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进来,我指给你看。”42岁的女房东苏婉清就这么站在浴室门口,身上穿着一件真丝的睡袍,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眼神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整个楼道里都是她浴室里飘出来的、那种混合着高级香氛和下水道返味的古怪气息。我一个二十八岁的大小伙子,手里拎着扳手和管道
“你进来,我指给你看。”42岁的女房东苏婉清就这么站在浴室门口,身上穿着一件真丝的睡袍,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眼神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整个楼道里都是她浴室里飘出来的、那种混合着高级香氛和下水道返味的古怪气息。我一个二十八岁的大小伙子,手里拎着扳手和管道疏通器,就这么愣在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事儿处处透着诡异。
我叫耿浩,是个 freelance 的设计师,租了苏姐这套一室一厅的老房子快两年了。苏婉清,我的房东,今年42岁,平时见着面,那叫一个体面。开着一辆白色的奥迪,穿的衣服我叫不上牌子,但一看就料子高级,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说话轻声细语,客客气气,收房租都准时到让你觉得不给她点个赞都过意不去。她老公我只在签合同的时候见过一次,大腹便便,开着一辆更气派的奔驰,人很场面,递给我一根软中华,说:“小耿是吧?以后我太太这房子,你多担待。”
但这都是瞎猜,谁也不敢去问。苏姐那个人,看着温柔,其实骨子里有种疏离感,像一朵种在玻璃罩里的兰花,你可以欣赏,但别想碰。
当她半夜十一点多,穿着睡袍,顶着一张素颜,敲开我的门,说她家浴室堵了,十万火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我们平时连微信都很少聊,除了交租,就是逢年过节群发个祝福。这大半夜的,找我修浴室?她不是一个电话就能叫来24小时上门服务的家政公司吗?我一个租客,算哪根葱啊。
可她当时的样子,确实有点让人没法拒绝。素颜的她,没了白天的精致,眼角有细细的纹路,眼神里满是疲惫和无助,跟我印象里那个永远优雅得体的女房东判若两人。她说:“小耿,实在不好意思,我手机泡水里坏了,座机也打不出去,就想着你可能会点这个……”
结果就出现了开头那一幕。她的浴室,比我的卧室还大,米白色的瓷砖,巨大的按摩浴缸,台子上瓶瓶罐罐都是我看不懂的外国字。但空气里的味道,实在是让人上头。她就那么侧着身子,让我进去,纤细的手指指着淋浴间的地漏。
0 2
我硬着头皮走进去,一股子酸腐味直冲脑门。我蹲下来,借着浴霸的光仔细看那个地漏。好家伙,不看不打紧,一看我差点没吐出来。那地漏篦子下面,塞的根本不是寻常的头发和污垢,而是一堆被撕得粉碎的、泡得发涨的纸片,还有一些亮晶晶的、像是碎玻璃渣一样的东西。
苏婉清没说话,只是默默地递给我一个塑料袋和一副橡胶手套。她的手在微微发抖。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这事儿不简单。我戴上手套,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把那些东西一点点往外夹。那些纸片泡烂了,但还能隐约看出是照片的材质,上面的人影已经模糊不清。而那些亮晶晶的碎片,我夹起一块大的,才看明白,那是一个摔碎了的水晶相框的边角。
整个浴室里,只有我用镊子夹东西的“叮当”声,和我们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气氛压抑得吓人。我不敢多问,只能埋头苦干。花了差不多半小时,我才把地漏表面的这些东西清理干净,装了满满一小袋。
“苏姐,表面清理好了,我用疏通器捅一下试试看。”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蹲麻了的腿。
我打开花洒试了试水,哗哗地流得很快。我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说:“好了,苏姐,通了。以后别把这些东西往下水道扔,容易堵。”
我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谁知道,我刚把工具收拾好,转身准备走,苏婉清突然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小耿,你……能不能陪我喝一杯?”
