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其一,是那位战功赫赫、凶名在外,据说能让小儿止住夜哭的鬼面将军,要娶亲了。
满城哗然:凶名在外的鬼面将军,要娶早与小侯爷有婚约的云相嫡女(完)
京城最近最热门的话题,无外乎两桩。
其一,是那位战功赫赫、凶名在外,据说能让小儿止住夜哭的鬼面将军,要娶亲了。
其二,便是这位倒霉透顶的新娘,竟是艳冠京华的云相嫡女,云扶。
这消息一经传出,满城哗然。
谁不知道云扶小姐和镇北侯府的小侯爷容湛是青梅竹马,婚约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怎么一道圣旨下来,新郎官就换了人?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曾经将云扶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容小侯爷——容湛。
他竟是用自己一身的赫赫军功,向圣上求来了这道赐婚圣旨!
云扶听到这个消息时,指尖的画笔一颤,一滴浓墨迅速在宣纸上化开,毁了整幅丹青。
她不信。
她提起裙角,将所有规矩抛之脑后,一路跑进了镇北侯府,她必须亲自问个明白。
可她刚到书房外,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容湛和他朋友的谈笑声,那声音轻快得刺耳。
“容湛,你玩真的?非要把云扶推去那种地方?谁不知道那鬼面将军脸上罩着修罗面具,传闻里茹毛饮血,夜宿荒坟!你不是爱惨了云扶吗?”
云扶的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一颗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她听到了容湛那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此刻却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戏谑与凉薄:
“我爱她,但谁让她非要容不下依依?我这么做,不过是想让她低头罢了。只要她肯松口,让依依名正言顺地住进我府里,我立刻就进宫求皇上收回成命。”
朋友啧啧称奇:“你就不怕把人惹毛了,以后真不理你了?”
容湛轻笑一声,语气里是十成的笃定:“她不会。我们十几年的感情,她离不开我。不过她那骄纵的性子也确实该磨一磨了,免得日后过了门,变本加厉地磋磨依依。”
“依依那孩子,性子软,受了委屈只会自己吞,哪像云扶,被我们宠得半点气都受不得。”
门外的云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原来……是这样。
她扶着冰冷的廊柱,才没让自己软倒下去。眼前阵阵发黑,无数被她刻意忽略的画面此刻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半年前,容湛带回了一个叫柳依依的姑娘,说是故去奶娘的女儿,孤苦无依,求他照料。
云扶心里不快,但念他重情,也就忍了。
可那柳依依,却屡屡在她和容湛之间挑拨。不是“不小心”打碎他送的定情信物,就是“无意间”透露两人单独游湖赏花,甚至故意在她面前摔倒,反诬是她推的。
云扶忍无可忍,私下为柳依依在城外置办了一处宅院,想让她搬出去,体面地解决问题。
谁知柳依依转头就哭倒在容湛怀里,说云扶要逼死她。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道荒唐的赐婚圣旨。
她终于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给柳依依出气,为了逼她这个正牌未婚妻对一个外来者妥协!
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冰冷刺骨。
好,好一个情深义重的小侯爷!
那这桩婚事,我应了!
她悄无声息地转身,如同从未出现过。
此后数日,云扶闭门不出,安静地开始准备自己的嫁妆,准备去嫁给那个素未谋面的鬼面将军。
直到这天,丫鬟慌张来报,说容小侯爷来了,而且,是直接闯进来的。
第二章 最近的人
“阿扶!你怎么回事?这么多天都不来找我?”容湛一闯进来,俊朗的眉宇间就写满了焦躁。
云扶坐在窗边绣着嫁衣,头也没抬,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小侯爷不是为我求了天大的恩典吗?我自然是在备嫁。”
容湛脸色一变,几步上前夺走她手中的针线:“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真让你嫁给别人?我不过是想让你服个软!依依无父无母,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我,你何必非要跟她过不去?”
云扶终于抬眼看他,看着这张她爱了十几年的脸,心中只剩一片荒芜:“你若真那么怜惜她,那就让她在你府里住一辈子吧,我没意见。”
容湛闻言,脸上瞬间绽放出欣喜的笑容:“你同意了?早这样不就好了!我这就进宫求皇上撤回旨意!”
他转身欲走,云扶却轻轻开口:“不必了。”
她的意思是,不必撤销了,她要嫁。
容湛却会错了意,紧绷的神色彻底放松,甚至带上了几分得意,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傻阿扶,原来是自己偷偷求陛下撤回旨意了?吓坏了吧?我早说了,不过是跟你赌气,怎么舍得真让你嫁。”
看着他这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模样,云扶喉咙发紧,一个字都懒得再解释。
一场瓢泼大雨,将三人困在了同一家酒楼里。
容湛细致地为云扶擦拭着头发,又让人去取干净的布巾给柳依依。
曾经独属于她的关怀,如今被轻易地分走了一半,云扶觉得无比讽刺。
小二端着滚烫的姜汤过来时,脚下不知怎么一滑,惊呼一声,整盘姜汤连带着托盘,直直朝着云扶和柳依依中间那个烧着炭火的小暖炉飞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容湛的脸色骤变,几乎是出于本能,他猛地转身扑向了柳依依,将她死死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一切危险!
而离他明明更近的云扶,却被那整个翻倒的炭火炉,结结实实地烫在了手臂上!
“啊——!”
云扶痛呼出声,手臂和裙摆瞬间被燎出骇人的红痕,迅速起了一大片水泡。
容湛听到她的惨叫,这才如梦初醒般回头,慌张地看向她:“阿扶!你怎么样?对不起!我……我当时没多想,只救了离我最近的人……”
云-扶疼得脸色煞白,冷汗直流,心却比伤口更痛。
最近的人……
她和他之间,明明连半步的距离都不到啊。
第三章 玉佩
“走!我带你去医馆!”容湛看着她狰狞的伤口,也慌了神,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可刚到医馆,郎中正要上前处理云扶的伤口,一旁的柳依依却忽然身子一软,柔弱地晕了过去!
“依依!”容湛大惊失色,立刻放下云扶,冲过去将柳依依抱在怀里,对郎中吼道:“快!快来看看她怎么了!”
医馆的小厮面露为难:“这位爷,咱们这只有一位郎中……”
“先看她!”容湛想也不想地打断,“她身子弱!阿扶,你忍一忍,我先让郎中看看依依!”
说完,他竟真的拉着唯一的郎中去给柳依依诊脉,满脸焦急,仿佛彻底忘了身后还有一个被烫得皮开肉绽、痛不欲生的未婚妻。
云扶看着他的背影,一颗心被撕扯得鲜血淋漓。
曾几何时,她不过是被绣花针轻轻扎了一下,他都能紧张半天,捧着她的手吹气,心疼得无以复加。
如今……
医馆的小厮都看不下去了,低声劝她:“姑娘,您这伤再不处理,怕是要留疤了……要不,您去别家看看?”
