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高考那天一结束,我就在全班同学面前,甩给谢疏言一大沓钱:“我玩够了,算了,散伙吧。”
高考那天一结束,我就在全班同学面前,甩给谢疏言一大沓钱:“我玩够了,算了,散伙吧。”
他弯着腰,一张一张捡起地上的钞票,声音沙哑地应了一句:“好。”
暑假一结束,谢疏言坐上了开往清北的火车,而我则飞到了国外,开始漫长的化疗。
好多年后我回国,躺在病床上,头发因治疗全掉光了。这会儿我正忙着挑假发,病房门忽然开了。
穿着白大褂的谢疏言出现在门口,我们四目相对。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图片源于网络,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谢疏言来的时候,我正撅着屁股趴在床上呢。手机里传出卖货主播那高亢的声音:“618,激情下单,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孟小姐,又在看假发?”护士指了指我,声音一落,病房立马安静了下来。“谢教授,这是新入组的患者,已经签署了同意书。”
谢疏言看我那会儿,我脑袋差点没掉下去,整个人都傻了,脑子一片空白。十年了。原本以为天各一方,永不相往来的人,突然成了我的主治医生。
还在我做排气操的时候进来的。
天啊,我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扶了扶扬歪的口罩,噤若寒蝉。
虽然没和他对视,可我能感觉到他冷冰冰的目光,没一点温度。和当年因为我做错题时,他无奈又带点温柔的眼神比起来,完全两个世界。
“孟小姐,这是我们组的教授,谢疏言。你的治疗方案都由他负责。”我眼神躲闪,朝他点头,但一句话也没说。
旁边的实习生拿着病例夹,规规矩矩地念着病史:“孟庭月,女,28岁,十年前体检时发现颈部淋巴肿大,初步诊断非霍奇金淋巴瘤,进一步病理检查发现——”
我赶紧打断,“后面的不用说了。”
“啊?您认识这位患者?”实习生一脸好奇。
我心脏差点蹦出来,故作忙碌地摆弄手机,假装没听见。只觉得谢疏言的目光落在我那顶搞怪的绵羊角小帽上。
半响,他声音平淡地说:“不认识,只是病例比较特殊,提前看过。”
手机界面自动跳到淘宝,我点了几秒却没点支付。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我有些走神。
实习生嘟囔着汇报完治疗方案,谢疏言听完没带情绪:“行,继续目前治疗,明天复查。”
随后他走向其他病人,查房了二十分钟。直到他离开,竟然没再看我一眼。我感觉脖子僵硬,背后冒汗。原本心仪的假发链接,因为刚才这阵打岔已经抢空了。
哎,真倒霉。唯一好消息是,谢疏言早就把我忘了。连实习医生念我名字,他都没反应。
说起刚认识谢疏言那会儿,我们关系可不好。我仗着家里有点钱,胡闹加摆烂,成绩全班倒数。班主任为了管住我,硬是安排谢疏言坐我旁边。
刚开始他可懒得理我。我每天盯着他那套试卷,反复刷,一遍接一遍。
谢疏言脑子好,性格好,长得也不错,唯一缺点就是穷。相比之下,我脑子差,性格怪,坐他旁边,成了个没脑子的土豪傻大个。
好在我情商高,全校女孩子送花写情书的时候,我给他买了整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他的考试卷全是我买的。不到一学期,我就成功把他“拿下”了。
那天,我小心翼翼地亲了谢疏言,凑巧还是他的生日。
他穿着一件白衬衫,衣领有点乱,嘴唇上还沾着我的口红。他垂着眼睛问我:“什么意思?”
