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妈，蒋岚，双臂抱在胸前，下巴微微扬起，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妈把菜单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林伟，你表个态。」

包厢里的水晶吊灯光线明亮，却驱不散空气里的沉闷。

我妈，蒋岚，双臂抱在胸前，下巴微微扬起，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对面坐着的是我弟林涛，和他那妆容精致的女朋友，小青。

林涛埋着头，假装认真地刷着手机，不敢看我。

小青则时不时地瞥我一眼，眼神里是掩不住的期待和审视。

我爸，林建军，像往常一样，坐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仿佛一尊沉默的石雕。

这是一场为我精心准备的鸿门宴。

主题只有一个：给我弟林涛买婚房。

「姐，小青家里说了，没房子就没法结婚。」林涛终于放下手机，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死水。

「不是我们逼你，是亲家那边要求高。」

我妈立刻接上话，语气变得尖锐：「人家小青要的也不多，市中心，一百平，也就一百来万首付。」

「你弟弟一个月才挣几个钱？你爸跟我都退休了，我们哪有这个钱？」

「林伟，你一个月挣两万多，又是公司主管，这笔钱，只能你来出。」

她的话说得理直气壮，仿佛我挣的每一分钱，都理所应当是这个家的公款。

我看着她，内心一片平静，甚至有点想笑。

放在以前，我可能会据理力争，可能会感到委屈和愤怒。

但现在，不会了。

「姐，你就帮帮我吧。」林涛的语气带着哀求，「小青她……她可能怀孕了。」

「什么？」蒋岚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黑夜里点燃的火炬。

她一把抓住小青的手，声音都变了调：「真的？几个月了？」

小青害羞地点点头，小声说：「刚查出来，还不到两个月。」

「哎哟我的大孙子！」蒋岚喜不自胜，整个包厢的气氛瞬间从高压变成了喜庆。

她猛地转过头看我，目光灼灼，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林伟，你听到了吗？你就要当姑姑了！」

「为了我大孙子，这个房子，你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

「你要是敢不给你弟弟买房，害我孙子生下来没地方住，你就是我们林家的罪人！」

一句句，一声声，都像淬了毒的刀子。

我爸也终于抬起头，张了张嘴：「伟伟，你妈说得对，这……这是大事。」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因为兴奋、期待和贪婪而扭曲的脸。

从我上大学开始，他们就用亲情这张网，把我牢牢困住。

我的第一笔奖学金，给我弟买了最新款的手机。

我第一份实习工资，给我弟报了昂贵的补习班。

我工作后，每个月一半的薪水要上交，美其名曰「家用」。

可这家用，大多都用在了林涛身上。

他要买名牌球鞋，他要跟朋友去旅游，他要换新电脑打游戏。

而我，穿着打折的衣服，挤着早晚高峰的地铁，吃着最便宜的盒饭。

我妈总说：「你是姐姐，多照顾弟弟是应该的。」

我曾以为这是亲情，后来才明白，这叫吸血。

我慢慢地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水，水已经凉了，有点苦涩。

「说完了吗？」我轻声问。

蒋岚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如此平静。「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没什么态度。」我放下茶杯，伸手拿过我放在一旁的帆布包。

这个包，我用了三年，边角都已磨损。

我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不厚，但很沉重。

我把文件袋推到桌子中央，推到那本被蒋岚拍过的菜单旁边。

「这是什么？」蒋岚皱着眉问。

「我的全部家当。」我说。

林涛和小青的眼睛也亮了，大概以为是我的存款证明或者房产证。

我没有说话，只是打开了文件袋，从里面抽出几张纸。

那不是银行流水，也不是购房合同。

那是A4纸打印的检查报告，上面盖着鲜红的医院印章。

最上面一张，几个黑色的加粗宋体字，清晰地写着：病理诊断报告书。

我把它转向他们，确保每个人都能看清。

「胃癌，三期。」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喜气洋洋的包厢里炸响。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蒋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

