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田芳回忆26:我走了一步险棋,差一点闹个棋错一招满盘输的惨局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0-15 09:31 1

摘要:说话一年一度的春节到来了,这是我们一家在外飘泊了半年,在异地属于自己的新居里度过的一个别开生面的春节。由于卖水泡花盈了利,这一年的春节过得还算惬意;妻子和女儿用报纸把屋子糊了糊,为图喜兴,还贴了两张画,是老铁从街上买回来的,一张是喜鹊登枝,一张是鲤鱼跳龙门,对

说话一年一度的春节到来了,这是我们一家在外飘泊了半年,在异地属于自己的新居里度过的一个别开生面的春节。由于卖水泡花盈了利,这一年的春节过得还算惬意;妻子和女儿用报纸把屋子糊了糊,为图喜兴,还贴了两张画,是老铁从街上买回来的,一张是喜鹊登枝,一张是鲤鱼跳龙门,对了,他还买了一挂长爆,是十响一咕咚的,说是用它崩崩"损气"。出于感恩戴德,我们把孤独的舅妈也接去了;给老太太做了套新衣服,并在衣兜里放了二十块钱,老太太坐在热乎乎的土炕上,过了几天饭来张口,水来伸手的生活,给她暮年的记忆里留下了像夕阳一样美好的一瞬。

更值得一提的是,曹宝昌和瞎子乔敏也来了,这次来的不仅是他们俩,还多了一个姓闫的瞎子,他会一手好三弦儿,东北大鼓唱得也非常出色。

没人公推,而自命为主持人的曹宝昌说:大姐夫,咱今天来个苦中作乐,组织一个联欢会,唱它个天翻地覆。说完捅了捅乔瞎子,又捅了捅闫瞎子:"哎!兄弟们,别站那儿发愣,赶紧抄家伙!"

他的话音刚落,乔瞎子摆上了鼓板,闫瞎子从布口袋里拉出三弦儿……来了个转轴拨弦两三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乔敏首当其冲,先唱了段东北大鼓《宝玉探病》:

秋到重阳霜气增,

潇湘竹影舞残红,

多感多愁,病由心事起,

分明是有意倒换出了假情。

表的是多病的姑娘林黛玉,

病在了潇湘馆院中。

叫丫环看过倚枕靠枕鸳鸯枕,

身子冷你给我盖上那件旧斗蓬,

屋子里的香烟未出净,

你轻撩慢帐,慢挑帘笼。

林姑娘刚刚吩咐罢;

贾宝玉探病离了怡红院。

出门来半轮明月空中照,

半天阴来半天晴。

走过了半开半闭的潇湘馆,

绕过了光有春夏没有秋冬的半扇屏。

雪雁一见退半步,

紫鹃上前半接迎。

宝玉说,这半天你姑娘病情怎么样?

紫鹃说,半天重来半天轻。

方才间哭了一个多半晌,

多一半是睡了二爷你莫高声。

贾宝玉闻言半信半不信,

你看他半步半步地往里行。

但只见半撩半挂的罗纬帐,

桌子上半明半暗,一盏银灯。

吃不了的燕窝剩了半碗,

喝不完的残茶尚有半盅。

林姑娘半躺半卧在牙床上,

半醒半睡眼半睁。

青丝发半边蓬松半边紧,

小脸蛋儿半边发白半边发红。

鼻子里半边出气半边鼓,

嗓音内半带恨怒,半带悲声。

多一半恨的是我贾宝玉,

听了半天没听清……

四大口唱得圆柔切婉,脆亮清甜,紧接着,三十六句奉口,字如矶珠滚落,曲若行云流水,什么抻、抢、撇、撞,黑红掏,用得恰到好处,直至听了半天没听清一个甩腔,像泉水跃上高崖之后陡然跌进谷底,唤得了我等人一声断喝:"好!"