这是我第一次亲男人,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结巴着说:“还、还不明白吗?做我男朋友呗。”
谢疏言的耳根微微发红,轻声答道:“好。”
那时候,真的是特别美好。
我原本一点也不爱学习,但一回到教室,立马乖乖地坐到谢疏言旁边,让他给我补习。
一年下来,我的总成绩提高了百来分。
算算日子,我差不多有机会考去北京了。
这样一来,也不用和谢疏言异地恋了。
可要不是后来体检发现了身体上的问题……
病房里,我抱着马桶不停呕吐,眼前发黑,浑身冒汗。
闺蜜连忙拍拍我的背:“这样下去不行,你反应这么激烈,我去找医生。”
我紧抓着她的手,说:“不用了,我都习惯了。”
当年我一个人在国外接受了27次化疗,也挺过来了。
坚持了整整十年,结果旧病又复发。
我也不知道这次要遭多久罪,频繁跑医院,怕是会给医生添麻烦。
闺蜜不甘心:“谢疏言不是你的主治医生吗?我去找他,他肯定有办法。”
我死死抱住闺蜜:“我的姑奶奶,您消停点吧,您该庆幸他没认出我,要是认出来,非得给我开一百次化疗不可。”
“谁说要做一百次化疗了?”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我全身一紧,连头都不敢回。
闺蜜松了口气,“谢教授,庭月她身体不舒服……”
“化疗后反应很正常,如果她顶不住……”
他们俩后面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脑子里全是刚刚那句话。
他不会真的听见了吧?
晚上,护士来给我打止吐针,语气里有点试探:“你认识谢教授吗?”
我瘫软地躺在床上,“不认识,为什么这么问?”
“谢教授平时不管这些事,这次专门去办公室,交代了你的主治医生,还给你开了止吐针。”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瘦得多了,也苍白,脸色很差。
和十年前简直差太多。
不可能吧……谢疏言记性那么好——
是的,他记性确实特别好。
难道,他一直都在记恨我?
我的名字“孟庭月”明明挂在床头,我怎么会觉得他认不出我?
闺蜜插嘴道:“谢教授才28岁吧?年纪轻轻就当教授了?”
“咦,你知道得真清楚!谢教授是医学本硕博连读的,博士毕业才26、27岁。像他这样的履历,算凤毛麟角,普通人可比不了。”
她们见闺蜜对谢疏言感兴趣,笑着说:“你要追我们谢教授啊?劝你省省,人家有喜欢的人了。”
闺蜜朝我挤眼。
护士凑过来说:“院长的女儿,海归博士毕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准备结婚了哦。”
闺蜜的笑容一下僵在嘴角。
我摸了摸手里空荡荡的病号服,忽然对衣服上的线头产生了浓厚兴趣。
护士走后,闺蜜没忍住道:“庭月,对不起……”
“嗨,有啥可对不起的?”
“我今年28岁了,可不是18岁啊。”
那些关于高冷男神爱上我的美梦,十年前就再也不会做了。那天以后,我就没再见过谢疏言。
虽然见不到他,但从别人零星的谈话中,总能听到他在忙着出差参加学术会议,或者在实验基地埋头做研究。
一周一次来查房,帮忙调整用药方案。化疗的间隙,病人可以回家休养。所以直到我出院,都没有跟谢疏言碰面。
回家的路上,突然接到高中班长的电话。“孟庭月!你还在北京吗?治疗怎么样了?”电话那头吵吵闹闹,特别热闹。
学委的声音也跟着插进来:“你生病的事怎么不跟同学说?要不是班长提起,咱们都不知道呢。”
我高中人缘还不错,这些年偶尔还跟班长他们联系。我笑着说:“没想打扰大家嘛。”
“这话说得可不对。你住哪儿?明天我们过去看看你。”我实在挡不住他们的热情,还是给了地址。
这些年家里为了治病花了不少钱,好在闺蜜帮忙,我在北京找了个算便宜的一楼小房,南边还有个小院子。身体好点还能种点花草,顺便养条狗。
大部分高中同学留在家乡发展,散落各地。此次来的人不多,也就五六个。他们大包小包地提着食材,边说:“原来想吃火锅的,但天太热了,炒点菜吧。”
我头戴厚厚的针织帽,笑着说:“没事,有空调怕啥,我倒是想吃火锅。”
一帮人吵吵嚷嚷地闯进厨房,屋子立刻热闹起来,倒像回到了刚毕业的时光。班长边摘菜边问我:“你联系上谢疏言了吗?”
我懵了半拍,“啥?”
“啧,你不知道他是血液病专家?专治淋巴癌,你找他问问不香吗?”
“额,我——”我真不想跟谢疏言扯太多关系。
结果,门铃突然响了。班长赶紧去开门,接着一阵同学们的热闹声传来:“谢疏言!你终于来了!”
“大教授,好久不见!”
“快进来坐,孟庭月想吃火锅,你是专家,来说说到底能不能吃呗?”
