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整个京城之中,几乎无人不知此事,就连那深居重重宫禁之内的天子,也是心里门儿清——昭王傅临渊对他的王妃柒雪蘅,那爱意可谓是深入骨髓,已然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整个京城之中,几乎无人不知此事,就连那深居重重宫禁之内的天子,也是心里门儿清——昭王傅临渊对他的王妃柒雪蘅,那爱意可谓是深入骨髓,已然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在江山与她之间做出抉择时,他从未有过丝毫的犹豫,毫不犹豫地将她置于所有事物之上,仿佛她就是他生命中的一切。
即便那名心怀不轨、居心叵测的外室,趁机在他颈侧留下了暧昧不清的吻痕,他也宁可拿起锋利的刀,剜去那一寸肌肤,也绝不愿让柒雪蘅瞧见哪怕一丝一毫,可能会令她不悦、心生烦闷的痕迹。
贴身侍女小桃每每看到这般情景,总会忍不住长叹一声,感慨道:“王爷这般情深意重、用情至深的男子,当真是世间少有,极为难觅。那个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外室,一辈子都不可能堂堂正正地踏进王府一步,王妃您又何须为此事而烦忧、苦恼呢?”
柒雪蘅只是轻轻勾起唇角,那笑意如同微风轻轻掠过湖面一般,淡薄而又带着几分疏离。然而,转身之后,她却悄然为自己定制了一口棺木。
她始终牢牢记得阿娘的叮嘱:在那个遥远得仿佛隔着时空的时代,男女地位平等,婚姻讲究一生一世一双人,女子也能凭借自身的努力与才华,撑起属于自己的一片广阔天地。
她下定决心,要回到那个世界,去寻找她的阿娘。
夜色浓稠得如同墨汁一般,沉沉地压了下来,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春雨细密而又绵柔,看似轻柔,却带着能刺入肌骨的寒意,让人不禁打个寒颤。
柒雪蘅在西街那家经营了数十年的老棺材铺前,缓缓收拢了手中那把油纸伞。
“小姐,您这是要为哪位长辈添‘福寿’棺材呀?”掌柜满脸堆着热情的笑容迎上前去,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她那张宛如桃花盛放般娇艳的容颜上,一时之间竟怔住了。
柒雪蘅唇畔微微扬起,那笑意中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疏远:“是为我自己准备的。”
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眼中的惊愕几乎满溢而出,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小姐,您正值青春年华,风华正茂,怎会说出这等让人心生悲凉的话来呢?”
的确,她身体康健,无病无灾,正处于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岁,为何会如此急切地为自己准备身后之物呢?
她眼底浮起一抹转瞬即逝的锐痛,那疼痛如同冰针一般,直直地刺入心底,让人难以忍受。
或许,是因为那个与她同床共枕五年的夫君,早已在外面另筑金屋,藏匿起了娇妾,甚至,连他们的孩子都已然降生了吧。
她轻轻抚摸着被雨水浸湿而变得冰冷的手心,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丝决绝:“劳烦掌柜,十日之内务必完工,我急需使用。”
“哐当”一声,掌柜手中的刻刀脱手落地,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惊心,仿佛是命运敲响的一声警钟。
他弯腰拾起刀具,低声一叹,语气中满是惋惜:“小姐福泽深厚,来世定能安康顺遂,一生无忧无虑。”
这一句来自陌生人的祝福,却如细针般扎进了柒雪蘅的心口,泛起层层密密的酸楚,让她不禁有些动容。
连一个素昧平生的掌柜都为她感到惋惜,那傅临渊呢?
当他触碰到她已然冰冷的身躯时,是否也会有一丝悔恨,一丝心痛,会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愧疚呢?
她重新撑开伞,缓缓步入那片朦胧的烟雨之中。青灰的屋檐下,雨水连成了一条条细线,滴答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雾气,凉意轻轻拂过她的面颊,仿佛是命运在轻轻抚摸。
四周的景物渐渐模糊起来,唯有阿娘的话语,在耳畔愈发清晰——
“阿霜,男人自古便是多情的生物,朝三暮四、见异思迁早已刻入他们的本性之中,千万别轻易交付一颗真心,以免最后受伤的是自己。”
“不过,即便所托非人,也无需绝望。像阿娘一样,只要死去,便能抵达阿娘的世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是的,她的阿娘,本不属于这个时代。
阿娘曾说,她来自一个名为“21世纪”的地方,是为了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才穿越而来,目标是攻略当时还只是个穷苦秀才的父亲。
阿娘凭借自己的智慧与能力,助他步步高升,最终扶持他登上了首辅之位,本应功成身退,享受荣华富贵。
可她终究没能抵挡住父亲那深情款款、苦苦挽留的哀求,最终选择留下,与他共度余生。
为了能日夜相伴,父亲毅然放弃京城权势,携阿娘与她归隐故乡,甘愿只任一个小小县丞,过起了平淡而又幸福的生活。
可就是这样一个将深情演绎到极致的男人,最后仍在春风阁中,纳了一位红袖添香的歌伎,彻底背叛了曾经的誓言。
他动用权柄,令全县上下缄口不言,试图掩盖这一丑闻,但世上哪有永远瞒得住的秘密呢?
阿娘得知后,并未哭闹争执,而是在他们初遇的纪念日那天,平静地饮下一杯毒酒,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结束了这段痛苦的婚姻。
柒雪蘅揉了揉发酸的眼眶,提起罗裙,登上了返回王府的马车。
“王妃,您不让奴婢跟随,莫非是偷偷去给王爷准备什么惊喜呀?”
