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伏天的日头把黄土坡晒得冒白烟，李老根蹲在自家地头，烟袋锅子敲了敲鞋帮子，火星子溅在干裂的土块上，没等烧起来就灭了。他望着地埂上那丛红荆条，叶子蔫巴巴地卷着边，像极了儿子李壮临走时，被他用荆条抽红的胳膊。

伏天的日头把黄土坡晒得冒白烟，李老根蹲在自家地头，烟袋锅子敲了敲鞋帮子，火星子溅在干裂的土块上，没等烧起来就灭了。他望着地埂上那丛红荆条，叶子蔫巴巴地卷着边，像极了儿子李壮临走时，被他用荆条抽红的胳膊。

“爹，这破地种不出金疙瘩！”李壮的吼声还在耳边转，“城里工地搬砖都比这强！”

李老根当时就红了眼，抄起手边的荆条就抽了过去。红荆条是他年轻时栽的，枝桠长得歪歪扭扭，却最是结实，抽在人身上火辣辣地疼。他记得自己小时候逃学，爹就是用这荆条把他抽回学堂的。可现在，他的儿子却要逃去城里。

“你走！走了就别回来！”李老根气得手发抖，荆条“啪”地断成两截。

李壮梗着脖子，撂下这句话就扛着行李走了。村口的老槐树叶子哗啦啦地响，像是在替他叹气。李老根蹲在地上，捡起那截断了的荆条，指尖被划破了，血珠滴在土坷垃上，很快就渗了进去。

这地是李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李老根侍弄了一辈子。春天播种时，他会把种子在手里搓热了再撒；夏天抗旱，他挑着水桶一趟趟往地里跑，肩膀磨出了厚厚的茧子；秋天收割，他弯着腰，一把一把把稻穗割下来，腰早就累得直不起来了。可这几年，村里的年轻人都走光了，只剩下老人和孩子。地没人种，就荒着，长出半人高的野草。

李老根的老伴走得早，他一个人拉扯李壮长大。他想着，等李壮成了家，就把地交给儿子，自己守着老房子，种种菜，养养鸡，也能安享晚年。可李壮偏不，非要去城里闯。

李壮走后的第一个月，李老根病了。发着高烧，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总觉得有人在耳边喊他。他挣扎着爬起来，想去地里看看，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邻居王婶端着一碗鸡蛋羹过来了。

“老根啊，你这是咋了？”王婶把碗递给他，“壮小子走了，你也不能把自己熬垮了。”

李老根接过碗，鸡蛋羹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睛。他想起小时候，娘也是这样，在他生病时给他做鸡蛋羹。

“婶，壮在城里，能好好的不？”他声音沙哑地问。

“能！咋不能？壮小子有力气，脑子也灵光，肯定能混出个人样来。”王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呀，就别瞎操心了，好好把自己照顾好。”

王婶走后，李老根坐在门槛上，一口一口地吃着鸡蛋羹。鸡蛋羹很鲜，可他却尝不出味道。他望着远处的田地，心里空落落的。

从那以后，李老根每天还是照样下地。只是，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拼命了。他会在地里待上一会儿，就坐在田埂上抽烟，望着地埂上的红荆条发呆。那丛红荆条，在他的照料下，又长出了新的枝桠，绿油油的，很有精神。

转眼就到了秋天，地里的庄稼成熟了。金黄色的稻穗压弯了腰，玉米棒子长得又大又饱满。李老根一个人收割，忙得不可开交。就在这时，李壮回来了。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理得整整齐齐，比走的时候精神多了。他看见李老根在地里忙碌，就赶紧跑过去帮忙。

“爹，我来帮你。”

李老根愣了一下，手里的镰刀差点掉在地上。他看着儿子，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说不出话来。

“爹，我错了。”李壮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城里不好混，工头拖欠工资，我干了大半年，一分钱都没拿到。我想通了，还是家里好，还是这地好。”

李老根的眼睛湿润了，他拍了拍李壮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父子俩一起收割庄稼，虽然累，可心里却很踏实。晚上，李老根做了一桌子好吃的，有炒鸡蛋，有炖肉，还有李壮最爱吃的红烧肉。

“爹，你这红荆条长得真好。”李壮指着地埂上的红荆条说。

李老根看了一眼红荆条，笑了，“这荆条啊，就像咱庄稼人，不管遇到啥困难，都能扎根在这土地上。”

李壮点了点头，“爹，我以后再也不离开家了，我要和你一起种这地，把咱的日子过好。”

李老根欣慰地笑了，他拿起筷子，给李壮夹了一块红烧肉，“吃吧，多吃点，明天还要下地呢。”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父子俩的身上。地埂上的红荆条，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精神。它像是在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这对父子，守护着这个家。

从那以后，李家的地里，又多了一个忙碌的身影。李壮跟着李老根学种地，学施肥，学灌溉。他不怕苦，不怕累，很快就成了种地的好手。

村里的人都说，李壮变了，变得懂事了，变得踏实了。李老根听了，心里乐开了花。他知道，他的儿子长大了，他的地，有接班人了。

春天又来了，李老根和李壮一起在地里播种。李壮把种子在手里搓热了，小心翼翼地撒在地里。李老根看着儿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知道，只要他们父子俩齐心协力，好好侍弄这地，日子一定会越过越红火。

地埂上的红荆条，又长出了新的叶子，嫩绿嫩绿的，充满了生机。它像是在告诉人们，只要扎根土地，就有希望；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有幸福。

来源：一品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