我当时愣在原地,没戴口罩的脸,感觉像暴露在刺眼的阳光下,满是尴尬和慌张。没想到他们硬是联系上谢疏言了,而且还在我脸都没洗,口罩都没戴的情况下,一起见了面。
谢疏言平静地看着我,淡淡地说:“吃清汤锅吧。”
“好好好,听大教授的,不吃辣锅!”
大家又开始忙活起来。谢疏言接过班长递来的拖鞋换上,然后递了一袋水果给厨房的同学。
班长赶紧活跃气氛:“哎呀,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
“相逢一笑泯恩仇,谢疏言,你人这么好,别跟孟庭月计较了。”
“快帮忙摘菜!”
谢疏言怀里被塞了个滤水筐,里面装的是空心菜。随后他被“递”到沙发对面坐下。
客厅里顿时只剩我们俩,墙角的空调发出噼啪声,我躲开他的视线,急忙从屁股后掏出口罩,正想戴上。
谢疏言啪地一声,掰断了空心菜的根:“反正都认出来了,还有遮着的必要吗?”
客厅里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不,是我尴尬,只有我尴尬。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尴尬地把手缩了回来,心里有点失落。
“我还以为你没认出我呢,前几天在医院才没打招呼呢。”
“不需要。”
“什么?”
“我们不熟,没必要打招呼。”
谢疏言低着头,熟练地摘着空心菜,根本没想跟我多聊。
我默默点点头,笨拙又生疏地朝前推了推水杯。
“你……喝点水吧。”
“不渴,谢谢。”
人真是冷淡。
他拒绝了我,我也不好意思继续热脸贴冷屁股,只能傻坐着。
开始拼命回想,住院这段时间,我是不是干了什么丢脸的事。
班长从厨房里钻出来:“孟庭月,厨房用纸没了,帮我拿一卷。”
“哦,好。”我赶紧起身,去柜子底层翻找。
房东的旧家具有点年头了。
我一拉抽屉,整柜子都哐当哐当地晃了起来。
然后顶层扣在墙上的相框撑不住了,发出几声闷响,朝下倒了下来。
我反应慢,只能像鹌鹑似的抱头蹲地,等着相框砸下来。
下一瞬间,眼前一暗,谢疏言稳稳捏住了快倒的画框。
逆光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周身冷飕飕的,不太开心。
“谢谢啊。”
谢疏言没理我。
等我从画框底下钻出来,才注意到他视线落在地上——
那些年我偷偷给他拍的照片。
夏日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他清秀的侧脸上。
他睡得很沉,甚至没察觉我偷偷勾他的手。
此时此刻,我心里正盘算着要不要把照片抢回去烂掉。
“孟庭月。”
“啊?”
“解释一下。”
我沉默了片刻,下意识抓了抓脑袋,还扯下了一撮头发。
在谢疏言那冰冷的眼神里,我苦笑着说:“这不就是……前任墙嘛,哈哈,我就是想纪念一下——”
“哦,是吗?”谢疏言指着我和闺蜜的几组合照,声音冷冷地有些起伏,“那照你的意思,你还跟女的谈过?”
我咽了咽口水,“对……对啊,我、我都谈过。”
他锐利的目光仿佛要把我看穿,烤化。
我笑不出来了,眼神乱飘,死活不敢正视他。
“庭月,你们——”
班长推开厨房门,刚想说话,看到怪异的气氛,又吞了回去。
谢疏言脸色沉了下来,把相框放回原位,抽了张纸巾擦手,提起外套往门口走。
“哎,谢疏言,你去哪儿?”
“医院有事,先走了。”
“不是啊,孟庭月的事还没说完呢……谢疏言,留下来吃个饭。”
谢疏言停在玄关,望了望我一动不动的背影。
像是在等我出声。
但很抱歉,他失望了。
我一句话没说。
他轻轻讥笑:“我这不受欢迎的前任留在这儿,有必要吗?”
咔哒一声,
门关上了,
谢疏言走了。
谢疏言走了,气氛沉闷了会儿。
很快,被班长端上来的火锅香气消散了。
“班长,你可真厉害,这么多年手艺一点没变。”
班长笑呵呵地端着茶杯,冲我抬头笑:
“庭月,别放在心上,老谢他……哎,我改天跟你说说他!他还得给我老班长留点面子呢!”
话音刚落,其他同学也纷纷过来安慰我。“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谢疏言那边特别忙,但他能来,这就说明态度摆明了,他肯定愿意帮你的。”
“对啊,赶紧吃火锅吧!”
