篮子出门。菜市场里人声鼎沸，红的春联、绿的蔬菜、黄的炸糕，到处都是过年的味道。我买了八斤排骨、五只鸡、二十个猪蹄，还有各种青菜水果，满满当当装了三大袋。结账的时候，收银员阿姨笑着说：“姑娘，过年请客啊？买这么多！”我点点头，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
回到家，张强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刷手机。“菜买回来了？赶紧收拾啊，我妈他们十点就到。”他头也不抬地说。
我没理他，径直走进厨房，把手机架在窗台上，点开了直播按钮。标题就用了我昨晚想好的那句话：“婆要我伺候十几口娘家人，老公也命令：‘当然是你！’我笑了，反手打开直播：这顿年夜饭，我请全网来吃席！”
刚开播没几分钟，就有零星的观众进来。“主播新年快乐啊！”“十几口人？这么热闹？”我一边洗菜一边对着镜头笑：“是啊，今天给大家直播做年夜饭，十四口人的那种。”
十点整，门铃准时响了。张强跑去开门，婆婆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涌了进来。他舅舅舅妈、小姨小姨夫、表哥表姐……加上他们的孩子，客厅瞬间挤满了人。孩子们在沙发上蹦蹦跳跳，把抱枕扔得到处都是；舅妈一屁股坐在我的梳妆台前，拿起我的口红就往嘴上抹；小姨则打开冰箱翻来翻去：“哎呀，怎么没有车厘子？现在过年谁家不买车厘子啊？”
我妈给我的那条羊绒围巾被一个小孩扯下来当跳绳，红色的毛线在空中飞舞。我握着菜刀的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说：“家人们看，这就是我婆婆的娘家人，够热闹吧？”
直播间的人数突然涨了起来。“我的天！这么多人？主播家多大啊？”“那个抹口红的是几个意思？用别人化妆品不打招呼？”“心疼主播三秒钟……”
婆婆走到厨房门口，斜眼看着我：“晓晓，怎么还不做饭？我弟他们都饿了！”
“马上就好，”我笑着说，“今天给大家做个硬菜——红烧猪蹄。”我把猪蹄倒进锅里，热油“滋啦”一声响，溅起的油星子落在手背上，火辣辣地疼。
十二点的时候，第一道菜终于上桌了。红烧猪蹄红亮诱人，刚端到茶几上，就被孩子们抢了个精光。舅妈一边啃猪蹄一边说：“晓晓啊，你这厨艺也就一般般，没我大儿媳妇做得好吃。她上次给我们做的佛跳墙，那才叫地道！”
小姨跟着附和：“就是，我们家小丽今年年终奖发了十万，给她妈买了个金镯子，比你这个好看多了。”她故意晃了晃手腕上的金镯子，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闪得我眼睛疼。
张强坐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说，只顾着低头扒拉米饭。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悲哀。这个男人，在我被他家人明里暗里指责的时候，连一句维护的话都不敢说。
直播间里炸开了锅。“这是什么神仙亲戚？当着主人面说这种话？”“主播老公是死的吗？就看着自己老婆被欺负？”“心疼主播！抱抱你！”
下午两点，我终于把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十四口人，十八道菜，我从早上七点忙到现在，一口水都没顾上喝。我刚想坐下歇口气，婆婆突然说：“晓晓，去给我弟他们倒点酒啊，没眼力见呢？”
我没动。张强推了推我：“妈让你去你就去啊，发什么呆？”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张强，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谁的生日？”
他愣了一下，显然是忘了。今天是我三十岁生日。结婚五年，他从来没给我过过生日。
我拿起手机，对着镜头说：“家人们，今天不仅是年夜饭，还是我的三十岁生日。我给我自己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我点开手机里的录音功能，里面是昨天晚上张强和婆婆的对话。
“妈，您放心，明天十四口人，我保证让晓晓伺候得妥妥帖帖的！”“还是我儿子懂事！不像那个晓晓，整天就知道上班挣钱，一点都不贤惠！”“她就是个外人，哪有您重要啊！”
录音放完，整个客厅鸦雀无声。婆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舅舅舅妈们低下头，不敢看我。张强猛地站起来：“你……你竟然录音？”
“对啊，”我笑着说，“我就是要让大家看看，你是怎么把我当免费保姆的！你妈是怎么把我当外人的！”我指着满桌的狼藉，“这就是我忙活了一天的成果！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热闹’！”
我转身走进卧室，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拉了出来。“晓晓，你干什么？”张强拉住我的胳膊。
“离婚。”我甩开他的手，三个字说得异常平静。
直播间的人数已经突破了十万。“主播干得漂亮！这种家庭早就该离开了！”“支持离婚！姐妹们站起来！”“祝主播生日快乐！以后要为自己而活！”
我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我住了五年的家。墙上的结婚照里，我笑得一脸幸福，张强搂着我的肩，信誓旦旦地说要爱我一辈子。现在看来，真是讽刺。
“对了，”我拿起手机，对着镜头挥了挥手，“感谢大家来吃我的‘年夜饭’，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直播了。祝大家新年快乐，都能找到真正爱自己的人。”
我关了直播，拉着行李箱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家。外面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深吸一口气，感觉空气都是甜的。从今天起，我要为自己而活了。
来源：三河王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