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年我家境清贫娶不起妻,邻村女能人说,她愿嫁我带30亩沃田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0-20 19:42 2

摘要:那份签着林秀英名字的拆迁补偿协议,价值一千二百万。我盯着它看了很久,最后却把它撕了。

那份签着林秀英名字的拆迁补偿协议,价值一千二百万。我盯着它看了很久,最后却把它撕了。

一千二百万,这个数字像一座山,压在我心上。从我二十三岁那年起,另一座无形的山就已经压了我四十年。那座山,是三十亩沃田,是我的妻子林秀英,是我作为一个男人,却像个倒插门女婿一样活了大半辈子的憋屈。

四十年来,我拼了命地在那三十亩地上刨食,想用汗水把那份沉甸甸的恩情还清,想挺直腰杆告诉所有人,我陈立根配得上她。可到头来,我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思绪拉得很长,最后还是回到了1978年那个尘土飞扬的下午,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第1章 三十亩地的嫁妆

1978年的夏天,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村头的歪脖子柳树都耷拉着叶子,蝉鸣声跟催命符似的,一声声往人脑子里钻。

我叫陈立根,二十三岁,家里穷得叮当响。成分不好,爷爷辈儿沾过地主的边,到了我爹这一代,就只剩下三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我下面还有个弟弟立业,正在读高中,是全家的指望。

这年头,村里像我这么大年纪的小伙子,孩子都能满地跑了。可我呢,连个提亲的媒人都不愿意上门。谁家姑娘愿意嫁到我们这种连顿饱饭都吃不稳的家庭?

那天下午,我刚从队里的自留地回来,一身的汗水混着泥土,还没来得及擦把脸,我娘就一脸神秘地把我拉进屋里。

“立根,大好事,天大的好事!”她压低了声音,眼睛里却冒着光。

我爹坐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表情。

“啥好事?”我有气无力地问,心里没抱任何希望。我们家能有什么好事?无非是队里多分了两斤红薯,或者是我爹的咳嗽好了一点。

“王家婶子给你说了门亲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王家婶子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媒婆,嘴皮子利索,但眼神也毒。她能给我说个什么样的?怕不是哪个村里有残疾或者脑子不灵光的姑娘吧。

“娘,你别寻我开心了。咱家这条件……”

“你听我说完!”我娘打断我,激动得脸颊泛红,“是邻村的,林家的大姑娘,林秀英!”

“林秀英?”我愣住了,手里的毛巾都掉在了地上。

这个名字,在附近几个村子,那可是响当当的。她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漂亮姑娘,但谁见了都得竖个大拇指,说一声“能人”。她爹走得早,她一个女孩子,硬是跟着她娘把家里的十几亩地拾掇得比谁家都好。听说她还会记账,队里的会计有时候都得找她帮忙。人也泼辣,前年为了争水灌溉,一个人拿着扁担跟隔壁村三个壮劳力对峙,硬是没让人占一分便宜。

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我爹也停下了抽烟,沉声说:“立根,这事儿……有点悬。人家那是什么条件,我们是什么条件?”

我娘却不这么想,她把王媒婆的话学了一遍:“王婶子说了,秀英姑娘亲口说的,她就看上你这个人!说你老实,肯干,不是那种油嘴滑舌的二流子。”

“就因为这个?”我还是不信。老实肯干的穷小子,满地都是,我陈立根算老几?

“还有……”我娘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像是怕被风吹跑一样,“秀英姑娘说了,她不要彩礼,一分钱都不要。她还……她还愿意带着她家那三十亩地的承包权,嫁过来!”

“啥?!”我跟我爹几乎是同时喊出声。

三十亩地!

在那个年代,土地就是命根子。我们家三口人,累死累活分的承包地还不到五亩,都是些贫瘠的坡地。而林家那三十亩地,我远远见过,就在河边,是附近最好的水浇地,黑油油的,能掐出水来。

一个女人,不要彩礼,倒贴三十亩地嫁给你。

这听起来不像提亲,倒像是一场施舍。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血气直往脑门上涌。这不是娶媳妇,这是上门当长工,不,是把自己卖了。

“不行!这亲事我不同意!”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我陈立根再穷,也不能吃绝户,占人家孤儿寡母的便宜!这传出去,我脊梁骨都得被人戳断!”

