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捉蝎谋生十余年,60寿辰夜晚,门外传来万蝎爬动声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0-15 11:48 1

摘要:电话那头,儿子的声音隔着几百里地,穿过滋滋啦啦的电流,还是那么清晰。

“爸,我下个月就回来了,给你过六十大寿。”

电话那头,儿子的声音隔着几百里地,穿过滋滋啦啦的电流,还是那么清晰。

我“嗯”了一声,把夹着蝎子的铁钳子往旁边的玻璃瓶里一磕,那只巴掌大的黑蝎子就掉了进去,在瓶底烦躁地转着圈。

“城里头忙,就别特地跑一趟了。”我嘴上这么说,眼睛却瞟向了墙上那张已经发黄的日历。

我在那个代表我生日的数字上,早就用红笔画了个圈。

“那哪儿行,六十整寿,必须得回。”儿子在那头笑了,“我票都看好了,到时候给你个惊喜。”

惊喜。我心里琢磨着这两个字,嘴角忍不住咧开。

我的手,是一双抓了十几年蝎子的手。关节粗大,皮肤像是干裂的树皮,上面布满了旧伤和新口子。常年跟蝎毒打交道,手指头有时候会不自觉地抖。

可就是这双手,把我儿子赵东,从这个尘土飞扬的小山村,送进了省城最好的大学。

挂了电话,我把瓶盖拧紧,瓶子里几十只蝎子挤在一起,黑压压的一片。这些东西,在别人眼里是五毒之一,在我眼里,是赵东的学费,是他的生活费,是他将来挺直腰杆的底气。

屋子里有股常年不散的药酒味,混着蝎子身上特有的土腥气。我媳妇走得早,这屋子就我和这些蝎子作伴。晚上睡不着,听着它们在瓶瓶罐罐里爬动的沙沙声,心里反而觉得踏实。

那声音像是一台印钞机,一下,一下,印出来的都是我儿子的前程。

赵东是我的骄傲。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每次他从城里回来,穿着干净的衬衫,说着我听不太懂的新鲜词,村里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那种眼神,比我卖掉一整年蝎子换来的钱,还让我舒坦。

我走到柜子前,打开那个上了锁的木匣子。里面是几沓用红绳捆得整整齐齐的票子,还有一本存折。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养老钱,也是我这辈子最后的家当。

我想,等赵东回来了,我就把这个匣子交给他。跟他说,爸老了,抓不动了,以后就靠你了。

再过些年,他结了婚,生了娃,我还能帮着带带孙子。到时候,我就再也不碰那些蜇人的玩意儿了。

我把匣子锁好,心里头那点对生日的期盼,像泡在温水里的干酵母,一点点地发起来,把整个胸口都填满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抓蝎子更卖力了。我想着,等赵-东回来,得给他做他最爱吃的红烧肉,还得扯几尺新布,给他做身新衣裳。虽然他城里的衣服多得是,但这是当爹的一份心。

离生日还有三天的时候,院子外头传来了汽车的声音。

我心里一动,这年头,村里有小汽车的人家不多,多半是赵东回来了。

我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迎了出去。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赵东。他瘦了点,也黑了点,但精神头很好,穿着一件我叫不上名字的牌子的夹克。

我笑着喊他:“不是说下个月吗?怎么提前了?”

赵东也笑,露出一口白牙:“想你了呗,爸。”

他从车里拉出个姑娘。那姑娘长得白净,头发烫成时髦的卷儿,看着就跟电视里的人一样。她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看到我,有点拘谨地笑了笑。

“爸,这是我对象,林珊。”赵东介绍道,“我们快结婚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

我看着那个叫林珊的姑娘,她也在打量我,目光从我沾着泥土的解放鞋,一路往上,最后停在我那双粗糙得不像样的手上。她的眼神里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可我就是觉得,自己像个没洗干净的菜,被摆在了干净的盘子边上。

我把他们迎进屋。林珊一进门,闻到那股蝎子和药酒混合的味道,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赵东赶紧打开窗户,又把墙角那几个装着蝎子的玻璃瓶往柜子底下踢了踢。

我的心,也跟着那几个瓶子,被踢得滚了一下。

晚饭我准备得很丰盛,杀了家里唯一一只老母鸡。饭桌上,赵东和林珊一直在说城里的事。说他们公司,说房价,说以后孩子的教育。

我听着,像在听另一个世界的故事。我只能埋头,给他们俩的碗里夹鸡腿。

“爸,我们这次回来,是有个事想跟你商量。”酒过三巡,赵东终于开口了。

我放下筷子,看着他。

“我们想在城里买套房。”他说,“首付还差一点。”

林珊在旁边补充道:“就差二十万。东子说,您这儿肯定有。”

二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我的耳朵里,又沉到了我的心底。

我那个木匣子里,连存折带现金,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万出头。那是我拿后半辈子,拿命,一只蝎子一只蝎子换回来的。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赵东。他的眼神里有期盼,有恳求,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理所当然。他是我儿子,他开口了,我能怎么说?