云扶艰难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正全神贯注守着柳依依的男人,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分给她。
她心中最后那点微弱的星火,也彻底熄灭了。
她颤抖着,从脖子上扯下那枚他亲手为她戴上的定情玉佩,递给小厮,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劳烦,一会儿把这个……还给他。”
说完,她咬着牙,一步一步,踉跄地走进了外面的雨幕中。
第二天,容湛攥着那枚玉佩,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阿扶!你为什么把玉佩还我?!昨天是我不对,可依依当时晕倒了,我一时心急……我不是故意不管你的!”
云扶只是安静地听着他苍白无力的解释。
他说了那么多,却唯独没有想过,她昨天在没有郎中及时医治的情况下,会有多痛,会不会留下永久的疤痕。
就在这时,柳依依弱柳扶风地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盒糕点。
“云扶姐姐,我是来向你赔罪的。这是我亲手做的红豆糕,你尝尝?”
云扶看得清楚,那里面是红豆馅。
整个京城都知道,镇北侯府小侯爷容湛,不食红豆,一吃便会浑身起红疹。
可他只是在柳依依期待的目光中犹豫了一瞬,便拿起一块糕点吃了下去,甚至还笑着夸赞:“很好吃。”
云扶的心,像是被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得千疮百孔。
第四章 绑架
郊外踏青,柳依依的风筝线“不小心”缠上了云扶的裙摆。
她嘴上说着抱歉,手上却暗中用力,“刺啦”一声,竟将云扶的裙摆撕开一个大口子,莹白的小腿和肌肤瞬间暴露在众人眼前!
周围不少公子小姐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云扶羞愤难当,一把推开她:“柳依依!你滚开!”
柳依依惊呼一声,竟顺着她的力道直直向后倒去,“噗通”一声摔进了旁边的池塘!
“依依!”刚取回披风的容湛看到这一幕,脸色骤变,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因为太过着急,他甚至狠狠撞开了挡在池塘边的云扶!
云扶被他撞得摔倒在地,手掌被尖锐的石子划破,鲜血淋漓。
她强忍着羞辱与疼痛,跑回马车换好衣服,车帘却被猛地掀开!
容湛抱着浑身湿透的柳依依,脸色阴沉得可怕:“云扶!你为什么要推她下水?!你明知她身子弱,你是想要她的命吗?!立刻给她道歉!”
云扶看着他怀里那个眼底闪过得意的女人,心痛得无以复加:“你只看到我推她,就没看到她对我做了什么吗?!”
“她一个弱女子能对你做什么?!”容湛的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别再无理取闹了!”
就在两人对峙时,一群蒙面人突然从林中杀出,见人就砍,场面瞬间大乱!
容湛脸色一变,立刻将两人推进马车:“躲在里面,别出来!”
可柳依依像是被吓破了胆,竟突然掀开车帘,尖声哭喊:“容湛哥哥!救命!”
她这一声,立刻引来了绑匪的注意!
几个绑匪狞笑着冲向马车,一人抓向柳依依,另一人则抓向了云扶!
正被缠住的容湛目眦欲裂,他终于挣脱了对手,可他只来得及救一个人!
他的目光在惊恐万状的柳依依和面色苍白的云扶之间飞快地扫过,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挣扎。
最终,他猛地一咬牙,挥剑砍向了抓着柳依依的那个绑匪!
而云扶,则被另一个绑匪粗暴地掳上马背,在颠簸中,眼睁睁地看着容湛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选了柳依依。
又一次。
第五章 威胁
云扶被绑匪扔在冰冷的地牢里,匪首狞笑着让她做压寨夫人。
她抵死不从,换来的是一顿毒打。
就在她奄奄一息,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时,地牢的门被猛地踹开!
逆光中,容湛冲了进来,看到她浑身是血的惨状,瞳孔骤缩,声音都在颤抖:“阿扶!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将她紧紧裹在披风里抱起,语气森寒如冰:“这些人,一个不留!”
回到相府,他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地解释:“阿扶,当时情况危急,我只能先救离绑匪最近的依依……我找到她安顿好后,立刻就带人去救你了……”
云扶闭着眼,心如死灰。
她什么都不想说。
可她刚在他怀里哭着睡去,醒来时,却听丫鬟说,柳依依那边受了惊吓,哭闹不止,容湛已经赶过去了。
紧接着,更糟糕的消息传来。
“小姐!现在整个京城都在传……说您被绑匪掳走,已经……已经失了清白……”
而这谣言的源头,正是从柳依依的院子里传出来的。
云扶心冷如铁,直接报了官。
第二天,容湛怒不可遏地冲了进来。
“阿扶!你为什么要报官抓依依?!她那么善良,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知道你恨我先救了她,你要撒气就冲我来,别为难她!”
云扶看着他理直气壮维护另一个女人的样子,只想发笑:“官府自有公断。”
“等不到那个时候!天牢阴冷,她会生病的!”容湛见她不为所动,忽然从袖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支古朴的玉簪,是云扶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当年她回赠此簪,视作交付终身。
如今,这竟成了他威胁她的筹码。
“你若不去撤诉,”容湛的声音冰冷无情,“这支簪子,你就再也别想见到了!”
云扶看着那支簪子,心痛得无法呼吸。
“……好,”她声音破碎,“我去。”
第六章 生辰宴
到了大理寺,寺卿告知,柳依依散播谣言证据确凿。若要撤诉,除非云扶承认自己是诬告。
而诬告者,需当堂杖责五十。
五十大板,足以要了人半条命。
云扶看向容湛,声音平静得可怕:“即使这样,你也要我救她出来吗?”
容湛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软语哄道:“阿扶,你先认下,事后我一定加倍补偿你……”
“好,我认。”
冰冷的板子重重落下,她咬破了嘴唇,却死死忍着不发出一丝声音。
五十大板打完,她趴在地上,几乎成了一个血人。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容湛急切地冲过去,扶起了刚刚被释放、哭得梨花带雨的柳依依。
经过她身边时,他的脚步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抱着那个女人,快步离开。
云扶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如雨下。
之后是她的生辰宴。
容湛不请自来,还带来了柳依依。
宴席上,柳依依先是嫌弃相府饭菜油腻,转头却让人将云相养了多年的珍稀锦鲤捞上来烤了吃。接着又“不小心”打碎贺礼,溅了云扶一身水。
云扶一忍再忍。
直到献礼环节,柳依依捧上一个盖着布的笼子,笑得天真无邪。
布一揭开,里面竟是一个硕大的蜂窝!
在云扶惊恐的尖叫声中,柳依依“手一抖”,整个蜂窝被摔在地上!
“砰!”
蜂窝碎裂,成千上万的蜜蜂瞬间涌出,疯狂地攻击在场所有人!
宴席顿时大乱!
云扶离得最近,手臂和脖颈瞬间被蛰了好几下,又痛又麻!可在一片混乱中,她清楚地看到,容湛第一时间将柳依依死死护在身后,拿起火把驱赶着围攻他们的蜜蜂,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那个“受惊”的女人身上,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她……
第七章 终章
一场好好的生辰宴,被彻底搞砸。
云扶再也忍不住,冲上去狠狠给了柳依依一巴掌!
