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86年,我在广州给陌生阿姨买了张车票,七年后重逢,她给了我第二条命
86年,我在广州给陌生阿姨买了张车票,七年后重逢,她给了我第二条命
那是个闷热的下午,一个中年女人在汽车站售票口急得直跺脚:
“同志,通融一下,我的钱真的被偷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了准备买书的十五块钱,递进了窗口。
七年后,我在人才市场被拒之门外,一个优雅干练的女人走到我面前,认出了我。
“小兄弟,原来你在这里。我欠你的,不止一张车票钱。”
01
我的家乡在广西一个偏僻的山村,梧州的边上,名叫落雁坡。
村里人多地少,光景不好,家家户户都指望着那点收成过活。
我叫陈江河,是家里的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
父亲陈大山是个石匠,手艺在十里八乡有点名气,但活计不固定。母亲王桂芝身子弱,只能在家操持家务,养些鸡鸭。
家里虽然穷,但父母咬紧牙关,也要供我们兄妹读书。
“江河,你是哥哥,要给妹妹做个样子。读书是唯一的出路,走出这大山去。”父亲总爱在晚饭后,点着旱烟对我说。
八三年的夏天,我收到了华南理工大学机械工程系的录取通知书。
那天,父亲破例去村口小卖部打了二两酒,母亲则偷偷抹了一晚上的眼泪。
我知道,他们这是高兴,也是发愁。
大学四年,我不敢有丝毫懈怠,图书馆是我待得最久的地方。
八六年夏天,我毕业了。凭着优异的成绩,我被分配到了广州一家国营农机厂,做技术员。
拿到派遣证的那天,我激动地在操场上跑了好几圈。
离家的前一天晚上,母亲把我的旧木箱塞得满满当当。
“广州是大城市,开销大,这些咸菜和腊肉你带着,能省一点是一点。”母亲红着眼圈说。
“妈,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干的,等我在广州站稳了脚跟,就接你们去看看。”我握着母亲粗糙的手说。
第二天,天没亮全家就起来了。妹妹帮我提着行李,一路送到村口。
父亲话不多,只是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母亲则是一遍又一遍地整理我本来就很平整的衣领。
“到了就给家里写信。”
“跟同事处好关系,别得罪人。”
“晚上别熬夜,对身体不好。”
我一一应下,心里憋着一股劲,一定要在广州混出个人样来。
长途汽车摇摇晃晃离开了家乡,我透过车窗,看着亲人的身影消失在晨雾里,心里沉甸甸的。
火车轰鸣着驶向广州,我几乎一路没睡。
“各位旅客,广州站到了……”广播响起时,我深吸了一口气,提起了那个沉重的木箱。
广州站人山人海,比我想象中还要热闹。我挤上开往荔湾的公交车,按照地址找到了农机厂。
厂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大门上的红漆有些斑驳。
“同志,找谁?”门卫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打量着我。
“您好,我是新分配来的技术员,陈江河。”我赶紧递上派遣证。
他看了看,脸上露出了笑容:“哦,是技术科的小陈啊,宿舍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宿舍是四人间,有些拥挤,但还算干净。我的室友刘建军是本地人,厂里的老钳工,为人热情。
“新来的?走,我带你熟悉熟悉环境,顺便尝尝食堂的饭。”他接过我的一部分行李。
第二天,我去技术科报到。科长姓李,是个严肃的中年人,简单问了几句,就把我分配给一位姓张的老师傅。
工作不算难,主要是跟着张师傅熟悉图纸,下车间了解设备。
我每天早早到办公室,打水扫地,抢着干杂活。张师傅对我不错,愿意教我。
生活渐渐稳定下来。我省吃俭用,每个月领了工资,第一件事就是去邮局给家里寄钱。
02
广州的夏天又湿又热,让人喘不过气。冬天则是一种阴冷,魔法攻击一样,穿透棉衣。
为了省钱,我很少坐车,去哪儿都靠一双脚。一双解放鞋,没多久就磨薄了底。
刘建军常笑话我:“江河,你这样省钱,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啊?”
