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清同治年间,江湖无赖苏彦廷,在会理县城关靠着开棚招徒,耍枪弄棒,糊口度日。后来因他向宁远府出谋划策,上了镇压凉山舞族人民的条陈,得到知府的赏识,一下变成时常出入衔门的豪绅。民国初年,他的几子苏海澄更是长袖善舞,上谄下骄,受四川军阀刘文辉器重,被封为“川康边防军
引子
#本文摘自《凉山文史资料选辑》第三辑(1985年8月),《活捉“飞天蜈蚣”(会理剿匪纪事)》
正文
清同治年间,江湖无赖苏彦廷,在会理县城关靠着开棚招徒,耍枪弄棒,糊口度日。后来因他向宁远府出谋划策,上了镇压凉山舞族人民的条陈,得到知府的赏识,一下变成时常出入衔门的豪绅。民国初年,他的几子苏海澄更是长袖善舞,上谄下骄,受四川军阀刘文辉器重,被封为“川康边防军混成旅旅长”,其弟苏鲁澄、苏波澄分任营团长。这帮家伙,趁着年年内战,混水摸鱼,抢占掠夺了大量土地和财物,有枪有势有钱,与富林的羊仁安、冕宁的邓秀廷,各霸一方,成了西康南路三个赫赫有名的“土皇帝”。
一九三五年五月红军长征过会理,他配合驻军刘元塘守城,竟放火烧毁了北门外大片民房。四十年代中,苏国忠继承父亲衣钵,当上了“会理舞务指挥官”,还组织袍哥帮会“忠爱社”,自任龙头大爷,把封建渣滓、地痞流氓、土匪小偷等搜罗在他名下;又派三弟苏少章为营长,以及“四大金刚”吴云章、龚季良、马雨苍、黄后坤这几条地头蛇充当爪牙。
解放前夕,胡宗南逃到了西昌,提升苏少章为“金江中游守备司令”,吴龚马黄也随着全都荣任“团长”,妄图垂死挣扎。可是,一野解放成都后向西康挺进,二野从云南渡过金沙江夹击,蒋介石在西昌的窠穴被粉碎逃往台湾;解放军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放了宁属各县,捕获了“土皇帝”苏家父兄子侄等八九人,“四大金刚”也纷纷落网。这些恶贯满盈的匪徒,全在会理较场被镇压。
正值人心大快之际,刑场上看热闹的人们忽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惊诧的相互问道:“昨个没见飞天蜈蚣呢?”
“飞天蜈蚣跑掉了哇?”
飞天蜈蚣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他名苏汉彬,是绰号“苏老海”的苏汉澄的远房侄孙。这家伙身高一米八,彪形莽壮,塌鼻扁脸;红丝锁口,死鱼眼睛;翘嘴暴牙,尖舌厚唇;左腮长着颗长毛的黑痣,头发蓬蓬好似一窝乱草;衣服脏得生霉,腰缠条勒得很紧的板带,人还没拢先扑过一股怪气味,时常爱别支发蓝透亮的象牙把手枪。虽然长相丑恶,却深得主子欢心,开初是苏家最贴身的弁兵,他能逢山爬山,遇水跳水,窜沟越墙,坠岩滚坡,双手打枪,行走如飞。某次,主人临危,他身背两挺轻机枪,轮翻冲杀,突出重危,立下“汗马”功劳,被升为苏匪马雨苍团的营长,还赏给他“飞天蜈蚣”的绰号,以壮声威。
苏汉彬当营长后,手下有几百号“弟兄伙”,又笼络了社会上的“么五二六”,常常带起狐群狗党在城郊拦路抢劫,走私贩毒,奸淫妇女,无恶不作。他把弄来的钱财,在卢家村修房盖屋,广置田产,俨然一个地主庄园。老百姓对他的行,无不憎恨万分,却又谈虎色变,害怕得很……。