“柳依依!你是不是故意的!”
容湛立刻将柳依依护住,皱眉道:“阿扶,依依也是好心……”
“好心?!”云扶指着自己红肿的伤口,声音哽咽,充满了绝望,“容湛!蜜蜂飞来的时候,你有一眼看过我吗?!你的眼里只有她!”
柳依依却突然哭喊着“都是我的错”,猛地朝一旁的柱子撞去!
“依依!”容湛大惊失色,一把抱住晕过去的柳依依,抬头怒视云扶,语气冰冷刺骨:“云扶!现在你满意了?!你何必非要逼死她?!”
说完,他抱着柳依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又过了几日,是宫中的赏花宴。
云扶见到了容湛和被他精心呵护的柳依依,但她的目光没有丝毫停留,仿佛他们只是两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宴会后,容湛拦住了她,语气放软:“阿扶,闹了这么多天脾气,也该够了。”
话音未落,一个侍卫急匆匆跑来:“小侯爷!柳姑娘不小心打翻了献给皇后的琉璃盏,皇后娘娘震怒,要将她羁押问罪!”
容湛脸色一变,立刻拉着云扶赶了过去。
只见柳依依跪在地上,看到云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指着她哭喊道:“皇后娘娘明鉴!是云扶姐姐!是她刚才撞了我一下,我才没拿稳的!”
皇后目光锐利地看向云扶。
云扶冷静道:“回娘娘,臣女方才一直与小侯爷在一处,并未靠近柳姑娘,小侯爷可以作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容湛身上。
柳依依哀求地看着他,泪眼婆娑。
容湛看着云扶那张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脸,又看了看吓得摇摇欲坠的柳依依,嘴唇动了动。
最终,在皇后威严的注视下,他垂下眼帘,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耳边:
“回娘娘……方才……确实是云扶不小心,撞到了依依……”她怎么也料想不到,为了那个柳依依,他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等弥天大谎!甚至不惜将她推出去,做那只替罪的羔羊!
皇后听到柳依依那颠倒黑白的哭诉,顿时雷霆震怒:“好个胆大包天的云扶!惊扰本宫凤驾在先,还敢构陷污蔑!来人!给本宫上刑,重重地罚!”
云扶的身体被粗暴地按在了钉板上,锋利冰冷的铁钉瞬间穿透了她的膝盖。剧痛如潮水般将她吞没,一声凄厉的惨叫撕裂了她的喉咙!
容湛的瞳孔骤然一缩,几乎是本能地想上前为她求情。
可柳依依却像水蛭一样死死攀住他的衣袖,泣不成声:“侯爷……求您了,千万别说出实情……您这是要逼我去死吗?我这身子骨,哪里经得住那样的刑罚,会没命的……”
容湛前行的脚步,就这么僵在了原地。他望着在剧痛中颤抖的云扶,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愧疚与不忍反复撕扯着他,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沉默,牙关紧咬。
紧接着,更为酷烈的刑罚降临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嬷嬷拿着铁制的梳子,狠狠刮向她的后背!
冰冷的铁齿撕开皮肉,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让鲜血瞬间染透了她的背脊,仿佛开出了一片绝望的红莲……
云扶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中沉沦,终于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第二章 决绝之心
之后的日子,容湛心中满是翻江倒海的愧疚,他守在云扶床边,试图用无微不至的照料来弥补。
可云扶的心,已经麻木了。无论他端来汤药,还是轻声软语,她的眼神都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中途,边关战事告急,容湛不得不动身。柳依依竟一反常态,主动请缨要来照料云扶。
“阿扶,你就让依依照顾你吧,这次的事她心里也万分懊悔,让她做点什么,她也能求个心安……”容湛温声劝慰。
云...云扶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泛着讥讽的冷意,但伤势沉重,她连反驳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起初几日,柳依依的伺候确实小心翼翼,云扶也始终保持着戒备,不让她靠近床榻半步。
直到这天,贴身丫鬟去院外熬药,柳依依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
“姐姐,我瞧你脸色憔悴,帮你擦擦脸,梳理一下长发吧?”柳依依的笑容,温柔得像淬了毒的蜜糖。
云扶想让她滚,却虚弱得发不出声音。
柳依依拿起梳子,一下一下,缓慢地梳着她如云的长发,忽然幽幽开口:“姐姐,我们家乡那边时兴一种新发式,剪了之后人显得格外有精神,不如……我帮你试试?”
话音未落,她根本没给云扶任何回应的机会,竟直接抄起剪刀,“咔嚓”一声,一缕乌黑亮丽的长发应声而落!
“你做什么!”云扶又惊又怒!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这个时代,女子剪发是奇耻大辱!更何况她还是待嫁之身!
她挣扎着想推开柳依依,却浑身绵软无力。
柳依依的眼底划过一丝得逞的恶毒,手上的动作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疯狂,拿着剪刀在她头顶胡乱飞舞!
“咔嚓!咔嚓!”
转眼间,云扶那一头瀑布般的青丝,就被剪得长短不一,如同被野狗啃噬过一般!
“住手!”熬药回来的丫鬟恰好目睹了这一幕,骇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柳依依!你把我们小姐怎么样了?!”
云扶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指着柳依依,声音嘶哑如破锣:“拖出去……给……给我打死!”
柳依依立刻扔掉剪刀,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地撒起泼来:“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帮姐姐换个新发型……姐姐,你怎么能为这点小事就要打死我……”
容湛听到动静冲了进来,看到满室狼藉和云扶那头惨不忍睹的乱发,脸色骤变,却还是下意识地将柳依依护在身后:“阿扶!依依是好心照顾你,你怎么能这样动辄喊打喊杀?!”
云扶指着自己被糟蹋得如同杂草的头发,气得浑身发抖:“你睁开眼睛看看!看看我的头发!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心’!”
柳依依哭得梨花带雨:“容湛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那剪刀太滑了,我手一抖……我是想帮她修剪一下……”
“修剪?”云扶简直要被气笑了,笑中带泪。
容湛看着柳依依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再看看云扶怒不可遏的脸,心中的天平最终还是偏向了那个看似柔弱的人,他温言相劝:“云扶,依依也不是故意的,头发嘛……总能再长出来的……你别这么斤斤计较了……”
云扶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是非不分、偏心到骨子里的男人,心中最后一丝名为“期望”的火苗,也彻底被冷水浇灭!
她崩溃地抓起手边的药碗,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他们砸了过去!