我只是笑笑,心里想着妹妹的学费和家里漏雨的屋顶,这些苦都不算什么。
八六年的十月,秋老虎还在发威。一个周日,我难得休息,准备去新华书店看看书。
路过流花汽车站时,我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知识分子模样的阿姨,正在售票窗口前焦急地翻着帆布包。
她穿着朴素的灰色衬衫,头发梳得整齐,但额头上全是汗。
“同志,您行行好,我的钱真的被偷了,我有急事要赶回佛山啊!”她对着窗口里的售票员几乎是在哀求。
售票员面无表情:“没办法,规定就是规定,没钱买不了票。”
她颓然地退到一边,眼神无助地看着人来人往。
我本可以走开,但看她那样子,心里不忍。
“阿姨,您怎么了?”我上前问道。
她抬起头,看到我这个陌生人,愣了一下:“我的钱包被偷了,回不了家了。我女儿在医院,等着我拿钱去交手术费……”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车票多少钱?”我问。
“十五块。”她叹了口气,“我本来都带够了的……”
十五块,是我大半个月的菜钱。我捏了捏口袋里准备买书的十五块钱,犹豫了几秒,还是掏了出来。
“阿姨,您先买票吧,病人要紧。”我把钱递给她。
她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小伙子,这……这怎么好意思?我们素不相识……”
“没关系,谁还没个难处。”我把钱塞到她手里,“快去买票吧。”
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赶紧去窗口买了票。拿到车票后,她明显松了口气。
“太谢谢你了!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工作?这钱我一定还你!”她急切地问。
“我叫陈江河,在荔湾农机厂当技术员。钱不急,您先照顾女儿要紧。”我摆摆手。
“要还的,一定要还的。”她坚持道,然后从帆布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匆匆写下一个地址和名字,撕下来给我,“这是我单位和名字,你收好。我一定还你钱。”
我接过纸条,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佛山红星纺织厂,沈玉梅”。我点点头,把纸条揣进兜里。
看着她急匆匆奔向检票口的背影,我心里也挺踏实。虽然这个月买不成书了,但帮了人,值了。
回到宿舍,刘建军看我空手回来,问道:“书没买成?”
“嗯,钱另有用处。”我没多说。
后来,我把那张纸条夹在了笔记本里,时间一长,也就忘了。广州城这么大,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03
八七年到九三年,广州的变化日新月异,高楼越来越多。
但我所在的农机厂,却一天不如一天。改革的风吹过来,我们这种老牌国营厂首当其冲。
先是福利少了,后来是工资开始拖欠。厂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谣言四起。
九三年初,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厂里要大规模裁员,第一批名单下来,我榜上有名。
李科长找我谈话,语气无奈:“小陈,你是好苗子,但厂里现在这情况……唉,你还年轻,出去闯闯也好。”
拿着那张薄薄的解聘通知书,我感觉有千斤重。六年的努力,瞬间化为乌有。
失业后的日子不好过。宿舍不能住了,我在城郊和几个同样下岗的工友合租了个小房间。
工作不好找,我每天骑着破自行车,满广州跑,递简历,面试,但处处碰壁。
刘建军运气好,靠着手艺去了一家港资厂。临走时,他劝我:“江河,别挑拣了,先找个活干着,填饱肚子再说。”
没办法,我只能放下大学生的架子,开始打零工。在码头扛过包,在工地拌过水泥,也给报社送过报纸。
最后,我在一个建材市场门口,摆了个修自行车的小摊。
每天天不亮就出摊,一直到晚上市场关门。风吹日晒,手上全是油污和伤口。
收入时好时坏,勉强糊口。给家里寄的钱少了,信里也只能编些瞎话,说厂里效益不好,奖金少了。
这样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曾经的理想和抱负,都在扳手和轮胎之间,慢慢磨灭了。
04
九三年的一个秋日,天气难得凉爽。
我这天照常在建材市场门口摆摊。下午没什么生意,我正低头补胎,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气质不凡的女人停在了我的摊前。
“师傅,我自行车的链条好像掉了,能帮我看看吗?”声音有些耳熟。
我抬起头,愣住了。虽然过去了七年,但我还是认出了她——那个在汽车站丢了钱的阿姨,沈玉梅。
她似乎也认出了我,眼神从疑惑变为惊讶,然后是难以置信。
“是你?陈……江河?”