“你浑说什么!”我娘急了,一巴掌拍在我背上,“什么叫占便宜?人家姑娘是自愿的!三十亩地啊,立根!有了这些地,你弟弟上学的钱就有了,咱家也能盖新房,你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我爹在一旁猛地咳嗽起来,烟灰掉了一身。他没说话,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挣扎和屈辱。他懂我的感受,可现实的压力,也让他无法轻易说出那个“不”字。

那天晚上,我彻夜未眠。土炕烙得我翻来覆去,心里像是揣了十几只兔子,乱撞。

一方面,是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我凭什么?我有什么资格去接受这样一份“大礼”?娶了她,我在这家里还有地位吗?在村里人面前,我还能抬得起头吗?他们会说,陈立根是靠女人吃饭的。

另一方面,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三十亩地,意味着全家人的温饱,意味着弟弟的前途,意味着我能摆脱这该死的贫穷。我甚至能想象到,秋收时节,金黄的麦浪在我面前翻滚的景象。

第二天,王媒婆又来了,带来了林秀英的信儿。她说,想跟我见一面,单独聊聊。

见面的地方,就在村外的小河边。

我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心里七上八下的。我换上了唯一一件没打补丁的白衬衫,洗得发黄,领口都磨破了。

远远地,我看见一个身影走过来。她穿着一件蓝色的确良布褂子,黑色的裤子,扎着两条粗黑的辫子,垂在胸前。走起路来,腰杆挺得笔直,不像村里其他姑娘那样扭捏。

她就是林秀英。

她比我想象的要清秀一些,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很大,很亮,亮得有点逼人。她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看得我有点心虚,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藏。

“陈立根?”她先开口了,声音很清脆,也很有力。

“……是。”我点点头。

“我叫林秀英。王婶子的话,你都听说了吧?”她开门见山,没有半点绕弯子。

“听……听说了。”我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大了。

“你怎么想的?”她又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被她问得有点懵,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林姑娘,我们家……配不上你。”

她好像笑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配得上配不上,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是日子说了算。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几句实话。”

她顿了顿,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望向了河对岸那片绿油油的田地。“我家的情况你清楚,就我跟我娘两个人。地多,活也多,需要一个能撑起家,能下力气的男人。村里那些油头滑脑的,我看不上。他们图我的地,不是图我的人。”

“我也图你的地。”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脸臊得像火烧。

没想到,她却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没人不图。但图,跟只图,是两码事。”

她转过头,重新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东西,很复杂,但很真诚。“我打听过你。你爹身体不好,你从十五岁就开始下地,队里最重的活你都抢着干。去年村里修水渠,石头塌了,砸了你的脚,你吭都没吭一声,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回家。你弟弟的学费,是你一担一担卖山货凑出来的。陈立根,你是个实在人,是个能扛事的人。我嫁人,不图别的,就图这个。”

我愣住了,从来没有人这么评价过我。在别人眼里,我只是个穷小子,一个闷葫芦。

“至于那三十亩地,”她继续说,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那不是给你的,也不是给你们陈家的。那是我们的。你出力,我出地,我们俩合伙,把日子过好。地契上是我爹的名字,以后也会是我的名字。但地里打出来的粮食,是我们的家。你愿意吗?”

你出力,我出地,我们俩合伙。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我心上。她没有说“我带地嫁给你”,也没有说“我的地给你种”,她说的是“合伙”。

这个词,一下子把我从那种被施舍的屈辱感里拉了出来。它给了我一种前所未有的平等感。

我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的怜悯或者炫耀,只有一种对未来的笃定和规划。我突然明白了,她不是在找一个依附于她的男人,她是在找一个能和她并肩站在一起的战友。

我的心,在那一刻,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我愿意。”我说,声音不大,但很清楚。

“但是,”我深吸一口气,鼓起我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看着她的眼睛说,“林秀英,你记住。今天是我陈立根高攀了你。这三十亩地,算我借你的。总有一天,我会凭我自己的本事,挣回三十亩地来,还给你。从那天起,我才算真正娶了你。”

她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钟,然后,笑了。这次是真真切切的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很好看。

“好,”她说,“我等着。”

第2章 无声的账本

婚礼办得很简单。

没有吹吹打打,没有大摆宴席。林秀英家那边,就她娘一个人过来了。她娘是个沉默寡言的妇人,看着我的眼神很复杂,有托付,也有不舍。她拉着我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拍了拍。

我们家这边,也只是请了几个本家叔伯,吃了顿面条。

村里人的闲话,像夏天的蚊子,嗡嗡地围着我。

“立根这小子,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什么冒青烟,就是个吃软饭的。以后在家里,还不得听那女人的?”