“飞天蜈蚣跑掉了哇!”这消息好似一阵黑风恶浪平地掀起,向县里各个角落迅速散播开来……。
马鬃岭,在会理县城东北角约六十华里,是座靠近彝族地区形势险峻的大山,海拔二千米左右,象一匹项脊突兀的瘦马脖子,披起两撇下垂的松针形的鬃毛。
苏家马鬃岭的房子,修在一个自北而南的小峡谷里,有条小河顺谷流向龙塘,坐西朝东,背倚山岩,象只蹲着想扑噬行人的野兽。院落非常坚固,墙壁用大鹅卵石筑成,厚有四尺,木头门也厚达八寸;南北两边各是一座三层的碉楼,互成犄角之势。除了这里,苏家在县城有公馆,下村有别墅,一旦风吹草动,苏老海就带起他的贴身“豆办”钻进“老窠”,遥控着其余几处。
解放军攻破城堡,苏家大小匪首被一网打尽后,将马崇岭作为清剿土匪的指挥部,而目前主要的任务,是捉拿,“飞天蜈蚣”归案。
有天下午,夕阳的余晖斜照着碉楼,政工人员老梁正在壁头上书写大标语,刚刚涂完“首恶必办”几个字,正要弯腰去蘸石灰水,突然“哒哒哒”一阵枪声,打得泥尘飞溅。
班长小田猛奔过去,把老梁从高凳上连拖带抱按在地上,紧接着一阵扫射,高凳子被打坏了,木碴飞出很远,老梁和小田急忙连翻带滚,隐蔽在墙脚下边。
“哒!哒!哒哒哒……”剿匪部队的机枪回击了。
隔着一道深邃的峡谷,带着春寒的晚风,从对面的出上传来几声凄厉哨音,接着一阵“呜哦、呜哦”的吼叫,只见灌木林中有好些人形闪动,奔跑,转跟间就不见了。
王连长这时出现在柿子树下,他魁梧的身躯象一座铁塔,要比老梁和小田高出一个头。他默然无语地举着望远镜远眺,仔细分析着敌情。
“报告一排长,整装待命。”
“是。”小田转身奔向碉楼。
“请侯大爷。”
“是”。老梁跑步去到不远的茅屋。
部队和民兵沿着小河边婉蜓的山径急行。疏星在天,映照水纹,好似点点流萤,一闪一闪地指引道路。走了约莫十里,便是龙塘。只见悬岩绝壁,怪石嶙峋,小河从峰顶的缝隙下泻,形成一道道的银色飞泉,跌落进方园数十丈的水塘之中,不断发出“轰嗡”的声音。路,在飞泉旁边,由乱石和岩缝自然形成高低不一的阶梯,好几处窄狭得要反手攀住葛藤,背贴浸水的石壁,一步一步移动,稍不小心就有掉下去跌得粉身碎骨的危险。转过几个山嘴,眼前展现出小小平川,那便是盛产细鳞鱼的太平河,河岸稀稀拉拉散布着几间茅草屋,挨山脚老林边,绿竹摇曳,树影婆娑,有一间单独小房透出光亮,那儿住着采药老人吴三公。侯大爷引起部队推门进去:
“三哥,你的伤好点了吗?”
“全靠弥送的药,好点了。请坐!”
吴三公六十多岁,撑住瘦骨露筋的双手,想从垫坐的老羊皮上站起来。王连长忙过去按住他的肩头说:“老人家,你不用客气了。”小田把一小袋大米放在破桌上,老人用颤巍巍的手摩着,两眼含着欲漓的热泪。吴三公在龙塘土生土长,对这儿的一章一木都很熟悉,还在几天前曾向侯大爷透露过苏匪的消息。后来又因匪徒抢他的鱼,发生了争执而欲打伤。这次解放军剿匪部队跟踪追击,深入欲窠,路过门前,特去看望。
“同志们,都半夜了,不能再走啊!”
“我们有侯大爷带路,不怕得。”
“天亮了再走吧。晚上太危险,你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谨防打你们的黑枪,牺牲了划不着……”老人吐出对子弟兵满腔爱护的激情。王连长同大家研究后,接受了这个劝告。
门外哨兵忽然发现一个黑影。
“什么人?站住!”
