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说不用，慢一点好也没关系，能让观众心疼，这样收视率也能上去。」

百忙之中我抽空从文件里回神，重复道：

「虐文女主？」

小刘又给我解释了一通，接着说：

「萧小姐真是个狠人，林总您不是吩咐了用最好的药吗？」

「她说不用，慢一点好也没关系，能让观众心疼，这样收视率也能上去。」

脑内有些念头一闪而过，但我没有仔细琢磨。

顾越大概也看到了萧静娴在电视上被医生强行掰直骨头的痛苦画面。

又发了一大堆信息来骂我。

来来回回都是那些话，忙得脚不沾地的我也懒得理。

原本打算把公司上市的事情处理好后，就将离婚事宜提上日程。

却不料，顾越越过我，偷偷搞了个大的幺蛾子。

8

随着节目的热播，萧静娴的名气水涨船高。

美强惨养成系大小姐的人设日渐深入人心。

毕竟这样又装又美的小糊糊，不多了。

偏偏我授意的公关部将萧静娴的家庭背景保护得很好。

网友们扒不出这个横空出世的小明星的任何料，于是她的身上又多了一层神秘的光环。

顾越喜欢跟我对着干的毛病就跟中邪了一样。

眼看着我进军娱乐圈的第一步越发稳健，他终于坐不住了。

带着一本破旧不堪的所谓萧家族谱上了访谈节目。

旁边还站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老头颧骨生得极高，有些目中无人的样子。

主持人问到他们的来意。

身着西装的顾越淡淡答：

「我只是不忍心网友被骗而已。」

「这位是萧静娴的父亲，有什么诉求让他本人自己来说。」

老头一开口就说要控告萧静娴弃养亲生父亲。

「十几年来对我不闻不问，沉迷于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大小姐！」

「脑子有病，甚至还把自己的脚裹成小脚，拿我的治病的钱去学什么跳舞。」

「我的诉求就是要 8000 万的赡养费！少一分都不行！」

「不然，」老头狠辣地盯着镜头，「咱们一块下地狱吧！」

弹幕刷得飞快：

【原来是精神病啊，这年头精神病患者都长得这么好看吗？】

【拿救命的钱去学舞蹈？这女的能不能退圈啊？】

【弃养亲生父亲，这还是人吗？】

【我就说 AI 代替不了人类，这么癫的剧情我可写不出来。】

【理性吃瓜，先不站队，万一反转了呢？】

我摁停平板上的视频，小刘一脸严肃地问我该怎么做好公关工作。

网友们其实都是看客。

对于萧静娴打造的古代大小姐人设，始终是一种娱乐的态度。

大概没人会相信，这真的是一位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人。

娱乐至死，现在有一个所谓的亲生父亲跳出来说她有精神类疾病。

几句话，就将萧静娴从云端上扯到谷底。

我知道这老头肯定是假的，左不过就是顾越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拉过来演戏的。

但我没想到，当记者拦住从训练营里下班的萧静娴，给她看了那访谈节目后。

萧静娴竟然僵在原地，那表情，就是在告诉大家。

老头说的是事实。

我拧眉开口：「派车过去把萧静娴接过来吧。」

顿了顿，又改了主意：「算了，我过去吧。」

9

到达萧静娴在的酒店房间前，我原以为会看到一个泪人。

没想到短短两个月，萧静娴已经脱胎换骨。

跟那个高昂起头对我说：「男子是天」的萧静娴，判若两人。

我瞥了她的小脚一眼，萧静娴腼腆地答：

「现在好很多了。」

「谢谢林总的关心。」

我挑眉，我哪句话说关心她了。

小林将平板放在桌面上，我开口：

「怎么回事？」

「这人真的是你爹？」

我开玩笑道：「这年头，穿越还拖家带口吗？」

萧静娴再次看到视频上的老头要钱的那张脸时，呼吸又急促激动起来。

她痛苦地闭上眼，语气艰涩：

「当然不是。」

「但这人，跟我那负心汉爹，长得一模一样。」

「是以，我才会失神。」

「实不相瞒，我看到的一瞬间，也以为他穿过来了。」

萧静娴捂住胸口，嘴里是遏制不住的恨意：

「既然他死都不肯放过我，那，我也不怕跟他同归于尽，一起下地狱。」

我定定地注视她，脑内思绪翻滚。

总觉得萧静娴还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不过，只要不妨碍我赚钱，一切都是小问题。

我淡淡开口：

「怎么就要生要死了。」

「放宽心，好好录节目，争取出道。」