我说:“知道了。”

赵东和林珊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的样子。

“我就知道,爸你最疼我了。”赵东给我倒满了酒。

那晚,我失眠了。

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还有柜子底下,那些蝎子爬动的沙沙声。

以前觉得这声音是希望,现在听着,只觉得心里发慌。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就起来了。我找出那个木匣子,把里面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用一个布包装好。

赵东和林珊还没起。我把布包放在堂屋的桌子上,用一个茶杯压住。

然后,我背上我的蝎子灯,拿起铁钳,戴上厚帆布手套,出门了。

我得去抓蝎子,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玩命地去抓。养老钱没了,就得重新攒。我还得活,还得吃饭。

我没跟赵东说,我准备把钱给他。我想,等我晚上回来,他看到桌上的钱,自然就明白了。

我去了“蝎子沟”。那是村子后面一道很深的山沟,路不好走,石头缝里毒蛇也多,平时很少有人去。但越是这种地方,蝎子越多,个头也越大。

以前我总想着,再过几年就不干了,得惜命。现在,我没得选。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了沟底。天色阴沉,沟里光线很暗,石头上长满了湿滑的青苔。我打开头上的矿灯,一束光照亮了眼前的石壁。

我看到了。石缝里,一只,两只,三只……黑油油的蝎子,尾巴高高翘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我心里一阵发热,也顾不上脚下,伸出钳子就去夹。

脚下一滑,我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撑地,一阵钻心的刺痛从手掌传来。

我低头一看,一只蝎子,正死死地钉在我的手心上。它的尾钩,整个都没了进去。

是那种最毒的“黑七节”,被它蜇了,要是处理不及时,半条命就没了。

我忍着痛,一把将那蝎子甩掉,用另一只手死死掐住受伤手腕的动脉。冷汗瞬间就下来了,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靠着石壁坐下,从兜里掏出随身带的小刀和一小瓶白酒。这是我们捕蝎人保命的东西。

我用刀尖划开伤口,黑紫色的血立刻涌了出来。我把大半瓶白酒都倒在了伤口上,那种灼烧的痛,让我差点叫出声。

我靠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气,感觉整个胳C膊都麻了,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缓过劲来。天已经开始亮了。

我看了看身边,只抓了小半瓶蝎子。

我咬着牙,站起来,用那只没受伤的手,继续在石缝里寻找。

等我拖着一条肿得像猪蹄的胳膊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了。

院子里那辆小汽车不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推开门,屋里空荡荡的。

桌上,我留下的那个布包不见了。茶杯还留在原处,旁边压着一张纸条。

是赵东的字。

“爸,公司有急事,我和小珊先回去了。钱我拿走了,谢谢您。等我们买了房,就接您去城里享福。生日快乐。”

享福。

我看着这两个字,又看了看自己那条废了一样的胳膊,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我没做饭,也没开灯。就在黑暗里坐着,坐了很久。

胳膊上的痛,好像已经感觉不到了。心口那个地方,堵着一团东西,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晚上,赵东打来电话。

“爸,钱收到了。你胳膊怎么了?听你声音不对劲。”

“没事。”我把肿着的手往身后藏了藏,尽管他根本看不见。“白天干活,不小心扭了一下。”

“哦,那你多注意休息。城里事多,我就不跟你多说了。”

电话挂了。

我听着里面的忙音,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刚上小学,有一次也是这样,我被蝎子蜇了手,高烧不退。他守在我床边,哭着说,爸,你别死,我以后再也不让你抓蝎子了。

我当时摸着他的头,笑着说,傻小子,爸这是在给你挣大学哩。

从那天起,我的日子好像被按下了快进键。

白天,我去更远的山里,更危险的沟里。晚上,我点着灯,把蝎子一只只分拣出来,大的,小的,公的,母的。

我的话越来越少,手上的茧子越来越厚。

村里人见了我,都说我老得快。他们不知道,我不是老了,我是把自己的时间,掰碎了,揉进了我儿子的前程里。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累。特别是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吃着冷饭的时候。