“我叫刘二娃,放羊的,找吴三公。”
一个披起蓑衣,十四五岁的小羊官被带进屋去,吴三公见了忙用责备的口气说:“你昨个黑更半夜跑来?要是把你当土匪打死,那多冤枉呀!”
“三公,你不是说有情况要报告么?”
“对,应该这样,说吧!”王连长鼓励二娃讲下去。
“七八个土匪正在抢羊子,都带有枪。”
王连长立即爬上山头,在朦朦月色下看见不远的山坡有几个土匪赶着羊群。侯大爷给通讯班带路,刘二娃给警卫班作向导,从左边山梁包抄追击,预定在大山垭口形成钳状包围圈。
“呯呯!”土匪发现了解放军,回身乱放几枪,丢下羊群。分散钻进森林逃跑了。
第二天早上,部队经过滴水岩来到磨刀石梁子,遇见一娃的爹,他是个老羊官(倌),很紧张的比划着说:“有五个土匪在前面山堡他屋头,大家就着他走。不一会见到茅屋的顶端正冒青烟,从竹林叶子缝缝看见一个土匪,端着枪鬼头鬼脑张望,另一个土匪蹲在地坝上拔鸡毛。连长下令说:“老班长带一组封锁正门,小田带二组冲锋捕杀。”分工完毕,各自选择阵地和出发点。不多久时间,屋里突然传出一阵喧哗,是鸡熟了大家抢食,互相争吵……趁屋子里混乱,小田象闪电似地冲过去,用枪口对准大门喊道:
“不许动!”
“缴枪不杀!”老梁一个箭步上前。随后王连长带着雄纠纠气昂昂的战士斜插进屋,敌人一阵惊慌。
“啪!”一个战士受伤,左肩冒血。
小田气不过,冲锋枪一梭子弹扫了过去,那个土匪倒栽葱似地倒在火塘边;剩下几个高举双手,有的拿着鸡腿,有的嘴里衔着鸡肉,抖抖索索的磕头求饶。王连长吩咐马上给伤员包扎,开始审讯:
“你们都是被苏汉彬胁迫去的老百姓,只要老实交待,一定会得到宽大的。”
“苏营长,不,苏汉彬就在这山上游动,现在还有五六十号人枪。他自从听说老旅长,不,苏老海他们在南较(校)场遭敲了沙罐,暴跳如雷的狂叫要吃掉政工队,为苏老海他们报仇……..”
“找了几天,怎么不见人呢?”
“他们害怕解放军,白天躲起,晚上出来。苏汉彬说,要把你们拖垮、累死……”
于是,指挥部作出决定,故意故话,找不着飞天蜈蚣了,马鬃岭解放军分成三个队开走,要到山地同岔河一带执行新任务,短时间不转来,只剩下通讯班在这儿留守。小田和老梁就装模做样,逍逍遥遥坐在河坎的草地上晒太阳;有的打草鞋,有的打瞌睡,显出一派安闲无事的祥子。果然,敌人信以为真,许大嘴从老熊沟给苏汉彬报了信。黄昏时分,部队的情报员躲在村外的大树上,听着狗叫得很凶,村边出现了放人的游动哨,土匪开始下山了。
这天夜里,月明星稀,夜空碧蓝。王连长凭着他南征北战的丰富经验,带着部队潜伏在指挥部附近的丛林中,监视放人的动向。前头几个土匪过去了。他心想:让小田去收拾吧。不多会儿,又有十几个土匪过去了,他心想:让老张去收拾吧。接着三四十个熙熙攘攘一大串,土匪倾巢而去。王连长再也沉不住气,拔出腰间的驳壳枪,把军帽往额上一推,战士们懂得他的习惯,这是在命令大家作出击的准备。
土匪走近了,让他们再走近点、近点……
“啪!”
