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证前女友消失,我默认分手搬走,隔天在门口看守一夜她眼底泛红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0-17 11:58 2

摘要:全江城都知道,我不过是乔末退而求其次的“备胎”。彭以桉前脚出国,我后脚就补位成了正牌男友。所有人都在倒计时,赌彭以桉落地那天,乔末会把我像旧玩具一样扔掉。

全江城都知道,我不过是乔末退而求其次的“备胎”。彭以桉前脚出国,我后脚就补位成了正牌男友。所有人都在倒计时,赌彭以桉落地那天,乔末会把我像旧玩具一样扔掉。

可他们不知道,我也在等——等乔末亲口说“分手”两个字。

下午五点半,民政局。

最后一对夫妻红着眼办完离婚,工作人员合上钢印,同情地望向我:“先生,我们快下班了,您等的人……还来吗?”

我捏着那张被掌心汗水浸软的结婚登记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再给我一分钟,最后一通电话。”

通话记录里,十二个未接,像十二记耳光。

嘟——

第十三通,依旧被秒挂。

我阖上手机,朝工作人员颔首致歉,转身离开。

玻璃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我停住,将登记表撕成碎片,扬手丢进垃圾桶。

第三次被放鸽子,也是最后一次。

乔末,我爱你,可我不贱。

出租车里,我刷开朋友圈。

最新一条来自共同好友:

【欢迎以桉回国!十年饮冰,终得重逢。】

配图里,失联一整天的乔末笑得像春雪初融,而她身侧,彭以桉揽着她的肩,无名指上那枚素圈刺得我眼眶生疼。

我点了个赞,下一秒,上司微信弹出:

【华航并购案,你来主导。】

我回了句“收到”,对司机道:“改道,德庆会计事务所。”

上亿标的的案子,比空荡的家更让我安心。

深夜十点,霓虹如瀑,我才走出写字楼。

回到家,漆黑一片,像被世界遗忘。

洗漱完刚躺下,门铃骤响。

我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拉开门——

乔末醉醺醺地挂在彭以桉身上,脸颊酡红,呢喃着“以桉,别走”。

彭以桉抬眼,目光里带着歉意,却更像胜利者的怜悯。

我扶着门框,心脏像被钝刀慢剐。

原来,这才是结局。

走廊的灯昏黄,像一层旧时光的滤镜。我捏着门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彭以桉,好久不见。”

他倚在墙边,白衬衫被夜风吹得微微鼓起,像一面干净的帆。“好久不见。”他笑,语气随意得像在问天气,“怎么没来我的接风宴?”

“今天本来是我和乔末领证的日子。”

空气骤然收紧,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彭以桉睫毛颤了下,很快恢复礼貌:“抱歉,耽误你们。”

“没事。”我侧头,目光掠过沙发上醉得安静的乔末——婚纱的蕾丝拖在地上,像一滩融化的雪。我退半步,让出通道,“进来坐坐?”

“改天吧。”他抬腕看表,金属表盘在灯下闪了一下,“刚回国,一堆烂摊子。乔末……就麻烦你了。”

他转身,又回头补一句:“她宿醉会头疼,明早记得蜂蜜水,多一勺。”

我笑了,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原来当年为了offer说走就走的人,还记得她怕苦。”

彭以桉的背影僵了僵,最终没回头。门合上的瞬间,客厅只剩钟表滴答。我抱起乔末,婚纱的纱摆扫过我手背,痒得像十年前的暗恋。

卧室灯光调到最暗,像偷来的黄昏。毛巾刚碰到她脸颊,她忽然睁眼,手臂蛇一样缠上来。酒气混着香水,甜得发苦。我尝到她唇上的樱桃味,也尝到她喊的那声“以桉”——像一把钝刀,缓慢而准确地插进肋骨。

我咬了她。她呜咽,指尖陷进我后背,婚纱的扣子崩开两颗。黑暗里,我们像两艘相撞的船,沉没前还要撕扯对方的帆。最后她睡着了,睫毛上还沾着泪,像碎钻。

浴室的水开到最烫,皮肤红了,心还是冷的。我躺回她身侧,数她呼吸,数到第七十二下时,天光微亮。闹钟响前,我睁眼——床侧空荡,只剩婚纱孤零零挂在椅背,像褪色的蝉蜕。

我踩着拖鞋冲进浴室,冷水拍在脸上,刚拉开门,就和乔末撞了个正着。她倚在玄关,一袭冷白长裙像雪刃,声音也凉:“最后一粒避孕药吃完,记得补。”

心口像被冰锥戳了一下。我点头:“好。”

她不要孩子,我也不要。她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昨天临时有事,没去领证,改天吧。”

第三次。我嗓子发干:“行,等你。”

她盯了我两秒,终究没再开口,高跟鞋敲在地板上,像敲在我神经。一到公司,我径直闯进行政部:“婚假取消。”

主管瞪大眼:“婚礼改期?”

“不结了。”我把文件拍在他桌上,“另外,我申请调去德国,下个月走。”

“德国?你从零开始——”

“国内没坑了,想爬,就得跳。”我笑笑,转身回办公室,把报表翻得哗哗响。夜里九点,电梯门开,客厅只亮一盏落地灯。乔末窝在沙发,平板亮着冷光,袖子卷到肘弯,露出一截冷白手臂。她抬眼:“以桉回国了,知道吧?”

“知道。”我扯松领带,“昨晚你醉醺醺的,是他送你。”

她指尖一顿,眉梢轻挑,掠过话题:“他生日,一起去?”

我盯着她:“他想请我,怎么让你带话?”