“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容湛拉着还在哭哭啼啼的柳依依狼狈躲开,还想再说些什么,云扶却已决然地关上了房门,将他们与自己彻底隔绝。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抱着自己被剪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终于失声痛哭,将所有的委屈、不甘与绝望,都哭进了这无边的黑暗里。
门外,容湛焦急的拍门声,再也无法叩开她的心扉。
第三章 红妆错嫁
之后数日,云扶闭门谢客,容湛送来的任何珍宝礼物,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这天,容湛再次登门,依旧被拒之门外。
他只能无奈地隔着门板,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阿扶,开门好吗?我明日要陪依依去城外的静心庵小住几日,她说最近总是心神不宁,我带她去清修一番。你好好在家养伤,等我回来,给你带庵里最有名的桂花糕,好不好?”
门内,静得仿佛一座坟墓。
容湛长叹一口气,终是落寞离去。
三天后,正是云扶出嫁的大喜之日。
她穿上了刺眼的大红嫁衣,盖上了厚重的红盖头。
母亲抱着她泣不成声,父亲则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云扶反倒是三人中最平静的一个,她轻轻回抱住母亲:“爹,娘,你们多保重。”
没有哭闹,亦没有不甘,心死之后,只余一片空寂。
花轿摇摇晃晃,将她抬向了那个传闻中可怖无比的鬼面将军府。
将军府的婚宴似乎并无太多宾客,气氛肃穆得甚至有些萧索。
拜堂的流程走得极快,她被人搀扶着,机械地跪拜天地,高堂之位空悬。夫妻对拜时,她隔着盖头与流苏,只能依稀看到对面男子高大挺拔的轮廓,以及……脸上那副覆盖了大半张脸的、冰冷的玄铁面具。
那狰狞的鬼面獠牙,让在场的宾客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云扶的心跳漏了一拍,却并非源于恐惧。
坊间那些足以让小儿止啼的传闻此刻清晰浮现:生饮人血,夜宿坟茔,面如修罗……
可奇怪的是,她竟发现自己并不害怕。
或许是心已经死了,又或许……是因为方才夫妻对拜时,他虚虚地托了她手肘一下,那力道沉稳而克制,指尖的温度透过厚重的嫁衣,竟传来一丝奇异的、不容错辨的暖意。
一个传闻中冷酷暴戾的男人,手掌竟是温热的。
场景转换,另一边。
容湛陪着柳依依在静心庵住了两日,听经茹素,心里却总有些莫名的不踏实。
柳依依依旧是那副柔弱无骨的样子,依偎着他,说着害怕,他却第一次有些心不在焉。
回城的路上,经过一个热闹的集市,他看到一个小摊上售卖着一种草编的蚱蜢,栩栩如生。
他清晰地记得,云扶小时候最喜欢追着这种小虫子,扑到了又不敢用手拿,总是缠着他用草编一个给她玩。
鬼使神差地,他勒住马缰,买了一只。
编织的手法很粗糙,远不如他年少时的手艺。
柳依依看见了,伸出纤纤玉手,眼中闪烁着期待:“容湛哥哥,这个真可爱,送给我好不好?”
容湛看着那只草蚱蜢,却下意识地缩回了手,语气有些疏离:“这是阿扶喜欢的东西。若是给了你,她知道了,恐怕又要不高兴了。”
柳依依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色微微发白,眼眶瞬间盈满了水汽,委屈至极:“容湛哥哥如今……竟是连一只草编的虫子,也舍不得给我了吗?”
容湛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烦躁,第一次没有立刻去哄她,只是沉声道:“依依,我与阿扶的婚期将近,日后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你……也该学着体谅一些。”
说完,他不再看她,策马扬鞭,加快了速度。
柳依依望着他决绝的背影,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容湛径直策马奔向相府,手里还紧紧捏着那只草蚱蜢。
他想,阿扶看到这个,或许会像小时候那样,先是嗔怪地瞪他一眼,然后才勉强接过,嘴角却会偷偷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然而,当他抵达相府门前时,那满眼刺目的红绸与喜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容湛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祥之兆攥紧了他!
他一把抓住一个相熟的门房,声色俱厉地质问:“怎么回事?府里为何挂红?!”
门房被他狰狞的脸色吓得结结巴巴:“小、小侯爷……您还不知道吗?今日……今日是我家小姐出阁的日子啊!”
第四章 洞房惊变
“出阁?!”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容湛脑中炸开,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指一松,那只草编的蚱蜢悄然掉落在尘埃里,“我才是她的未婚夫,阿扶怎么能嫁给别人?她嫁给了谁?!快说!”
“自然是、是您亲自求陛下赐婚的鬼面将军啊……”门房被他吓得几乎瘫软在地,“花轿早就抬走了,怕是此刻……怕是此刻堂都拜完了……”
……
礼成之后,云扶被送入了洞房。
她安静地坐在喜床上,等待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夫君。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沉稳的脚步声缓缓靠近。
一股淡淡的冷冽松香,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钻入她的鼻息。
他停在了她的面前。
然后,她听到了一个声音,低沉,微哑,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怕吗?”
云扶一怔,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随即想起他看不见,便低声道:“不怕。”
“哦?”那声音里似乎染上了一丝极淡的兴味,“坊间传闻,我嗜杀成性,貌丑如鬼,还嗜饮人血。你嫁给这般人物,竟真的一点不怕?”
云扶攥紧了衣袖,或许是这诡异的平静给了她勇气,又或许是破罐子破摔,她脑子一抽,竟脱口而出:“那……将军吃人的时候,能不能先用药把我迷晕了再动口?我……我这个人,挺怕疼的。”
话音一落,空气瞬间凝固。
云扶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她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就在她懊悔不迭,以为自己即将大难临头时,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低极低的轻笑。
“不行。”他回答得一本正经,那微哑的嗓音却仿佛贴近了些,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戏谑,“迷晕了,这洞房花烛夜,我‘吃’你的时候,你还如何能感受到……其中的乐趣?嗯?”
云扶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他口中所谓的“吃”是什么意思!
脸颊“轰”地一下烧得通红,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幸好有盖头遮挡着。
这人……这人怎么如此……不正经!
他似乎能想象到她此刻的窘迫,不再多言,只缓缓伸出手。那是一只修长的手,骨节分明,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粗粝薄茧,捏住了大红盖头的一角。
云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盖头即将被掀起的那一刹那——
“报——!”一个侍卫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单膝跪地,声音都在发颤,“将军!不好了!镇北侯府的小侯爷容湛,带了大批府兵,持械闯府!口口声声说要……要来夺回新娘子!!”
第五章 新婚对峙
侍卫惊惶的喊声,如同一把利刃,瞬间撕裂了洞房内那微妙而暧昧的气氛。
红烛高燃,映得满室喜庆,却也照亮了闯入者容湛那张因焦急、愤怒和恐慌而扭曲的脸。
他带来的侯府亲兵与将军府森严的守卫在院中激烈对峙,刀剑出鞘的寒光,取代了本应有的喜庆喧闹。
云扶盖头下的指尖猛地一颤。
夜宸周身那股刚刚因她一句“怕疼”而缓和些许的气息,骤然间变得冰冷肃杀!整个喜房的温度,仿佛都随之骤降了几分。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那名侍卫,面具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红盖头,直直地落在云扶的脸上。
“怕吗?”他又问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沉,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
云扶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悸,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更可怕的呢?最可怕的心死,她已经经历过了。
夜宸似乎极轻地哼了一声,听不出是何情绪。
他转过身,玄色的婚服衣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度。
“看好夫人。”他丢下这句话,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房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合上,暂时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也隔绝了那个她曾爱入骨髓、也恨入骨髓的男人。
云扶坐在床沿,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兵器碰撞声、呵斥声,以及那个她熟悉到刻入灵魂的、此刻却充满了暴怒与偏执的嗓音——
“夜宸!你给我把阿扶交出来!她是我的人!你凭什么娶她?!”
