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ICU门口，我躺在病床上，透过玻璃门看到儿子王磊站在走廊尽头，正在打电话。
ICU门口，我躺在病床上，透过玻璃门看到儿子王磊站在走廊尽头，正在打电话。
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还笑了一下。
"妈情况怎么样？"护士推着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问。
"还行，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他头也不抬地回答，继续盯着手机屏幕。
护士愣了一下，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
心梗，医生说我差点就没了。可我儿子，却在门口笑着打电话。
"王磊，你妈妈刚从鬼门关回来，你就不能..."护士忍不住说。
"我知道。"他打断她，"但她不是没事了吗？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说完，他就走了。
连病房都没进。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像被人挖空了一样。
二十八年。我怀胎十月生下他，含辛茹苦养大他，省吃俭用供他读书，为他付出了我的一切。
可现在，我躺在病床上，他却连多陪我一分钟都不愿意。
"为什么？"我喃喃自语，"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护士在旁边轻声说："阿姨，也许...这不是你做错了什么的问题。"
"那是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您好好休息吧。"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我真的要好好想想了...
01
我叫王秀英，今年52岁，退休工人。
丈夫老王是货车司机，常年在外跑车。我们有个独生子，叫王磊，今年28岁。
如果要我形容我这辈子，我会说——我活着，就是为了儿子。
从他出生那天起，我就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他饿了，我立刻喂奶。他哭了，我立刻抱起来哄。他生病了，我整夜不睡守着他。
"秀英，你这样会把孩子惯坏的。"婆婆有时候会说。
"孩子小，不惯着能行吗？"我反驳。
那时候的我，觉得对孩子好，就是要满足他的一切需求。
王磊两岁的时候，我发现他喜欢吃鱼。
从那以后，我几乎天天给他做鱼。红烧的、清蒸的、糖醋的...换着花样做。
"妈妈不吃吗？"有次他问我。
"妈妈不爱吃鱼，你吃吧。"我笑着说。
其实我也喜欢吃鱼，但家里条件不好，买鱼的钱有限。我想，孩子正在长身体，应该让他多吃点。
就这样，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让给儿子。
"秀英，你也吃点吧。"老王有时候看不下去。
"我不饿，你们吃。"我总是这么说。
其实我经常饿着肚子，但看着儿子吃得开心，我就觉得值了。
那时候的我，觉得这就是母爱。
牺牲自己，成全孩子。
02
王磊上小学后，我辞掉了工作，专心在家照顾他。
"秀英，你不上班了？"邻居问我。
"不上了，要照顾孩子。"我说。
"孩子都上学了，还需要照顾什么？"
"作业要辅导，饮食要照顾，这些都需要时间。"我理所当然地说。
从那以后，我的生活就围着儿子转。
早上六点起床给他做早餐，七点送他上学，中午接他回来吃午饭，下午再送去学校，晚上接回来辅导作业。
"妈，我自己能走。"有次王磊说。
"不行，外面不安全。"我说。
"可是同学们都是自己走的。"
"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妈妈的宝贝。"我摸着他的头说。
就这样，一直到他上初中，我都坚持接送。
"秀英，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接送？"邻居们都觉得我太夸张。
"不放心啊。"我说,"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除了接送，我还包办了他生活中的一切。
洗衣服、收拾房间、整理书包...所有的事情，我都帮他做好。
"妈，我想自己洗衣服。"有次他说。
"你好好学习就行了，这些事情妈妈来做。"我说。
"可是老师说要培养独立能力..."
"你以后有的是时间学这些。"我打断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
那时候的我，觉得这是在帮他。
让他专心学习，将来才能有出息。
03
初三那年，王磊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我是从他的日记里发现的。
"秀英，你怎么能看孩子的日记？"老王知道后很生气。
"我是他妈，我不能关心他吗？"我理直气壮地说。
"可是这是隐私..."
"什么隐私不隐私的，他还是个孩子！"我提高了音量。
那天晚上，我找王磊谈话。
"妈看了你的日记。"我开门见山。
他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你...你怎么能..."