“三十亩地啊,啧啧,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钻进我耳朵里。我低着头,假装听不见。我知道,从我点头答应的那一刻起,这些话就会像影子一样跟着我。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行动把这些声音压下去。

新婚之夜,那间我从小睡到大的土坯房里,第一次有了女人的气息。秀英坐在炕边,有些局促。我更紧张,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她先开了口。

我“嗯”了一声,脱了外衣,吹熄了煤油灯。黑暗中,我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我躺在炕沿边上,身体绷得像块石头,离她远远的。

“陈立根,”她在黑暗中叫我的名字,“你离那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

我的脸又烧了起来。“没……没有。”

“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些地的事?”她的声音很平静。

我沉默了。

“我跟你说过,我们是合伙。你别老把那事儿当成债扛在身上,日子还长着呢,扛那么重,走不远的。”她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那一晚,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醒了。身边的秀英还在熟睡,呼吸均匀。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我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她。她的眉毛很浓,嘴唇抿着,透着一股倔强。

我悄悄起身,扛起锄头就下了地。

那三十亩地,成了我的战场。我憋着一股劲,要把自己所有的力气都使在上面。天不亮就去,天黑透了才回。除草、浇水、施肥,我像一头不知道疲倦的牛。

秀英也没闲着。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娘身体不好,她就包揽了所有的家务。一日三餐,她总是算计着,尽量让我们吃得好一点。她还养了鸡,种了菜园,把我们家那个破败的小院子,拾掇得有了生机。

她很少对我嘘寒问暖,也从不说那些情意绵绵的话。我们之间,更像是两个默契的搭档。我负责地里的重活,她负责家里的一切和农活的规划。什么时候该播种,什么时候该追肥,她心里都有一本账。

她话不多,但说出来的话,总能说到点子上。

“立根,东边那两亩地,今年雨水少,别种玉米了,改种高粱,耐旱。”

“你弟弟上学的钱,我已经单独放起来了,你不用操心。”

“爹的药快吃完了,我明天上镇里给他抓回来。”

她就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而我,是那个冲锋陷阵的士兵。我越来越依赖她的安排,但也越来越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越是能干,就越是凸显出我的无能。

除了在地里下死力气,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来证明自己。我把队里分的工分,卖山货的钱,一分不留地全部交给她。

每次我把一沓被汗水浸得发潮的毛票递给她时,她都只是接过去,点点头,然后放进一个上了锁的木匣子里。她从不问我挣了多少,也从不嫌少。

可她越是这样平静,我心里就越是发慌。我总觉得,她在心里记着一本账。一本关于我欠了她多少的账。

那年秋天,地里大丰收。三十亩水浇地,打出来的粮食堆成了山。交了公粮,剩下的足够我们一家人吃上好几年。

分粮食那天,全村的人都来看热闹。看着那一袋袋饱满的麦子,我爹激动得眼眶都红了。我娘拉着秀英的手,一个劲地说:“好媳妇,我们家真是积了德了。”

秀英只是淡淡地笑着。

晚上,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桌上是白面馒头和一盘炒鸡蛋,这在以前是过年才有的待遇。

我弟弟立业,扒拉着馒头,眼睛亮晶晶地对我说:“哥,嫂子真厉害!”

我心里五味杂陈。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地喝了点酒。借着酒劲,我把秀英拉到院子里。

“秀英,”我看着她,鼓足勇气说,“今年的收成,除去家里的开销和立业的学费,剩下的都归你。算……算我还你的第一笔。”

她看着我,月光下,她的眼神很深邃。

“陈立根,你又犯糊涂了。”她说,“什么你的我的?这粮食,是我们俩挣的。没有你一身的汗,地里也长不出金子。”

“可地是你的!”我固执地说。

“从我嫁给你的那天起,就没有我的地,只有我们的家。”她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是真觉得欠我的,那就好好过日子,把这个家撑起来,比什么都强。”

她说完,就转身回屋了。

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晚风吹在脸上,有点凉。我好像懂了她的话,又好像没懂。

我知道她是个好女人,她想让我放下包袱。可我心里的那道坎,怎么也过不去。那三十亩地,就像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时刻提醒着我,我陈立根的这个家,是怎么来的。

我必须还。这是我作为一个男人的承诺,也是我给自己设下的底线。

从那以后,我干活更卖力了。除了种地,我还跟着村里的木匠学手艺,跟着工程队出去打短工。我只想多挣点钱,早点把那份“债”还清。

而秀英,也开始用卖余粮的钱,做起了小生意。她托人从城里带回来时髦的布料,在集市上卖。后来,又开了个小小的杂货铺。

我们的日子,就像芝麻开花,节节高。家里盖了新瓦房,弟弟立业也考上了大学,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第二年,我们的儿子出生了,取名叫陈安,希望他一辈子平平安安。

在村里人眼里,我陈立根是十里八乡最有福气的男人。娶了个能干的媳妇,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只有我自己知道,午夜梦回,我心里依然压着那座山。那座山,叫林秀英的三十亩地。我怕有一天,她会把那本无形的账本翻开,对我说,陈立根,你该还债了。