说实话,我其实没那么难受。反倒是对谢疏言心里有点愧疚。
在我看来,我和他本来就不该有太多交集。更何况我生病了,也不想麻烦他。
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火锅,班长还在班级群里发起了视频通话。
能接的寥寥无几,但群里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大家你侃我聊,忽然一下子,好像回到了高考前那段时光——
人人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未来和理想,约好了毕业旅行。
那会儿我和谢疏言是同桌。
临考前一周,他从办公室回来,看到我拿着水彩笔在地图上乱涂乱画,
他好奇地问:“你在干嘛呢?”
我举起地图,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不出来吗?这是北京。”
地图上用红笔画了两个圈。
“这里是你的学校,那边是我的学校。”
我又用笔连了一条直线。
“两点之间,直线是最短的距离,这就是以后我们之间的距离。”
谢疏言忍不住笑了,“你想考到北京去?”
“嗯,你难道不高兴?”
他坐到我身边,把试卷一张张叠好,放进了桌洞里,轻声说:“高兴。”
可惜我运气不好,没过几天就拿到了体检报告。
化验单简直惨不忍睹,箭头异常标记满纸爬满了整张报告。
医生劝我爸妈赶紧带我去北京进一步检查。
从当时情况判断,我可能没法上大学了。
我试探着问谢疏言:“喂,要是有一天我病得很严重,去不了北京,你会怎么办?”
他笔一顿,皱着眉:“你得病了?”
“呸!别克我凶!你倒是先认真答网络测试题!”
“我应该能考上最好的医学院,到时候改志愿就行。”
他这句话让我乱了方寸。
我胡乱把数学卷推到他桌上:“好了好了,你做你的数学题吧!傻子。”
明明是最爱数学的人,怎么会想改行学医呢?
高考前的那个下午,我开始鼻血直流。
血滴到试卷上了,不知道算不算污染卷。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连夜动身去了北京。
站在北京光鲜亮丽的街头,一时间难受得差点哭出来。
这场北京之约,竟是我先赶来了。
后来确诊——返乡收拾行李——
我当着同学的面,甩给谢疏言一沓钱,
就这样,草草给这段感情画了句号。
第二次住院,还是在原来的病区。
不过这回病友换新了。
上次那个小朋友,月初刚刚去世,还不到五岁。
闺蜜听说后红眼睛,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我正跟卖家吵着:“你看我像不像银行劫匪?”
“亲爱的,我们都是合法公民好不好。”
下一秒,她头顶扔过来双丝袜。
“那我要买帽子,你给我寄丝袜???”
谢疏言走进病房时,我刚拿到淘宝退款。
他以闪电般速度扑进被子里,只露出屁股在外面。
“孟庭月。”
谢疏言嗓音淡淡地叫。
我撅着屁股,用瓮声瓮气的口气说:“孟庭月不在,我是她闺蜜。”闺蜜在旁边默默无语。谢疏言还是掀开了我的被子。
我头发乱得像只土狗,带着做贼心虚的样子仰头看他。
他脸色冷得像冰,嘴唇紧紧抿着。旁边那个女医生笑着说:“疏言调整了你的用药方案,本来还想先跟你说的,结果一进病房就看见…… ”
这话没明说,病友们倒是都笑了起来。只有谢疏言脸上没什么表情,“看来你现在不太想听,我明天再来给你讲。”
“别走,谢大教授,你说吧,我认真听。”我赶紧拉住他的衣角,这么多年求医的经验让我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卑微的讨好。
谢疏言目光落在我指尖,眉头紧锁,张了张嘴,眼神里竟有一丝让人错认成想哭的复杂情绪。我真是精神恍惚了。
他就站在床边,冷静又严肃地交代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每一句话都停得恰到好处,以确保我能听懂。他说想换一种新药,效果不错,但副作用也大得很。
我靠在床边,笑嘻嘻地说:“哎,我知道,临床试验嘛,总得有人试。我没上过大学,也没对社会贡献啥,就算药没效,也没啥遗憾。”
“孟庭月,我不可能拿人命开玩笑。”谢疏言唇紧抿,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反倒让我心里踏实多了。
新药的副作用来得特别快。白天刚用,到了晚上我就抱着马桶,差点把胃吐出来。接着是烧心、烦躁。趁闺蜜回家休息的空档,我自己推着轮椅来到医院外的小花园。
黄昏时分,夕阳静静地洒在湖面上,风吹过,波光粼粼,像成千上万条金鱼在水中翻滚。
我吹着风,不时把头埋进塑料袋里呕几下。抬头时,眼前突然多了个女人。“孟小姐,好巧呀,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原来是那天站在谢疏言旁边的女医生。我没来得及问她名字,她自己伸手自我介绍:“颜安。”
我和她握了握手,被她无名指上的钻戒晃了晃眼睛。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记得医院院长姓颜,她会不会就是院长的女儿?