"我是你妈，我为你好。"我说，"早恋是不对的，会影响学习。以后不许再跟那个女孩来往了。"
"妈！"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别叫了，我是为你好！"我也提高了音量，"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学习，其他什么都不要想！"
"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他，"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去学校找那个女孩！"
最后，王磊妥协了。
但从那以后，他变得沉默了很多。
"孩子怎么不爱说话了？"老王有些担心。
"青春期嘛，正常。"我不以为意。
那时候的我，觉得自己做得对。
阻止早恋，是为了他好。
高考那年，王磊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大学。
"儿子，你想学什么专业？"老王问。
"我想学艺术设计。"王磊说。
"不行！"我立刻反对，"学那个能有什么出路？"
"可是我喜欢..."
"喜欢有什么用？"我说，"你要学金融，或者计算机，这些才有前途。"
"妈..."
"听我的，妈妈不会害你。"我说。
最后，王磊还是听了我的话，选了金融专业。
但填志愿那天，我看到他眼睛红红的。
04
大学四年，王磊每次回家都待不了几天就要走。
"儿子，多待几天吧。"我说。
"学校有事。"他总是这么回答。
"什么事啊？"
"就是一些社团活动。"
"那些有什么用？"我不以为然，"有那时间不如多学习。"
他不说话了，低着头玩手机。
"跟妈说说话啊。"我有点不高兴。
"没什么好说的。"他淡淡地说。
"怎么没什么好说的？你在学校怎么样？学习好不好？有没有交女朋友？"我连珠炮似地问。
"都挺好的。"他敷衍地回答。
"什么叫都挺好的？你具体说说！"我有点着急了。
"妈，我累了，想休息。"他说完就进房间了。
我站在门外，心里堵得慌。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老王安慰我。
"可他怎么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我委屈地说。
"也许是你管得太多了。"老王小心翼翼地说。
"我管他？我那是关心他！"我反驳，"我辛辛苦苦把他养大，他连跟我说说话都不愿意，我容易吗我？"
说着说着，我就哭了。
老王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那时候的我，觉得儿子变了。
变得冷漠，变得不懂感恩。
05
毕业后，王磊在深圳找了份工作。
"儿子，回老家吧，妈给你找关系，在本地银行上班多好。"我说。
"我想自己闯闯。"他说。
"自己闯什么闯？外面有什么好的？"我不理解，"在家里，爸妈能照顾你，多好。"
"妈，我已经长大了。"他说。
"长大了怎么了？你永远都是妈的儿子！"我提高了音量。
最后，他还是去了深圳。
我哭了好几天。
"秀英，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你就让他去吧。"老王劝我。
"你懂什么？"我哭着说，"我含辛茹苦养他二十多年，他现在翅膀硬了就飞了，我算什么？"
那一年，王磊很少回家。
过年都只待了三天。
"儿子，多待几天吧。"我拉着他的手说。
"公司有事，要回去。"他说。
"什么事这么急？"
"就是工作上的事。"他不耐烦地说。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妈烦了？"我突然问。
"没有。"他说，但眼神躲避着我。
"你有！"我的眼泪掉下来，"你现在有本事了，就嫌弃妈了是不是？"
"妈，你别这样..."他的语气有些疲惫。
"我怎么样了？我说错了吗？"我哭着说，"我为你付出了一切，你现在却..."
"够了！"他突然吼了一声，"你够了！"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吼。
我愣住了，整个人都傻了。
"你...你居然吼我？"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对不起。"他深吸一口气，"我不是故意的。"
"你现在连妈都能吼了..."我哭得更厉害了。
那天晚上，他提前走了。
我在家哭了一整夜。
"老王，你说儿子是不是不要我这个妈了？"我哭着问。
"别瞎想。"老王说，"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
"可他对我越来越冷淡了。"我说，"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老王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那时候的我，觉得儿子变了。
变得冷漠，变得无情。
06
去年，王磊带了个女朋友回来。
"妈，这是晓雯。"他介绍道。
女孩很漂亮，也很有礼貌。
"阿姨好。"她甜甜地叫我。
"好好好。"我表面笑着，但心里已经开始打量她了。
吃饭的时候，我问东问西。
"你是哪里人？"
"父母做什么的？"
"家里有几个孩子？"
"你工资多少？"
晓雯都一一回答了，但我能看出来，她有点不自在。
"妈，你别问这么多。"王磊皱着眉说。
"我关心一下不行吗？"我说，"她以后可能是你老婆，我总要了解了解吧。"
"可是你这样..."