第3章 一千二百万的惊雷

时间一晃,就是四十年。

我和秀英都老了,头发白了,脸上刻满了皱纹。儿子陈安也早已成家立业,在城里买了房,有了自己的孩子。

村子也变了模样。泥泞的小路变成了宽阔的水泥路,土坯房被一栋栋漂亮的小楼取代。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或者在城里安了家,村里只剩下我们这些老人。

我们家的日子,在整个镇上都算得上是富裕的。秀英的杂货铺,后来慢慢发展成了镇上最大的超市。我呢,也成了个小有名气的木匠,带了几个徒弟,开了个小小的家具作坊。

我们俩,依然像年轻时一样,话不多。她忙她的超市,我忙我的作坊。回家了,就一起种种菜,带带孙子。日子平淡得像一杯温开水。

我心里那座关于三十亩地的山,随着时间的流逝,似乎被磨平了一些。我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时时刻刻想着要“还债”。我告诉自己,我们是夫妻,一辈子的夫妻,分什么彼此。

可我知道,那座山其实一直都在,只是被日复一日的琐碎生活给掩埋了。

直到那个惊雷炸响。

镇上传来消息,说市里要搞一个大型的生态农业园项目,我们村和邻村的大片土地,都要被征收。

而我们家那三十亩地,正好在规划的核心区域。

消息一传开,整个村子都沸腾了。大家都在讨论补偿款的事。有人说一亩地补十万,有人说二十万。

我心里也开始盘算。要是真按一亩二十万算,三十亩地,那就是六百万。这可是一笔天文数字。

我把这事跟秀英说了,她正在院子里给菜浇水。她听完,只是“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忙活着手里的活。

“秀英,你就不激动?”我问。

她放下水瓢,直起身子,擦了擦手上的泥。“有什么好激动的?地是国家的,国家要用,我们就给。给多少钱,都是国家的政策。”

我看着她平静的脸,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那可是三十亩地啊,是她当年带过来的嫁妆,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她怎么能这么云淡风轻?

几天后,征地工作组的人就进村了。他们在村委会的大院里搭了个办公室,墙上贴着红色的补偿标准。

我挤进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那串数字。

水浇地,一级沃田,每亩补偿四十万。

四十万!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三十亩地,乘以四十万,那不就是……一千二百万!

我感觉自己的腿都有点软。我活了六十多岁,连一百万都没见过,现在突然要有一千二百万了?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飞遍了我们整个家族。

第一个打电话来的是我弟弟立业。他如今在县里是个小干部,消息灵通。

“哥!发财了啊!一千二百万!我听说了!”他的声音里满是兴奋。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是个标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什么八字没一撇,板上钉钉的事!哥,你跟嫂子商量了没,这笔钱打算怎么用?”他话锋一转,切入了正题。

“还没呢。”

“哥,我跟你说,你可得有自己的主意。这钱,虽然是嫂子当年带过来的地的补偿款,但你们结婚四十年,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没有你,那地能有今天?所以这钱,是你们的共同财产,你说话得分量足足的!”

立业的话,像一把钥匙,一下子打开了我心里那个尘封已久的盒子。

是啊,这四十年,我陈立根难道是白过的吗?我起早贪黑,一身的病痛,都是在那三十亩地里落下的。这钱,难道就没我的一份吗?

一种从未有过的念头,开始在我心里疯狂滋长。

也许,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一个能让我在这段关系里,真正挺直腰杆的机会。

晚上,儿子陈安也开车从城里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兴冲冲地说:“爸,妈,我听说了,咱家要发大财了!”

秀英正在厨房做饭,闻言只是淡淡地说:“什么大财,就是点补偿款。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饭桌上,陈安和立业(他下班后也赶了过来)兴奋地讨论着这一千二百万。

“哥,我觉得你跟嫂子应该先在城里买套大别墅,剩下的钱存银行,利息都够花了!”立业说。

“对对对,”陈安附和道,“爸,妈,你们也该享享清福了。把镇上的超市和作坊都关了,跟我去城里住。我给你们买个带电梯的大房子。”

我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规划着我的未来,心里却越来越沉。他们说的,都是“你们”,是“爸妈”,是“哥和嫂子”。

没有人问过我陈立根,我想怎么用这笔钱。

我默默地喝着酒,一言不发。

秀英把一筷子菜夹到我碗里,说:“喝那么多酒干嘛,伤身体。钱还没到手呢,一个个都跟做梦似的。”

她的语气很平淡,但在我听来,却像是一种警告。她好像在提醒我,钱是她的,怎么用,得她说了算。

那晚,我失眠了。

一千二百万,这个数字在我脑子里盘旋。它像一个巨大的诱惑,勾起了我压抑了四十年的所有不甘和委屈。

凭什么?

