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抱着刚满三个月的儿子,侧过身,让他正对着从窗帘缝隙里挤进来的那束阳光。
“陈辉,你看,安安笑了。”
我抱着刚满三个月的儿子,侧过身,让他正对着从窗帘缝隙里挤进来的那束阳光。
“他真的笑了,有声音的。”
陈辉放下手里的报表,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用指节蹭了蹭儿子软乎乎的脸蛋。安安的嘴角咧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轻响,像一串小小的风铃。
那一刻,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我们三个人的呼吸声,和窗外初夏的风。
空气里有奶香,有阳光晒过被褥的味道,还有陈辉身上淡淡的皂角味。这是我熟悉的,安稳的味道。
这套房子,是我爸妈在我结婚前全款买下的,一百二十平,不大不小,房产证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他们说,女孩儿家,得有个自己的窝,心里才不慌。
我和陈辉结婚后,就住在这里。他家条件一般,我们没要彩礼,他父母感激,待我一直客客气气。陈辉自己也上进,在公司里做得不错,我们的日子,就像这屋子里的阳光,温暖,平稳。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
直到陈辉挂了一个电话,眉头就没再松开过。
“我姐要带小远过来住一阵子。”他坐在沙发上,声音有些发闷。
我正给安安换尿布,闻言抬头,“姐要来?好啊,正好让她看看安安。小远也该放暑假了吧?”
陈辉没接话,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我读不懂的东西。
“是……长住。”他顿了顿,补充道,“小远身体不好,县里的医生说,最好来市里的大医院好好查查,顺便也在这边养养,空气好。”
我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长住是多久?”
“可能……一两个学期吧,得看小远的身体情况。”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没表现出来。我们这是两居室,安安现在跟我们睡,另一间房做成了我的书房和衣帽间。大姑姐和外甥要来,住哪儿?
“那……我们把书房收拾出来?”我试探着问。
陈辉摇了摇头,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落在了窗外。
“我妈的意思是,我们这儿太挤了,安安又小,晚上闹起来,怕影响小远休息。”
我的心,开始一点点往下沉。
我抱着安安,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你陪嫁那套房,不是一直空着吗?”
他终于说出来了。
那套房子,是我名下另一处小户型,也是我父母给的,地段很好,一直租着,租金是我一笔不小的额外收入。
“那套房子租出去了,合同还有大半年。”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可以跟租客商量一下,赔点违约金嘛。”陈辉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是我爸妈留给我的底气。”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他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
屋子里的空气,在那一瞬间,好像凝固了。
那晚,我们第一次分房睡。我抱着安安在主卧,听着客厅里陈辉翻来覆去的叹气声,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还没起床,门铃就响了。
陈辉去开的门。
门外,站着我的公公婆婆,还有大姑姐陈静,她身边牵着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是小远。
一家人,整整齐齐。
我愣在卧室门口,身上还穿着睡衣。
婆婆脸上堆着笑,一进门就拉住我的手,“宛宛,我们没打招呼就来了,别见怪。主要是心里急,为了小远这孩子。”
陈静的眼圈是红的,她摸着小远的头,轻声说:“弟妹,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小远怯生生地躲在妈妈身后,小声地咳嗽着。
我看着这一家人,心里那点不快,被孩子的咳嗽声冲淡了几分。我还能说什么?
我让他们进来,给他们倒水,拿出水果。陈辉跟在一旁,忙前忙后,却始终不敢看我的眼睛。
婆婆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开始说起小远的病情。过敏性哮喘,在老家换了好几个医院,总不见好。医生建议换个环境,大城市医疗资源好,空气也好一些。
“宛-宛,我们知道,那房子是你的。可咱们现在是一家人,小远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啊。”婆婆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公公在一旁敲着桌子,沉声道:“陈辉,你是个男人,姐姐有难,你就看着?”