“他现在挂在我研究所名下,顺手。”

我勾了勾唇,笑意却凉得像冰。五年前彭以桉远走海外那天,乔末曾指天发誓:此生绝不再与他共事。如今那人不过刚落地,誓言便像被风吹散的纸灰,连影子都没剩下。我懒得翻旧账,只回了句“知道了”,便掐断通话。

彭以桉生日那天,乔末天没亮就失了踪影。我洗漱完,走进衣帽间,目光扫过一排排白衬衫,指尖微顿。原来这些年,我的爱卑微到连颜色都要模仿——他爱白,我便把黑色藏进角落。如今要走,就从剥下这层壳开始。

我从最底层抽出五年前的旧西装,墨黑的面料裹着暗银丝线,像夜色里流动的星。剪裁贴着我的肩背,勾勒出这些年被白衬衫藏起来的锋利轮廓。镜中人陌生又熟悉,我系好领带,像系住一把即将出鞘的刀。

中午,我准时抵达会所。指尖刚触到包厢门,里头就炸开一声娇笑:“以桉,你疯啦?请黎宴京?他听得懂我们聊的量子场论吗?”

“就是,咱们这桌最低也是清北硕博,他一个211本科——要不是乔末带路,门童都敢拦他。”

“乔末,别吊着了,今天当着以桉的面说清楚:选他还是选宴京?”

我停在门外,指腹摩挲着门把。这些年为了乔末,我甘愿做她社交圈的透明人,任他们把我的学历碾成笑料。如今不必了。

我推门而入,灯光倾泻在肩头,像给黑色西装镀了层冷焰。包厢瞬间安静,有人故作熟稔地招呼:“哟,小乔来了?”

我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笑意薄而锋利:“确实热闹。不过……诸位年薪加起来,够买我上个月那笔项目分红的车轱辘吗?”

水晶吊灯映得满室辉煌,却压不住突如其来的死寂。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那个从前被奚落也只会低头的人。方才阴阳怪气的男人脸色瞬间青紫,像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

乔末侧眸,嗓音裹着冰碴:“黎宴京,玩笑开过了。”

我迎上她的视线。别人拿我当笑柄时她装聋作哑,我不过回敬一句,她就急着主持公道。说到底,她和他们一样,嫌我学历拿不出手,觉得我配不上她,是她“屈尊”选了我。心脏像被细线勒了一下,我听见自己轻轻笑了一声。

彭以桉端着春风般的笑走来,茶香四溢:“宴京就这脾气,大家别跟他计较。”

那股绿茶味浓得呛鼻。换作以前,我早掀桌了。可当我决定把乔末从心里剜出去的那一刻,忽然连吵架都嫌累。我懒洋洋地坐回去:“是啊,我脾气差,诸位多包涵。”

彭以桉的笑僵在脸上,像被定格的GIF。酒桌重新热闹,有人故意拔高音量:“老陈,你那国家级项目经费得几千万吧?”

“哪像某些人,钱来得不干净。”

我晃着酒杯,懒得浪费口水。反正散席后各奔东西,此生不必再见。只是余光里,乔末安静地抿酒,连睫毛都没颤一下。那一瞬,我替自己难过——原来我拼命靠近的,从来是座冰山。

电梯下行时,乔末抢先刷卡买单。他们走在前,我落后半步。酒店长廊灯光昏黄,我忽然想起彭以桉出国那年——我们三人也是这样,他居中,乔末在左,我在右。后来他走了,我终于站到乔末身侧,以为把世界翻了个面。如今他回来,一切复位,我仍是那个多余的影子。

旋转门转出夜风,乔末问彭以桉:“有人接?”

“我哥马上到。”

黑色轿车滑停,车门弹开,一个小炮弹冲出来:“叔叔生日快乐!”

孩子扑进彭以桉怀里,又扭头朝乔末伸手,奶音拖得老长:“婶婶——我好想你呀!”

我怔在原地。乔末下意识看我,指尖却先落在孩子发旋,轻轻揉了揉,然后对彭以桉说:“到家报平安。”

彭以桉朝她颔首,目光掠过我,像无声地宣告:就算我和乔末分开五年,也轮不到你来填补。车灯消失在拐角,乔末才回头:“走吧。”

我沉默两秒,跟了上去。车门合上,她开口:“那孩子以前黏我,没想到以桉没提我们分手的事。”

我侧头看她。车厢昏暗,她半张脸埋在阴影里,连表情都模糊。我轻笑——其实刚才只要她一句话,孩子就不会误会。她没说,现在却来向我解释。好笑吗?我扭头看窗外。乔末没等到回应,视线落在我西装领口,眉心微蹙:“以后别穿西装,不适合你。”

一句话像冰锥扎进胸口。是我撑不起西装,还是她只爱彭以桉那副散漫模样?我闭眼,把情绪压回胸腔。乔末也冷了脸,一路无话。

回到家,我径直钻进书房。再过两周就要飞德国,德语得捡回来。好在底子还在,不算吃力。我没避着她,可乔末连门边都没靠近,像书房里只是空气。

翌日,华航项目一期顺利签约。我顺势办庆功酒会,金融圈半壁江山都来了。我端着香槟,一杯接一杯,最后醉得站不稳。艾米丽皱眉:“怎么没人拦他?黎宴京醉了,谁送?”

众人面面相觑。“他有女朋友吗?”

“好像没有……不然让暗恋他的那个小姑娘来?”

艾米丽冷哼,刚要挽我胳膊,我的手机响了。屏幕亮着“乔末”。她按下免提,冷淡女声滑出来:“黎宴京,你在哪儿?怎么还不回家?”

声音不高,却让整个酒桌瞬间安静。

黎宴京居然藏着女朋友!消息像火星落进油桶,瞬间炸得全场寂静。只有艾米丽蹙眉,对着手机那端冷淡的嗓音开口:“您好,我是黎宴京的同事,他醉得有点厉害,方便来接吗?”

听筒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几秒后,女声像冰刃划过:“地址。”

有人忙不迭报出酒店名,电话“嘟”地挂断。同事们面面相觑——

“认识他五年,第一次听说他有对象。”

“加班到半夜都没人送过饭,哪来的女朋友?”