车内,小桃掀开珠帘,殷勤地搀扶她坐稳,眼中满是好奇与期待。
见她沉默不语,小桃又将一只暖手炉塞进她怀里,关切地说道:“王爷对您可真是无微不至,这马车用的是最珍贵的暖沉木,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可暖和了。”
是啊,昭王傅临渊爱妻如命,这早已传为佳话,人人皆知。
当年她尚在闺中,他听闻她畏寒,不惜耗尽千金从西域购回这块暖沉木,亲手为她雕琢出这辆马车,只为让她冬暖夏凉,不受寒冷之苦。
即便如此,柒雪蘅也从未真正动心,她始终谨记阿娘的教诲,将自己的真心牢牢锁在深处,不敢轻易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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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傅临渊一回又一回地放下皇子的尊贵身份,亲自登门请求娶她为妻,态度诚恳而又坚定。
她依旧毫不动摇地拒绝:“阿霜宁愿做寒门之妻,过平凡而又幸福的生活,也绝不做高门之妾,受那等委屈。”
她不过是一个县丞的女儿,身份平凡而又普通,而傅临渊,却是当今圣上最为倚重的皇子,未来的皇位继承人,身份尊贵无比。
当初,天子亲自为他赐婚,许配的是丞相府的千金,那可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他却在朝堂之上当众抗旨,态度坚决而又果断:“儿臣心中早已有了倾心之人,此生不愿辜负她,更不愿因此耽误另一位女子的一生,让她陷入痛苦的深渊。”
那一日,帝王震怒,傅临渊被杖责至奄奄一息,几乎只剩半条命,却始终咬牙坚持,不肯低头认错。
离开京城那天,他伫立城外,遥望皇城方向,眼底的遗憾浓得仿佛能碾碎阳光,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可转身之际,他仍将她最爱吃的甜点轻轻递到她面前,声音低柔却坚定:“孤愿舍弃万里江山,也绝不愿舍下阿霜,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再坚硬的心肠,终究也被这般炽烈的情意融化。她将母亲的告诫抛于脑后,义无反顾地奔向了他,投入了他的怀抱。
大婚当日,她曾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若有朝一日,王爷负我,我便会如烟消散,让你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寻不到我的踪影,从此天涯海角,再无相见之日。”
笃信佛理的傅临渊当即牵起她的手,走向佛前,郑重立誓:“若负阿霜,我傅临渊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来世也要受到惩罚!”
婚后五年,她始终未能怀上子嗣,这成了她心中的一个遗憾。
傅临渊便遣散所有侍妾,坚决不纳侧室,态度十分明确。
他对外直言:“是本王身体有疾,无法让阿霜怀上子嗣,此生得阿霜不离不弃,已足够圆满,别无所求。”
思绪尚未理清,马车却已悄然停在西城那座安置外室的府邸之外。
柒雪蘅轻声唤住车夫,缓缓掀起珠帘一角,目光透过那小小的缝隙,看向府内。
昏黄烛火摇曳,映出窗纸上两道纠缠的身影,仿佛是命运交织的线条。
男子掐着女子纤细的腰肢,将她牢牢抵在窗边,一次次猛烈撞击,带着原始而粗暴的欲望,仿佛要将所有的情感都发泄出来。
即便婴儿发出嘹亮哭声,也丝毫未打断他们的欢愉,那哭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柒雪蘅没有移开视线,只是静静地看着,听着,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直至屋内风浪渐息,伴随着一声满足的低喘,仿佛一切都已结束。
身旁的小桃轻轻叹息,低声劝道:“王爷如此深情,天下难寻第二人。那外室终其一生都无法见光,只能躲在暗处,王妃又何必用这些不堪之事折磨自己呢?应该开心才是。”
一阵狂风吹过,窗外树影乱舞,如鬼魅般摇晃,仿佛是命运的捉弄。
柒雪蘅默然不语,只将颈间吊坠攥得更紧,仿佛那是她最后的依靠,猛然发力,将其捏碎。
母亲曾说,只要捏碎这枚吊坠,十日后便会死去,灵魂便可挣脱尘世束缚,前往她的身边,与她重逢。
“小桃,”柒雪蘅握紧掌心,语气飘忽,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你相信吗?世上是否存在那样一个地方——男女性别平等,夫妻一生一世一双人,女子也能读书入仕,经商远航,拥有与男子同等的权利和机会。”
“她们同样可以,撑起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实现自己的梦想和价值。”
小桃摇头,只当她是梦呓,不以为然地说道:“王妃,那样的世界怎可能存在?更何况,王爷如此深爱您,已是旁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福分。就算真有那样的地方,您也舍不得丢下王爷独自离去吧,毕竟你们感情如此深厚。”
柒雪蘅垂下眼睫,掩去眸中苦涩,唇角浮起一抹淡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决绝,目光投向屋内那个正在整理衣袍的男人。
那样的世界,她已迫不及待要去往,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自由和幸福。
她要回到母亲的身边,与她团聚。
让傅临渊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找不到她,从此他的生活中再也没有她的身影。
马车缓缓启动,她才终于松开紧握的手。吊坠的碎瓷片早已刺入掌心,此刻鲜血淋漓,染红了整只手掌,那刺目的猩红,正如她那颗被傅临渊亲手碾碎的心,破碎而又痛苦。
与此同时,西厢府邸之中。
姚盼儿整理好衣裙,抱起啼哭的婴孩,脸上余韵未消,还带着一丝满足与疲惫。她一边哺乳,一边柔声问道:“王爷,澄儿都半岁了,您何时才肯接我们母子进府呀?我们也很想有一个安稳的家。”
傅临渊系腰带的手骤然一顿。他转过身,眼中温情尽褪,猛地扼住她的咽喉,手臂青筋暴起,仿佛一头愤怒的野兽。
“姚盼儿,你知道我为何给孩子取名单字‘澄’吗?”他的声音冰冷而又严厉。
“就是希望你能头脑清醒,时时刻刻记住你们母子的身份,别妄想不属于你们的东西!你们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不要有非分之想!”