但只要一想到赵东,想到他在那个叫“大学”的地方,能学到我一辈子都弄不明白的知识,能过上我一辈子都过不上的好日子,我就觉得,这一切都值。

他就像我种在城里的一棵树,我得拼命地从这贫瘠的土地里,给他汲取养分。

我很少给他打电话,怕打扰他学习。都是他打过来。每次都说,爸,我又拿奖学金了。爸,我评上优秀学生了。爸,我找到实习单位了。

我听着,嘴上说“好,好”,心里却像开了锅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我把卖蝎子换来的钱,一笔一笔,都汇过去。只给自己留下最基本的生活开销。

我跟他说,别省着,该吃吃,该穿穿,别让同学看扁了。

我以为,我这棵老树,把所有的养分都给了他,他就能长成参天大树,能给我遮风挡雨了。

可现在,我坐在这黑暗里,才明白。

树长大了,它需要的是更广阔的天空,更多的阳光。它不会再留恋原来那片贫瘠的土地了。

我没有怪他的意思。真的。

是我自己,把所有的指望都放在了他身上。是我自己,把“养儿防老”这句老话,当成了人生的信条。

现在,信条塌了。

我开始重新打量我的生活。

这间屋子,除了赵东小时候的奖状,剩下的,就都是蝎子的痕迹。墙角的玻璃瓶,桌上的铁钳,床下的药酒坛子。

我的人生,好像就是由一只只蝎子组成的。

我抓它们,卖它们,靠它们活着。同时,也被它们困住了。

我忽然想,如果我不抓蝎子了,我还能干什么?

我不知道。

这个念头让我感到一阵恐慌。

离我六十岁生日,只剩下一天了。

我给自己做了一碗长寿面。没有肉,就卧了两个鸡蛋。

我端着面,坐在院子里的小凳上,看着天上的月亮。

月光很好,亮得跟白天似的。

我想起我媳妇。她要是还在,肯定会骂我,说我傻,说我把儿子惯坏了。

可她也会一边骂,一边给我揉着被蝎子蜇伤的手。

我想着想着,眼眶就有点热。

我有多久没为自己活过了?

好像从赵东出生的那天起,我就不再是我自己了。我是“赵东的爹”。

这个身份,我当了几十年,当得心甘情愿。

可现在,我六十了。我的人生,还剩下多少个十年?

我慢慢地吃着面,一口,一口,像是要把这几十年的滋味,都重新尝一遍。

吃完面,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走进屋,把我那些抓蝎子的家当,一样一样地拿了出来。

铁钳,矿灯,手套,玻璃瓶。

还有那个最大的药酒坛子。那是我用最好的一批蝎子,泡了整整三年的酒。我本来打算,等赵东结婚的时候,拿出来当贺礼的。

现在,我想提前把它喝了。

就当是,给我自己这半辈子的一个交代。

生日这天,我哪儿也没去。

我睡到自然醒,然后去村头的小卖部,买了一斤肉,几样青菜。

我给自己炒了四个菜,都是我爱吃的。

红烧肉,我特意多放了糖,烧得油光锃亮。

我还开了一瓶县城里卖的最好的白酒。

菜摆好,酒倒满。我把那个大酒坛子也搬到了桌上,拍开了泥封。一股浓烈又奇异的香气,立刻充满了整个屋子。

我对着空荡荡的对座,举起了杯。

“老婆子,今天我六十了。儿子出息了,在城里买房了。你该放心了。”

我自言自语,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辣,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我吃着菜,喝着酒,又时不时地,从大坛子里舀一勺蝎子酒,兑在白酒里。

那酒的后劲很大。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要飞起来。

屋子里很安静。

没有电话,没有祝福。

我好像被整个世界给忘了。

也好。

我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暮色像潮水一样,慢慢淹没了这个小院。

我喝得有点多,脑子昏昏沉沉的。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我听到了。

那种声音。

沙沙,沙沙……

很轻,但很密集。

像是无数只小脚,在地上爬行。

我睁开眼,竖起耳朵。

声音是从院子外面传来的,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沙沙,沙沙沙……

像是下了场急雨,雨点打在干枯的落叶上。又像是起风了,风吹过高粱地。

我的酒,瞬间醒了一半。

我在这山里住了六十年,抓了十几年蝎子,我太熟悉这声音了。

这是蝎子爬行的声音。

不是一只,不是几十只。是成千上万只。

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目标,就是我这个小院。

我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从门缝里往外看。

月光下,我看到了。

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头。

地上,墙上,甚至连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上,都爬满了蝎子。它们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沉默而坚定地,包围了我的房子。

它们的尾钩在月光下闪着幽蓝的光,像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注视着我。

我这辈子抓过的蝎子,成千上万。我以为,是我在主宰它们的生死。

可今天,它们来找我了。

是报复?是索命?