那个听说和谢疏言要结婚的女人?颜安语气温柔地站在我旁边:“你们是怎么认识‘阿言’的?”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阿言”是谢疏言。
气氛顿时微妙起来,前任和现任之间,永远都是这么尴尬。我扶了扶歪了的帽子,说:“我们是高中同学。”
“只是同学吗?”她追问。沉默了几秒,我才答:“嗯,就是同学。”
颜安轻笑:“我听的可不一样呢,你是谢疏言的前女友,高考结束那年,甩了人家一沓钱,然后就跑了。”
话里充满敌意,显然她是来替未婚夫出气的。
我没说话,她低头又说:“为什么?因为你生病了吗?你就想用这个理由把他推开。”我还是没吭声。
风呼啸着穿过树梢,我听见她冷笑:“真蠢,也是多亏你,我才和谢疏言订婚。”
我病得这么久,脾气都磨没了,但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回嘴:“那你赶紧跪下来谢谢我,再给我打五百万。”
“你——”她被我反问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到底想听啥?想让我说我后悔了?”
颜安反而笑得更厉害,“你不后悔吗?”
“哦,后悔了。”颜安一愣。
我却大大咧咧地笑着说:“我这会儿就去把谢疏言追回来。我要跟他告白,哭爹喊娘地说我还爱他,让他立马甩了你跟我结婚。”
我挺着胸膛,等着看颜安那吃了屎的表情。
结果她只是怪怪地瞟了我一眼,笑着说:“谢疏言,你前女友要是真跑来跟你表白,你还会回头吗?”
我笑容立刻僵住,感觉像一脚踩进了无底洞。
回头看,正对上谢疏言冷冷的眼神,脸上顿时像泼了辣椒油一样火辣。
夕阳把他白色的大衣染成耀眼的橙色。
他脸上冷冰冰的,没半点表情。
“你可以试试。”他说。
我脑子几乎转不过弯:“试什么?”
“说你还爱着我。”
那一刻,金色夕阳刚好从湖面上折射过来。
光芒刺进我眼睛。
耀眼的金光包裹着谢疏言的身影。
头晕目眩中,他的声音却从远处传来。
带着跨越十年的回响。
他说:
“你可以试试。”
“说你还爱着我。”
“看我会不会回到你身边。”
嗡嗡的声音填满了我的脑袋。
等我缓过神来,看到的是颜安轻快离开的背影,还有缓缓向我走来的谢疏言。
我坐在轮椅上,两条腿像千斤重,任由谢疏言掌控起轮椅的方向。
那一刻的感受,说不清楚。
尴尬、自卑、难堪、后悔,层层叠加,堵得我喉咙发涩。
谢疏言推着我,沿着湖边往前走。
风带来他淡淡的质问:“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我低头揉着指甲,“说什么?”
“刚才说的话你都是随口说的吗?”
我低着头,蔫蔫地。
看着身上被风吹得瘪塌的病号服,又瞧瞧帽子下面越来越稀疏的发丝。
刚才那话,是赌气冲动,现在是满满的心虚。
我到底有多厚脸皮,才敢说出让他回来的话?
“孟庭月,”谢疏言突然停住脚步,“逗我好玩吗?喜欢,对你来说,就这样廉价?”
我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双曾盛满温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失望。
“不是的...”我声音发颤,“谢疏言,我...”
“够了。”他打断我,推着我继续往前走,“十年前你甩钱离开的样子,和现在说要追回我的样子,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轮椅在石子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每一声都碾过我的心。
“我看了你的病历。”他突然说,“十年前确诊,出国治疗,期间复发两次。这次是最严重的一次。”
我攥紧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所以,”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当年是因为生病才离开的,对吗?”