林涛张大了嘴，手机从手里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小青的脸色变得煞白，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只有我爸，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无力地跌坐回去，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你说什么？」蒋岚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她死死地盯着那张纸，仿佛想把它看穿。

「不可能！你骗人！」她突然尖叫起来，「你想用这种方法来逃避责任！林伟，我没想到你这么恶毒！」

「为了不给你弟弟买房，你连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

我没有和她争辩。

我只是把剩下的几张报告单，一张张铺在桌上。

CT影像报告、血液检查单、医生签名的治疗建议书。

每一张，都像是一块沉重的墓碑，宣告着我所剩无几的未来。

「首付一百万，我拿不出来。」我平静地陈述事实。

「我工作这些年，存了四十万，全都上交给你了，你说给弟弟攒着娶媳妇。」

「我名下还有一套三十平米的小公寓，是我用公积金贷款买的，首付是我熬了无数个夜，做了几份私活才凑够的。」

「这套房子，我打算卖了。」

「不是给弟弟买婚房。」

「是给我自己买命。」

「医生说了，手术、化疗、靶向药，全部下来，差不多要八十万，而且不保证能治好。」

「妈，」我抬起头，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她，「你想要的百万婚房，和我这条命，你只能选一个。」

「不，不对，你没得选。」

「因为我的命，我自己说了算。」

蒋岚的身体开始发抖，她伸出手，颤巍巍地想去拿那张诊断书，却又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

她的脸色从涨红变成惨白，再从惨白变成死灰。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恐惧，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茫然。

然后，她身体一软，整个人顺着椅子滑了下去，瘫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包厢里一片死寂，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声。

那一刻，我没有感觉到报复的快感，只觉得无尽的悲凉和荒谬。

其实胃痛的毛病，已经很久了。

最开始只是隐隐作痛，我以为是工作压力大，饮食不规律，自己买了点胃药吃。

有一次疼得厉害，我跟妈说想去医院看看。

她不耐烦地说：「年轻人能有什么大病，就是矫情。你弟弟下个月生活费还没给呢，别乱花钱。」

于是，我把准备挂号的钱，转给了林涛。

后来，疼痛加剧，我开始吃不下东西，体重在一个月里掉了十几斤。

我妈看见了，还笑着说：「瘦了好看，省了减肥钱。」

她关心的，从来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我能不能持续不断地为这个家，为她的儿子提供价值。

直到上周，我疼得在办公室晕倒，被同事送进了医院。

一套检查做下来，医生拿着报告，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

他说：「姑娘，怎么拖到这么晚才来？你家人呢？」

我家人？

我的家人正忙着给我打电话，催我把这个月的工资赶紧转过去，因为弟弟看上了一块新手表。

拿到诊断书的那天，我一个人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了很久。

天色从亮到暗，我没有哭，也没有绝望。

我只是觉得，这被吸血被压榨的前半生，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

死亡的阴影，反而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勇气。

「姐……」林涛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哭腔，「这……这是真的吗？」

我点点头：「真的。」

「那……那怎么办？」他一脸无措，像个迷路的孩子。

他关心的不是我的病，而是他自己的未来。

我还没说话，小青突然站了起来。

她拉了拉林涛的胳膊，低声说：「林涛，我们先走吧，让你姐……好好休息。」

她的眼神躲闪，不敢再看我，仿佛我身上带着病毒。

林涛六神无主，被她拉着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小青回过头，对着还瘫在地上的蒋岚说：「阿姨，房子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这个婚，我看也结不成了。」

说完，她拉着林涛，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包厢里，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和一桌子没怎么动的菜。

「我的孙子……我的孙子没了……」蒋岚喃喃自语，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她哭的，不是我即将逝去的生命，而是她那还没出世就化为泡影的金孙。

我爸走过去，想把她扶起来，却被她一把推开。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她指着我，面目狰狞，「为什么要生病！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生病！」

「你毁了你弟弟的幸福！你毁了我们全家！」

我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突然笑了。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妈，你错了。」