“都给我滚开!否则别怪本侯爷今日踏平你这将军府!”
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大手攥紧,又像是被架在烈火上反复炙烤。
容湛……他终究还是来了,以最决绝、最不留余地的方式。
可他凭什么?当初将她推入火坑的是他,如今要来抢夺的也是他?他究竟把她当成了什么?一件可以随意赠予他人,也能随时兴起夺回的玩物吗?
庭院内,火把通明,映照着一片狼藉。容湛带来的侯府亲兵与将军府的玄甲卫剑拔弩张,地上已躺倒了几名哀嚎的伤者。
容湛一身绯色锦袍,立于混乱的中央,往日俊朗的眉宇此刻尽是阴鸷与疯狂,眼底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
他手中的长剑还滴着血,剑尖直指前方。
夜宸缓步走出,玄铁面具在火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芒,那狰狞的鬼面獠牙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他仅仅穿着一身婚服,未披甲胄,却自带千军万马般的磅礴压迫感。
“容小侯爷,”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冷得像冰刃刮过每个人的耳膜,“持械夜闯本将府邸,惊扰我的婚仪,你是想造反吗?”
“造反?”容湛嗤笑一声,剑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语气狂傲又痛苦,“夜宸!你抢我未婚妻子,还敢倒打一耙?立刻把阿扶还给我!否则今日,我不介意血洗了你这里!”
“你的未婚妻?”夜宸的语气平淡无波,却字字如刀,“圣旨赐婚,六礼俱全,天下皆知云扶是我夜宸明媒正娶的夫人。容湛,你是在质疑陛下的圣意,还是……单纯地输不起?”
“你!”容湛被他一句话噎得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那是……那是我当时的一时气话!我不是真心的!阿扶她爱的人是我!我们有十几年的感情!她怎么可能真心嫁给你这个……”
他的话语猛地顿住,目光扫过那副骇人的鬼面,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嫉恨,“……嫁给你这个面目可憎的怪物!”
第六章 玉碎情断
夜宸周身的气息愈发冰冷,但他并未动怒,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怪物?呵……容湛,伤她最深的人,是你;将她拱手相让的人,是你;如今在她大喜之日跑来羞辱她夫君的人,还是你。你这般行径,也配与我谈感情二字?”
“我没有!”容湛像是被踩中了痛脚的猫,嘶声反驳,“我只是想逼她妥协!我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阿扶她心里明白的!她只是在生我的气!她不会真的不要我!你让她出来!我要亲口问她!”
“问她?”夜宸的语气陡然转寒,“本将的夫人,也是你这般人物说见就能见的?你今夜的惊扰之罪,本将稍后再与你清算。现在,带着你的人,滚。”
“我不走!”容湛彻底被冲昏了头脑,挥舞着长剑就要往前冲,“见不到阿扶,我绝不离开!夜宸,你休想碰她一根手指头!”
夜宸的眼神瞬间凌厉如刀,正要出手——
“够了!”
一个清冷、却带着微微颤抖的女声响起。
所有人循声望去。
只见云扶不知何时已自己掀开了盖头,静静地站在厅堂的廊下。
一身大红的嫁衣,衬得她脸色苍白如雪。乌黑的云鬓,唇上却点着最鲜艳的口脂,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令人心寒。
她一步步走下台阶,目光穿过刀光剑影,直直地看向容湛,仿佛看不到他眼中的疯狂与祈求。
“容湛,”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你闹够了没有?”
容湛看到她,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希望,立刻丢开剑想上前:“阿扶,跟我回去,这一切都是误会,我会去解决的,我会去求陛下收回成命!我们十几年的感情,你难道真的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云扶看着他,眼底是一片死寂的荒原,再也掀不起半分波澜。“圣旨已下,六礼已成,从今往后,我便是将军夫人。容小侯爷,请回吧。”
“轰——!”
容湛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嗡鸣。
他看着她,看着那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仿佛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
这不是他的阿扶,他的阿扶绝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更不会说出这种话!
“不!那不是我的本意!”容湛急切地辩解,试图去拉她的手,“我只是想逼你接受依依!我没想到你会真的嫁人!阿扶,我知道错了,我们回去,我立刻就去求陛下收回成命!”
云扶看着他伸过来的手,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厌恶,猛地后退一步,决绝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而后,她从袖中取出了那枚贴身珍藏了多年、被体温捂得温润光洁的定情玉佩。
容湛的眼中刚刚升起一丝微弱的希冀,就见云扶高高举起了那枚玉佩,看也未看,狠狠地朝着冰冷的青石地面摔了下去!
“啪!”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庭院中显得异常刺耳。
上好的羊脂白玉瞬间四分五裂,散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他们再也回不去的过往。
“你我之间的情分,就如此玉。”云扶的声音冷硬决绝,没有一丝哽咽,“从今日起,一刀两断。请你立刻离开,不要再扰了我的婚礼。”
那玉佩碎裂的声音,仿佛也彻底砸碎了容湛最后的神智。他目眦欲裂,嘶吼一声,不管不顾地就要朝云扶扑过去,“不——!”