议论声里,艾米丽瞥了眼沙发里满脸通红的我,轻轻叹气。

乔末推门而入时,我的酒已醒了大半,正抱着膝盖发呆。她踩着细高跟,风衣下摆扫过地毯,停在我面前,目光像X光把我从头到脚扫一遍,才冷声问:“至于吗?”

至于把自己灌成这副德行?我脑子还糊着,却本能地想答“至于”。可触到她眼底的不悦,我咽了回去,只揪住她风衣腰带,软声撒娇:“带我回家,好不好?”

乔末胸口闷着一口气,朝旁边的艾米丽略一点头,便半扶半抱把我带离宴会厅。电梯里我靠在她肩头,嗅到熟悉的冷香,心安得几乎要睡过去。

车子驶出地库,我蜷在副驾,呼吸渐匀。乔末侧眸,视线掠过我被风衣领口半遮的白色衬衣,眉心终于松开——果然,这样顺眼多了,比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顺眼百倍。

到家后,她把我塞进浴室,想拿花洒给我冲脸。我却突然发狠,一把扣住她后颈,带着酒气的吻落在她唇角、耳垂、锁骨。乔末眸色暗涌,反手扣住我腰,反客为主。

水汽蒸腾,瓷砖冰凉。我趴在床上时,酒彻底醒了,却仍晕得连手指都不想动。乔末披着浴袍出来,眼尾还沾着未褪的潮红,心情显然不错,连看我都带着罕见的柔软。

这时,她手机响了。屏幕闪着“彭以桉”三个字。她接得很快,对面传来惊慌的哭腔:“乔末!我煮面把锅烧穿了,火蹿到抽油烟机了怎么办——”

乔末脸色骤变:“关煤气,用湿毛巾捂口鼻,我马上到。”

她转身去衣柜拿外套,余光瞥见我睁着眼,下意识解释:“实验室临时数据出错,我得去一趟,别等我。”

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我,换好衣服,带上门,高跟鞋的声响像钉子,一颗颗敲进寂静的客厅。屋里只剩我,和空气里尚未散尽的暧昧味道。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把眼睛闭上,像关上一盏灯。

方才还贴在我怀里的女人,此刻正奔向另一个男人。

手机震动,屏幕亮起——彭以桉。

我盯着那两个字,像盯着一把匕首。铃声锲而不舍,我按下接听。

“乔末,我们和好吧。”

他声音低柔,带着胜券在握的笃定。

“你还爱我,对吗?否则我一通电话,你就从黎宴京身边跑到我这儿。”

我听见自己的呼吸被瞬间抽空。乔末的嗓音沙哑,却清晰得像刀锋:“是,我还爱你。”

世界忽然静音。屏幕的冷光映出我惨白的脸。

我该哭吗?哭她因为一个旧情人的召唤,把我像旧报纸一样揉成团扔掉?还是哭她明明被彭以桉抛弃过一次,却仍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我仰面躺着,天花板旋转,记忆像潮水倒灌。

那是彭以桉出国的冬天。乔末刚拿下国际物理大奖,我捧着花冲进后台,想给她惊喜,却撞见她和同学的对话。

“项目拿了奖,你不趁机去国外追回彭以桉?别告诉我你真打算跟黎宴京过一辈子——除了那张脸,他哪点配得上你?”

乔末沉默很久,久到我以为时间停摆。

“我会考虑。”她轻声说。

第二天,她对我撒谎:“有个学术会议,一周后回。”

我已经是她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却连一句“你是去找他吗”都不敢问。我怕一问,她就顺势把我踢出局。

我只能红着眼,像条被雨淋湿的狗:“我等你。”

七天后,她回来了,醉得不省人事。从不沾酒的人,把自己灌到烂醉。她靠在我肩上,发丝蹭过我的颈窝,声音像碎玻璃:“宴京,以后只剩我们了,你不会走,对不对?”

我抱紧她,心脏疼得发麻。

原来她早就把答案写在了那句“我会考虑”里——而我,从来不是选项。

我记得,那天心疼得几乎窒息,抱着乔末低声发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一句话,我守了整整五年。我以为熬到云开就能看见月光,却没想到,月亮还没升起,我就先被漫长的黑夜耗尽了力气。此刻,眼眶发烫,我轻轻吐出一口气:“乔末,对不起,我要毁约了。”

我不要她的爱了,也不要再等了。

翌日清晨,我照常去事务所报到,却被告知德国总部的大佬临时来京,心血来潮要去爬长城。作为即将外派柏林的员工,我被点名随行。

爬到半山腰,我瘫坐在台阶上,肺像被火燎。忽然,一瓶冰水贴到我唇边。我抬头——乔末。

我愣住,以为山风太大,吹出了幻觉。乔末拧开瓶盖,喂我喝了两口,我才找回声音:“你怎么在这?”

她不答,只侧身对身旁的女人介绍:“我男朋友,黎宴京。”

又转向我:“山东来的研究员,陈虞。”

我伸手,礼貌弯唇:“你好。”

陈虞回握,笑得像山巅的阳光:“末末,你男朋友这么帅还藏着?羡慕死了!对了,帅哥在哪高就?”

乔末顿了半秒,含糊道:“一个小事务所。”

我挑眉。五年,我没换过工作,她却连名字都记不住。

于是我替她补完:“德庆事务所。”

陈虞瞪大眼,一拳锤在乔末肩上:“德庆还小?全球四大!末末你谦虚得过分了啊!”

乔末肩膀一僵,侧脸线条绷得死紧。她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沉默像山雾一样压下来。

陈虞挥挥手,先一步冲向更高的烽火台:“我先去探路,你们快点!”

脚步声远了,只剩我和她。

我踩着青砖,声音散在风里:“我在德庆,做基金经理,管上百亿的那种。”

乔末垂着眼帘,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望着远处烽火台,语气平静得像山风:“下次别人问起,你可以完整介绍我,而不是一句‘我男朋友’就结束。”

我不是乔末的附属品,我有名字,有事业。乔末眉心微蹙,带着几分不耐:“我们行业八竿子打不着,我哪知道什么德庆事务所?”