姚盼儿脸色发紫,呼吸困难,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窒息时,傅临渊才骤然松手,仿佛扔掉一个烫手的山芋。
“我爱的人,从始至终只有阿霜一个。你们若敢让她察觉一丝一毫,本王不介意让你们尝尽生不如死的滋味,让你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记住了,你永远,都只是本王的一个容器!不要妄想得到不属于你的爱情和地位!”
话音落下,他甩下一锭银子,拂袖而去,仿佛甩掉一个沉重的包袱。
柒雪蘅回到王府时,夜色已深,寒露浸衣,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桃为她点燃的安神香,仍是她最熟悉的气息,可她的心,却像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密密麻麻地疼,仿佛被无数只蚂蚁啃噬。
往年每到春日,她的失眠便愈发严重,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困扰。傅临渊总会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像哄孩子一般,轻轻拍抚她的背,直到晨曦破晓,给她带来一丝温暖和安慰。
可此刻,这个曾对她用情至深的男人,是在另一个女人身上翻云覆雨,享受着鱼水之欢,还是正抱着他的亲生骨肉安然入睡,沉浸在家庭的温馨之中呢?
这个念头如毒蛇啃噬心扉,令她彻夜难眠,仿佛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傅临渊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莲子羹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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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还残留着几处泥渍,深褐色的眼眸中满溢着几乎要流淌出来的关切:“阿霜,这莲子是我顶着大雨亲自摘的,又在灶台边守了一整个下午慢慢熬煮,趁热喝下,或许能帮你安眠,让你睡个好觉。”
柒雪蘅的视线却死死盯在他颈间那块纱布上,心头泛起一阵尖锐的讽刺,仿佛看到了他背叛的证据。
想必,是那位娇弱柔媚的美人儿,刻意留下的印记吧,想要向她宣示主权。
她的嗓子仿佛被一团湿棉堵住,许久才挤出一句话:“王爷有心了。”那声音平淡而又疏离,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
傅临渊温柔地笑着,舀起一勺温热的莲子羹,想要亲手喂她入口。
柒雪蘅却侧过脸去:“我……实在提不起食欲。”
刚才那一幕翻腾交缠的画面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只觉胃里一阵阵翻搅,几乎作呕。
其实,她并非从未察觉过蛛丝马迹。
他身上偶尔飘散的陌生香气,他解释说是赴宴时无意沾上的;他腰带上新换的香囊,他说是在庙里为她祈福求来的。
这些借口,荒唐得近乎可笑。
可她就是想看看,面对如此明显的痕迹,傅临渊还能编出怎样拙劣的谎言来敷衍她。
唯有当这些不堪的谎话堆积如山,她的心才会彻底死去,再无一丝回旋余地。
“王爷这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弄的?可曾好好上药?”她伸手,试图揭开那层薄纱。
傅临渊却像触电般猛地按住她的手,语气慌乱:“阿霜别担心,只是被毒蜘蛛咬了一口,早已处理过了。只是伤口有些溃烂,怕吓着你。”
毒蜘蛛?在这春寒未退的时节?
人心一旦有鬼,连随口编造的话都破绽百出。
柒雪蘅没有收回手,执拗地揭开了纱布。
当看清那处伤痕的刹那,她瞳孔骤然紧缩!
那里根本没有所谓的吻痕——本该留下印记的皮肤,竟被人用利刃生生剜去,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深坑!
见她神色震惊,他迅速用纱布重新遮盖住伤口。
“早说了伤口难看,会吓到你,偏要逞强。”
柒雪蘅的确被震住了,指尖攥着纱布微微发抖。
他竟为了不让她发现半点端倪,亲手割下了自己颈上的皮肉!这是何等扭曲的执念与占有!
傅临渊却误以为她是心疼,怜惜地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拍抚她的背脊:“阿霜莫怕,不过是小伤,不碍事的。”
柒雪蘅眼底交织着痛楚与讥诮。既然害怕她知晓,为何还要在外另设温柔乡?
阿娘说得对,男人骨子里的薄情,便是朝三暮四。
她强压住眼中的酸涩,替他重新包扎好伤口,声音里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这般伤势,哪怕是最灵验的金疮药,恐怕也难以复原如初了。”
就像他对她的感情,一旦染上污秽,便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所以,再痛,她也必须决绝地放手。
那夜之后,傅临渊似乎心怀愧意,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清晨为她描画眉形,午后亲自下厨为她烹制膳食,黄昏时甚至亲手熬煮皂角水,细致地为她清洗长发。
这一晚,柒雪蘅在浓郁的药香中,久违地感到倦意袭来。
傅临渊一如往常将她拥入怀中,轻缓地拍着她的背。
深夜,门外传来小厮压低嗓音的禀报:“王爷,有十万火急的军务,请您即刻定夺!”