「从今天起，我不是在毁掉谁，我是在拯救我自己。」

我把桌上的诊断书收回文件袋，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我爸焦急的声音：「伟伟，你去哪儿？」

「去给自己办住院手续。」我没有回头。

第二天，我就去公司办了离职。

人事主管很惊讶，劝我休病假就好，不必辞职。

我谢绝了她的好意。

这家公司，我为它熬了无数的夜，加了无数的班，最终换来的，不过是一身病痛。

我已经没有下一个五年可以卖给它了。

接着，我联系了中介，把我的小公寓挂牌出售。

那是我唯一的避风港，是我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根。

但现在，它要换成我活下去的筹码。

我住院那天，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拖着行李箱，在缴费处和护士站之间来回穿梭。

我的家人，一个都没有出现。

后来我爸给我打了个电话，支支吾吾地说，我妈病了，发高烧，起不来床。

林涛的电话则一直打不通。

我猜，他正忙着应付小青的分手风波，焦头烂额。

也好，我乐得清静。

医院的生活，单调而规律。

抽血，检查，输液，化疗。

化疗的副作用很大，我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吃什么吐什么。

镜子里的自己，变得越来越陌生。

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头发稀疏。

在我最难受的时候，蒋岚来了。

她提着一个保温桶，站在病房门口，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我给你熬了鸡汤。」她走进来，把汤倒在碗里。

浓郁的香气飘散开来，我却一阵反胃。

「我吃不下。」我说。

「吃不下也得吃！」她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命令式，「不吃饭怎么有力气治病？」

她顿了顿，声音软了下来：「伟伟，妈知道以前对你不好。」

「妈给你道歉。」

「你就原谅妈，好不好？」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迟来的歉意，比草都贱。

她见我没反应，开始抹眼泪：「你弟弟……他和小青真的分手了。」

「小青把孩子也打掉了。」

「你弟弟现在天天在家喝酒，什么也不干，人都快废了。」

「伟伟，妈求你了，你那个房子……能不能先不要卖？」

「你把钱拿出来，先给你弟弟把房子买了，让他把婚结了，让他振作起来。」

「你的病，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可以先用点便宜的药……」

我终于明白了。

她不是来道歉的，她是来继续吸血的。

在她的心里，我这条命，依然比不上她儿子的婚房，比不上她未出世的孙子。

我猛地坐起来，拔掉了手上的输液针头。

「滚。」我指着门口，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字。

「你……」她被我的反应吓住了。

「我叫你滚！」我拿起桌上的水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水杯四分五裂，就像我那颗早已破碎的心。