我轻轻笑了,笑意里带着自嘲:“是啊,我们隔着整个银河。”

那抹笑很快消散,我抬眼,领导在前方冲我挥手。我加快脚步登上瞭望台,领导朝我身后扬了扬下巴:“女朋友?”

“嗯。”

领导打趣:“真舍得把她一个人留在国内?不带着去德国?”

乔末恰在这时走到我身侧,山风吹起她耳边的碎发,侧脸依旧冷白。我收回目光,用德语回答,声音不高,却足够她听见:“舍得。”

下山后,我送走领导,转身只剩陈虞。她指着小卖部:“乔末买水去了。”

我点头。陈虞自来熟:“我这次来,主要是给深空科普艺术馆做开馆测试——你女朋友五年的心血,明天开幕,你肯定到场吧?”

我想起乔末昨晚对着官网出神的样子,淡淡道:“她没提,我明天下午有会。”

陈虞“哎呀”一声,从包里抽出一张烫金门票:“她肯定忙忘了。男朋友缺席,像话吗?”

我接过票,指尖摩挲着边缘,没说话。乔末回来,递给我一瓶冰水,随口问:“陈虞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我下意识摇头:“闲聊。”

第二天清晨,乔末六点就起了。她翻出那条只在领奖时穿的高定礼服,裙摆像夜色里流动的银河。她对着镜子别耳饰,淡声交代:“我今天可能很晚回。”

没有邀请,没有解释。我靠在沙发里,胸口像被山风灌满,却还是温声说:“开幕顺利。”

乔末指尖一顿,回头:“你怎么知道——”

手机铃声突兀地截断了她的话。

她只扫了一眼,便把那件事随手丢进风里,嗓音软得像春夜的风:“你已经到了?比我想的还快,我还打算去接你呢。”

听筒里传来彭以桉惯常的凉薄声线,低得几乎被门扉合拢的闷响吞没。我捏着那张烫金的门票,指腹摩挲良久,还是拨给助理:“下午的会改期,我有私事。”

两点整,我踏进星空馆。五年了,穹顶依旧深蓝如昔。上一次来,是为了替乔末布置那场声势浩大的告白——她要在旧馆里把银河捧给彭以桉。没人知道,那些旋转的星云灯、那条洒满星屑的走道,是我熬了三个通宵亲手挂上去的。如今新馆开幕,我仍躲在人群最边缘,像五年前一样。

灯光骤亮,乔末踩着细高跟走上台,冷白皮在灯下几乎透明。她接过话筒,声音却带着钩子:“这座以深空为名的艺术馆,是我和北京市深空探测实验室的孩子。”

“五年,它终于长大了。”

她忽然抬眼,目光穿过人海,精准地落在彭以桉身上,尾音软下来:“当年我弄丢了一个约定——要陪某人看尽宇宙。今天,我把整个宇宙搬来了。”

“彭以桉,谢谢你肯来签收。”

掌声像潮水漫过脚踝,所有人都在为这场浪漫鼓掌。我却在潮水中央,眼睁睁看着乔末把彭以桉牵上台,两人在聚光灯里相拥,像一幅被钉死的画。我转身,撞见陈虞欲言又止的脸。她看看台上,又看看我,嘴唇刚动,我已经侧身绕过她,像绕过一段旧胶片。

走出星空馆时,阳光刺得我眯眼。早知如此,不如去开那场无聊的会。我驱车回事务所,处理完堆积的文件,再驱车回家。小区路灯昏黄,乔末和彭以桉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要缠到一起。我这才想起——彭以桉回国后,是乔末替他找的房子,就在我家隔壁单元。我放慢脚步,听见乔末的笑声碎在夜风里:“以后……我们可以天天一起看星星了。”

彭以桉捧着那只墨蓝丝绒盒,指尖轻抚盒沿,声音软得像融化的糖:“礼物我收下了,真的特别喜欢。”

乔末垂眸,晚风拂起她耳边的碎发,声线低柔:“能让你开心,就够了。”

月色把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一路拖到公寓楼下。乔末停住脚,目送他转身上楼。彭以桉却忽然回身,齿尖在下唇留下浅浅月牙:“这么晚还麻烦你送我,黎宴京要是知道,又得闹脾气吧?”

乔末眉心微蹙,还未开口,树影里先飘出我凉凉的声音:“我不介意。”

我踱步而出,指尖拨过垂落的柳叶,目光掠过彭以桉微僵的脸:“兄弟之间送一程,天经地义,对吧?”

彭以桉的笑像被风吹皱的湖面,勉强荡开涟漪:“……是我多想了。”

我这才看向乔末,抬步往家走。她沉默跟上,一路无话。刚进门,手机亮——艾米丽的语音蹦出来:“周五给你办欢送趴,敢不来就绝交!”

我抬眼,声音平静得像陈述天气:“周五我请客,来吗?”

乔末怔了半秒,这是我第一次邀她进我的朋友圈。她鬼使神差地点头:“好。”

周五傍晚,我推门进酒吧,朋友们蜂拥而上:“德国那么远,等你混出名堂,记得把我们打包托运!”

我笑着挨个拥抱,余光却扫向门口。艾米丽戳我胳膊:“不是说带女朋友?人呢?”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乔末温温淡淡的一句:“没迟到吧?”

我回头,呼吸微滞——乔末立在灯影里,身边赫然是彭以桉。众人面面相觑,乔末神色自若:“以桉听说你要走,也想送送,不介意吧?”

我舌尖抵了抵上颚,最终扯出客套的笑:“来者是客,坐。”

那顿饭吃得像嚼蜡,彭以桉的刀叉每碰一次瓷盘,空气就冷一分。

乔末把最后一勺土豆炖排骨放进彭以桉碗里,声音甜得发腻:“你最爱的,我特地给你留的。”

我筷子还没伸出去,艾米丽就轻笑出声:“乔末,你男朋友筷子短,够不着他‘最爱’的菜,你也顺手照顾一下呗?”