夕阳西下,最后一丝余晖落在他的侧脸上。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承认吗?承认我当年多么幼稚地以为,用那种决绝的方式离开,就能让他恨我,然后毫无负担地去追求他本该拥有的人生?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谢疏言停下脚步,蹲下身来与我平视。这个熟悉的动作让我瞬间红了眼眶——从前他给我讲题时,总是这样蹲下来,耐心地一遍又一遍。
“孟庭月,”他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我怔怔地看着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你凭什么认为,你生病了我就一定会离开?凭什么觉得用钱羞辱我,就是为我好?”他的质问一句接一句,字字诛心。
“对不起...”我终于哽咽出声,“那时候你那么穷,为了给我买生日礼物,打了三份工...我怎么能...怎么能拖累你...”
“所以你就用最残忍的方式推开我?”谢疏言苦笑,“你知道我捡起那些钱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我摇头,泪水终于滑落。
“我在想,这个傻子,连撒谎都不会。”他的声音突然柔软下来,“你给我的那沓钱里,夹着你去北京的机票订单。”
我彻底愣住。
原来他早就知道。
“我去了北京找你。”谢疏言轻声说,“在你治疗的医院外守了整整一周。看着你剃光了头发,看着你吐得昏天暗地,看着你疼得蜷缩在病床上...”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出现?”他接过我的话,“因为那是你选择的路。我尊重你,但我不接受。”
晚风吹过,带着夏末的凉意。谢疏言站起身,重新推起轮椅。
“这十年,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回来,等你亲口告诉我真相。”
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孟庭月,我再问你一次,”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坚定而清晰,“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湖面波光粼粼,像极了那年高考前,我们一起看过的星空。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转身看向他:
“谢疏言,我还爱你。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从未停止过。”
他停下脚步,久久地凝视着我。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下,我仿佛看见他眼中闪过泪光。
“很好。”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那这次,换我来追你。”
“什么?”
“你不是说要追回我吗?”他微微勾起嘴角,那个久违的笑容让我恍如隔世,“但我谢疏言,从不让病人主动。”
他俯身,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水:“从今天起,你的治疗我全权负责。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好好活着,然后,”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温柔而坚定,“让我重新爱你。”
远处,颜安站在医院门口,看着我们,最终转身离去。我想起她刚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什么。
“颜安她...”
“表妹。”谢疏言轻描淡写,“我请她帮忙试探你的。”
“你!”我气得想打他,却被他轻轻握住手腕。
“孟庭月,这一次,”他的额头抵着我的,声音轻得像一个誓言,“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湖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在我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这一次,我们的影子终于重叠在一起,再未分开。
——————
【三个月后】
“恭喜你,阶段性治疗很成功。”谢疏言拿着最新的检查报告,嘴角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镜子里的我,已经长出了细密的短发,像只毛茸茸的小鸭子。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故意拉长声音。
“意味着你可以出院了。”他合上病历本,“不过要定期复查。”
我跳下病床,转了个圈:“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消毒水味儿的地方了!”
谢疏言笑着看我闹腾,等我安静下来才开口:“搬来我家吧。”
我愣住:“啊?”
“我家离医院近,方便复查。”他表情严肃,耳根却微微发红,“而且...我答应了要重新追你,总得给个机会。”
我歪着头看他:“谢教授,你这是以权谋私啊。”
“嗯。”他坦然承认,“所以你的答案是?”
窗外,初秋的阳光正好,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那年教室里,落在他侧脸上的阳光。
“好。”我听见自己说。
这一次,我们不会再错过了。
——————
【一年后】
“谢疏言!你又偷拍我!”我顶着刚长到耳际的短发,气呼呼地去抢他的手机。
屏幕上是我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的照片,阳光洒在我脸上,宁静而美好。
“很好看。”他躲开我的攻击,把手机举高,“比高中时我偷拍的那些好看多了。”
我怔住:“你...高中偷拍过我?”
谢疏言但笑不语,打开一个加密相册。里面全是我高中时的模样——趴在桌上睡觉的,咬着笔头思考的,笑得没心没肺的...
最后一张,是高考前那天下午,我指着地图上北京的两个红圈,笑得一脸灿烂。
“你...”我哽咽得说不出话。
他轻轻拥我入怀:“孟庭月,从十八岁起,我的镜头里就只有你。”
窗外,北京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其中一盏,终于为我们而明。
来源:窗前沉思的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