陈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陈静抱着小远,哭得说不出话。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围攻的罪人。那套房子,仿佛不是我的私有财产,而是一块我自私地攥在手里,不肯分给家人的蛋糕。
我的目光,落在小远苍白的小脸上。他那么小,那么无辜。
我的心软了。
“姐,你们先住过来吧。”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喉咙里像被砂纸磨过一样,“我跟租客商量一下,让他们尽快搬走。”
那一瞬间,屋子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婆婆握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说“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陈辉也走过来,揽住我的肩膀,低声说:“老婆,谢谢你。”
我靠在他怀里,心里却空落落的。
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这一刻起,已经不一样了。
我赔了租客两个月房租,请他们提前搬走了。
拿到钥匙那天,我没有马上交给大姑姐,而是自己先去了一趟。
屋子里还残留着上一家租客的生活气息。我打开所有的窗户,让风灌进来,吹散那些不属于我的记忆。
我站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心里五味杂陈。这里,是我未曾动用过的退路,是我安全感的来源之一。现在,我要亲手把它交出去了。
我给陈静打了电话,让她过来拿钥匙。
她来得很快,带着小远。
我把钥匙递给她,叮嘱了几句热水器和燃气的使用方法。
她接过钥匙,却没有说谢谢,而是拉着小远,开始规划起来。
“小远,你看,这个房间向阳,就给你做卧室,对你身体好。”
“那个小房间,我放一张床,再放个缝纫机,还能接点活儿干。”
她完全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暂住的客人。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转念一想,或许她是太高兴了,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姐,你们先住着,有什么缺的就告诉我。”我准备离开。
“弟妹,”她叫住我,“这房子的房产证,能不能先借我用一下?”
我警惕起来,“借房产证干什么?”
“给小远办转学,需要居住证明。用房产证去街道开证明,最方便。”她解释道,语气很自然。
我犹豫了。房产证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借出去。
“我……我明天去帮你开吧。”我说。
陈静的脸色沉了下来,“弟妹,你是不相信我?怕我把你的房子卖了不成?我们可是一家人。”
她又把“一家人”这三个字搬了出来。
我看着她,又看看她身边一脸期盼的小远,最终还是妥协了。
“那你用完,马上还给我。”
“放心吧。”
我把房产证的复印件给了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了我漫长的产假生活。带孩子占据了我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那套房子的事,渐渐被我抛在了脑后。
陈静偶尔会带着小远回我们家吃饭,每次来,都会说小远的身体好了很多,咳嗽也少了。
婆婆每次都在饭桌上夸我,说我是陈家的大功臣。
陈辉对我也比以前更体贴了。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我甚至开始觉得,当初是不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了。不过是一套房子,能换来孩子的健康和家庭的和睦,也值了。
直到产假快结束的时候,我准备回公司上班。
因为上班的地方离我那套小户型更近,我打算中午过去休息一下。
我提前给陈静打了电话,告诉她我中午要过去。
电话那头,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行,你来吧。”
我没多想,中午吃过饭,就开车过去了。
站在门口,我掏出备用钥匙,却发现钥匙插进去,根本拧不动。
锁被换了。
我愣在门口,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是陈静。
她看到我,眼神有些闪躲,“弟妹,你来了。”
我走进屋子,整个人都呆住了。
屋子里的格局,全变了。
原本的墙壁被刷成了暖黄色,地上铺了新的木地板,家具也全都换了新的。客厅里挂着一幅巨大的十字绣,是我没见过的。阳台上,晾着小远的衣服和她的内衣。
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墙上挂着的照片。
一张巨大的全家福,是公公婆婆、陈静和小远,四个人笑得灿烂。
没有我,没有陈辉,也没有安安。
这里,已经完全变成了她的家。
“姐,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在发抖。
“哦,我寻思着反正要长住,就重新装修了一下。之前的太旧了。”她轻描淡写地说,好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你装修,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换锁,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这不就是我的家吗?”她终于撕下了伪装,理直气壮地看着我,“弟妹,这房子,我跟陈辉说好了,就给我们住了。小远以后上学、结婚,都得在这里。你和陈辉有你们的大房子,我们孤儿寡母的,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吧?”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说什么?
陈辉说好了?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陈辉的电话。手抖得厉害,按了好几次才按对。
电话接通了,我开了免提。
“老婆,怎么了?”
“陈辉,你姐说,你把我的房子,给她住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陈辉,你说话!”我几乎是在嘶吼。
“老婆,你先别激动。”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我姐她……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容易。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当是帮帮她了。”
“什么叫空着也是空着?那是我的房子!我的!”
“你的不就是我的吗?我们是夫妻,分那么清楚干什么?”他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再说了,我不是答应你了吗?以后我们再买一套更大的,写你一个人的名字,行不行?”