轻拍的动作戛然而止。
傅临渊眸光一沉,低头看了看怀中沉睡的柒雪蘅,试探着低声唤道:“阿霜?”
见她呼吸均匀,毫无动静,他这才小心翼翼抽出手臂,抓起外袍,快步如风般离去。
门扉合拢的瞬间,柒雪蘅睁开了双眼。
她透过窗缝,看见傅临渊的身影并未前往书房,而是拐进了偏僻幽静的耳房。
辗转反侧,再难入梦。
最终,她还是披衣起身,鬼使神差地循着那条路悄然尾随而去。
耳房的门虚掩着,她屏住呼吸,从缝隙中窥视进去,整个人如遭雷击!
清冷的月光洒落屋内,姚盼儿衣衫半褪,跪伏在傅临渊脚边,仰起脸,痴迷地亲吻着他绣着蟒纹的靴面,嗓音娇媚得几乎滴出蜜来。
“容器……空虚难耐,求王爷填满……”
傅临渊眸色阴沉,俯身掐住她小巧的下巴,语调冰冷:“没有男人,你就活不下去?”
姚盼儿疼得皱眉,却笑得更加妖冶:“没有王爷……盼儿宁愿死……”
“嘶啦”一声,女子最后的遮羞之物滑落在地。
傅临渊一把将她拽起,狠狠贯穿而入,声音里带着残忍的愉悦:“那本王今日就成全你!”
那一刻,柒雪蘅感觉全身血液都冻结了。
姚盼儿攀附着傅临渊的腰身,呻吟断续:“妾愿……死在王爷身下……”
“闭嘴!”傅临渊猛然捂住她的嘴,语气狠厉,“本王的王妃唯有阿霜一人,你也配称‘妾’?!”
他宛如一头不知餍足的猛兽,疯狂地索取,仿佛要将身下的女人揉碎吞噬。
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洞房花烛夜的记忆却清晰如昨。那时的他,虔诚而温柔,连多一分深入都怕亵渎了她。
那个曾说“阿霜完美不可方物”的男人,和此刻低吼着让另一个女人“跪好”的男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就在此时,沉浸在情欲中的姚盼儿忽然回头,目光精准地撞上门外柒雪蘅那双含泪的眼睛。她挑衅地勾起嘴角,娇声问道:“王爷……王妃与我,究竟谁更让您尽兴?”
傅临渊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咬住她的耳垂。
“阿霜性子冷,在床笫之间,像个木头,毫无情趣。自然是你这贱奴,让本王恨不得死在你身上。”
一道惊雷划破天际,骤然照亮了柒雪蘅惨白如纸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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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色惨白,下唇被咬得几乎渗出血丝,再也无法直视眼前的一切,转身踉跄着离去。
“不难过,不难过……”她一手按住胸口剧烈抽痛的位置,低声呢喃,仿佛在说服自己,“阿娘含辛茹苦将我养大,不是为了让我为一个男人痛到窒息。”
“阿娘,再等等我,就快了……”
庭院中那排海棠花,又被她亲手剪去了一盆,如今仅剩七盆静静伫立。
还有七日。
傅临渊捧着一支新制的珍珠步摇,如同献上珍宝般递到她面前:“阿霜,你看可还合心意?”
几日前,她翻阅闲书时曾随口一提:“若夫君肯为妻亲手打造一支珍珠步摇,便能共度白首。”
他竟真的记在心里,亲手做了出来。
可他忽略了一个最根本的事实:唯有真心,才配谈白头。
而他,从未真正交付过真心,又何来白首相守?
柒雪蘅并未伸手接过,只是轻声道:“我想阿娘了……”
话音未落,傅临渊却像被猛兽惊扰般,猛地攥紧了手中的步摇,尖锐的钗脚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一把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声音颤抖得前所未有的慌乱:“阿霜,别胡说!你若去找岳母,与剜我心头肉又有何异?”
他眼尾泛红,那隐约闪动的泪光,如针般刺进柒雪蘅的眼底。
她平静地抽出那支染血的步摇,轻轻搁在一旁,随后取来药布为他包扎伤口,语气淡漠如风:“王爷,是阿娘的忌日将近了,我想去祭拜她。”
陵园深处,阿娘的墓碑前,那个曾经意气飞扬的男人,如今已是两鬓斑白。他抱着冰冷的石碑,哭得像个失去归途的孩子。
“玉娘,是我错了,可你怎么能先我而去……”
那满心悔恨、泣不成声的人,正是她的亲生父亲。
见到柒雪蘅,她父亲的目光立刻落在她空荡的脖颈上,浑浊的眼中涌起惊惧:“阿霜,你的吊坠呢?你阿娘说过,坠毁则人亡啊!”
傅临渊的脸色瞬间阴沉,厉声喝道:“岳丈慎言!”
柒父却死死拽住他的手腕,悲愤交加:“王爷,今日你笑我痴傻,明年今日,跪在这儿痛哭的人就是你!”
傅临渊猛地甩开他,正色凛然:“本王与你不同!本王对阿霜之心,天地可鉴!”