我瘫坐在门后,浑身发抖。

我不怕死。被蝎子蜇死,也许就是我这种人的宿命。

我只是觉得不甘心。

我这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像一头老牛,勤勤恳懇地耕了一辈子地。到头来,地里长出的庄稼,不属于我。而我自己,也要被这地里的毒虫,给吞噬了。

沙沙声越来越响,已经到了门口。我甚至能听到它们爬上木门时,那细微的刮擦声。

门板在微微震动。

我闭上眼,等待着。

我想起了我媳妇临走前,拉着我的手说:“老四,把东子拉扯大,别让他走咱俩的老路。”

我想起了赵东小时候,骑在我的脖子上,指着天上的飞机说:“爸,我长大了要开大飞机。”

我想起了我第一次把一只蝎子卖了钱,给赵东买了根冰棍,他舔着冰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一幕一幕,像是放电影。

我这一生,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我至少,让我的儿子,看到了比我更远的天空。

这就够了。

门外的声音,还在持续。但我心里的恐惧,却慢慢地平息了。

我感觉很累,很困。

我靠着门板,就那么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蝎子沟”。沟底不再湿滑阴暗,而是开满了金黄色的野花。

我看到无数的蝎子,从石缝里爬出来。它们没有攻击我,而是围绕着我,用它们的身体,搭成了一座通往沟顶的桥。

我踩着那座桥,一步一步,走出了困住我半生的山沟。

沟顶上,阳光灿烂。

我媳-妇穿着她出嫁时那件红色的新衣,站在阳光里,对我笑。

“老四,回家了。”她说。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阳光从门缝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斑。

我动了动,浑身酸痛,像是散了架一样。

我侧耳听了听。

外面,一片寂静。

没有沙沙声,没有爬动声。只有几声清脆的鸟叫。

我壮着胆子,慢慢地,拉开了门栓。

院子里,阳光明媚,一切如常。

地上干干净净,没有一只蝎子的踪影。墙角,老槐树下,也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昨天晚上那场惊心动魄的围攻,只是我的一场幻觉。

是我喝多了,做的一场噩梦。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活过来了第二次。

我走到院子中央,伸了个懒腰,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也许,不是报复。

它们只是来,跟我告别的。

告别那个,以捕蝎为生的赵老四。

我看着自己那双布满伤痕的手。这双手,以后不用再伸向那些阴暗的石缝了。

我走进屋,把桌上剩下的饭菜收拾干净。

然后,我把那个泡了三年的蝎子酒坛子,搬到了院子里。

我没有喝,也没有卖。

我把它埋在了那棵老槐树下。

就让它,和我这前半生的辛劳、恐惧、指望,一起,都埋进土里吧。

下午,我接到了赵东的电话。

“爸,生日快乐啊!昨天太忙了,忘了给你打电话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

“没事。”我说,声音很平静。

“房子看的差不多了,就等钱一到,我们就去交首付。”

“好。”

“爸,等我们安顿好了,就接你过来住。”

“不用了。”我打断了他,“我在家挺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爸,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有。”我笑了笑,是真心的。“东子,你长大了,有自己的家了。爸为你高兴。以后,就好好过你的日子,不用总惦念我。”

“爸……”

“我准备不抓蝎子了。”我说,“年纪大了,干不动了。我准备把家里的几亩地拾掇拾掇,种点菜,养几只鸡。也挺好。”

赵东在那头,很久没说话。

我能想象到他现在的样子,大概是皱着眉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东子,”我最后说,“你记住,家永远是你的家。但是,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往前走,别回头。”

挂了电话,我感觉心里从未有过的轻松。

那根绷了几十年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我不再是“赵东的爹”了。

我只是赵老四。

一个六十岁,准备开始为自己活的老头。

第二天,我把家里所有跟蝎子有关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铁钳和矿灯,我扔进了杂物间。那些玻璃瓶,我洗干净了,准备以后用来装自己腌的咸菜。

我去了镇上,买了一些菜籽和几只小鸡仔。

回来的路上,我碰到了村里的老孙头。他也是个捕蝎人,比我年轻几岁。

“四哥,今天不去山里了?”他问。

“不去了。”我拍了拍车筐里的小鸡仔,“以后都不去了。”