凭什么我辛苦了一辈子,到头来连这笔钱的支配权都没有?

凭什么所有人都默认这钱是她林秀英的?

我陈立根,就真的只是个“吃软饭”的吗?

那个关于“还债”的念头,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在我脑海里。不,这一次,不是还债。这一次,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属于我陈立根,用四十年汗水换来的尊严。

第二天,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召开一个家庭会议,把这件事,把我的想法,摊开来说。

第4章 我才是户主

家庭会议定在周末。

我特意让陈安把立业一家也叫了过来。我想让所有人都见证,我陈立根,才是这个家的户主。

周六中午,人到齐了。秀英在厨房里忙碌,做了一大桌子菜。她好像根本没把这次会议当回事,还像往常一样,张罗着大家吃饭。

我心里憋着一股气,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脸色阴沉。

气氛有点尴尬。立业和陈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先开口。

还是秀英,把最后一道汤端上桌,解下围裙,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淡淡地说:“都看着我干嘛?有什么事,就说吧。立根,不是你说要开会的吗?”

我清了清嗓子,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有点快。这是我第一次,要在秀英面前,在全家人面前,主张自己的权利。

“今天把大家叫来,就是为了征地补偿款的事。”我开口了,声音有点干涩,“一千二百万,不是个小数目。怎么用,得有个章程。”

立业立刻接话:“是啊是啊,哥,你说,我们都听你的。”

我看了秀英一眼,她正低头喝汤,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深吸一口气,把酝酿了一晚上的话说出来:“我的想法是,这笔钱,得分成几份。首先,陈安在城里工作,孩子也大了,需要换个大点的学区房,这个钱,我们当父母的得出。我寻思着,先拿出三百万给他。”

陈安愣了一下,连忙摆手:“爸,不用不用,我自己的房子够住……”

“够什么够!”我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这是我们当长辈的心意,你拿着就是。”

我又转向立业:“立业,这些年你在县里,工作上需要打点的地方不少。你嫂子开超市,我也开作坊,都多亏了你帮忙照应。这里面,也该有你的一份。我做主,给你二百万,让你在工作上,生活上,都宽裕一些。”

立业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激动得搓着手:“哥,这……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一家人。”我挥了挥手,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我看到立业媳妇脸上藏不住的喜悦,看到陈安媳妇惊讶又感激的眼神。

我感觉自己的腰杆,一点点挺直了。

“剩下的七百万,”我继续说,刻意放慢了语速,每一个字都说得很重,“我和你嫂子,一人一半。她三百五十万,我三百五十万。她的钱,她想怎么处理,是继续开超市还是存起来,我不管。我的钱,我要拿回老家,把祖宅翻新一下,再买些地,也算对得起陈家的列祖列宗了。”

我说完了。

整个饭桌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又悄悄地瞟向林秀英。

我终于,把压在心里四十年的话,用这种方式说了出来。我没有提那三十亩地,但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宣告:这钱,有我的一半。我们是平等的。

我看着秀英,等待她的反应。我甚至做好了跟她大吵一架的准备。

她终于放下了汤碗。

她没有看我,而是环视了一圈桌上的人。她的目光在立业兴奋的脸上停了停,又在陈安和他媳妇不安的脸上扫过。

最后,她的目光落回到我身上。

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我心里发毛。

“说完了?”她问。

“说完了。”我梗着脖子回答。

“陈立根,”她叫我的全名,只有在她非常认真或者生气的时候,才会这么叫我,“你是一家之主,你的决定,我本来应该听。但是今天,这事,我不同意。”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为什么?”我质问道,“这笔钱是夫妻共同财产,我分一半,有错吗?我为这个家当牛做马四十年,难道不值三百五十万?”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值。”秀英点点头,出乎我的意料,“别说三百五十万,三千五百万都值。你陈立根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我心里有数。”

她的话让我一愣。

“但是,”她话锋一转,声音也冷了下来,“这笔钱,不能这么分。”

“第一,给陈安换房子,我同意。但不是三百万,是一百万。年轻人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能帮一把,但不能让他养成依赖的习惯。剩下的,让他自己去奋斗。”

“第二,给立业二百万,我坚决不同意。”她看着立业,眼神变得锐利,“立业,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上大学的钱,是我们一担一担粮食换来的。你工作了,我们也没少帮你。你是陈家的弟弟,我们帮你,是情分。但你不能把情分当成理所当然。这一千二百万,是你哥用半条命,我用半辈子,换来的。跟你,没有一丁点的关系。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立业的脸,瞬间从涨红变成了煞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秀英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第三,”秀英的目光,终于像两把刀子一样,扎在了我身上,“剩下的钱,我们俩一人一半,我更不同意。”

“为什么?!”我几乎是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林秀英,你别欺人太甚!你是不是觉得,地是你带来的,钱就都是你的?你是不是从骨子里就看不起我陈立根?”