"我怎么了？"我打断他，"难道我连关心都不行了？"
那顿饭吃得很压抑。
晚上，我听到他们在房间里说话。
"你妈有点..."晓雯的声音。
"我知道，抱歉。"王磊说。
"她是不是不喜欢我？"
"不是，她就是这样，太爱操心。"
"可是我感觉她好像在审问我..."
听到这里，我的心一凉。
第二天早上，我找王磊谈话。
"妈觉得那个女孩不太合适。"我开门见山。
"为什么？"他的脸色变了。
"她家里条件一般，而且..."我想了想，"而且她好像有点强势，将来不好相处。"
"妈，你昨天才见她一面。"他的声音很冷。
"妈是过来人，看人准。"我说，"听妈的话，重新找一个。"
"不可能。"他断然拒绝。
"你..."
"妈，这是我的人生，请你不要干涉。"他看着我，眼神很陌生。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儿子了。
他变得如此陌生，如此冷漠。
"你怎么能这么跟妈说话？"我的眼泪掉下来，"我是为你好啊！"
"够了！"他又吼了，"你别再说为我好了！你所谓的为我好，从来都只是你自己觉得好！你有问过我吗？你有问过我想要什么吗？"
"我..."我被他的话惊住了。
"从小到大，你决定我穿什么、吃什么、学什么、跟谁玩、选什么专业、做什么工作！"他的声音在颤抖，"你有问过我一次吗？有一次吗？"
"我那是..."
"你别说了！"他打断我，"我现在终于能为自己做一次决定了，你又要干涉！你到底要控制我到什么时候？"
说完，他摔门而出。
我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傻了。
控制？
我在控制他吗？
不，我只是爱他，为他好而已...
07
那次之后，王磊就很少联系我了。
打电话过去，他总是说"在忙，回头聊"。
发微信，他也是简短地回复几个字。
"儿子，你还好吗？"
"挺好的。"
"吃饭了吗？"
"吃了。"
"工作怎么样？"
"还行。"
每次都是这样冷冰冰的回答。
"老王，儿子是不是不要我这个妈了？"我哭着说。
"别瞎想。"老王说，"可能是工作忙。"
"忙？忙到连跟妈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我不相信。
今年春节，王磊都没回来。
"妈，公司加班，回不去了。"他在电话里说。
"春节都不回来？"我不敢相信，"你怎么能这样？"
"对不起。"他说，但语气很平淡。
"你对得起我吗？"我哭着说，"我养你这么大，你连春节都不回来看看我？"
"妈，别这样..."他的声音有些疲惫。
"我怎么样了？我有说错吗？"我的声音越来越高，"你现在翅膀硬了，就不要妈了是吧？"
"我没有不要你。"他说，"我真的很忙。"
"忙！你就拿忙当借口！"我吼了出来，"你就是嫌弃我，觉得我烦，是不是？"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是。"他突然说，"是，我觉得你烦。"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我心里。
"你...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在颤抖。
"妈，你听清楚了。"他的声音很冷静，"我觉得你很烦。从小到大，你都在控制我的人生。现在，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
"我控制你？"我不可置信，"我那是爱你！"
"如果这就是爱，那我宁愿你不要爱我。"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整个人都崩溃了。
"不要爱我..."