空气瞬间凝固。乔末怔住,眼神飘忽,显然压根不知道我爱吃什么。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自己来。”指尖一转,转盘哗啦一声,排骨离我而去。这顿饭在诡异的沉默里草草收场。

艾米丽擦了擦嘴,忽然提议:“隔壁桌游馆新到了狼人杀豪华版,走?”

我明天就要跟乔末摊牌分手,本想拒绝,却见她毫不犹豫地点头。一群人乌泱泱杀过去。艾米丽洗牌发身份,灯一关,只剩手机光幽幽亮着。

几轮过后,局势明朗:两狼死一,剩一匹独狼。乔末跳预言家,验出第一狼;我女巫身份坐实,手里最后一瓶解药刚救了自己。场上只剩我、乔末、彭以桉。

我敲了敲桌面,看向乔末:“你昨晚查的是我,金水。咱俩一起票彭以桉,游戏结束。”

彭以桉垂眼,声音低低的:“乔末,我不是狼,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艾米丽嗤笑:“演技不错,投票。”

我和彭以桉同时抬手指向对方,指尖在空中划出冰冷的弧线,然后一起转向乔末。她攥着身份牌,指节泛白,半晌,轻声道:“我投黎宴京。”

我愣神的功夫,艾米丽把牌一摔:“玩不起就别玩!感情票是吧?那散伙!”

彭以桉眼尾泛红,像被雨淋湿的鹿:“原来被所有人讨厌是这种感觉……我走。”椅子哗啦一声,他推门冲进夜色。

乔末猛地起身,目光像冰锥刺向我:“一个游戏,你至于吗?”她追着那道背影,头也不回。

我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别走。”

周围全是我的发小,若乔末就这么甩门而去,我这张脸往哪儿搁?她眸光晃了晃,显然也想到这一层。可下一秒,她还是抽回手,声音客气得像对陌生人:“这顿我买单,大家慢慢吃。”

她转身,一步都没停。我愣在原地,看她背影被走廊灯光拉得细长,像被抽走的线,把我整颗心也一并拽走。包厢里静得可怕。艾米丽嗫嚅:“对不起,我们只是想替你出口气……”

我吸了口气,把泪意压回去,弯起嘴角:“没事,今天本来就是我告别宴,少了他们,咱们更自在。”

灯光映得我眼眶通红,我举杯,声音却稳:“都高兴点!我走了是好事。来,祝我——”

我停了两秒,泪珠滚进酒杯,“祝我此去繁花似锦,所求皆如愿。”

十几只杯子撞在一起,清脆得像心碎。

“愿你前程万里,心想事成!”

散场后,手机跳出航司短信:

【尊敬的黎宴京先生,华夏7399航班,北京—法兰克福,1月24日17:20起飞。】

大后天,我就要把“乔末”两个字留在过去。

我埋头收拾行李,不再去想。

凌晨一点,家门被推开。乔末回来了,对今晚的闹剧只字不提,我也懒得问。她瞥见我摊开的行李箱,连眉毛都没动:“你忙,我先睡。”

她笃定我不会走,还是根本不在意我走?

我懒得猜,继续往箱子里塞东西,忽然摸到两张旧票——几个月前我们在剧场门口抽中的盲盒演出券,说好了要一起去看。彭以桉回国后,这事就没人再提。

我扬了扬票,喊住她:“明天,把这两张票用了?”

“好啊。”乔末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重落在我心口。

我把那张戏票压进水晶镇纸下,让“张爱玲”三个字正对灯光——像把钝刀,明晃晃摆在我们之间。戏散,人散,债也散。

隔日傍晚,剧场人影幢幢,演的是《红玫瑰与白玫瑰》。佟振保那段独白一出口,我就被拽进漩涡——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

我眼眶发热,偷偷侧头。乔末没在看戏,她在看手机。屏幕幽蓝,映出两个字:以桉。

【你在干嘛?我很无聊,来接我。】

【等我,十分钟。】

她回得飞快,指尖像在弹钢琴。抬头时,她撞见我安静的目光,愣了愣:“戏不好看?”

我摇头:“好看。”

蚊子血也好,朱砂痣也罢,我原来连个印子都算不上。戏落幕,人潮推着我们往外走。我攥紧手提袋,最后一次挽留:“菜都买好了,你爱的糖醋小排,回家吃顿饭?”

“改天吧。”她拦出租车的手毫不犹豫,“以桉在等我。”

车门“砰”地合上,尾气呛得我后退半步。我轻声补完那句没说出口的话:“没有改天了,乔末。”

夜里十点,快递小哥按响门铃。我把衣柜里所有带不走的衣服塞进纸箱,填好地址:父母家。胶带“嘶啦”一声,封住的不只是旧衣,还有五年零四个月的喜欢。

我把所有合照、情侣杯、她送我的围巾,全都塞进垃圾袋,像扔过期药一样扔进楼下回收桶。冰箱门、洗衣机盖、阳台护栏……凡是我曾伸手替她打理过的地方,都被我贴上了亮黄色的便利贴。

冰箱那张:「蔬菜三天内吃完,牛肉在冷冻第三格,记得提前一晚解冻。」

洗衣机那张:「羊毛衫、真丝裙别偷懒丢机洗,送楼下干洗店,颜色分开。」

阳台那张:「绿萝一周浇一次,浇透,不然枯了别哭。」

写完最后一张,我才发现整间屋子像开满了怯生生的小向日葵——那是我爱她的遗迹。她对这些纸条的态度,向来是看过就揉成团,像对待废纸。

最后一张便利贴,我贴在她的iPad屏幕上:「乔末,分手快乐。」

我拖着行李箱,关门,锁舌咔哒一声,像替五年画上句点。

乔末本该一无所知,偏偏她有个怪癖:家里装了摄像头。她原本只想随手看看我今晚在做什么,却在一堆黄色里,一眼捕捉到「分手」两个字。

屏幕那端,她像被雷劈中,指尖停在半空,呼吸都忘了。

同一时间,彭以桉坐在她旁边,借口实验室数据出错把她约出来。她只扫了一眼手机,脸色瞬间灰败。

“出了什么事?”他问。

乔末没答,猛地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一声。

“今天就到这儿,剩下的你搞得定。”