王连长弹无虚发,前而那个土匪应声倒地,随后各个火力点的冲锋枪吐出火舌,机枪、步枪齐鸣,恰似一场十二级台风,司号员吹起冲锋号,峡谷里荡漾着激烈昂扬的回响;群山震抖,众匪胆裂。
“杀呀!冲呀!”
前后不到二十分钟,战斗结束了。缴获轻机枪四挺,各种枪械四十多支,俘虏三十七名,打死打伤二十来名。唯独苏汉彬和五个顽匪遍寻无着。
“飞天蜈蚣漏网了!”
许大嘴侥幸从伏击圈逃脱了性命,躲在家中神魂不定;既怕被解放军抓住,又怕苏汉彬逼他再去卖命。愁眉苦脸的要他老娘去到远房舅舅家侯大爷打听消息。侯大爷抓住机会,对这老妈妈进行开导:“老大姐,你也是受苦人,我才给你说实话。苏家土匪早就彻底完蛋了,还不叫你儿子醒悟?只有立功,才能免罪,才有生路。要相信共产党的政策啊!”
许老妈妈拄着棍子回去,把大嘴劝了又劝:“你快洗得手了啊,苏汉彬是个无情鸟,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他要晓得你打梭脚锤,一定会整死你。不如跟娘一起去找侯大舅,向解放军坦白投降。要是解放军宰了你,娘就和你一起去死……”
许大嘴见娘边说边哭,心头象十五个吊桶扯水七上八下。难过、恐惧、犹豫、复杂的心情犹如夏天的洪水在胸中翻腾。
“好,坦白自首!找侯大舅去。”
许大嘴搀扶着老娘,提心吊胆的上路。
侯大爷正在屋里汇报许老妈来找他的事情,王连长那张焦急的脸忽露笑容,嘴里边吐烟圈边说:“能从敌人内部打开个缺口,那就太好了。”他是急性子,接连从瓦吊壶里倒了一碗碗白开水,象喝胜利酒似的咕嘟咕嘟的痛饮着……。
“大兄弟!大兄弟!”
门外传来一个老妇人轻微的喊声。侯大爷要王连长退到里屋暂避一时。
“老大姐。啊。大嘴也来了!”
“大舅,小侄有点事情求你帮帮忙。”
“啥?赫赫苏府门下队长,找贫大舅帮忙?我有多大能耐,能帮你的忙?
“我想洗手不干了!”大嘴低下了头。
“你平常吃的肉,穿的绸,打三个,擒五个,走起路衣裳角都扫得倒人,过的那么安逸,舍得洗手?哪个相信?”
“大兄弟,你要高见点。大嘴向我表白,真心实意向解放军坦白交待,不看僧面看佛面,请你高抬贵手,搭个桥啊…….”
“好哇。坦白从宽,立功受奖嘛!”
王连长高兴的从室内走出来。许大嘴吃了一惊,往后退了两步,本能地用右手抓住腰间的“快慢机”枪把。许大妈担心大嘴发野,上前“啪”的一耳光:“挨刀儿子,还不跪下!”她拉住大嘴双双向王连长面前一晚:“长官,我居孀三十年,只有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你们宽大了他,我们母子永远不忘大恩!”王连长急忙把他们搀扶起来:“大娘不用担心,你儿子愿意自新,我们表示欢迎。如果立功,还要受奖”。说后退了一支香烟给许大嘴,然后态度严肃的继续说:“许大嘴,你要相信共产党的政策,也要看清形势。蒋介石八百万美式装备军队,都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了,小小几十个苏家残匪,阴沟头的泥鳅还能掀起大浪?简直是白日做梦,自取灭亡!”说后手掌在桌上轻轻一击,炯炯双目盯住忐忑不安的许大嘴。
“长官,我一定立功赎罪!”许大嘴解下手枪,立了个正,双手递给王连长。
“小田!”