这句话在我脑海里不停地回响。
那天晚上，我心脏突然疼得厉害。
老王赶紧把我送医院。
医生说是心梗，幸好送得及时。
"通知家属了吗？"医生问。
"通知了，在路上。"老王说。
可等了一整夜，王磊都没来。
第二天早上，王磊终于出现了。
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晓雯。
"妈。"他叫了我一声，语气很平淡。
"你...你终于来了。"我虚弱地说。
"嗯。"他点点头，"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了。"
"那就好。"他说完，就站在那里，没有走近。
"你就不能过来看看我吗？"我忍不住说。
"我在看。"他说。
"你..."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晓雯走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阿姨，您别激动，好好休息。"她温柔地说。
我看着她，突然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阿姨。"晓雯犹豫了一下，"我能跟您说几句话吗？"
"你说。"
"其实...王磊他很爱您。"她说，"他经常跟我提起您，说您这些年辛苦了。"
"是吗？"我有点意外。
"是的。"她点点头，"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有时候觉得，您的爱...太沉重了。"她小心翼翼地说。
"太沉重？"我不理解。
"阿姨，您有没有想过..."她看了看王磊，"您所谓的为他好，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这句话，让我愣住了。
"我..."
"阿姨，我不是要指责您。"晓雯赶紧说，"我只是想说，也许您可以试着听听王磊的想法。"
"听他的想法？"我看向王磊。
他站在那里，眼神复杂。
"妈。"他突然开口，"其实，我一直想跟您说一些话。"
"什么话？"
"关于...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这样。"他深吸一口气，"为什么我对您越来越冷淡。"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你说。"
"妈，您知道吗？"他看着我，眼睛有点红，"从小到大，我最怕的就是让您失望。"
"你怎么会让我失望？"
"因为您对我期望太高了。"他说，"您希望我成绩好，我就拼命学习。您希望我听话,我就什么都听您的。您希望我有出息，我就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专业..."
"我那是为你好..."
"我知道。"他打断我，"您总是说为我好。可是妈，您有问过我，我想要什么吗？"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从来没有。"他自己回答了，"您从来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您只是按照您认为对的方式来爱我。"
"可是..."
"妈，您知道我为什么对您越来越冷淡吗？"他的声音在颤抖，"不是因为我不爱您，而是..."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
"而是因为，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爱您了。"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下来。
"什么...什么意思？"我的声音在颤抖。
"妈，您还记得我小时候喜欢画画吗？"他问。
"记得啊，但那有什么用..."
"您说画画没用，让我去学奥数。"他打断我，"您还记得我初中喜欢的那个女孩吗？"
"那是早恋，会影响学习..."
"您看了我的日记，威胁我不许再见她。"他又打断我，"您还记得我高考想学艺术设计吗？"
"那个专业没前途..."
"您逼我学金融。"他说，"妈，您知道吗？这些年，我按照您的意愿活着，却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
"我...我那是为你好..."我只能重复这句话。
"够了！"他突然提高了音量，"别再说为我好了！"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
王磊的眼泪流了下来。
"妈，您知道为什么我对您越来越冷漠吗？"他哽咽着说，"因为从小到大，您从来没有允许我表达自己的感受。"
"什么意思？"
"小时候，我说我累了想休息，您说我懒。"他说，"我说我不想吃鱼了，您说我不懂事。我说我想自己做决定，您说我不听话。"
"我哭了，您说男孩子不许哭。"
"我笑得大声了，您说我没规矩。"
"我表达任何情绪，您都说我不对。"
"久而久之，我学会了不表达，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感受，学会了...变得冷漠。"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痛苦。
"您培养出了一个不会表达情感的孩子，现在却怪我冷漠。妈，这公平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整个人都傻了。
就在这时，护士推门进来。
"家属先出去一下，医生要查房。"她说。
王磊擦了擦眼泪，转身走了出去。
留下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说的话，不停地在我脑海里回响。
"您从来没有允许我表达自己的感受..."