这个"好"字是我听后情不自禁地感发,按实说,我在书曲界多年,听到的东北大鼓多了,甚至连东北大鼓的鼻祖霍树棠老先生的唱段我都熟悉,像瞎子乔敏唱得这么到位的实在是凤毛麟角,想不到在梨园以外这偏辟的角落里偷偷开着一朵俏也不争春,偏把春来报的傲雪奇葩。就他的演唱才能,无论是行里还是行外听了后,都会拍手叫绝,是呀,眼前的我能发自肺腑地报一声好,不就足以证明了吗?

当乔敏唱完征求我意见的时候,我说:"老乔啊!没想到,你真是个人才,可光有才不行,还得有机遇,你是块被埋在土里的黄金啊!"

曹宝昌听我夸奖乔敏,好像夸他似的乐得手舞足蹈,他指着乔敏,大声大气地嚷道:"咋样?这是神瞎子,这瞎 x 要有眼睛,别人活不了啦!"

他虽然出语粗俗,但乔敏并不在意,他们的友谊就是这样骂出来的。骂,可以说是他们彼此表达友爱的一种方式,用打是亲骂是爱这种历代相传,出自寻常百姓家的治教格言来解释是再恰当不过了。

乔敏唱完东北大鼓之后,接下来是曹宝昌出场,他说了段快板书,他的水平虽然同乔敏的东北大鼓不能媲美,但也说得过去;说完快板书他又同乔敏连场说对口快板《学雷锋》。乔敏不仅东北大鼓唱的出色,在数板儿上也是艺高一筹,他嘴皮儿利落,散子打得干净,喊哧喀嚓,像快刀切脆瓜一样。他们这一折腾不要紧,大杂院儿里的好几家都被惊动了,人们忘了寒冷,都站在露天地里边听。其中有个毛头小子,实在按耐不住了,推开我家的门就进来了,我虽然不认识他,但进院出院的时候,经常碰见他,知道他就住在附近什么地方,所以我见他进来后没有说什么,全桂是个能抹下脸的人,见那毛小子连一点儿起码的礼貌都不懂,不敲门就闯进来非常反感,于是很不客气地指着毛头小子问:"你干嘛的?"那毛头小子被问得非常尴尬,憨笑了一下:"我,我就这院儿的。"

"我不认识你,请你出去。"全桂二话不说,张口就撵。

那毛头小子挺听话,不声不响转身出去了。

各位可知道她撵的毛头小子是谁吗?他呀!就是我现在的姑爷刘长生;刘长生每每回忆那段往事的时候,他不埋怨他丈母娘无情,他倒说自己当初太不懂礼貌了。

自那以后,乔敏、曹宝昌便像冤魂一样,缠住了我,他们两个人,几乎每天到点儿必到,进屋,也不管我怎么忙,张嘴让我给说一段。每每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推辞,知道推辞也推辞不掉,为了尽快把他们打发走,我只好拧着鼻子,为他们说。谁知两个人像沾上了毒癖的瘾君子似的越来越迷恋。

那颇有心计的乔敏,是见着真佛跪下就不起来的手,他为了更好地把我的评书学到手,光凭心记,怕有遗漏,他让曹宝昌用笔帮着他记……两个人一个用心,一个用笔,竟然把一部小五义啃下来了。现在乔敏走乡串镇挂牌说的小五义,就是当年和我学的。为了借名人之光,闪他之彩,他还特意在广告牌上标名了是我的弟子;但他的书也确实说得不错,声情招式真有我的特点,听他的书不仅没人怀疑他是否受过我的真传,但作为我的门生,他当之无愧。

这一天,我因去到桃园路,到我们原来曾经住过的舅妈家去了;全桂和女儿惠丽卖水泡花回来,当时是中午,她们娘俩正准备做饭。曹宝昌一头闯进来,那醉熏熏的样子,看来是刚刚喝过酒,进屋后一看我不在,他问全桂:"我大姐夫呢?"

看他醉成那个样,有一点涵养的,再厌恶也不能惹他,可全桂这次压抑不住了,没好气地回答:

"他躲了!"