我有些尴尬地用沾满油污的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点点头:“沈阿姨,是我。”
“我后来去农机厂找过你!”她语气有些激动,“他们说你早就下岗了,不知道去了哪里。那张纸条,你也一直没联系我。”
我苦笑着指了指我的修车摊:“下岗了,没办法,得吃饭。”
她没有在意我的窘迫,反而蹲下身来,看着我的眼睛:“我一直在找你,想还你那十五块钱,更想谢谢你。那天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见不到我女儿最后一面了。”
我心里一震,没想到当初的举手之劳,竟然关乎一条生命。
“你女儿……她没事了吧?”
“手术很成功,现在都上初中了。”她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江河,你不能一直在这里修车。你的专业呢?你的才能呢?”
“专业?”我自嘲地笑了笑,“沈阿姨,这世道,大学生多得是,我这种下岗的,没人要。”
“我要。”她斩钉截铁地说。
我愣住了。
“我早就不在纺织厂了。现在我在一家港资的服装公司,叫‘丽华服饰’,负责生产管理。我们厂正需要你这种懂机械、有文化、又能吃苦的年轻人。你来帮我,怎么样?”她的眼神真诚而坚定。
我心里五味杂陈,有惊讶,有感动,也有怀疑。
“我……我能行吗?我很久没碰专业书了。”
“我说你行,你就行。”沈玉梅的语气不容置疑,“明天早上九点,到公司来找我。地址我写给你。”
她从我摊上拿过一张旧报纸,用笔写下地址,塞到我手里。
“一定来。”她看着我,眼神里有种让我无法拒绝的力量。
我握着那张写着地址的报纸,看着她推着自行车离开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
那天我早早收了摊。回到出租屋,我翻出那个旧笔记本,找到了七年前她写给我的那张泛黄的纸条。字迹有些模糊,但名字依旧清晰。
我把两张纸放在一起,感觉命运像个圆。
那一夜,我失眠了。
第二天,我找出唯一一套还算体面的西装,仔细熨烫平整。提前半小时,我找到了“丽华服饰”所在的工业区。
公司比我想象的要大,厂房崭新,办公楼也很气派。
前台小姐听说我找沈玉梅经理,礼貌地让我稍等。
不一会儿,沈阿姨亲自下来接我。她穿着职业装,显得更加干练。
“跟我来。”她带我上了二楼,走进一间小会议室。
面试的不止她一个,还有一个个子不高、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沈阿姨介绍说是生产部的王主管。
王主管问题很直接,甚至有些尖锐。
“陈江河,你大学毕业,却在街上修了两年自行车?你觉得你这几年,专业还剩多少?”
我手心冒汗,老实回答:“王主管,说实话,很多理论知识可能生疏了。但我修车这两年,对机械传动、零部件损耗,有了更实际的理解。我觉得……不算完全浪费。”
沈阿姨接过话:“老王,我看中的就是他这份踏实和动手能力。我们车间那些设备,老出毛病,需要这种能沉下心解决问题的人。”
王主管不置可否,又问了几个设备维护的问题,我尽力回答,有些答得上,有些答不上。
面试结束,王主管先离开了。沈阿姨看着我:“紧张了?”
我点点头。
“王主管是技术出身,要求严,但人公道。我觉得你刚才回答得挺好,尤其是关于动手能力那部分。”她笑了笑,“回去等消息吧。”
三天后,我收到了录用通知,职位是设备维护助理,归王主管直管。
我立刻去摊位上收拾了工具,租了个小单间,开始了新的生活。
05
入职第一天,王主管就把我带到了车间。
“小陈,理论的东西,沈经理帮你说过话了。在我这儿,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这台平缝机,老断线,师傅们都搞不定,你看看。”他指着一台机器对我说。
工人们都看着我,眼神里有好奇,也有怀疑。
我知道,这是给我的下马威,也是机会。
来源:聪明高山Ss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