我的心,一瞬间凉透了。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的东西,就是他们的东西。
我的退路,成了他们理所应当的囊中之物。
“房产证呢?”我问陈静。
“什么房产证?”她一脸无辜。
“我给你的复印件!”
“哦,那个啊,办完入学就扔了。”
我看着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冲进卧室,拉开抽屉,疯狂地翻找。
我的首饰盒,我的一些重要文件,都不见了。
我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她,“我的东西呢?我放在这里的首饰和文件呢?”
“什么东西?我没看见啊。”她摊了摊手,“我搬进来的时候,这里就是空的。”
我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跑出那套房子,像一个逃兵。
我回了家,我们和安安的家。
陈辉已经回来了,坐在沙发上抽烟。公公婆婆也在。
又是一家人,整整齐齐。
“你闹够了没有?”婆婆一见我,就开了口,语气里满是责备,“为了一套房子,至于吗?你姐姐带着孩子多可怜,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
“那不是一套房子!”我看着他们,感觉自己像个笑话,“那是我的婚前财产!是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又怎么样?”公公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你嫁给了陈辉,就是我们陈家的人。你的东西,就是陈家的东西!现在家里有困难,拿出来用一下,有什么问题?”
我看向陈辉,我最后的希望。
我希望他能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他却低着头,闷声说:“宛宛,别闹了,行吗?我最近工作压力很大。”
别闹了。
在他们眼里,我维护自己正当权益的行为,只是在“闹”。
我忽然觉得很累,很累。
我不想再跟他们争辩了。
我转身回了卧室,开始收拾东西。
我的,和安安的。
陈辉跟了进来,“你要干什么?”
“我们走。”我说。
“走?你能去哪儿?”
“回我妈家。”
他的脸色变了,“林宛,你别太过分了!为这点小事就回娘家,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小事?”我笑了,“陈辉,在你眼里,我的房子被占,我的东西被偷,都是小事?”
“什么叫占?什么叫偷?那是我姐!我亲姐!”他提高了音量,“她不会拿你东西的,肯定是你记错了地方!”
我看着他涨红的脸,陌生地可怕。
我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会给我讲笑话,会在我生理期给我煮红糖水的男人,去哪儿了?
“陈辉,”我平静下来,“我们离婚吧。”
这三个字说出口,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陈辉也愣住了。
客厅里的公婆听到了,冲了进来。
“离婚?你敢!”婆婆指着我的鼻子,“你生是我们陈家的人,死是我们陈家的鬼!想离婚,门都没有!”
“林宛,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走出这个家门,以后就别想再见到安安!”公公发出了最后的通牒。
他们知道,安安是我的软肋。
我看着床上熟睡的儿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不能失去我的儿子。
那一晚,我妥协了。
我留了下来。
但我的心,已经死了。
这个家,对我来说,已经变成了一个牢笼。
我不再和他们争吵,不再提房子的事。
我每天按时起床,照顾安安,做饭,做家务。
我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机械地重复着每天的生活。
陈辉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
他开始尝试讨好我。
给我买新衣服,买包,带我出去吃饭。
可他越是这样,我越觉得恶心。
他以为,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就能弥补他对我造成的伤害吗?