柒雪蘅听着这番慷慨陈词,只觉心一点点冻结成冰。
原来越是深情款款的男人,演起戏来越逼真,竟能骗过所有人,甚至骗过他自己。
回程途中,马车行至西城那座府邸时,柒雪蘅忽然出声叫停。
“阿霜,为何在此停下?”傅临渊眼中闪过明显的慌乱。
她望着他那拙劣的掩饰,心中只觉荒唐又悲哀,嘴上却淡淡回应:“此处有家成衣铺,我想进去看看。”
她执意亲自前来,只为不再穿戴他送的任何一件衣物离开。
他早已污浊不堪,而她,必须干干净净地走。
她一眼便相中了一件翡翠烟罗云锦裙,流光溢彩,宛如星河倾泻。
“掌柜的,这件,请帮我包起来。”
掌柜却面露难色:“夫人好眼光,可惜这件衣裳,已被昭王的爱妾预定了。”
“哐当”一声巨响。
门口,傅临渊手中的暖炉应声落地,碎成数片。
他怒吼如雷,几乎掀翻屋顶:“你这奴才瞎说什么!本王此生只娶阿霜一人,哪来的什么爱妾!”
掌柜吓得扑通跪地,连连磕头:“小人记错了,是永宁侯的爱妾,永宁侯的……”
柒雪蘅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当年,傅临渊是如何鄙夷她父亲仗势压人,逼众人闭口不言丑事。
如今,他自己却成了当年最不屑的那种人。
她不再多看那件华美长裙一眼,随意指了件素雅的碧纱裙。
“既是他人所钟爱,我便不夺其所好。就这件吧,送到王府。”
她本就是赴死之人,一件衣裳罢了,何必执着。
待她抵达阿娘的世界,阿娘定会将世间最美的锦绣罗裙,一一捧至她面前。
傅临渊慌忙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地辩解:“阿霜,你听我说,那日永宁侯来订衣裳时本王恰巧在场,许是掌柜眼花,误认了人……”
柒雪蘅没有回头,脚步坚定而决绝。
她曾发誓,绝不让这个男人再让她受半分委屈。
她垂下酸涩的眼眸,轻声打断:“王爷,臣妾信你。”
她实在不愿再听这些苍白无力的借口。
傅临渊如释重负地笑了,伸手搀扶她上了马车:“还是阿霜懂事,换作寻常女子,怕是要闹个天翻地覆才肯罢休。”
她真的好吗?
分明是太好骗。
所以才会在永宁侯夫人初次提醒她时,仍坚定不移地相信:“王爷不会负我。”
马车缓缓前行,行至交巷时突遭另一辆马车撞击。
柒雪蘅猝不及防,额头重重撞上车厢。
傅临渊勃然大怒,翻身下马,直冲那辆冒犯的马车而去:“本王的车驾你也敢撞,莫非不要命了……”
斥责声却在瞬间戛然而止。
一阵风掀起对面车帘,柒雪蘅转眸望去,瞳孔骤然紧缩。
姚盼儿正轻扯肚兜,雪白丰盈的胸脯霎时滑出。
柒雪蘅尚未反应,傅临渊已快步上前:“阿霜,本王临时有要务处理,你先回府。”
话音未落,人已飞速钻进了姚盼儿的马车。
好一句公务紧急。
柒雪蘅透过车帘,静静望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
许久之后。
马夫迟疑地问道:“王妃,咱们回王府吗?”
柒雪蘅平静地指向马车消失的方向:“去前面看看吧,洞庭湖畔,风光不错。”
洞庭湖畔人迹罕至,却是柒雪蘅与傅临渊昔日定情之地。
他曾在此放飞漫天孔明灯,万千灯火升腾而起,每一盏上都写满了他的誓言——
“愿与阿霜岁岁年年。”
“愿儿女双全,恩爱白头。”
晚风轻轻拂过,吹散了昔日的诺言,也吹灭了那颗曾炽热跳动的少年心。
柒雪蘅将马车停在距离姚盼儿车马不足三十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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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崎岖的官道上缓缓前行,轮轴发出单调而悠长的吱呀声,伴随着这节奏,姚盼儿断续的呻吟不断钻入柒雪蘅的耳中。
她睁着眼,望着车帘外由晨曦渐变为暮色的天际,听着那声音,从破晓到夜幕彻底垂落。
她的心随着车身晃荡起伏,仿佛也被一次次抛向深渊,又被无情地拽回现实,寸寸撕裂。
许久之后,厚重的乌云终于吞噬了清冷的月光。
柒雪蘅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手,掌心早已被指甲划破,嫩肉渗出的血迹凝成暗红的痂。
她的嗓音干涩沙哑,几乎不成调,却仍冷静地唤来昏昏欲睡的车夫:“启程吧,回王府。”
车轮碾过碎石与尘土,颠簸不休,一路将她送回那座金碧辉煌却又冰冷如铁的府邸。
刚踏入门槛,她便立刻召来贴身侍女小桃。
“把王爷亲手为我缝制的所有肚兜都取出来。”
小桃耳尖微烫,先是羞怯,随即眼中泛起喜意:“王妃莫非今夜要与王爷共度良宵?”
话未说完,柒雪蘅已冷声截断:“搬来火盆,我要尽数焚毁。”
小桃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王妃……若王爷知晓您如此决绝,定会心痛难当。”
决绝?