"躲谁?"曹宝昌莫名其妙。

"躲你们!"全桂直指对方。

"躲我们?"曹宝昌愣了一下。

"是呀!他太烦你们了。"全桂一脸鄙夷的神态。

"为,为什么?"曹宝昌声音里沾着火药味。

"为什么?你们成天没个眉眼高低,老缠着他说书,干嘛?谁该谁,谁欠谁的?"她这一说不要紧,一下子把曹宝昌的底火给勾起来了,当初不让他在家住,虽然是我跟他说的,不过,他知道其中是全桂出的主意,他内心里恨透了全桂,但碍于我的面子,也是为了听书,他一直压着那股火;今天经全桂这一当面羞辱,加之他喝了酒,借着酒劲儿,他穷凶极恶地对着全桂吼道:"怎么的?忘恩负义呀!房子我帮着买的,一直顶着我的名,每次到你们这来我们都大拇指头卷煎饼﹣﹣自吃自,就说那点儿玩意,破大盆﹣﹣端起来了,我他妈的知道,不是我大姐夫烦我,就是你这你这个臭老婆子烦我,你是他妈连毛胡子吃炒面﹣﹣里挑外掘。"

全桂听了并不示弱:"对,就是我挑的,我掘的,又怎么样?"两个人越吵越凶。

曹宝昌是个粗人,他斗嘴斗不过全桂,凭其胳膊粗,力气大,一伸手薄住了全桂的头发,随即就是一个嘴巴,妻子被打,岂肯罢休,顺手抄起煤槽子旁边的炉钩子,照着曹宝昌就是一下子,炉钩子是铁的,气愤中的全桂出手又重,曹宝昌想躲来不及,忙用手去搪,不偏不依,正打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哎哟一声,一边揉着手一边泼口大骂:"我操你妈的,你太狠了,你知道瓦匠全靠手,你他妈想把我手打断了。"边骂着,他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两个人便抓挠到一起了,全桂一米五的小个,瘦得像个人干儿,还患有严重的肺气肿,怎么能同曹宝昌比,曹宝昌个大力不亏,像拎小鸡似的,把全桂拎起来,从屋里打到屋外,四邻八家都出来了。

当时老铁正在家里做木匠活,起先听屋里吵吵,他以为是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没有掺合。后来一看他妈挨打,他不干了,气急之下他抓了根硬木方子,发疯一般跑了出去,他一见曹宝昌还在打他妈,奔上去抡起木头方子照准曹宝昌脑袋就是一下子,那硬木方子的棱角像刀一样,下去后,马上血就流出来了,曹宝昌痛极难忍,放下全桂,回身来抓老铁,他夺过老铁手里的木头方子,一方子打在了老铁的胳膊上。尽管老铁再结实,奈曹宝昌的力气大,且方子又是木头的,他那支被伤的胳膊当时就不能动了,一根硬木方子一断两截,可见曹宝昌出手多重。

全桂同儿子老铁合兵一处迎战曹宝昌,曹宝昌抡起了手中那半截的木头方子,直奔全桂,这个训练有素的打手,每一方子抡下去,都准确无误地打在了妻子的头上,那木头的棱角,砍得全桂满头都是翻开的口子。眼看全桂血流满面,他还不手软,看样子他不把全桂置于死地决不罢休。

惠丽一看要出人命,赶紧像百米冲刺似的往桃园路跑……

我听报,魂都吓飞了。诚惶诚恐地奔扑到大杂院儿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我推开自己的家门,不由被屋子里出现的场面惊呆了,就见妻子全桂,像刚从战场下来的重伤号似的,头上胡乱地裹着纱布,血早把那厚厚的纱布浸透了染红了,脸肿得脱了相,跟死人似的。再看老铁,一手托着被打伤的胳膊,身上和脸也多处挂彩,其遭创的程度不比他妈轻多少。

我见妻子头上的纱布,缠得很不得要领,知道是在场的几家热心的邻居帮的忙,我怕她感染,想送她去医院,全桂有气无力地说:"你回来得正好,赶快去找老曹家,找曹宝芝,那小子走的时候说没完,他头上让老铁给砍出个口子,到医院包扎去了,包完后还要找人回来。"