我当时就愣住了。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喝一杯?这……这是什么意思?我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邻里八卦的版本。但我看她的脸,那张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暧昧,只有化不开的悲伤和孤寂。那是一种……快要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眼神。
她家的客厅大而空旷,装修是时下流行的极简风,黑白灰三色,没什么烟火气。她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给我和她自己都倒了满满一杯。我一个喝惯了二锅头的人,实在品不出这几千块一瓶的洋酒好在哪儿。
她端起酒杯,一句话没说,仰头就灌下去半杯。脸颊瞬间就红了。
“小耿,你知道吗?今天,是我和他结婚十五周年的纪念日。”她开口了,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像是在跟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十五年了……我从二十七岁,最好的年纪,嫁给他。那时候他什么都没有,蹬个三轮车倒腾水果,我呢,是个小学的音乐老师。我们住在那种筒子楼里,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冷得像冰窖,可那时候,我心里是热的。”
“他有胃病,我就学着给他熬粥。他爱面子,我就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让他朋友来了都有光。后来,他生意越做越大,我们换了房子,换了车子,日子越过越好,可我这心里,怎么就越来越冷了呢?”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砸进红酒杯里,漾开一圈圈小小的涟漪。
她拿起手机,点开,递到我面前。屏幕上只有一行冷冰冰的字:“公司有事,回不去了。你自己吃吧。”发送人,备注是“志远”。
我看着那行字,心里也跟着堵得慌。一个男人,对自己十五年的结发妻子,连个电话都懒得打,就这么一条微信,打发了。
“我把那一桌子菜,全都倒进了垃圾桶。然后,我把他书房里,我们唯一的一张合影,拿出来,砸了。就是你刚才在浴室里看到的那个。”她苦笑了一下,“我觉得脏,全都脏。我想把这些东西,连带着我这十五年的念想,全都冲进下水道里,冲得干干净净。你说可笑不可笑,我这么个大活人,被一堆照片给堵死了。”
她需要一个见证者,见证她的狼狈,她的不堪,她那被华服和豪宅包裹着的,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
那一晚,她断断续续说了很多。从他们刚认识时的甜蜜,到创业时的艰辛,再到后来他生意做大后的冷漠和疏远。她说,那个叫范志远的男人,已经快一年没在这个家里过夜了。他有钱,每个月给她打足够多的生活费,多到她可以买任何自己想要的名牌包包和化妆品,却吝啬到不愿再分给她一丁点的时间和温柔。
“他总说,我什么都不懂,跟不上他的脚步了。他身边都是些年轻漂亮、会英文会金融的女人。我呢?我就是个黄脸婆,除了会弹几首破钢琴曲,什么都不会。”苏婉清趴在桌子上,哭得像个孩子。
直到后半夜,她喝多了,哭累了,就那么趴在冰冷的餐桌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睡梦中眉头都紧紧皱着。我找了条毯子,轻轻地给她盖上。看着这张曾经让我觉得遥不可及的精致脸庞,此刻却满是脆弱和无助,我心里叹了口气。
人啊,真是奇怪的动物。没钱的时候,盼着有钱。可真有钱了,却发现丢了更重要的东西。家,如果没了温度,那再大的房子,也只是个冰冷的壳子。
我没有趁人之危,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把桌上的残局收拾干净,将她扶到沙发上躺好,给她盖好毯子,然后把她家的门从外面轻轻带上。回到我那个狭小但温暖的出租屋,我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以为我们之间会变得很尴尬。没想到,中午的时候,“小耿,谢谢你。昨晚的疏通费,我转给你。”紧接着,是一个两千块的红包。
我没收。我回她:“苏姐,邻里之间,举手之劳。再说,那点活儿也值不了这么多钱。你要是过意不去,下回我交房租的时候,给我抹个零头就行。”
她回了一个笑脸,说:“好。”
又过了大概两个月,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出门扔垃圾,看到楼下停着一辆搬家公司的车。苏姐正指挥着工人们从她家里往外搬东西。不是所有东西,只是一些她的个人物品,衣物、书籍,还有一架漂亮的白色钢琴。
她看到我,朝我走了过来。今天的她,没化妆,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扎着马尾,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好几岁。脸上虽然还有些憔悴,但眼神里,却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要搬家了?”我问。
我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她看着我说:“小耿,房子卖了,你的合同可能要提前终止了,不过你放心,违约金我会按合同三倍赔给你。真是对不住了。”
“姐,没事的,你别这么说。”我连忙摆手,“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看着她的笑,发自内心地为她感到高兴。那个被困在华丽牢笼里的苏婉清,终于自己打开了门。也许,堵住人生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不愿放手的执念。当她亲手砸碎那个相框,决心把过去冲进下水道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管道通了,心,也就通了。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搬家车开走后,苏姐也开车走了。走之前,她摇下车窗,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耿浩,谢谢你。那天晚上,要不是你,我可能真就那么一直堵下去了。”
来源:才思敏捷小猫9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