是啊,她本该更狠些。
于是她亲自冲进内室,翻箱倒柜,将柒慕怀赠予的每一件罗裙、亲笔书写的每一封书信、精心打造的每一支珠钗步摇,无一遗漏地搜罗而出。
尽数投入熊熊燃烧的火盆之中。
烈焰腾跃,在她瞳孔深处跳跃蔓延,灼烧着她的视线,也炙烤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火中那一片片化为灰烬的肚兜,
皆是傅临渊用被毒针所伤的手,一针一线,忍痛为她缝就。
他曾低语:“阿霜贴身之物,唯我能做,交予他人,我绝不安心。”
一件件衣裳,一封封情笺,一支支发簪,焚烧直至深夜。
最后一片布料坠入火焰,火光骤然熄灭。
她也将过往所有温情,彻底焚尽于这场无声的祭礼。
柒雪蘅身心俱疲,转身欲回寝房歇息。
却听见一道虚弱却熟悉的嗓音响起:“阿霜,你在烧些什么?”
“不过是些无用之物罢了。”柒雪蘅身形微滞,片刻后才转过身,语气淡漠。
抬眼望去,心脏猛然一窒。
只见傅临渊由小厮搀扶着,脚步踉跄,面色苍白如纸。
小厮急忙将包袱在她面前摊开,清辉洒落在那流光溢彩的织物上,熠熠生辉。
“王妃,王爷得知金流丝织成,即刻赶赴金丘采买,说要为您裁制新衣。”
“千里奔波,归来时双腿已无力支撑。”
小桃冲出屋外,惊呼出声:“可金丘盗匪横行,素来仇视皇族,王爷此行岂非以命相搏?”
柒雪蘅立在原地,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步履蹒跚的柒慕怀。
是啊,柒慕怀,你当真不要命了吗?
他似乎全然忘却了当年在佛前立下的重誓:“我柒慕怀若负阿霜,便不得好死,永生永世不得再入轮回。”
誓言是他亲口许下。
可洞庭湖畔,与姚盼儿缠绵悱恻的,也是他。
他平日最敬佛法,如今却敢以誓言欺她,难道不怕因果报应终将临身?
柒雪蘅眸底泛起刺痛,垂首间眼睫微颤,湿润悄然浮现。
傅临渊见状,以为她动容落泪,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阿霜莫忧,我这不是安然归来了吗?”
“你若想要新衣,本王定要用世间最珍稀的布料为你制成。”
他满含期待地将金流丝递至她手中,静静等待她的赞许。
柒雪蘅指尖缓缓抚过那细腻柔滑的织物,触感如云似雾。
唇角轻扬,她淡淡点头,语气温婉:“多谢王爷,臣妾很喜欢。”
这般材质的确极佳,用来缝制自己的寿衣,倒也恰好。
6
光影流转,华彩夺目。
如同她未来的日子一般,熠熠生辉,充满希望。
柒雪蘅收起绸缎,轻声嘱咐小桃明日送往裁缝铺制成新衣。
话音刚落,一阵寒意袭来,冷风凄厉,令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傅临渊见状心疼不已,立刻将她拥入怀中:“阿霜,夜色清寒如水,我扶你回寝殿歇息。”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际。
他呼吸渐沉:“阿霜……”
柒雪蘅望着他眼中满溢的柔情,语气却极尽冷淡:“王爷,臣妾今日不宜亲近。”
傅临渊兴致顿消,却不恼怒,反而温和一笑:“那我这就去为你熬一碗当归红糖汤,暖一暖身子。”
他依依不舍地环抱着她,滚烫的脸颊轻轻贴上她的额头。
他的怀抱炽热如火,可柒雪蘅早已冰封的心,却毫无波澜。
翌日清晨。
柒雪蘅睁眼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走向院中,再度剪下一枝盛开的海棠。
海棠花开正艳,明丽动人,宛如烈焰燃烧。
然而再美的花期也终有尽头。
身后忽然传来傅临渊困惑的声音:“阿霜,这海棠开得正好,为何要剪去?”
柒雪蘅转身面对他惋惜的目光,语调平静:“此花外表娇艳,内里却已溃朽。”
“既然如此,不如早些除去,王爷以为如何?”
就像你那颗看似深情、实则虚伪的真心。
傅临渊不解其意,弯腰拾起掉落的花瓣,细细端详手中残枝。
“阿霜,不如再请园艺师傅来看看,或许还能救回根脉。这般轻易剪去,实在可惜。”
“这可是你最钟爱的海棠啊。”
柒雪蘅默然不语。
再珍爱又如何?根脉腐坏,徒留表面繁华,又能绽放几日?
她不愿在早已败坏之人身上耗费光阴。
所幸,仅剩六日。
她便可彻底脱身,与过往的糟心人事彻底割裂。
想到此处,她淡淡开口:“王爷今日公务不忙吗?还有心思陪臣妾赏花?”
傅临渊随手丢开残花,紧握住她的手,语气真挚:“政务怎比得上阿霜重要?这几日我要寸步不离守着你。”
昨夜他辗转难眠,脑海中反复浮现柒父当日所说之言,心头莫名发怵。
所以他决意留在她身边,一步也不离开。
这一日,他陪她观看了《梁祝》。
祝英台一片赤诚倾付梁山伯,许下白首之约,却因礼教束缚,最终双双化蝶,魂归苍茫。
剧终时。
傅临渊紧紧攥住柒雪蘅的手,仿佛害怕她也会如祝英台般悄然离去,消散于风中。
而柒雪蘅听着四周人对英台忠贞的赞美,内心却毫无触动。
即便梁祝冲破世俗桎梏终成眷属,难道梁山伯日后就不会像柒慕怀一样,白日恩爱缠绵,夜里却暗中寻欢作乐?