然而,他甚至没能靠近云扶一步。
第七章 洞房花烛
夜宸的身影快如鬼魅,瞬间便横亘在了云扶身前。
他甚至没有拔刀,只是随意地一抬手,便如铁钳般精准地扣住了容湛的手腕。
那力道之大,让容湛瞬间动弹不得,一股剧痛从腕骨处传来,疼得他冷汗涔涔。
“小侯爷,”夜宸的声音比刚才更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本将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若再敢上前一步,休怪我不念同朝为官的情面。”
容湛拼命挣扎,却如同蚍蜉撼树。
他看着被夜宸完全护在身后的云扶,她甚至没有再看一眼地上的碎玉,也没有再看他一眼。巨大的绝望和痛苦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最终,他只能在那双冰冷面具的注视下,被玄甲亲卫“请”了出去,背影狼狈不堪,充满了不甘与痛苦。
将军府的大门沉重地合上,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喧嚣。
夜宸这才松开手,转身看向云扶。
她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平静。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指尖上。
“吓到了?”他的语气,较之前缓和了许多。
云扶摇了摇头。
“不必怕。”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笃定,“从今往后,在这将军府里,无人可以欺你分毫。”
他向她伸出手,掌心朝上,是一个邀请的姿态。
云扶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又抬眼看了看那双隐藏在冰冷面具后的深邃眼眸,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他的手很暖,稳稳地包裹住她的冰凉,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牵着她,一步步走回了那片摇曳的红色烛光里。
……
新房内,红烛依旧高燃,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在墙壁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寂静,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张力。
夜宸并未立刻松开她的手,只是牵着她走到桌边,执起酒壶,将两只白玉合卺杯斟满。酒液澄澈,映着跳动的烛光。
他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云扶沉默地接过,指尖相触时,她微微颤了一下。
他举起自己那杯,目光透过狰狞的鬼面落在她脸上,声音低沉:“合卺酒。”
双臂交错,距离被拉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冽松香,与她想象中沙场武将的血腥气截然不同。
酒液入喉,辛辣中带着一丝回甘。
她饮得稍急,被呛了一下,掩唇轻声咳嗽起来。
他几乎是立刻抬手,用带着粗粝薄茧的指腹擦过她的唇角,动作略显生硬,甚至带着几分武人的笨拙,但那触感却异常清晰灼热。
两人都顿了一下。
他迅速收回手,只淡淡道:“慢些。”
他转身,从一旁的多宝架上取下一个紫檀木长盒,放到她面前。
“打开看看。”
盒内红色丝绒衬底上,静静躺着一支通体剔透、流光溢彩的血玉簪,是罕见的极品。
“见面礼。”他言简意赅,“仓促了些,暂且戴着。”
红烛噼啪作响,映照着这一对奇特的新人。
夜宸抬起手,动作略显缓慢地,解开了那副终日戴在脸上的、狰狞的鬼面面具。
第八章 庐山真面
烛光摇曳,映照出的,并非传闻中的青面獠牙,而是一张棱角分明、极其俊美的脸。
剑眉斜飞入鬓,眼眸深邃如寒星,鼻梁高挺,唇线薄而分明。一道浅淡的疤痕从左侧眉骨延伸至颊边,非但未损其容,反而平添了几分桀骜不驯的野性魅力与沙场淬炼出的冷硬。
云扶确实被惊艳了一瞬,呼吸微窒。
她垂下眼睫,避开那过于锐利的目光,轻声道:“将军……与传闻大不相同。”
“传闻说我青面獠牙,生饮人血?”他语气里似乎带了一丝极淡的调侃,将面具随意放在一旁,“现在可放心了?”
云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沉默。
夜深了,他挥手熄灭了大部分蜡烛,只留远处一盏,营造出朦胧而暧昧的光影。
他的靠近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侵略性,混合着酒气和独特的男性气息。
嫁衣繁琐,他解得很耐心,但指尖的温度透过一层层华贵的布料,依旧灼烫着云扶的皮肤。她紧张得浑身僵硬,指尖冰凉。
最初的痛楚袭来时,她眼泪瞬间涌出,下意识地用力推拒他的胸膛。他身体猛地一僵,停下了所有动作,呼吸粗重地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得厉害:“……很疼?”
他竟没有再强行继续,而是低下头,有些笨拙地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大手在她光裸的后背上略显僵硬地轻拍着,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幼兽。
“……放松。”他低声哄着,尽管那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克制的承诺。
待她急促的呼吸稍稍平缓,他才重新开始,动作放缓了许多,带着一种试探和小心翼翼的克制。
结束后,云扶累极了,几乎是立刻昏睡过去。
模糊中,感觉被人轻轻抱起,温热的毛巾细致而小心地擦拭过她酸疼的身体,动作与方才的强势索求判若两人。
随后,她被纳入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耳边传来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在这陌生的怀抱和心跳声里,她竟莫名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安心,沉沉睡去。
第九章 恃宠而骄
再次醒来,是被细微的触感扰醒的。
天光微亮,她发现夜宸竟侧身躺着,一手支头,正用指尖缠绕把玩着她的一缕长发,眼神深邃地凝视着她的睡颜,不知已看了多久。
见她睁眼,他没有任何多余言语,毫不犹豫地覆身上来。
“将军……天亮了……”她推拒,声音嘶哑,浑身酸软得不像自己的。
“嗯。”他含糊地应着,吻已落在她敏感的颈侧,大手熟练地探入寝衣,“今日无事,陪你。”
他的需求旺盛得惊人,仿佛不知餍足。
晨光透过窗棂,在他俊美而冷硬的脸上投下光影,情动的薄红染上他的脸颊,汗珠沿着凌厉的下颌线滚落,他的眼神紧紧锁着她,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占有和一种近乎沉迷的迷恋。
云扶无力反抗,再次被卷入汹涌的情潮之中。
日上三竿,她才勉强起身,双腿酸软得几乎无法站立。
用午膳时,他早已衣冠整齐地坐在一旁,亲自盛汤布菜,推到她面前的多是滋补之物。
午后她想歇息,刚躺下,他就跟着进来,帐幔随之落下。
“夜宸……”她真的怕了,带着哭腔求饶,“我真的不行了……饶了我吧……”
他吻去她的泪,声音低沉沙哑得惑人:“最后一次。”
然而这个“最后一次”却漫长得让她几乎再次晕厥。
事后,他抱她去沐浴,亲自为她清洗。温热的水流中,他从身后拥着她,下巴抵在她湿漉漉的发顶,忽然低声道:“并非刻意折辱你。”
她昏昏欲睡,无力回应。
“只是……”他手臂收紧,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无奈的叹息和浓得化不开的暗沉欲望,“……控制不住。你太合我心意。”
这近乎直白的告白,配合着他日夜不休的强烈索求,显出一种笨拙又强势的深情。
云扶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微热,将脸埋入水中,不敢看他。
三朝回门之日,夜宸未戴面具。
当他以真实容貌出现在云相府时,引起的震动远超想象。
那些准备看笑话或同情云扶的人,皆被他惊人的容貌和周身冷峻威严的气场所震慑。
他与云扶并肩而立,一个冷峻伟岸,一个清艳绝伦,宛若璧人,反而衬得一旁失魂落魄的容湛黯然失色,如同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
云扶虽刻意选了高领衣裙,但行动间偶尔微侧首,颈侧暧昧的红痕若隐若现,以及她眉宇间被连日滋润后自然流露出的慵懒娇媚春色,依旧如一根根毒针,狠狠刺痛了容湛的双眼。
席间,夜宸的举动自然却极具占有性。
鱼肉剔净刺才放入她碗中,汤勺必先试过温度,甚至极其自然地用指腹擦去她唇角一点不经意沾上的油渍。
他的目光大多落在云扶身上,偶尔淡淡扫向容湛,冰冷如刃,带着无声的警告。
容湛终是忍不住,起身敬酒,语气酸涩难当:“将军待阿扶……真是体贴入微。”
夜宸举杯,目光平静无波,淡淡回应:“内人娇弱,自当悉心呵护。”
“内人”二字,咬得格外清晰郑重。
柳依依不知何时混入了席间,见状,故意柔声细语地开口,试图挑拨:“云扶姐姐气色真好,看来将军府果然养人。只是姐姐从前最是不喜辛辣,今日这菜式似乎口味重了些?”