他不懂,我失去的,不是一套房子,而是对他的信任,对这段婚姻的信仰。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我瘦得很快,抱着安安都觉得费力。
我爸妈来看我,看到我憔悴的样子,吓了一跳。
“宛宛,你怎么了?是不是陈辉欺负你了?”我妈拉着我的手,心疼地问。
我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他们年纪大了,我不想让他们再为我的事操心。
可是,有些事,是瞒不住的。
我妈在我家住下的第二天,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看到我对着一碗汤发呆,半天不动一下筷子。
她看到我半夜坐在客厅里,抱着膝盖,无声地流泪。
她还听到了,陈辉在电话里,对他姐姐说:“姐,你放心住,房子的事,我来搞定。宛宛这边,她就是一时想不开,过阵下就好了。”
我妈什么都明白了。
她没有当着陈辉的面发作。
第二天,她借口说想安安了,要带安安回外婆家住几天。
陈辉没有怀疑,痛快地答应了。
就这样,我带着安安,回到了我自己的家。
一进门,闻到家里熟悉的味道,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我扑进我妈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我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都哭了出来。
我爸坐在旁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脸色铁青。
等我哭够了,我爸把烟摁灭,看着我,说:“宛宛,别怕,有爸爸妈妈在。”
“明天,我们就去把房子要回来。”
第二天,我爸请了假,带着我,直接去了那套房子。
开门的是陈静。
她看到我们,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还笑了笑。
“叔叔,你们来了。”
“把房子腾出来。”我爸开门见山,语气不容置喙。
“叔叔,这话说得就不对了。”陈静靠在门框上,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这房子,是陈辉给我住的。你们要要,也该去找陈辉,找我没用。”
“这是我女儿的房子,房产证上是她的名字,跟陈辉没有关系。”
“哦?是吗?”陈静从屋里拿出一份文件,甩在我们面前,“你们看清楚,这上面写的是谁的名字。”
那是一份赠与协议。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陈辉,作为我的合法配偶,将这套房产的一半份额,赠与给了他的姐姐,陈静。
下面,有陈辉的签名。
日期,就是我把房产证复印件给陈静的第二天。
我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
我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圈套。
从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出现在我家门口那一刻起,这个圈套就已经开始了。
他们利用我的心软,利用小远的病,一步一步,把我引进了这个陷阱。
陈辉,我的丈夫,从一开始,就是帮凶。
“你们无耻!”我爸气得浑身发抖。
“叔叔,话别说得那么难听。”陈静笑了,“法律上,这叫夫妻共同财产。陈辉有权处置他那一半。现在,这房子,我也有份。你们想让我搬走,可以,把我那一半的钱,给我。”
我看着她那张得意的脸,忽然觉得,自己过去真是瞎了眼。
我爸拉着我,离开了那个地方。
回去的路上,我一句话也没说。
我爸也没有说话。
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我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
陈辉的欲言又止,婆婆的眼泪,陈静的理所当然,还有小远那声声的咳嗽。
原来,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演给我看的戏。
我像一个傻子,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我恨他们。
但更恨的,是我自己。
恨我自己的愚蠢和软弱。
我以为,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是爱情的结合。
我错了。
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是利益的博弈。
而我,从一开始,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我不知道自己在房间里待了多久。
直到我妈推门进来,端着一碗粥。
“宛宛,吃点东西吧。”
我摇了摇头。
“不吃东西怎么行?你还要喂安安呢。”
提到安安,我的心里,才泛起一丝活气。
是啊,我还有安安。
我不能倒下。
我坐起来,接过那碗粥,一口一口地,逼着自己咽下去。
我爸走了进来,坐在我床边。
“宛宛,爸爸想好了。”他看着我,眼神坚定,“这口气,我们不能就这么咽下去。”
“我们请律师,打官司。”
“婚前财产,就算他签了赠与协议,也不一定有效。我们有胜算。”
我看着我爸两鬓新增的白发,心里一阵酸楚。
“爸,算了。”我说。
“算了?”我爸愣住了,“怎么能算了?那是你的房子!”
“我不要了。”我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安安。”
我不想再跟他们纠缠下去了。
我累了。
我只想尽快地,彻底地,离开那些人,开始新的生活。
我爸看着我,最终,叹了口气。
“好,都听你的。”
我主动联系了陈辉,提出了离婚。
这一次,我没有哭,也没有闹,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电话那头,陈辉沉默了很久。
“非要这样吗?”他问。
“是。”
“为了……一套房子?”
我笑了。
“陈辉,你到现在还觉得,我们之间的问题,只是一套房子吗?”
“那套房子,不过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你们一家人的嘴脸,也照出了我们这段婚姻的真相。”
“我认了,我输了。我不要房子,也不要任何补偿,我只要安安的抚养权。”
“不可能!”他立刻反驳,“安安是我的儿子,是陈家的长孙,我不可能把他给你!”
我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陈辉,我们法庭上见吧。”
我挂了电话,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接下来,我开始为离婚官司做准备。
我请了律师,一个很厉害的女律师,姓王。
王律师听完我的叙述,看着我,说:“林小姐,你真的想好了?那套房子,价值不菲,就这么放弃了?”
我点了点头,“我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我明白。”王律师说,“但是,孩子的抚养权,对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尤其是男孩。”
“我知道。”
“你有什么优势吗?比如,你的收入比他高?你能给孩子更好的生活环境?”