彭以桉心里一沉,直觉告诉他,又是黎宴京。

“是黎宴京?他能处理好的,你别慌。”

换作从前,她或许会重新坐下。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乔末像被抽走灵魂,指尖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她一句话也没留,抓起外套就冲出门。彭以桉伸手想拦,却只抓到一把空气,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他拨通电话,声音冷得像冰:“给我查,立刻。”

夜风刮在脸上生疼,乔末一遍遍拨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冰冷的提示音一次次碾过耳膜。她唇线抿得发白,指节因用力泛青,整个人绷成一张拉满的弓。直到推开家门——

满屋黄色便签在夕阳里浮动,像一场无声的告别。乔末站在玄关,喉咙里滚出一点气音,却终究没喊出那个名字。她一张张撕下便签,每撕一张,心口就空一分。比当年彭以桉不告而别更疼,这次是真的抓不住了。

“德庆事务所”四个字突然刺进脑海。她冲出门时撞翻了鞋架,高跟鞋散了一地。出租车飞驰过半个城市,她攥着手机,掌心全是汗。

“我找黎宴京。”她声音发颤,却强撑着挺直脊背。前台小姐的质疑像刀子:“黎先生的女朋友,会不知道他行程?”

乔末血色褪尽。就在她几乎要崩溃时,一只宽厚手掌落在她肩头——长城偶遇的那位领导不知何时出现,眼底带着叹息:“跟我来。”

走廊尽头,男人停下脚步:“黎宴京今早的航班,目的地是苏黎世。”他顿了顿,“他说,不必告别。”

“德国外派,下周就走。”

男人一句轻描淡写的通知,像一记闷雷劈在乔末头顶。

她怔在原地,舌尖发苦,半晌才找回声音:“……出国?”

上司点头,神色寡淡得像在念天气:“黎宴京一个月前就递了申请。”

一个月前——彭以桉回国那天。

原来从旧爱落地的那一刻起,黎宴京就在谋划退场。

乔末胸口骤然发紧,像被人塞进一团湿棉花,呼吸都带着潮腥。

“他没跟我说。”

话一出口,她就撞见上司眼底那抹看热闹的兴味,怒火瞬间窜上耳尖。

“多谢提醒。”

她咬字极重,转身时高跟鞋踩得地板生疼。

门一关,上司慢悠悠掏出手机:

【你女朋友杀到公司了,看样子要追到柏林。】

发完,他耸耸肩,仿佛刚看完一场免费电影。

乔末回到公寓,满屋荧光便利贴在灯下晃得刺眼——

“记得吃早餐”“今晚降温,多穿一件”……

全是黎宴京留下的温柔罪证。

她冷笑,一把扯下最近的纸条,纸边割过指腹,血珠比怒火先一步落下。

撕、攥、扔,动作一气呵成,垃圾桶很快堆出一座白色小山。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她几乎是扑过去,却在看清来电人时肩膀一垮。

“航班LH721,明天下午两点落地法兰克福。”

好友的声音带着迟疑,“还有他在柏林的临时住址——”

乔末迅速记下,心脏在胸腔里打鼓:“等我回国请你吃大餐!”

指尖刚点开订票软件,好友忽然问:

“末末,你真要追过去?还是……只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彭以桉已经回国,黎宴京也主动放手,这不是老天爷把机会递到你手心吗?你倒好,又回头去找黎宴京?”

闺蜜的嗓音陡然拔高,带着质问:“别告诉我,你爱上他了?”

乔末指尖一颤,心口像被羽毛轻扫,转瞬即逝的悸动快得抓不住。她压下那丝异样,语气淡得像冰:“没那回事。我只是要个说法,分手也得给我个像样的理由。”

“我乔末,什么时候成了可以随手丢弃的玩意儿?”

局内的乔末浑然未觉,电话那端的闺蜜却听得分明——那压抑的怒意比当年彭以桉离开时更汹涌。闺蜜没点破,只含糊道:“行,那你先忙,我不吵你。”

挂断后,闺蜜沉吟两秒,拨了另一个号码。电话一接通,她声音冷下来:“以桉,我得跟你谈谈。”

乔末刚订完机票,便踩着油门直奔机场。实验室的师兄来电轰炸:“乔末,项目卡在最后一步,你这时候请假?”

她握紧方向盘,嗓音平稳得像手术刀:“私事,最多耽误一天,顺利的话明天就回。”

对面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以桉为你把事业搬回国内,瞎子都看得出他什么意思,你真没感觉?”

乔末心里蹿起火星,语气也硬了:“我的私事,不劳操心。”

言下之意——这趟非走不可。师兄“啪”地挂了电话。乔末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她的朋友圈对黎宴京的敌意已深到这种地步。他们当着她都敢明晃晃偏袒,背地里对黎宴京的刀子只会更狠。她咬紧后槽牙,一脚油门踩到底。

国际机场人声鼎沸,各国语言交织成嘈杂的浪潮。乔末穿过人群,终于在指示牌尽头找到自己的登机口。

候机厅的冷气像一层薄冰覆在皮肤上,乔末却觉得胸口滚烫。她盯着电子屏上跳动的航班号,脑子里却在上演另一场戏——十几个小时后,她拖着行李箱站在黎宴京面前,质问他为何连一句体面的分手都不肯给。五年里,他们连拌嘴都屈指可数,她以为这就是“永远”,可黎宴京一句“到此为止”就轻易撕碎了承诺。彭以桉的名字在舌尖滚了滚,她烦躁地咬紧下唇——是,她对他还有残存的悸动,可黎宴京明明答应过会陪她把过去彻底翻篇。怎么才五年,他就先松了手?