云扶还未开口,夜宸已放下酒杯,淡淡道:“口味变了而已。夫人如今喜辣,府中厨子已为此换过两批。”
他竟连这种细微处的喜好变更都了然于心,并早已安排妥当。
云扶心中微动,接口道,语气平静却意有所指:“柳姑娘说的是,人总是会变的。过去不喜欢的,如今或许正合心意。”
第十章 以夫之名
容湛被那目光刺痛,借着酒劲猛地站起,竟想拉云扶去别处“单独说话”。
夜宸一步便挡在了中间,身形如山岳,眼神瞬间冰寒刺骨:“小侯爷,请自重。”
“夜宸!”容湛情绪彻底失控,低吼道,“你不过一介武夫,你配不上阿扶!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
“容湛!”云扶猛地站起身,声音冷厉如冰,决然打断了他的话,“他配不上?我夫君堂堂一品大将军,战功赫赫,护国安邦,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他待我以诚,护我周全,敬我重我!你倒是说说,他哪里配不上?是比你背信弃义,还是比你宠妾灭妻,亦或是比你一次次将我推入险境、弃如敝履?!”
这是云扶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如此尖锐地维护夜宸,字字句句,如刀如剑,不仅劈开了容湛的伪装,也将他那颗悔恨交加的心剁得粉碎。
夜宸侧目看着身边如同炸毛小兽般维护自己的小妻子,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
容湛被她的疾言厉色震得踉跄后退,面无人色,痛不欲生。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为了另一个男人,如此针锋相对地对待自己。
夜宸不再多看失魂落魄的容湛一眼,揽住云扶的肩,对神色复杂的云相道:“岳父,夫人身体不适,我们先行告退。”
说罢,便直接带着云扶离去,无视身后满堂的寂静与混乱。
被彻底拒绝和羞辱的容湛,开始了愈发偏执的纠缠。他不停地往将军府送信,字字血泪地忏悔。
而柳依依则适时地一次次出现,不是“病倒”就是被“欺负”,千方百计牵制容湛的精力,并暗中派人散播云扶“负心薄幸”的谣言。
流言很快传到将军府。
夜宸得知后,并未询问云扶,直接命亲卫雷霆出手,迅速揪出了散播谣言的源头。
当着不少百姓的面,亲卫公布了证据,并将那几个地痞依律重惩。夜宸更是直接放话:“辱我夫人者,犹辱本将。再有妄议者,严惩不贷!”
其强势护妻的姿态,瞬间压下了所有流言蜚语。
云扶得知后,心情复杂难言。
而夜宸的守护,不止于此。
他注意到云扶在书房对着他废弃的兵械图样出神,甚至会拿起笔在一旁写下些注解。
他询问之下,发现她竟有不同于寻常闺秀的独特见解,对机括、力学颇有天赋。他并未嘲笑,而是认真倾听,并与她讨论,甚至翻出自己收藏的相关兵书舆图给她参考。
云扶偶感风寒,夜宸虽言语不多,但会吩咐厨房准备清淡药膳,夜间她会模糊感觉有人悄然查看她是否踢被,为她掖好被角。
他处理军务时,允许云扶在旁看书或描画图样,互不打扰,却自有一种静谧和谐的陪伴感。
云扶从最初的惧怕、不适应,到逐渐沉溺、甚至开始生涩地回应,身心都在一步步被这个复杂而强大的男人征服。
第十一章 天罗地网
京城近日的平静下,暗流涌动。
关于将军夫人云扶的流言蜚语虽被夜宸雷霆手段压下,但源头未除,终是隐患。
他手下的暗卫早已如同无声的影子,严密监控着柳依依的一举一动。
柳依依被容湛日渐明显的疏远和夜宸毫不留情的打压逼得几乎发狂。一个恶毒到极点的计划在她心中滋生——
她要彻底毁了云扶,让她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她变卖了所有值钱的首饰,通过隐秘渠道,联系上了一伙盘踞在京郊、手段狠辣的亡命之徒。她的要求极其歹毒:不仅要掳走云扶,更要让她受尽凌辱,最后制造意外身亡的假象。
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每一道命令、每一次接头,都被暗卫清晰地记录在案,呈报给夜宸。
书房内,烛火摇曳。夜宸看着密报上那些肮脏恶毒的细节,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将空气冻结。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但他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冷静到可怕的杀意。
“主上,是否立刻拿下?”暗卫首领低声请示。
夜宸沉默片刻,声音低沉如冰:“不。让她继续。所有经手此事之人,一个不漏,给本王盯死。证据,要铁证如山。等她动手之时,便是收网之刻。”
他要的,不是阻止,而是彻底的、无法辩驳的终结。
他要将柳依依和她所有的恶毒,连同那些敢于触碰他逆鳞的蝼蚁,一起碾碎!
更要让某些人,亲眼看看他维护的、信任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第十二章 恶有恶报
三日后,云扶依约前往京郊香火最盛的护国寺祈福。
马车行至一段僻静山路时,异变陡生!数道蒙面黑影如鬼魅般从两侧山林扑出,出手狠辣,直取马车!
就在匪徒狞笑着逼近马车,欲强行掳人之际——
“咻咻咻——!”
密集的破空声骤然响起!淬了毒的弩箭如同死亡的骤雨,精准无比地射入匪徒的手腕、腿脚!惨叫声顿时响彻山林!
紧接着,更多身着玄甲、气息冷冽的精锐士兵从四面八方涌出,如同天降神兵,顷刻间便将所有匪徒制服在地。
夜宸骑着通体乌黑的骏马,缓缓从林间走出。
他依旧戴着那副玄铁鬼面,日光下,面具泛着幽冷的光泽。他看也没看地上哀嚎的匪徒,目光径直投向马车。
“夫人受惊了。”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平稳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云扶脸色虽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镇定。她看向夜宸,轻轻摇了摇头:“我无事。”
这一切,本就在他的掌控之中。
很快,暗卫押着一个面如死灰、试图趁乱逃跑的女子过来——正是柳依依!她原本躲在远处,等着看好戏,却没想到等来的是一张为她准备的天罗地网。
证据确凿,连同柳依依与匪徒往来密信、银钱交易记录,以及被生擒的匪徒口供,全部呈送大理寺。
公堂之上,一桩桩,一件件,铁证被抛出。
不仅此次买凶杀人、意图玷污杀害朝廷命妇的惊天阴谋,连同之前散播谣言、生辰宴上打碎蜂窝、甚至有人证隐约指向当年云扶被绑匪掳走时,柳依依也曾暗中传递过消息……
所有被尘封的、被忽略的阴谋与算计,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开伪装,血淋淋地摊开在阳光之下!