第二日,柒慕怀再次邀柒雪蘅同去骑马狩猎。
他兴致勃勃地问:“阿霜,你还记得吗?我们成婚次年,淮河一带大雪纷飞,有一日你说想尝野味……”
她当然记得。
那年寒冬,天地银装素裹,滴水成冰,她不过随口一提,馋了野味。
傅临渊便独自进山为她猎兔。
那一回,他四肢冻得龟裂流血,痛痒钻心,却仍笑着哄她——那个心疼到落泪的妻子。
他曾说:“阿霜想要的,哪怕星辰高悬天际,本王也要为你摘下。”
曾经有多深情,如今就有多刺骨。
柒雪蘅敛去回忆,眨了眨眼,压下酸涩,淡淡道:“不记得了。”
第三日。
柒慕怀恳求柒雪蘅一同前往朝门寺祈福。
大雄宝殿之内,柒雪蘅跪坐蒲团,低声诵经,静心宁神。
身旁的傅临渊突然猛地起身,飞扬的衣袖划过她的侧脸,细腻肌肤顿时划出一道刺目的血痕,殷红渗出。
柒雪蘅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投向大殿后方——一道纤细身影一闪而逝。
7
快得几乎让她误以为是幻觉。
偏偏就在此刻,柒慕怀忽然低声说道:“阿霜,我想为你誊抄一部《心经》,你稍等,我去取来。”
他匆匆朝大殿后方走去,神情急切,甚至没有回头再看柒雪蘅一眼。
也因此,并未察觉这一次,柒雪蘅悄然跟在了他的身后。
香房内。
柒雪蘅从门缝间凝神窥视,只见姚盼儿身上的尼姑袍松垮地挂在胸前,半掩半露。
傅临渊挺拔的身影紧绷着,压低声音冷声呵斥:“本王早已警告过你,不准靠近阿霜!若你执意寻死,本王现在便成全你!”
姚盼儿暗中与柒雪蘅目光交汇,纤细的手指却故意在柒慕怀胸前勾画出撩人的弧线。
“奴婢甘愿死在王爷怀里。”
仅仅这一句,便点燃了柒慕怀眼底深处的欲念。
他猛然钳住姚盼儿的下颌,狠狠咬了下去:“若让阿霜发现,本王立刻让你人头落地!”
柒雪蘅僵立原地,四肢仿佛被无形锁链禁锢,明明想转身离去,却动弹不得。
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仿佛又看见那个曾在佛前许下誓言的少年。
一字一句,虔诚而坚定:“阿霜,若我负你,你便生生世世不要原谅我。”
柒雪蘅垂眸落泪,轻声回应。
“好。”
傅临渊。
生生世世,永不原谅。
无声无息间,柒雪蘅已走到了寺庙门口。
身后,柒慕怀的贴身小厮周泽焦急追来:“王妃,可是要寻王爷?”
不等柒雪蘅开口否认,他又连忙解释:“王爷说要留在寺中为您抄经祈福,让我先送您回府。”
柒雪蘅眼角微微泛红。
傅临渊为她抄经祈福已有五年。
她曾为此感动落泪,可如今再听到“祈福”二字,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香房内那对翻云覆雨、浑然忘我的男女,只剩满心厌恶。
柒雪蘅轻轻一笑,收敛心绪,道谢的声音却莫名沙哑:“辛苦王爷了。”
自此之后。
傅临渊或许因心虚,又或许出于愧疚,接连两日都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
直到最后一天,柒雪蘅剪下了庭院里最后一株海棠花。
以往柒慕怀总会流露出惋惜之色,可今日却笑意盈盈地对她说:“阿霜,今日是周泽大婚,本王要去贺他的喜事。”
周泽,正是柒慕怀平日常替其遮掩行踪的亲信心腹。
柒雪蘅握紧手中的剪刀:“王爷重情重义,去得。”
傅临渊微笑颔首,语气真挚:“周泽自幼随我长大,虽为主仆,我却待他如手足,自然该去。”
“我早去早回。”
说完,柒慕怀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便轻快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柒雪蘅才发觉手中的花枝已被自己剪得支离破碎,残瓣零落满地。
正如此刻她的心,仿佛被碾压成尘,疼痛难忍。
哪里是什么周泽大婚?
昨日香房之中,姚盼儿跪伏于柒慕怀脚下,哀求他赐予一场仪式。
“王爷,若能在十里长街、万众瞩目之下,在大红轿中与您欢好,岂不快意?”
她未曾想到,柒慕怀竟真的荒唐至此。
柒雪蘅拭去眼角滚烫的湿意,无妨,反正她本就是即将离开之人。
用过午膳后。
侍女小桃执意拉她出门凑热闹:“王妃!周泽大婚,沿街撒喜糖和铜钱,今天天气正好,咱们也去沾点喜气!”
说话时,小桃眼中满是羡慕:“周泽看着木讷,没想到对媳妇这般用心。”
柒雪蘅拗不过她,只得任她拉着出了门。
十里长街,百姓围聚,西城道路已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
窸窣私语,喧闹非凡。
“昭王府真是排场十足,不过是小厮成亲,竟也如此隆重。”
“可不是嘛?王爷一生只娶一人,连身边的小厮也这般专情。若有夫君如此,此生无憾了。”
正说着,有喜娘上前分发糖果:“请大家同沾喜气,共祝新人白首不离!”