手机铃声骤然刺破凝滞的空气,乔末吓得指尖一抖,下意识按了挂断。铃声锲而不舍地追来第二遍,她这才像被烫到似的接起,声音沙哑:“你也是来劝我别去的?”

彭以桉的嗓音隔着电流依旧温吞,像杯放凉的蜂蜜水,曾经她觉得安心,此刻却腻得发慌。“乔末,”他轻声说,“我不是来劝你,是来告诉你——黎宴京选的不是别人,是前程。”

乔末指节泛白,手机几乎要嵌进掌心。“什么意思?”

“德国外派的名额,他一个月前就递了申请。”彭以桉顿了顿,像在斟酌措辞,“这次只要待满一年,回来就是亚太区总负责人。你非要这时候去闹,是想让他前功尽弃?”

每个字都像钉子,把乔末钉在原地。原来不是彭以桉的出现逼走了黎宴京,而是黎宴京早就在她和事业之间做了取舍——只是她傻到以为“永远”真的存在。怒火混着羞耻烧得她眼眶发红,她机械地按下挂断键,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在塑料椅上。直到广播里女声温柔地催促登机,她才如梦初醒,低头看着那张登机牌,忽然笑出了声。

笑声短促而冷。她拎着行李箱转身,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脆的节拍,每一步都像踩碎某个愚蠢的幻想。服务台的工作人员被她的脸色冻得打了个哆嗦,她面无表情地递上证件:“退票,谢谢。”

飞机落地时,我的膝盖像被抽了筋,软得几乎跪下去。海关的玻璃门一推开,就看见一个高挑身影倚在栏杆边,风衣下摆被空调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抬手,亮出手机屏保——我的证件照被放大成屏保,旁边一行德语:Welcome, Lin.

“腿还撑得住吗?”她接过登机箱,另一只手熟门熟路地扣住我的肘弯,“我是Anna,姜慕雪。分公司目前只有七个人,条件委屈点,将就。”

她说德语像说母语,唯独念自己中文名时,舌尖总要在“慕”字上打个结。我盯着她耳后那枚小小的银杏叶耳钉走神,直到她忽然侧头,从后视镜里冲我挑眉:“看够没?”

车窗半降,夜风灌进来,她的长发瞬间炸成一朵暗色的云。我仓促别开眼,假装研究导航。车厢里浮着很淡的橙花味,像她本人——亮,却不刺目。

宿舍在一条鹅卵石路的尽头,红砖楼,窗框漆成普鲁士蓝。她单手拎起我的二十八寸箱子,像拎一袋羽毛,一路叮叮当当替我试钥匙、开水闸、调暖气。最后把备用钥匙拍在我掌心:“304,走廊尽头那间。猫眼里要是出现红头发的女巫,别开门——那是我室友,醉了就爱找人练太极。”

门合上的瞬间,世界忽然安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四十平的房间,一张床、一只衣柜、一盏钨丝灯,像被谁按了删除键,把“生活”两个字抹得干干净净。我把自己摔进床垫,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乔末:落地报平安。】

短短五个字,屏幕亮了又暗。我盯着那行字,心脏像被谁攥住,又缓缓松开。四十八小时后,他真的会出现在这扇普鲁士蓝的门外吗?我不敢信,却又在黑暗里悄悄把行李箱最上层的那件白衬衫翻了出来——领口还留着去年冬天他替我扣纽扣时,指尖蹭到的温度。

我把自己摔进酒店大床,笑得比哭还难听。原来人到了绝境,连自欺欺人都这么熟练。

刚想闭眼,手机在枕边震了一下。

彭以桉的朋友圈更新——

【绕了一大圈,还是牵住了最想牵的手。】

配图里十指相扣,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我太熟了:乔末。

像有人把冰锥直接钉进心脏,我疼得蜷成一团。

三天,才三天而已,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昭告天下。

我抬手盖住眼睛,黑暗里却全是旧日碎片——

北京的冬晨零下十度,我五点起床去图书馆给她占座,羽绒服像纸一样薄;

她实验室拉不到投资,我低声下气陪投资人喝酒,胃出血都没敢告诉她;

她说想忘掉彭以桉,我就把自己变成她想要的所有样子……

原来感动天感动地,唯独感动不了她。

一滴泪从眼角滑进鬓角,烫得吓人。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为她掉泪。

三年后。

驼色大衣裹着风雪,我踩着高跟鞋穿过总部长廊,一路目不斜视。

德国区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金发老头难得露出笑纹:“调令批了,三天后飞北京,职位——大中华区副总。”

我勾了勾唇角。

乔末,欠我的,该还了。

我接过文件,指尖在封面上停留两秒,确认那枚德庆钢印清晰完整,眉间紧绷的弧度才悄悄松开。

“三年,我把德国分公司从负盈利做到行业前三,德庆若还不给我升亚太区总监,那就真是眼瞎。”

我难得说句俏皮话。主管笑着附和两句,挥手放人。

走廊尽头,姜慕雪倚着落地窗,阳光把她的金发镀成柔软的蜜糖。三年里,她的中文从磕磕绊绊到带着吴侬软语的尾调,只有我能听懂。

“结果?”她问。

我晃晃文件:“回家。”

我笑,眼底却浮着一层潮湿的留恋。姜慕雪跟着弯起眼睛,可那笑意像被风吹皱的湖面,很快又平静。

“以后……就见不到了?”