我想了想,说:“我没有工作,一直在家带孩子。”
陈辉的收入,确实比我高。
我名下虽然有财产,但都是我父母给的,我自己,没有独立的经济来源。
这是我的软肋。
王律师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就有点麻烦了。”她说,“法官在判决抚养权的时候,会优先考虑对孩子成长更有利的一方。经济能力,是一个很重要的考量标准。”
我的心,沉了下去。
难道,我真的要失去安安吗?
不,我不能。
“王律师,我该怎么办?”我抓住她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别急。”王律师拍了拍我的手,安慰道,“我们还有时间。从现在开始,你需要为你自己,也为你的孩子,做一些准备。”
“第一,你需要一份工作。一份稳定的,有收入的工作。这不仅是为了打官司,更是为了你以后的生活。”
“第二,你需要证明,你比你的丈夫,更适合照顾孩子。你可以记录下你每天照顾孩子的点点滴滴,照片,视频,都可以。这些,在法庭上,都是证据。”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稳住你的情绪。不要再让他们影响到你。一个情绪稳定的母亲,对孩子来说,至关重要。”
王律师的话,像一盏灯,照亮了我眼前的黑暗。
是啊,我不能再沉浸在过去的痛苦里了。
我要振作起来。
为了安安,也为了我自己。
我开始找工作。
我大学学的是会计,毕业后在一家外企做了两年,后来因为结婚怀孕,就辞职了。
脱离职场三年,想要再回去,并不容易。
我投了很多简历,都石沉大海。
我爸妈看我着急,想托关系帮我。
我拒绝了。
这是我自己的仗,我要自己打。
我降低了要求,不再执着于大公司。
终于,一家小型的私企,给了我面试的机会。
面试那天,我把我妈请来帮忙照顾安安。
我化了淡妆,穿上我以前的职业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面试很顺利。
老板看中了我的经验和专业能力,当场就决定录用我。
虽然工资不高,但对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
我有了工作,有了独立的经济来源。
我离我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上班的日子,很辛苦。
我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给安安喂奶,换尿布,然后把他交给来帮忙的妈妈。
我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去上班。
晚上七点多才能到家。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抱抱我的安安。
他看到我,会伸出小手,咿咿呀呀地叫着,好像在说“妈妈,你回来啦”。
那一刻,我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我用手机,记录下我和安安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他第一次会翻身,第一次长出小牙,第一次含糊不清地叫“妈妈”。
这些,都是我最珍贵的宝藏。
期间,陈辉来找过我几次。
他堵在我家楼下,堵在我公司门口。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宛宛,我们谈谈。”他说。
“没什么好谈的。”
“我们不离婚,好不好?我把房子还给你,我让我姐搬走。”他拉着我的手,苦苦哀求。
我甩开他的手,“晚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我看着他,冷冷地笑了一声,“陈辉,从你伙同你家人,算计我那套房子开始,我们就已经没有机会了。”
“我没有算计你!我只是……我只是想帮我姐……”
“帮她?帮她就可以牺牲我吗?帮她就可以把我的尊严踩在脚底下吗?”
“陈辉,你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尊重过我。在你眼里,我,我的家人,我们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的。”
“你爱的,从来都只有你自己,和你那个家。”
我不再理他,转身就走。
他从后面抱住我,“宛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改。”
我没有回头。
“放手。”
“我不放!”