老孙头愣了一下,随即又羡慕地看着我:“也是,你儿子出息了,你该享福了。”

我笑了笑,没解释。

我的福气,不是靠儿子给的。是我自己给自己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

我每天早睡早起,去地里除草,浇水。看着那些绿油油的菜苗,一天一个样,心里头踏实。

小鸡仔也慢慢长大了,开始在院子里追逐打闹。

我不再失眠了。晚上听不到蝎子爬动的声音,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但很快,我就习惯了这种安静。

有时候,我也会坐在院子里,看着那棵老槐树发呆。

我会想起那个万蝎围城的夜晚。

我知道,那不是幻觉。

它们是来跟我做一个了断的。

它们用那种方式,把我从过去的生活里,彻底地推了出来。

它们告诉我,我的使命,完成了。

我应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秋天的时候,地里的菜丰收了。我吃不完,就给邻居们送一些。

赵东偶尔会打电话回来,问我身体怎么样,钱够不够花。

我跟他说,都好,什么都不缺。

他好像也变了。说话的语气里,少了一些理所当然,多了一些小心翼翼。

我知道,他也在学着长大。学着去理解,一个父亲的重量。

但我不需要他的理解了。

我为他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让他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

我只是希望,他能飞得更高,更远。

这就够了。

第二年春天,赵东带着林珊,还有一个刚满月的孩子,回来了。

孩子叫念念。赵东说,是想让我这个当爷爷的,别忘了他们。

我抱着那个软乎乎的小孙女,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那是一种,比抓了满满一瓶大蝎子,还要满足的感觉。

林珊也变了。她不再是那个眼神里带着审视的城里姑娘了。她会抢着帮我做饭,会笨拙地给我洗衣服。

她会指着我那双依旧粗糙的手,跟怀里的念念说:“宝宝你看,爷爷的手,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手。”

我看着他们,笑了。

我知道,我这辈子,值了。

晚上,赵东陪我喝酒。

他跟我说,爸,对不起。

我说,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他喝多了,趴在桌子上,像个孩子一样,断断续续地说着。

他说,他拿到我那笔钱的时候,心里很得意。觉得自己有本事,能让老爹拿出所有的积蓄。

他说,他跟林珊去看房,看到那些和他一样,被父母倾尽所有支持的年轻人,他忽然就明白了。

他说,他给我打电话,听到我声音里的疲惫,却只以为我是累了。他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我为了那笔钱,付出了什么。

他说,直到我跟他说,我再也不抓蝎子了。他才真的慌了。

他觉得,那个一直给他托底的父亲,好像一下子,就要消失了。

“爸,”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我以前总觉得,你抓蝎子,不体面。我跟同学,跟同事,从来不敢说我爸是干这个的。”

“现在,我觉得,那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光荣的事。”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体面,是什么?

是穿着干净的衣服,坐在明亮的办公室里吗?

也许是。

但对我来说,体面,就是看着自己的儿子,能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为了这个,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第二天,他们要走了。

临走前,赵东塞给我一张卡。

“爸,这里面是那二十万。我还给你。以后,每个月我都会往里面打钱。”

我把卡推了回去。

“我不要。”我说,“这是我给你买房的钱,不是借给你的。”

“你拿着这钱,好好过日子,把念念养大。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东子,爸这辈子,没给你留下什么金山银山。就给你留下一句话。”

“人活着,别怕手脏。只要心是干净的,就比什么都强。”

赵东看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走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我依然种菜,养鸡。

空闲的时候,我会搬个小板凳,坐在老槐树下。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经历那场“万蝎围城”,我会怎么样?

我大概,还是会继续抓蝎子。一边怨着儿子不孝,一边又忍不住,把卖蝎子换来的钱,一笔一笔地,给他寄过去。

我会变成一个,被自己的付出所绑架的,孤独又可怜的老头。

是那些蝎子,救了我。

它们用最激烈的方式,斩断了我的过去。

也给了我,一个全新的未来。

我偶尔,还是会去“蝎子沟”的沟口看看。

我不会再下去了。

我只是站在那里,听听里面的风声,看看那些石头缝。

我知道,它们还在那里。

我们,已经两不相欠了。

我看着沟底的幽深,心里一片坦然。

我,赵老四,一个抓了十几年蝎子的捕蝎人。

我用我的前半生,为儿子铺出了一条路。

又用我的后半生,为自己,找到了回家的路。

这条路,很长,也很安静。

但走在上面,我心里,觉得很稳。

来源:小蔚观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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