小田斜挂着冲锋枪进屋。
“带许大娘母子到指挥部,好好请他们吃一顿饭。给一排长说,我随后就来。”
进军的目的地:岩蜂洞傅家。
又是一个黄昏时分,部队摸黑出发。许大嘴前面带路,沿着一条山脊梁往下边走,既不能点灯,也不能照电筒,坡坡坎坎,真是“蜀道难”啊。后来老班长想了个办法,让大家跟在后面瞄准他步枪的刺刀尖,因为刀尖闪出象火柴头大小的亮光。路旁黑骨隆洞,什么也看不清,只听着呼呼风声和哗哗的水响。摸了几个小时,可能只走了十多二十里……上弦月象一把金色的梳子,从山顶的树慢慢透来淡黄光线,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犹如鸭绒似的薄纱。绕过悬岩陡坎,是一个小坝子,隐隐有幢单独的院落,那儿便是许大嘴提供的“飞天蜈蚣”苏汉彬潜藏的巢穴。
部队迅速散开,由几个精壮的战士搭起人梯,飕飕飕的一个个翻过矮墙。有只卷毛狗正张嘴要叫,他们丢几砣花肉包子过去,那狗汪的一口衔着夹起尾巴跑了。轻轻取开门板,电筒齐射,四个土匪和一个赤条条的女人,没来得及穿衣裤就被俘虏了。屋子里马上燃起火把,照得四壁透亮,一枪没打,缴了四支“老七九”,一支藏在草垫下的象牙把“二十响”。“飞天蜈蚣”枪在人不在,王连长感到意外,厉声盘问:
“苏汉彬哪里去了?”
“刚才还同这婆娘睡在一起……”
屋里屋外,屋前屋后,展开了紧张的搜索,半小时后,三个班长汇报,,没有发现苏汉隐的痕迹。王连长亲自打着火把巡查,也仍然一无所获。怪事,难道会飞了不成? 雀儿飞过也有点影子,再搜。当他们来到猪圈屋时,有个战士将火把向粪池里一伸,猛听得粪水在响:“粪池头有人啊!”王连长赶忙命令把猪圈拆掉,刚刚撬开几块木板,就看见一个乱发蓬蓬的脑袋在粪池内移动。
“苏汉彬,爬出来!”
四挺冲锋枪对准恶匪,他象一条狗熊似地在茅坎上,几个战士用瓜瓢舀水冲洗他满身的粪蛆。这时才看清楚,发红的眼睛,塌鼻子,扁翘脸,腮边的黑痣长着一撮毛,满脸横肉,确实是个凶恶的莽汉。原来,当解放军越墙进屋的时候,他正上厕所大便,屋内突然有人声和火光,知道被围,立即梭下茅坑躲藏。
许大嘴无意间同苏匪打了个照面,苏汉彬突然伸手就打,几个解放军战士忙将苏匪抓住,五花大绑扎扎实实的捆起,然后押在队伍中间,顺着原路回指挥部。开头一段路还较宽,前后左右都有战士看押,可是走到山梁子上渐渐变成羊肠小径,边尽是万挂悬岩,二人不能并行,只好改成一路纵队。忽听得一声叫喊,几个俘虏全摔倒了,接着传来骨碌碌的声音,好象一块巨石滚到山下深洞去了。举起电简查看,独独不见了匪首苏汉彬!王连长气愤的向深涧放了一梭子。当大家点起火把寻路下到涧,除了断成几节的绳子外,什么也没找到,询问许大嘴,才知道苏汉彬有一种能在几十丈高岩子凌空滚坠下去的本领。
“飞天蜈蚣苏汉彬又跑了啊!”
王连长气得双眼火冒,连连用拳击额。
龙塘岩子,是一座刀切斧锯的悬岩。
在几十丈高半山上,有个千年溶洞,是野兽出没的地方,只有条崎岖的毛狗路可通;洞口一个小平台,采药和捕贝母鸡的人常在那儿歇脚。
吴三公伤好后,他到岩顶挖珍贵的药材——岩莲,恰恰碰着落雨,就走进洞去躲避,忽然发现一堆很绒的乱草,旁边有团火烬,用手去摸了摸灰堆堆,还感到温都都的热气。
老人判断:洞里住过人,火是昨夜晚烧的。
“奇怪,哪个在这岩洞歇息呢?”