柒雪蘅手中也被塞满了喜糖。
她怔怔望着掌心的糖果,视线却渐渐模糊。
这糖,竟与当年她大婚时预定的那一款一模一样。
传说此糖由牛郎织女后人所传,民间相传,婚礼使用此糖者,来世亦能相认。
当年她早早定下此糖,却不料突逢暴雨,米糖未能运达淮河。
也因此,成了她心中一道未竟的遗憾。
殊不知,命运早已在那时悄然示警。
她剥开黏腻的糖纸,轻轻尝了一口,甜味沁入心脾。
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压下心底翻涌的苦涩。
就在这时,柒雪蘅耳畔响起一道陌生的机械提示音,紧接着,眼前骤然浮现出一张幽蓝色的光屏——
【脱离程序即将启动,宿主请确认是否脱离?】
8
柒雪蘅伸出僵冷的手指,迟疑地按下了确认键。
刹那间,机械音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再度响起——
【脱离程序已正式启动,您仅剩最后五个时辰!】
五个时辰,正是今夜子时。
柒雪蘅轻轻吐出一口气。
终于要结束了。
她唇角微扬,转头轻声问小桃:“成衣铺可把新衣送来了?”
小桃正含着糖块,满脸欢喜地嚼着,含糊应道:“送到了,做得可精致了!”
“王妃,这糖真甜,好吃极了。”她望着远处涌动的人群,眼神满是艳羡,“这么多人为他们祈福,他们往后定是白首同心,一生美满。”
柒雪蘅的目光微微发烫,追随着渐行渐远的大红喜轿,脸上的笑意却一点点消散。
她只愿,明日柒慕怀见到她的遗体时,仍能如此刻般,眉眼含笑。
当柒雪蘅回到王府时,
下人们正一株接一株地将鲜红的海棠搬进庭院。
暮色洒落在花瓣上,映出一片灼目的绚烂。
傅临渊立于花海尽头,含笑朝她挥手:“阿霜,我把整座城的海棠都为你搬来了,你可高兴?”
柒雪蘅默然走近。
下一瞬,却被柒慕怀猛然拥入怀中:“阿霜,小桃说你把所有海棠都剪断了,也好,辞旧迎新。你尽管剪,剪尽过往,我亦能再为你寻来千株万株。”
“花常开不败,正如你我情意永固。”
柒雪蘅未作回应,只是闭上双眼,最后一次感受柒慕怀怀抱的温度。
忽然,仆从急促的声音打破了片刻温情。
他高声禀报:“王爷,周泽斗胆请您去闹洞房,讨个吉庆热闹!”
傅临渊立刻松开了柒雪蘅。
“阿霜,本王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他已毫不犹豫转身,抬步欲走。
柒雪蘅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袖角:“王爷,明日是您的生辰,我在春明楼对面那家铺子为您备了礼物,回来时别忘了取。”
听罢,柒慕怀激动地将她搂得更紧:“阿霜所赠,本王必视若珍宝。放心,本王定亲自去取。”
“你一定要记得。”柒雪蘅低声叮嘱。
那是她为自己订制的棺木,明日便要用它收殓她的身躯。
“好,一定!”
傅临渊头也不回地离去。
最后两个时辰悄然逼近。
柒雪蘅唤来小桃,让她去买自己最爱吃的蜜饯,另带一升米酒。
最后一个时辰缓缓降临。
柒雪蘅独自走入库房,将所有豆油倾出,浇遍了院中每一株海棠。
做完这一切,她点燃火折,将火星掷入花丛。
火焰起初微弱,继而迅速蔓延,柒雪蘅转身走向寝殿,换上了金线流苏织就的寿衣。
华光流转,熠熠生辉,真美啊。
她凝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泪水无声滑落,阿娘若见她如此端庄赴死,也该欣慰了吧。
柒雪蘅取出素笺,将诀别书连同神仙谷诊断其终生无嗣的医案,一同封入玉枕深处。
刚完成最后一步,殿外烈焰已咆哮四起。
火舌舔舐着廊柱,步步逼近她的寝殿。
在噼啪作响的燃烧声中,
她隐约听见王府门外,柒慕怀撕心裂肺的嘶吼——
【放开本王,本王要进去救我的阿霜!哪怕是死,我也要同她在一起!我们说好,生同裘死同穴!】
柒雪蘅嘴角浮起一丝淡笑,纵使魂归黄泉,她也不愿再与他同行。
她转身,迈步走入火海。
晚霞如血铺展前方,她一步步前行,再未回首。
因为火海尽头,有她的阿娘。
阿娘,我来寻你了。
傅临渊发狂般冲向火场。
整座寝殿已被烈焰吞噬,浓烟滚滚,热浪足以焚化一切。
他抽出长剑,将阻拦的小厮逼退至门边,声音沙哑如幽冥厉鬼:“若再拦本王,你们皆为阿霜殉葬!”
言毕,他决然跃入火海。
接连不断的梁木轰然砸落,闷响不断,夹杂着空气爆裂的尖啸。
烈焰肆虐,傅临渊强忍灼骨之痛,在浓烟中摸索前行,嘶声呼喊:“阿霜……”
“你在哪,阿霜。”
在翻滚的黑烟深处,傅临渊忽然瞥见一道微亮的身影。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