「其他的事，让我来。」

……

踏出酒店房门前，萧静娴叫住了我，犹犹豫豫最终笑着轻轻说了句：

「谢谢。」

语气郑重到我有些尴尬，「怎么突然……」

萧静娴眉眼弯弯：

「这些天我终于懂自己刚开始到这里时，对您说的话有多愚蠢。」

「我以为顾越信我，谁知道他只是把我当成精神病患者。」

「我以为网友可怜我也是信我，谁知道他们只是把我当成个笑话。」

「只有您，是真的相信我。」

「我，」萧静娴翩然扑上来，给了我一个结实的拥抱。

「真的很感谢您。」

坐回车里时，我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小刘，「有话就说。」

小刘捂嘴，笑意藏不住：

「对不起林总，我不是笑您同手同脚。」

她察言观色，见我没有生气，又说：

「您该不会没被女生抱过吧……」

小刘还在叽叽喳喳说些什么，我却因为她一句话而陷入难得的失神。

是啊，自从我的生母去世，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收到来自同性间的拥抱了。

我妈，一个现代人，思想却比萧静娴这个古代人更加迂腐。

我爸出轨成瘾，她到死都不肯离婚：

「我离了婚，不就便宜了那些贱蹄子？」

「我死都不会放弃林夫人这个名头，只要我不离婚，她们到死都是三！」

她不肯离婚，也阻止不了我爸像发情的狗一样到处播种。

这年头，私生子女都有了继承权。

我憋着一口气，拼命地读书往上爬，从被我爸施舍般地给了我一个岗位，扔进集团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誓，自己不会止步于此。

连他提出的联姻的要求，我都全盘答应。

等他发现自己在外面的私生子女都被我收拾干净，公司里的他的人也被我一个个拔掉换血的时候，已经晚了。

毕竟，人都会老的。

只要老了，就会有糊涂的瞬间。

我要做的就是抓住那个瞬间，扶摇直上。

按小刘的话说，想要在霸总性别比为 1:100 的商界站稳脚跟，就必须把自己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

最后才能做到让人忽略性别，只认能力。

我将手伸出窗外，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风。

掌心倏然合拢——而现在，是让他们知道，风因谁而起的时候了。

10

选秀节目在持续不断的热搜中终于迎来了最后的出道夜。

每个选手都会有两分钟的视频播放时间。

要么是亲友团的鼓励，要么是公司老总请来的前辈站台。

而萧静娴的视频，却是我请的专业演员拍的伪纪录片。

年久失修的筒子楼里，中年妇女侃侃而谈：

「娴丫头啊，当然记得啊。」

「她妈妈生她那会，还在巷子口那卖汤圆呢，老萧家那个畜生，吃喝嫖赌个个都沾。」

「谁会让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寒冬腊月出去卖汤圆啊。」

「一个起身没站稳，血就流下来了。」

「早产的娴丫头跟个小猫似的，老萧嫌弃她是个女娃娃，趁着她妈出去卖汤圆的功夫，把她丢到垃圾桶里了。」

其他婶子闯入镜头：

「那会又冷又黑，谁听到那哭声都以为是野猫叫呢。」

「她妈翻遍了这附近所有的垃圾桶，还是把娴丫头给捡了回来。」

「后来啊，她拿着菜刀逼着老萧跟自己离了婚。」

画外音又问起萧静娴的裹脚，婶子义愤填膺：

「谁知道是不是那畜生爹逼着娴丫头缠的呢。」

「一个老赌徒的话，不会有人这都信吧？」

画面适可而止地停在了这里。

直播画面上的弹幕飞速滚动着：

【我去，我就说不能听信一家之言吧。】

【我怎么觉得都是自导自演呢，这年头还有这种事吗？】

【我们村到现在有种叫子孙桶的玩意。是男婴就用上面那层洗澡，女婴就丢在下面的马桶淹死。大家不要身边即世界。】

【我算是老二，我上面一个姐姐，生下来，按在尿桶里没死，最后烧开水烫死的，我都不敢回想。】

【了解一下九代洗女，为了不让女孩投胎到自己家分走祖先的荫庇，要连续杀九代长女。】

【我们村有户人家，男的叫九儿，因为他上边有八个姐姐，不过活着的只有俩。其他的一生下来，就被他爹拿铁锹把头铲掉了，也就 2003 年的事。】

……

很快，有些字就被直播间自动屏蔽掉了。

没有一丝血腥暴力的描述，却也能让人感受到，什么叫文字即地狱。

视频环节很快结束，正式的出道比赛环节拉开帷幕。

于此同时，顾越也打电话过来发疯:

「林栀！你非要做得这么绝吗？」

想必他收到律师函了。

教唆他人勒索、挪用公款、侵犯商业秘密，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顾越吼完后又语气放软：

「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不相信这些年你一点都不爱我。」

「萧静娴只是个意外，我不过是想让你争风吃醋一下，并没有真的伤害你。」

「再说了，你不也赚得盆满钵满吗？」

「如果不是我，你都没办法挖到萧静娴这个戏精吧？」

他还想说什么，但电话那头已经传来响动：

「顾越是吧？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通话被摁断，噪音不断。

似乎是顾越的挣扎和怒吼声。

「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做！」

「放开我！放开我！」

「林栀，我死都不会放过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捏了捏被吵得耳鸣的耳根，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要说当初为什么选上顾越，其实是一时冲动。

那个会说想把整个世界的流浪猫狗都养在自家大别墅的天真少年，

不知从何时起，已经糜烂不堪了。

思绪再次被电视上的萧静娴唤醒。

节目上，萧静娴倒数第二个出场，有别于其他选手或歌或舞的形式，她选择了走秀。

她一步步、脚步稳健地从黑暗处走到聚光灯下。

走过长长的玻璃Ｔ台，脚下投影的，正是《女史箴图》。

樊姬感庄

卫姬谏齐桓公。

冯媛当熊。

班姬辞辇。

…

守妇道，才可得荣誉。

天下女子当以此为鉴的名画，被踩在脚下。

《女史箴图》是国宝，藏于大英博物馆。

可更多的人不知道，这就是一幅《PUA 女性手册》。

樊姬感庄——少吃肉，多节俭。

卫姬谏齐桓公——别听音乐享乐。

冯媛当熊——女人应舍身救男人。

班姬辞辇——别和男人一起坐车。

化妆的仕女——想做个好女人，就别化妆。

卧室里的仕女——不做个好女人，男人都不想回家睡。

女史——好好记下来，给将来所有女人看。

是以，才有了这幅《女史箴图》。

走过这段路后，才是我真正想让网友们看到的。

第一位修撰正史的女史学家班昭。

上承贞观之治，下启开元盛世的女政治家女皇武则天。

历史上第一位女性军事统帅妇好。

写下「始信须屑等巾帼，谁言儿女不英雄」的清代女科学家王贞仪。

……

那些在历史长河中熠熠闪光的女性前辈们，照耀着萧静娴脚下的花路。

弹幕早已刷到看不清任何内容。

【卧槽我看的真的是一个无脑选秀节目吗？】

【妈呀谁能想到这个女人两个月前还在缠足！】

【林氏集团有钱是真砸啊。不愧是林大小姐签的第一个艺人。】

……

此时此刻，这个古风选秀节目已经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最终，萧静娴遗憾卡位，没有出道。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因为当几个月后的她站在联合国妇女署举办的公开演讲上发表演讲时，这小小的选秀节目，已是轻舟已过万重山。

彼时，我正在林氏集团的上市敲钟现场，与她遥相举杯。

敬每一位女性。

敬不被任何定义的女性力量。

番外：

萧静娴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踌躇不前。

该怎么和林总开口，自己并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

家道中落，沦为官妓，最后死于难产血崩，再睁眼，人已到异世。

那些刚穿过来时，对林总的恶语相向，总该道歉才是。

就在她终于下定决心，却听到那个总是面无表情的助理小刘疑惑的发问：

「林总，您为什么这么相信萧静娴的话呢？」

片刻后终于听到林栀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我不信啊。」

「但，我们女孩子，就是要帮助女孩子啊。」

眼泪早已落下。

萧静娴转身离开，为了这一句话，她拼死，都要淌出一条路来。

完

来源：葡萄很甜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