我拍拍她肩,像拍一只即将放生的鸟:“真想我就来中国,我带你去长城吹风。”

我随口一说,没走心。她的家人、学业、根都在慕尼黑,而我不过是她语言交换里的一个逗号。

可姜慕雪抿了抿唇,郑重地点头:“好。”

三天后,首都机场T3。

墨镜遮住半张脸,我拖着登机箱,像拖着三年里所有无法言说的重量。

人潮汹涌,一个穿黑色长风衣的女人与我擦肩而过,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的冷杉香。

我猛地刹住脚步,心脏像被细线勒住。回头——

人海翻涌,每一张脸都在奔赴自己的终点,却再找不到那道熟悉的轮廓。

“乔末,怎么了?”同事探头。

我垂下眼,把翻涌的情绪按进喉咙:“没事,认错人。”

飞机爬升时,城市缩成一块发光的电路板。我闭上眼,却看见三年前黎宴京转身离开的背影。

我以为那只是一场普通的告别,像和彭以桉分手时那样,疼几天就结痂。

可一周过去,一个月过去,一年过去——

他的名字仍在深夜自动播放,像一首关不掉的单曲循环。

她舀一勺白粥,舌尖却尝到黎宴京做的那道奶油蘑菇汤;清晨睁眼,下意识往旁边摸,却只触到冰凉的床单;黑白衣服在洗衣机里混成乌青,她竟怀念他皱着眉的数落。原来,她早已把他缝进了每一道呼吸里。

可黎宴京已经走了。

乔末把背挺得笔直,像守住最后一寸骄傲,不去找他。然而思念像涨潮,一寸寸没过她的脚踝、胸口、鼻尖,直到她几乎窒息。那一刻,她才明白——她爱他。可她的世界,早已没有他的位置。

……

我回国第三天,正式入职德庆。老上司还在,合作依旧行云流水。

只是——

我盯着合同,指尖停在“乙方:乔末”四个字上。

上司叹气,伸手想抽回文件:“我知道你不想见她,可国内只有她够格。你若为难,我换人。”

我蹙眉,掌心压住纸页:“不必。既然回来,就做好了重逢的准备。”

见他仍绷着脸,我反而弯了弯唇:“几点?”

“明下午三点。”

我点头,转身离开,没有回头。躲,只会让她更瞧不起我。况且,她大概早已嫁作他人妇,我又何必自扰?

次日,会所门口。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心跳声大得像鼓。

厅内灯影错落,却不见她。

一个年轻人迎上来,笑纹温和:“实验室负责人,叫我小王。”

我颔首落座,掌心汗湿。

“我们老板马上到。”小王说。

门轴轻响。

小王起身:“教授——”

我脊背骤然僵直。

“您就是德庆的负责人?”

那声音从背后传来,却不是乔末的。

我回头,撞进一张完全陌生的脸。绷紧的神经倏地松了,却像被抽空的气球,只剩下一阵空落落的疼。

“是我,黎宴京。”我礼貌地伸出手。

对方握住,语速飞快:“抱歉,乔末临时出国,归期未定,今天由我全权代理。”

我点点头,领他入座,流程顺畅得近乎机械。可心底的小鼓敲个不停:乔末是真出差,还是躲我?合同签完,那人忽然笑了:“公事办完,能叙叙旧吗?”

我怔住,重新打量他的眉眼,迟疑道:“……陈虞?”

他用力点头,肩膀都松了:“我还以为你生气,故意装不认识。”

我失笑:“别冤枉我,是真没认出来,你也没自报家门。”

陈虞摸了摸鼻尖,半晌才低声:“开幕式我邀请过你,没几天就听说你跟乔末分了……”

他没说完,我却懂了——他把分手的锅背到了自己身上。

“别胡思乱想,”我拍拍他的手臂,“没有你,我们也会散,只是早晚。”

陈虞张了张嘴,终究没出声。我转身先走,没把这段插曲往心里去。

走廊里,助理小王瞪圆了眼,追着陈虞八卦:“这就是教授的前男友?黎宴京?”

陈虞轻轻“嗯”了一声。

小王啧啧感叹:“难怪我们教授那种冷情的人也会栽,长成这样,谁扛得住?”

陈虞没接话,脑海里却闪过乔末醉后抱着酒瓶,一遍遍念“黎宴京”三个字的模样。

第二天,她又若无其事地去上课,好像那一夜的失态从未发生。

三年了,她身边始终空着,是不是在等一个不会再回头的人?

我前脚刚迈出门,就被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追上。陈虞拦在我面前,胸口起伏,像鼓足了勇气:“乔末这些年,一直单着。”

我怔住,指尖在门把上收紧:“没和彭以桉复合?”

“复合?”她像听见笑话,“彭以桉在你走后第二周就飞去了旧金山,他们连根头发都没纠缠过。”

脑海里蓦地闪出那张深夜照片——乔末倚在彭以桉肩头,笑得像把刀。我甩甩头,把画面连同酸涩一起压下。她如今是孤是双,与我何干?我勾了勾嘴角,声音淡得能结冰:“乔末的任何事,都跟我无关了。”

话音未落,陈虞脸色刷地惨白。我颔首告别,却在回身的瞬间撞进一双冷冽的眼睛——乔末。三年光阴没在她脸上刻痕,却把我心脏凿得鲜血淋漓。我听见自己血液轰鸣,喉咙却像被缝住,只挤出一句:“好久不见。”

她微微颔首,目光掠过我,像掠过一片枯叶,径直锁住陈虞。那一眼分明在说:你越界了。陈虞慌乱找补:“你不是说航班延误?”

“提前了,顺路。”乔末声线平稳,却带着冰碴。

我耸耸肩,侧身欲走:“你们聊,我先失陪。”

擦肩那一瞬,她嗓音冷到刺骨:“陈虞,我的事,别浪费在无关的人身上。”

我脚步钉在原地,心脏被那“无关”二字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我自嘲地勾了勾唇,转身离开。脚步声渐远,乔末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连空气都像被抽走了氧气。陈虞嗤笑,声音凉得像冰碴:“嘴硬?行。等哪天黎宴京牵着新欢从你面前走过,别躲起来哭。”

乔末指节发白,嗓音发涩:“他说得够清楚了——我无关紧要。”

来源: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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