"您培养出了一个不会表达情感的孩子..."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爱您了..."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
08
医生查完房走了，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脑子里乱成一团。
王磊的话，一遍遍在我耳边回响。
我真的...从来没有让他表达过自己的感受吗？
我开始回忆。
他两岁的时候，有次摔倒了，哭得很大声。
"别哭了！男孩子哭什么哭！"我当时是这么说的。
他五岁的时候，幼儿园老师批评了他，他回家很难过。
"有什么好难过的？下次注意就是了。"我当时是这么说的。
他十岁的时候，期中考试没考好，低着头不说话。
"你还有脸不说话？还不赶紧去学习！"我当时是这么吼他的。
一幕幕画面在脑海里闪过。
我突然发现，这些年，每当他想表达自己的感受时，我都会用各种理由打断他。
"别哭了。"
"别闹了。"
"别抱怨了。"
"听我的就对了。"
久而久之，他就不再表达了。
不哭，不闹，不抱怨，什么都听我的。
我以为，这是他变得懂事了。
但现在我才明白，这是他学会了压抑。
压抑自己的情绪，压抑自己的感受，压抑自己的需求。
直到有一天，他再也压抑不住了，就爆发了。
而爆发的结果，就是冷漠。
"原来...是这样。"我喃喃自语。
下午，老王来看我。
"秀英，你感觉怎么样？"他问。
"老王。"我拉住他的手，"我是不是做错了？"
"什么？"
"对儿子。"我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老王沉默了一会儿，坐到床边。
"秀英，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想跟你说。"他说，"但我怕你生气，就一直没说。"
"你说。"
"你对儿子...管得太多了。"他小心翼翼地说，"从小到大，你都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塑造他，从来没有问过他想要什么。"
"我那是为他好..."我条件反射地说。
"我知道你是为他好。"老王说，"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好，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我愣住了。
"还记得他小时候喜欢画画吗？"老王说，"他画得多开心啊，但你非说没用，逼着他去学奥数。"
"那是因为..."
"还记得他想学艺术设计吗？"老王打断我，"他眼睛里闪着光，说那是他的梦想。但你说没前途，逼着他学金融。"
"我..."
"秀英，这些年，你一直在用你的爱捆绑他。"老王说，"你以为你是在保护他，但实际上，你是在扼杀他。"
"我没有..."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你有。"老王认真地看着我，"你扼杀了他的兴趣，扼杀了他的梦想，扼杀了他表达情感的能力。"
"现在，他变得冷漠了，你又怪他不心疼你。"
"秀英，你有没有想过，是你先不心疼他的？"
这句话，像一把刀扎进我心里。
"我...我怎么不心疼他了？"我哭着说，"我为他付出了一切..."
"你付出的，都是你认为他需要的。"老王说，"但你从来没有问过，他真正需要什么。"
"你以为给他吃好的穿好的就是爱，但你从来没有给过他精神上的自由。"
"你以为为他安排好一切就是爱，但你从来没有尊重过他的选择。"
"你以为管着他就是爱，但你从来没有给过他空间。"
"秀英，这样的爱，太沉重了。"
我捂着脸，哭得撕心裂肺。
因为我知道，老王说的都是对的。
09
那天晚上，王磊又来了。
这次，他一个人来的。
"妈。"他叫了我一声。
"儿子。"我看着他，"坐吧。"
他坐到床边，两个人都沉默着。
"对不起。"我突然说。
"什么？"他愣了一下。
"对不起。"我看着他，"妈妈这些年...做错了很多事。"
他没说话，但我看到他的眼睛红了。
"妈妈一直以为，只要为你付出一切，你就会幸福。"我说，"但妈妈从来没有问过你，你想要的是什么。"
"妈妈一直以为，只要按照妈妈的安排走，你就会有好的人生。"我继续说，"但妈妈从来没有想过，那是不是你想要的人生。"
"妈妈一直以为，只要管着你，你就不会走弯路。"我的眼泪流了下来，"但妈妈从来没有意识到，妈妈在扼杀你。"
"妈..."王磊的声音哽咽了。
"儿子，妈妈错了。"我握住他的手，"妈妈用自己的方式爱了你二十八年，却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你。"
"妈妈以为，爱就是付出，就是牺牲，就是为你安排好一切。"
"但妈妈现在才明白，真正的爱，应该是尊重，是理解，是给你自由。"
"妈，你..."王磊的眼泪流了下来。
"儿子，你说得对。"我说，"妈妈从来没有允许你表达自己的感受，所以你才会变得冷漠。"
"妈妈从来没有尊重过你的选择，所以你才会离妈妈越来越远。"
"这些，都是妈妈的错。"
"妈..."他哭出了声。
那一刻，我看到了小时候那个爱哭的他。
那个被我骂"男孩子不许哭"的他。
原来，他不是不会哭，只是不敢在我面前哭。
因为我从来不允许他哭。
"妈，其实...我也有错。"王磊擦了擦眼泪说。
"你没错。"我说。
"不，我有错。"他说，"我不应该用冷漠的方式对待您。"
"那是妈妈逼的..."