她被我的疯狂吓得连连后退，最后狼狈地跑出了病房。

护士闻声赶来，帮我重新扎上针，安慰了我几句。

我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眼泪无声地滑落。

那是为我过去三十年的人生，举行的一场无声的葬礼。

从那天起，我拒绝了所有家人的探视。

我换了手机号，告诉护士，除了我的几个朋友，谁也不见。

房子很快卖掉了，一百五十万，比我预想的要多。

中介把钱打到我卡里那天，我看着那一长串数字，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安全感。

这是我的救命钱，谁也别想拿走一分。

因为头发掉得差不多了，我干脆剃了个光头。

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我竟然觉得有几分酷。

我开始在网上记录我的抗癌日记。

不卖惨，不抱怨，只是平静地记录下每天的治疗过程，身体的变化，和我的所思所想。

没想到，我的日记竟然火了。

很多网友给我留言，为我加油打气，分享他们的故事。

还有一个和我同城的病友群，拉我了进去。

在群里，我认识了很多和病魔抗争的人。

我们分享治疗经验，互相鼓励，甚至一起团购营养品。

我不再感到孤单。

第一个化疗周期结束后，我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

医生建议我可以在家休养，定期来医院复查和治疗。

我没有家可以回，就在医院附近租了一个小单间。

我给自己买了漂亮的假发，买了舒适的衣服。

我开始学着为自己而活。

我会去公园散步，看大爷大妈们跳广场舞。

我会去图书馆看书，一坐就是一下午。

我甚至报了一个线上的绘画班，学着画画。

我的世界，第一次变得如此色彩斑斓。

有一次，我在超市购物，竟然遇到了林涛。

他瘦了，也憔悴了，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

他看到我，愣住了，眼神里满是惊讶和局促。

「姐……」他小声地叫我。

我戴着假发和帽子，他大概是一下子没认出来。

我对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推着购物车就想离开。

「姐，你等等！」他追了上来。

「你……你还好吗？」他问，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

「挺好的。」我淡淡地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爸妈……他们很想你。」

「是吗？」我扯了扯嘴角，「是想我，还是想我的钱？」

林涛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不是的……姐……」他急切地解释，「妈那天回去就后悔了，她一直在哭。」

「我……我也找了份工作，在快递站分拣包裹，虽然累，但能挣钱了。」

「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是我太不懂事了。」

「姐，你回家吧，我们一起照顾你。」

我看着他，这个我从小护到大的弟弟。

也许，他是真的长大了。

但，太晚了。

「不用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我说，「你也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说完，我不再理他，径直走向收银台。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可以被无条件原谅的。

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存在。

经过几个周期的治疗，我的病情稳定了下来。

医生说，这是一个好兆头，但后续的维持治疗依然不能停。

我的卡里还剩下七十多万。

我想，在生命彻底熄灭之前，我应该去看看这个世界。

我制定了一个旅行计划。

第一站，云南。

我去了大理，在洱海边租了一间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就坐在阳台上，看云卷云舒，看日升日落。

我去了丽江，在古城里闲逛，听流浪歌手唱歌。

我去了香格里拉，看到了雪山和草原，感受到了信仰的力量。

我的身体依然会感到疲惫，但我精神是前所未有的富足。

我把旅行的照片发在我的日记里，网友们都说，我看起来在发光。

是的，那是生命之光，虽然微弱，但足够灿烂。

在云南待了一个月后，我准备去下一站，成都。

临走前一晚，我接到了我爸的电话。

是林涛把我的新号码给他的。

电话那头，我爸的声音苍老而疲惫。

「伟伟，你妈……她也查出病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

「是乳腺癌，也要做手术，要化疗。」

「家里的积蓄都花得差不多了，你弟弟挣的钱也不够……」

「伟伟，爸知道不该再找你，可是……」

我沉默了很久。

命运，真是一个可笑的轮回。

「需要多少钱？」我问。

「医生说，前期手术和治疗，大概要二十万。」

二十万。

曾经她为了儿子的婚房，可以逼我去死。

如今，她的命，只值二十万。

「爸，我卡里还有钱。」我说。

「但是，这些钱是我用来买命的。」

「我不知道我的命还能买多久。」

「所以，我不会给她的。」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是压抑的哭声。

「我知道了。」我爸最后说，然后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我没有一丝犹豫和愧疚。

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一个想活下去的普通人。

我给林涛发了一条信息：「把家里的老房子卖了吧，那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我不会回去了，你们也别再找我。」

「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然后，我拉黑了他们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我订了去西藏的机票。

我想去看看布达拉宫，想去纳木错感受圣湖的纯净。

飞机起飞时，我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感觉自己像一只挣脱了牢笼的鸟。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但我会用尽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为自己而活。

在拉萨的客栈里，我认识了一个背包客，他给我看了他拍的星空照片，璀璨夺目。

我决定，我的最后一站，要去一个能看到最美星空的地方。

我坐在海边，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地平线。

海风吹拂着我的脸颊，带着一丝咸湿的气息。

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但我内心无比平静。

我拿出手机，翻看着我的抗癌日记。

下面有几千条留言，都是陌生人的祝福和鼓励。

我笑了笑，在日记里写下最后一行字。

「谢谢你们，让我知道，我曾被这个世界温柔爱过。」

然后，我放下手机，抬头看向天空。

一颗流星，划破了深蓝色的天幕。

真美啊。

来源：甜蜜小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