联想到近几天,解放军正在四处搜捕那个跑掉的苏汉彬,他急忙收拾走过的痕迹,恢复原状,离开岩洞。为把事情弄清楚,又悄悄喊起二娃同去潜伏观察。果然有天大清早,一个身材高大的跛脚人,从洞口慢腾腾下山,在太阳落坡时候又回到洞里。他不是别人,正是恶匪“飞天蜈蚣!”
那天晚上,苏汉彬从悬岩滚下后,跌伤了双腿,他白天出洞去到附近老百姓家要饭吃,老百姓慑于他平时的威风,谁敢不给?晓上又躲进这个人不知鬼不晓的地方。他心想:养好伤之后,搜罗残匪,等蒋介石反攻大陆,空投部队一到,嘿嘿,拿下会里城,易如反掌。那时候,比老旅长还神气,比总指挥官做得更大……
苏汉彬在绒草堆做着天花乱坠的梦。
挨黑时候,忽然下起迷蒙蒙的大雪,满山一片白,成了银色世界。
吴三公把情况向王连长讲后,无论怎样劝阻,他坚决要亲当向导。于是,兵分两路,一路包围山脚那几个住户,一路直攀龙塘悬岩,何机下手,天明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二娃挂着一杆步枪,唤起黄狗,精神抖擞地和一班长率领的两个班奔往山脚下去了。王连长把棉衣给吴三公披起,带着通讯班、搜索班出发。大家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急走,鹅毛大雪迎头劈脸打来,越堆越厚,难辨路径。在一个拐弯的地方,小田身子一歪,连滚带滑摔下坎去,只听得咔嚓下通一声,半节身子陷进水塘的冰窟里,当他水淋淋地爬上坎来,却小声的嘀咕着:
“我哪来钱给老天赔偿损失啊!”
“你在说啥?”王连长关心的问道。
“把这块漂亮的玻砖镜子打烂了……”
小田边说边笑地拍去身上象铠甲似的冰块冰渣,接着冻的筛起糠来。大家忙脱下自己的外衣,给他换下透湿的衣裤。
高耸笔立的龙塘岩子到了。两个年轻精悍的战士,拴紧鞋带,束紧腰皮带,挎着冲锋枪,便和吴三公寻路爬上岩去。其余的随后也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攀登,直到把整个岩域封锁,等两个战士冒险上去发出信号。
雪的清晨,静极了的黎明前。
约莫半小时,岩顶上的洞边,传来猫头鹰“呜呜呜”的声音,稍停又叫两下。大家听了十分心喜。王连长兴奋地手一挥,命令部队推进。在雪里蹲久了,双腿有些麻木不听使唤,只好抓住路旁葛藤,慢慢向上移动。岩洞侧边,在堆满白雪的石缝上,架起两杆乌黑的枪筒,吴三公把手一指,深邃阴暗的洞里,透出比香烟头还小的微弱火星,他们摒着声息,等待天明。
小雀嗓林,显出特亮的雪后晴空。
两名擒拿能手,跳过平台向洞内喊话:
“苏汉彬,值价点,出来!”
“波波波”一梭子弹的火星从洞口射出,接着“轰隆隆”又是一个巨石从洞口抛滚冲击滚下岩去,说时迟那时快,一条庞大的张牙舞爪象老熊似的身躯向洞外猛扑,正要纵岩下跳,两边四条粗臂拦腰抱住,接连在背上几下沉重的枪砣,“扑通”一声被打翻在地。战士们七手八脚,牢牢捆起,三下五除二,干净利落。
恶匪飞天蜈蚣苏汉彬终被活捉了!
红日闪光,鹰击蓝天;白雪初化,大地复苏,这龙塘景色象出浴少女,显得绮丽多姿。
来源:自然与社会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