"不是。"他摇摇头，"妈，我今天想跟您好好聊聊。"
"好，你说。"
"其实，我知道您是爱我的。"他说，"只是...您的爱的方式不对。"
"嗯。"我点点头。
"从小到大，您总是说'我是为你好'。"他说，"但您从来没有问过我，您做的这些，我是不是真的需要。"
"比如，您觉得画画没用，逼我学奥数。"他说，"但其实，画画是我的快乐源泉。没有了画画，我的童年就只剩下枯燥的学习。"
"比如，您觉得早恋会影响学习，不让我跟那个女孩来往。"他说，"但其实，那是我第一次学会喜欢一个人。您的粗暴干涉，让我对爱情产生了恐惧。"
"比如，您觉得艺术设计没前途，逼我学金融。"他说，"但其实，金融是我最不喜欢的专业。这四年，我学得很痛苦。"
"儿子..."我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妈，我不是要怪您。"他说，"我只是想告诉您，您所谓的为我好，其实是在按照您的标准塑造我。"
"您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人，我就得成为什么样的人。"
"您希望我怎么活，我就得怎么活。"
"在这个过程中，我失去了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所以，当我终于有机会离开您的时候，我选择了逃离。"
听着他的话，我心如刀绞。
"对不起，儿子。"我哽咽着说，"都是妈妈的错。"
"妈，您不用道歉。"他说，"我知道您是爱我的，只是方式不对。"
"但现在，我想跟您说清楚。"他看着我，"妈，我已经长大了。我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选择，自己的人生。"
"我希望您能尊重我，而不是继续控制我。"
"我希望您能理解我，而不是一味地要求我听话。"
"我希望您能给我空间，让我做我自己。"
"只有这样，我们的关系才能变好。"
"好。"我用力点头，"妈妈答应你。"
10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在反思。
我开始意识到，这些年，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我以为，爱孩子就是要为他付出一切，为他安排好一切。
但我忽略了，孩子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感受，自己的人生。
我的"爱"，实际上是一种控制。
我控制他吃什么，穿什么，学什么，做什么。
我以为这样就能保护他，让他少走弯路。
但实际上，我剥夺了他成长的机会，剥夺了他感受生活的机会，剥夺了他做自己的机会。
更可怕的是，我还剥夺了他表达情感的能力。
从小到大，每当他想表达自己的感受时，我都会用各种理由打断他。
"别哭。"
"别闹。"
"听我的就对了。"
久而久之，他学会了压抑，学会了隐藏，学会了冷漠。
他不是不想心疼我，而是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疼了。
因为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教过他如何表达情感。
我只教会了他如何隐藏情感。
现在，他变得冷漠了，我却怪他不心疼我。
这公平吗？
不公平。
是我先不心疼他的。
是我先剥夺了他的自由，剥夺了他的选择，剥夺了他的感受。
现在，我要承担这个后果。
出院那天,王磊和晓雯一起来接我。
"妈，以后我们会常回来看您的。"王磊说。
"好。"我笑着说，"但你们也不用太频繁，有自己的生活就好。"
他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妈，您..."