“你再不放手,我报警了。”
他终于,还是松开了手。
我听到,他在我身后,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我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哀莫大于心死。
开庭那天,天气很好。
我穿着一身得体的套装,化了淡ěi妆,走进了法庭。
陈辉和他的家人,都来了。
他们坐在我对面,每个人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有怨恨,有不解,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悔意。
法庭上,双方律师唇枪舌剑。
对方律师,抓住我没有稳定工作,长期脱离社会这一点,试图证明,我没有能力抚养孩子。
我的王律师,则拿出了我新找的工作证明,以及我记录下的,我和安安生活的点点滴滴。
那些照片,视频,在大屏幕上播放出来。
安安的笑,安安的哭,安安在我怀里熟睡的样子。
我看着那些画面,眼眶湿润了。
陈辉也看着,他的头,越埋越低。
最后,法官问我:“被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站起来,看着陈辉,平静地说:
“我曾经以为,嫁给你,是嫁给了爱情。我以为,我们会像童话里说的那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为你,放弃了我的事业,我的社交,心甘情愿地做一个全职太太。我以为,这是为我们的小家,做出的牺牲。”
“可是,我错了。”
“你们从来没有把我当成真正的家人。你们只把我当成一个可以予取予求的外人,一个可以为你们家族利益,随时牺牲掉的棋子。”
“那套房子,是我最后的底线。你们把它踩碎了,也把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情分,踩碎了。”
“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争财产,也不是为了报复谁。”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也告诉我自己。”
“我,林宛,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我是一个母亲。”
“为了我的孩子,我可以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坚强。”
“安安,必须跟我。”
我说完,坐了下来。
法庭里,一片寂静。
最终,法官宣判。
我和陈辉,准予离婚。
安安的抚养权,归我。
陈辉需要每月支付抚养费,直到安安成年。
至于那套房子,因为是我的婚前财产,陈辉的赠与行为,被判无效。
房子,还是我的。
走出法庭的那一刻,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爸妈在外面等我,看到我,他们迎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结束了,宛宛,都结束了。”
是啊,都结束了。
我回头,看到陈辉一家人,也从法庭里走了出来。
他们看起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个个垂头丧气。
陈辉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们,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没有赢家。
我带着安安,搬回了那套属于我的小房子。
我请人把里面的装修,全部敲掉,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我把陈静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扔了出去。
我买了很多绿植,把屋子装点得生机勃勃。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地板上,暖洋洋的。
安安在爬行垫上,玩得不亦乐乎。
我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心里一片宁静。
我的生活,终于回到了正轨。
我努力工作,用心生活。
我给安安报了早教班,周末带他去公园,去游乐场。
我的世界里,不再有争吵,没有算计,只有我和我的儿子,简单,而又快乐。
偶尔,我也会想起陈辉。
想起我们曾经有过的甜蜜时光。
心里,还是会有一丝怅然。
但,也仅仅是怅然了。
就像看一部很久以前看过的电影,记得情节,却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感动。
有一天,我加班到很晚。
走出公司大楼,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雨。
我没带伞,正在发愁,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我面前。
车窗摇下,是一张熟悉的脸。
是陈辉。
他比上次见面,又瘦了一些,也更憔悴了。
“我送你。”他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雨下得很大,刮雨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地摆动。
车里,很安静。
“你……最近好吗?”他先开了口。
“挺好的。”
“安安呢?”
“也很好。”
他又沉默了。
快到我家楼下的时候,他忽然说:“宛宛,对不起。”
我转过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是深深的疲惫和悔恨。
“那天,我妈跟我说,我姐夫在外面欠了很大一笔钱,要债的都找到家里来了。我姐没办法,才带着小远来投奔我。”
“他们怕你不答应,所以才……才想了那么个办法。”
“装修房子的钱,也是我给的。我以为,只要把房子弄成她的家,住久了,你就……你就会默认了。”
“我真的……我只是想帮我姐,我没想到会把你伤得那么深。”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这些解释,在今天听来,已经毫无意义了。
“我姐她……把房子卖了,替她老公还了债。现在,他们一家人,都回老家了。”
“我爸妈,也回去了。他们说,是我没用,守不住自己的家。”
“公司里,因为我离婚的事,影响也不好。本来要提拔我的,现在也……也黄了。”
他苦笑了一下,“你看,报应,是不是?”
我看着窗外,雨渐渐小了。
“陈辉,”我说,“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无论是伤害,还是怨恨,都过去了。
车,停在了我家楼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宛宛。”他叫住我。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
“不能。”
“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就是成为陌生人。”
我下了车,没有回头。
我走进楼道,听着身后,汽车发动的声音,然后,渐渐远去。
我回到家,我妈已经把安安哄睡了。
我走进卧室,看着儿子香甜的睡颜,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我的宝贝,妈妈会保护你。
我们会好好的。
生活,就像一个圆。
绕了一大圈,我又回到了原点。
只是,这一次,我的身边,多了一个小小的他。
而我的心里,也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笃定和坚强。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
可能会有风,也可能会有雨。
但,我不会再害怕了。
因为,我已经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那束光。
来源:育儿知识(每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