积压了四十年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我告诉你!这个家,户主本上写的是我陈立根的名字!我是一家之主!我说了算!”

“户主?”秀英冷笑一声,她也站了起来,直视着我,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我从未见过的失望和冰冷。

“陈立根,你当了四十年的户主,你真的明白户主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户主,不是在家里耍威风,不是把钱分给自己的弟弟来显摆你的能耐!”

“户主,是责任!是担当!是为这个家的长远做打算!是为子孙后代铺路!”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我的脸上。

“我来告诉你,我的计划。”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给陈安一百万,让他改善生活,这是我们做父母的心。剩下的一千一百万,我要拿出一千万,以陈安的名义,成立一个家庭信托基金。这笔钱,不动本金,每年的收益,作为陈家后代子孙的教育经费。只要是我们陈家的孩子,不管是上大学,还是出国留学,只要他有本事考得上,这笔钱就一直支持下去。”

“剩下的最后一百万,才是我们俩的养老钱。超市和作坊,我们都交给陈安去打理。我们俩,就拿着这一百万,回老家,修修房子,养养花,过几天清净日子。”

“陈立根,你当了一辈子木匠,讲究的是‘榫卯结构’,求的是长久牢固。我林秀英做了一辈子生意,讲究的是‘细水长流’,图的是基业长青。你今天要把这一千二百万,像分猪肉一样,一刀一刀切开,分给这个,分给那个,图个一时痛快。不出十年,这笔钱就会被挥霍得干干净净!到那个时候,你拿什么留给子孙后代?拿你那可笑的‘户主’名头吗?”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到了我的脚底。

我愣住了。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我看着她,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四十年的女人,突然觉得那么陌生。我一直以为,我懂她。我以为她就是个能干、精明、有点强势的女人。

可我从来不知道,她的心里,装着那么大,那么远的一张蓝图。一张关于我们整个家族未来的蓝ту。

而我,在她的蓝图面前,显得那么渺小,那么自私,那么……可笑。

我的脸,火辣辣地疼。

第5章 撕碎的协议

那顿饭,不欢而散。

立业和他媳妇,几乎是灰溜溜地逃走了。陈安和他媳妇,则是一脸的局促和为难。他们看看我,又看看秀英,想劝,又不知道从何劝起。

最后,还是秀英发了话:“陈安,你们先回城里去吧。家里的事,我跟你爸自己解决。”

送走了儿子一家,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我和秀英两个人。

死一样的寂静。

我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雾弥漫,模糊了我的视线,也掩盖了我的狼狈。

秀英没看我,她一个人默默地收拾着杯盘狼藉的餐桌,把碗筷一个个放进水池,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成了这空间里唯一的声音。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

羞愧,愤怒,不甘,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挫败。

我精心策划的一场“夺权”大戏,就这么被她三言两语,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她甚至都没有跟我争吵,她只是把她的格局和远见,像一面镜子一样摆在我面前,照出了我的狭隘和短视。

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可我还是不服气。

凭什么?凭什么她总能站在那么高的地方,俯视着我?凭什么她总能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而我,就只能像个傻子一样,被她牵着鼻子走?

水声停了。

秀英擦干手,端着一杯热茶,走到我面前,放在茶几上。

“喝点水吧,吼了半天,嗓子都哑了。”她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我没有动。

她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静静地看着我。

“陈立根,”她开口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让你在孩子们面前丢了面子?”

我把烟头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心里一直看不起你?”她又问。

我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瞪着她:“难道不是吗?!”

“林秀英,你敢说,你心里没有一杆秤?从你带着三十亩地嫁给我那天起,你是不是就在算计着,我陈立根这辈子,都欠你的?”

“那三十亩地,就像一座山,压了我四十年!我拼了命地干活,我学木匠,我打短工,我就是想把这座山搬开!我就是想告诉你,我陈立根不是废物,我养得起你,养得起这个家!”

“可到头来呢?到头来,在钱面前,我还是什么都不是!你轻飘飘几句话,就否定了我的一切!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你的丈夫,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给你家打长工的,对不对?!”

我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都吼了出来。吼完,我像个被抽空了力气的皮球,瘫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秀英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

等我说完,她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陈立根,你糊涂啊。”

她的眼圈,竟然有些红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流露出脆弱的样子。

“四十年前,我为什么要嫁给你?你真以为,我图你老实,图你能干活?”