"儿子，妈妈想通了。"我说，"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妈妈不该再控制你了。"
"妈..."他的眼睛红了。
"妈妈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把你当成了妈妈的附属品。"我说，"妈妈觉得，你的人生就应该按照妈妈的意愿来。"
"但妈妈现在明白了，你是一个独立的人。"
"你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追求自己的梦想，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妈妈以后，会尊重你的选择。"
说完这番话，我感觉心里轻松了很多。
仿佛放下了一个背了二十八年的包袱。
回到家后，我开始改变。
以前，我每天都要给王磊打好几个电话，问东问西。
现在，我控制自己，一周最多打一次。
以前，我总是干涉他的生活，告诉他该怎么做。
现在，我学会了倾听，问他想怎么做。
以前，我总是用"我是为你好"来要求他。
现在，我学会了说"你自己决定就好"。
慢慢地，我发现，王磊开始主动联系我了。
"妈，周末我们回去看您。"
"妈，最近身体怎么样？"
"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这些话，以前他从来不说。
但现在，他开始主动关心我了。
有次视频通话，我看到他的眼神不再冷漠，而是温暖的。
"妈，您最近气色好多了。"他说。
"是啊，妈妈想开了。"我笑着说。
"想开什么了？"
"想开了很多事。"我说，"妈妈这辈子，活得太累了。总是想控制一切，总是想让一切按照自己的意愿来。"
"但现在妈妈明白了，有些事情，是控制不了的。"
"与其苦苦控制，不如学会放手。"
"妈..."他的眼眶红了。
"儿子，妈妈这次真的想通了。"我说，"你和晓雯的事，妈妈不会再干涉了。你们觉得好，就好。"
"谢谢妈。"他说。
"不用谢妈妈。"我说，"是妈妈要谢谢你。"
"谢谢你用这种方式，让妈妈醒悟。"
"谢谢你还愿意给妈妈机会，让妈妈重新学习如何当一个母亲。"
11
今年，我52岁了。
距离那次心梗，已经过去半年。
这半年里，我和儿子的关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以前，他对我冷漠，疏离，能躲就躲。
现在，他会主动关心我，会跟我聊天，会回家看我。
上个月，他甚至主动跟我分享了他的工作，他的生活，他的梦想。
"妈，我现在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他说。
"设计？"我愣了一下，"不是在银行吗？"
"我辞职了。"他说，"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以前的我，一定会跳起来反对。
但现在，我只是笑着说:"那挺好的，做自己喜欢的事。"
"妈，您不反对？"他有点意外。
"妈妈现在学会了尊重你的选择。"我说，"只要你开心就好。"
他的眼睛红了:"谢谢妈。"
"傻孩子，谢什么。"我说，"妈妈以前做错了太多事，现在只希望能弥补。"
挂了电话后，我坐在阳台上，看着夕阳。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孩子会变得冷漠凉薄，不心疼父母。
不是因为孩子没良心，而是因为我们这些做父母的，从来没有教会他们如何表达感情。
我们总是要求他们听话，却从来不听他们的心声。
我们总是说为他们好，却从来不问他们想要什么。
我们总是想控制他们的人生,却从来不尊重他们的选择。
我们不允许他们哭，不允许他们闹，不允许他们表达任何"不乖"的情绪。
久而久之，他们学会了压抑，学会了隐藏，学会了冷漠。
他们不是不想心疼我们，而是他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疼了。
因为从小到大，我们从来没有给过他们表达的机会。
我们以为的"为他们好"，实际上是在扼杀他们。
扼杀他们的个性，扼杀他们的梦想，扼杀他们表达情感的能力。
然后，当他们变得冷漠的时候，我们又怪他们不懂感恩。
这公平吗？
不公平。
是我们先不心疼他们的。
是我们先剥夺了他们的自由和感受。
现在，我们要承担这个后果。
所以，如果你也像我一样，发现孩子越来越冷漠，越来越不心疼你...
不要急着怪孩子，先问问自己:
你有尊重过他的选择吗？
你有倾听过他的心声吗？
你有允许他表达真实的情感吗？
如果答案是没有，那么孩子的冷漠，不是他的错，而是我们教育方式的错。
我用了52年才醒悟，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走那么多弯路。
趁还来得及，学会放手，学会尊重，学会倾听。
只有这样，我们和孩子之间，才能重新建立起温暖的连接。
来源：姚姚爱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