容湛也被传召到堂。
他原本还带着一丝不愿相信的挣扎,直到听着那些详尽得令人发指的罪证,看着柳依依在铁证面前从狡辩到癫狂的丑陋嘴脸,他的脸色一点点失去血色,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如坠冰窟,冷得彻骨。
原来……原来他一次次为了这个女人,与云扶争吵、离心;
原来他一次次相信她的眼泪和柔弱,换来的竟是如此恶毒的算计;
原来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是一条随时会反噬的毒蛇;
而他真正伤害的、失去的,是他曾发誓用生命去守护的珍宝……
容湛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公堂之上一片混乱。
数罪并罚,柳依依被判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永世不得回京。
判决一下,她彻底疯了,当堂癫狂大笑,咒骂容湛无能无用,诅咒云扶死无葬身之地,状若疯妇,被衙役粗暴地拖拽了下去。
容湛被救醒后,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魂魄。
第十三章 尘埃落定
几日后,镇北侯府变卖部分家产的消息悄然传出。
同时,云扶名下悄然多了几处京郊的田庄和一大笔钱款,由侯府老管家亲自送至将军府,老泪纵横,只说了一句:“小侯爷……让老奴代致歉意。”
容湛自请戍守北疆苦寒之地的奏章也递到了御前,言辞恳切,只求远离京城,永不回还。
离京那日,天色灰蒙。容湛一身素衣,单骑出城,未曾回头。只在路过将军府远远的那条长街时,停顿了片刻,目光复杂地望向那巍峨的府门,最终只余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融在了风里。
他留下一封信,送至府中,信封上无一字,内里仅一张素笺,上书三个字:对不起。
容湛的远走,带走了京城的最后一丝喧嚣。
将军府的日子恢复了彻底的平静。
一日,夜宸休沐,陪云扶去城外的别庄小住。
马车行至半路,两侧密林中突然射出十数支冷箭!
“小心!”夜宸反应极快,猛地将云扶扑倒在车厢软垫上,用自己的后背护住她。
“噗嗤!”一支箭矢穿透车厢壁,狠狠钉入他肩胛处!
“将军!”云扶惊呼,触手一片温热黏腻,是血!
外面的侍卫已与刺客交战在一起。夜宸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迅速检查云扶:“有没有伤到?!”声音嘶哑,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我没事!你的伤……”云扶看着他迅速被鲜血染红的衣袍,声音都在发颤。
别庄内,军医紧张地为夜宸处理伤口。箭矢入肉颇深,拔箭时,夜宸额角渗出细密冷汗,却哼都未哼一声。
云扶在一旁看着,脸色苍白,手指紧紧绞着帕子。
军医退下后,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夜宸靠在榻上,看着云扶忙碌地为他端水、拧湿帕子,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别忙了,坐下。”他声音因失血和疼痛有些低哑。
云扶抬眼,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那里面似乎翻涌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小伤,死不了。”他看着她微红的眼眶,低声道,“别哭。”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云扶强忍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正好滴在他紧握着她的手上,滚烫。
夜宸的手猛地一颤,握得更紧了。
“真的……没事。”他再次开口,语气竟带上了一丝罕见的、笨拙的疼惜和安抚。
伤好后不久,云扶整理旧物,翻出一个不起眼的木匣,里面是几件容湛昔日送的小玩意,还有……那枚碎裂后又被她小心翼翼粘合起来的定情玉佩。
她本打算今日一并处理掉。
夜宸进来时,正看到她拿着那枚玉佩微微出神。
他脚步顿住,眼神倏地冷了下来。
他走上前,从她手中拿过那枚玉佩,看了看,语气听不出喜怒:“手艺粗糙,粘得难看。”
说完,随手就扔进了旁边的废纸篓里,动作干脆利落。
云扶张了张嘴,最终却没说什么。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第十四章 执子之手
当晚,他格外沉默,将她搂在怀里,动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一遍遍在她身上烙下印记,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她的存在,驱散某些他不愿看见的影子。
云扶承受着他近乎惩罚般的索取,在情潮汹涌、意识模糊之际,攀着他的肩膀,带着哭腔,软软地唤了一声:“夫君……”
身上男人的动作猛地顿住。
所有激烈的情绪,仿佛被这一声轻唤瞬间抚平。
他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深深吻住她,接下来的动作虽依旧猛烈,却奇异地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柔和……确认。
北疆偶尔有消息传回,说容小侯爷在那苦寒之地如同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只知埋头练兵戍边,屡立奇功,却拒受一切封赏,也从不回京。
云扶听到时,正坐在窗下描一幅花样,笔尖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仿佛只是听了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的消息。
她是真的放下了。
夜宸坐在一旁看书,目光却从未离开她。见她如此反应,他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查地放松了些,眼底最后一丝阴霾悄然散去。
是夜,月华如水。
夜宸屏退左右,牵着云扶的手走到院中海棠树下。月色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和冷硬的轮廓,也柔和了他周身常年不化的寒意。
他抬手,缓缓摘下了那张终日覆面的玄铁鬼面。
月光下,他的脸俊美得令人窒息。
“云扶,”他开口,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心悦你。”
不是“你是我的夫人”,而是最直接、最坦诚的告白。以真容,以真心。
云扶的心猛地一跳,抬头望进他眼底。
那里不再是以往的深不见底或冰冷审视,而是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深情与专注。
她脸颊微热,心跳如鼓,迎着他的目光,轻轻点头,声音虽轻却清晰:“我也是。”
没有过多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伸出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这一次,不再是充满占有欲的禁锢,而是带着珍惜与承诺的拥抱。他们在月下静静相拥,心跳声逐渐合二为一。
从这一刻起,他们才真正从名义上的夫妻,成为了灵魂与情感都紧密相连的伴侣。
又一年春,太医确诊,云扶有喜了。
消息传来,一向沉稳冷峻的夜大将军,竟愣在原地足足好几息。
随即,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他猛地抱起云扶,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吓得周围的嬷嬷侍女连声惊呼。
他放下她,手足无措地想碰她又不敢碰,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近乎傻气的激动和笑容。
他小心翼翼地抚上她尚且平坦的小腹,声音都有些发颤:“……真的?这里,有我们的孩子了?”
云扶看着他难得一见的傻气模样,忍不住抿唇笑了,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幸福的光晕,轻轻点头:“嗯。”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云扶产下一对龙凤胎。
儿女绕膝,岁月静好。
夜宸依旧是大周朝战功赫赫、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鬼面将军,但回到家中,卸下玄甲面具,他只是俊美温柔、会被儿女揪胡子、围着夫人转的丈夫和父亲。
夕阳西下,他抱着女儿,看着云扶耐心教导儿子认字,金色的余晖洒满庭院,温暖而安宁。他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拥住云扶,下巴抵在她发顶。
“累了?”他低声问。
云扶摇摇头,靠在他温暖坚实的怀里,看着嬉笑玩闹的一双儿女,唇角扬起满足而幸福的笑意。
过往种种,皆成序章。
未来,是只属于他们一家人的,平静而温暖的时光。
来源:鱼人鉴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