我愣住了。

“那时候,我一个年轻姑娘,带着三十亩地,守着一个寡母。上门提亲的,快把我们家门槛都踏破了。有村干部的儿子,有供销社的采购员,条件比你好一百倍的人,多的是。”

“可我为什么选了你?”

她站起身,走到里屋。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一个上了锁的木匣子出来。就是那个,我年轻时每次上交工资,她都把钱放进去的匣子。

匣子很旧了,上面的红漆都斑驳了。

她用一把小钥匙,打开了锁。

她没有从里面拿钱,而是拿出了一沓纸。纸张已经泛黄,很脆。

她把那沓纸,一张一张,在我面前的茶几上铺开。

那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票据,有我卖山货的收条,有我打短工的工钱单,还有一些,是她自己用铅笔写的账目。

每一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1980年,立根卖木耳收入,三十七元五角。”

“1982年,立根去县城修水库,得工钱一百二十元。”

“1985年,立根做的第一套家具卖出,收入三百元。”

……

我看着那些熟悉的数字,那些早已被我遗忘的过往,一笔一笔,全都被她珍藏在这里。

在账本的最后,她拿出了一张单独的纸。

那是一张土地承包合同的复印件。

“这是那三十亩地的合同。”她说,“你看清楚,上面的承包权所有人,是谁的名字。”

我颤抖着手,拿起那张纸。

在户主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三个字:陈立根。

日期是,1979年。我们结婚的第二年。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结结巴巴地问,“这地,不是你爹的名字吗?”

“是。”秀英点点头,“我爹去世后,就转到了我名下。但是我们结婚的第二年,国家重新核定土地承包权的时候,我就去公社,把户主改成了你的名字。”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告诉你干什么?”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读懂过的温柔和无奈,“告诉你,让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得到满足,然后就心安理得地过日子了?陈立根,我当初看上你,就是看上你那股不服输的劲儿。我怕我告诉你了,你就没那股劲了。”

“我让你扛着那座山,不是为了压垮你,是为了让你跑得更快。我就是要让你觉得,你欠我的,你才会拼了命地想证明自己。事实证明,我没看错人。这四十年,你把这个家撑起来了,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声声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原来,我引以为傲的奋斗,我视为屈辱的债务,从一开始,就是她为我设下的一个“局”。

一个让我成为更好的男人的“局”。

“那……那这些账……”我指着桌上的票据。

“这些是你挣回来的钱。”她说,“从你第一次把钱交给我开始,我就一笔一笔都给你存着。我一分都没动过。我想着,等你什么时候,真的觉得自己能挺直腰杆了,不再纠结那三十亩地了,我就把这些,连同那张合同,都交给你。”

“可我等了四十年,你心里那座山,还是没搬开。”

她说着,从匣子最底下,拿出了一本存折。

“这些年,你交给我的钱,加上利息,一共是二十七万六千块。都在这里。”

我看着那本写着我名字的存折,再看看那张写着我名字的土地合同,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这个傻子。

我这个天底下最傻的傻子。

我以为我背负了四十年的债,到头来,我才是那个最大的受益者。我以为她在心里记着一本账,要跟我清算,却不知道,那本账,是她为我谱写的一曲赞歌。

我哭了,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把四十年的委屈,四十年的憋屈,四十年的自以为是,全都哭了出去。

秀英没有安慰我,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等我哭完。

几天后,征地办公室通知我们去签协议。

我拿着那份价值一千二百万的协议书,和那支笔。秀"英"就坐在我旁边,看着我。

我想起了家庭会议上,她为陈家子孙规划的未来。我想起了四十年前,她在河边对我说,“我们是合伙”。

我突然明白了,“户主”这两个字真正的含义。

它不是权力,而是传承。

我抬起头,对秀英笑了笑。然后,在工作人"员"惊愕的目光中,我把那份协议,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同志,麻烦你,重新拟一份协议。”我对目瞪口呆的工作人员说。

“协议的补偿对象,不要写我陈立根,也不要写林秀英。”

“就写,陈氏家族。”

第6章 河边的对话

撕毁协议的举动,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在我们家,在整个村子里,都激起了轩然大波。

征地办的工作人员起初以为我疯了,反复跟我确认。当我把秀英提出的“家庭信托基金”的想法,用我自己的话磕磕巴巴地解释了一遍后,那位年轻的办事员看着我们夫妻俩,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他说,这是他经手这么多拆迁案以来,遇到的最特别,也最让人感动的一户。

当然,这背后少不了立业和陈安的奔走。当我把我的决定告诉他们时,他们都沉默了很久。

立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他走到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哥,嫂子,我对不起你们。是我……是我的心太小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兄弟之间,有些话,不必说透。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提过分钱的事,反而跑前跑后,帮我们咨询律师,处理信托基金的各种法律手续。

陈安更是对我刮目相看。他私下里对我说:“爸,我以前总觉得,妈才是我们家的顶梁柱。现在我才知道,你才是我们家的定海神针。”

我笑了笑,心里却明白,这个家的顶梁柱和定海神针,从来都不是分开的。我和秀英,就像我做了几十年家具的榫和卯,看着是两个部分,合在一起,才能撑起一个家,牢不可破。

补偿款的事情,在律师和工作组的帮助下,进行得很顺利。最终,我们以“陈氏家族教育发展基金”的名义,签署了协议。一千万的本金被投入信托,由专业的机构管理,我和秀英是第一顺位监管人,陈安是第二顺位。

剩下的两百万,我们按照秀英最初的计划,给了陈安一百万,让他去改善生活,另外一百万,留作我们自己的养老钱。

尘埃落定那天,天气很好。

我跟秀英说:“走,我们去河边看看。”

我们沿着当年那条小路,慢慢地走着。四十年过去,小路两旁的白杨树已经长得很高大,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我们走到了那片即将被推土机夷为平地的土地前。

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完毕,只剩下光秃秃的田垄,一直延伸到远方。空气中,还残留着泥土和庄稼的芬芳。

这里,是我奋斗了四十年的地方。我流过的汗,可能比那条河里的水还要多。

我以为我会很难过,很舍不得。但奇怪的是,我的心里,异常的平静。

“舍不得?”秀英在我身边轻声问。

“有点。”我诚实地回答,“但好像,也没那么舍不得。”

我转头看着她,阳光照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她的眼睛,还像四十年前那样,很亮,很清澈。

“秀英,我有话想问你。”

“问吧。”

“四十年前,你把地契改成我的名字。你……你就不怕吗?万一我是个白眼狼,万一我拿到地契就把你和你娘赶出去,你怎么办?”这个问题,在我心里盘桓了好几天。

秀英笑了,摇了摇头。

“我怕什么?”她说,“第一,我相信我的眼光。我看人,一看一个准。你陈立根的骨子里,就不是那样的人。”

“第二,”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就算我看走了眼,你以为我林秀英是吃素的?地契在你手上,但村里人都知道地是我带过来的。你敢动我一下试试?全村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到时候,我只要往村委会门口一坐,一哭二闹,你猜公社的干部是帮你还是帮我?”

我愣住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我怎么忘了,她是谁?她可是林秀英啊。那个敢一个人拿着扁担跟三个壮汉对峙的女人。

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原来,她早就把所有的路都想好了。她给了我信任,但也给自己留了万全的后路。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赌徒,她是一个精明的布局者。

“那你……你把那些账本,那些票据都留着,又是为什么?”我又问。

秀英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那是你的功劳簿啊。”她轻轻地说,“我想着,等我们都老了,走不动了,就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我把那些账本一张一张念给你听。我要让你知道,你这一辈子,有多了不起。你靠着自己的双手,从一个穷小子,变成了一个受人尊敬的木匠,一个能撑起家的男人。我要让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孙子都知道,他们的父亲,他们的爷爷,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我的心,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包裹着。

原来,我拼了命想证明给自己看的东西,她早就替我记下来了,比我自己记得都清楚。

我拉起她粗糙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她的手,因为常年操劳,布满了老茧,像干枯的树皮。但这却是我这辈子,握过的最温暖,最踏实的手。

“秀英,”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我小心眼了四十年,我误会了你四十年。”

“现在知道,也不晚。”她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就像四十年前,我向她许下那个“还债”承诺时一样。

“还有,”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迟到了四十年的话,“秀英,谢谢你。谢谢你……嫁给我。”

她没有说话,只是把头,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我们身上,也洒在这片即将消失的土地上。

我知道,土地没了,但我和秀英的故事,我们这个家的根,却因为这场风波,扎得更深了。

那三十亩地,以另一种方式,获得了永生。它将滋养着陈家的子孙后代,告诉他们,他们的祖辈,曾有过这样一段关于土地,关于奋斗,关于爱与信任的故事。

而我,陈立根,也终于搬开了心里那座压了四十年的大山。我不再是那个靠着三十亩地过活的穷小子,也不再是那个活在妻子光环下的男人。

我是林秀英的丈夫,是陈安的父亲,是陈氏家族的户主。

一个,真正挺直了腰杆的男人。

来源:悠闲葡萄一点号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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