此刻的我又能说什么,我看着那被打得满身是伤的妻子,又恨她,又可怜她,真是豆腐掉灰堆﹣﹣吹,吹不得,打,打不得。一直等到晚上七点多钟,那位前去搬兵报复的曹宝昌还没有杀回来,到是宝芝,宝芝的爱人,以及宝芝的爸爸来了;一看全桂那样,宝芝爸爸就骂开了自己的儿子:"他是个畜牲,不是人,连跟我还对打对骂那!我不让他进家门、就是因为这个,反过来,全桂呀,不是大姨夫说你,你那嘴也太不让人了。"

全桂一边喘息着,一边吃力地说:"大姨夫,你儿子把我打成这样,把我儿子打成那样,我们娘俩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囫囵的地方了,你这当家长的拿出个态度来吧!"

宝芝爸爸毫无顾忌地说:"你们报案去,前边不远就是派出所。"

我拦过宝芝爸爸的话:"大姨夫,我们眼下的情况你也知道,到那一报案,派出所肯定要问:你们什么时候搬来的?有户口吗?等等,你说我们怎么说,说实话不行,不说实话更不行。"

"那……"宝芝爸爸眉头皱成两个黑疙瘩,两颊的牙帮骨不住地上下滑动,看来他是真的动气了,突然他回过脸去看了看窗外,脸上出现了一副惶惑不安的神情:"那个犊子吃了亏肯定要回来报复,不找警察谁能压制住他,你们不能出头去找,我去!有一个警察和我关系不错,我让他来帮我收拾收拾那个活驴。"

我经过分析之后,觉得那样做不仅解决不了矛盾,相反还把矛盾激化了。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所有人,包括全桂在内全不作声了,大家心里都在想:真像宝芝爸爸那样做,是会抱薪救火,适得其反。

见全桂的头还在流血,宝芝突然想起她临来时带来的纱布和云南白药,她亲自打来水,为表姐全桂擦洗伤口,擦洗完毕,又亲自为她包扎缠裹……说句良心话,宝芝确实是个懂得情理的人,她一边为表姐包扎伤口一边流着泪骂她那个不懂人性,禽兽一般的弟弟……在情与理上,看得出她是立场鲜明的站在她表姐一方的。

因为两家人都没有吃饭,我安抚着曹家人,劝他们回去,说宝昌来由我应对,大家看八点都过了,估计宝昌不会来了,这才留下千叮咛,万嘱咐,离去了。

至于后果如何?亏得曹宝昌的好友乔瞎子出面调停,我领着儿子老铁向曹宝昌赔礼道歉,并在东大桥一家饭店摆了一桌谢罪宴,这还不算,又在囊中羞涩的情况下,为曹宝昌掏出五十块钱的医疗费,这才收兵罢战,化干戈为玉帛。

虽然一切又都回复了正常,可全桂由于伤得太重,水泡花产销失调,只好暂时停业,到转过年开春才又投入了生产……。全桂头上一道又一道口子,都已愈合了,但却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肉瘤子,每当一梳头的时候,她就咬牙切齿地咒骂曹宝昌;我在一旁敲着边鼓:"伤那么重,你没死,算你捡条命,偷着高兴去吧,还骂哪!"

为了感谢刘大叔当初的仗义相救,在我的主持下,从沈阳把他接到了长春,一家人就同对待贵宾一样,盛情款待。一个星期的时间,把长春独有的以及最新引进的美味佳肴,全让他尝遍了,连重庆的奇麻特辣的四川火锅,也没放过。离开长春那天晚上,刘大叔把他来时带来的,一直没有拉开过拉练的手拎包拉开了,从里边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倒小蜡鱼用的,做得非常精细的模子,还有一把小壶,并当场传授了那把小壶的使用方法。老人家把看家的本领都交给我们了,使我们一家很受感动……

由于在朋友家做客,无缘无故被派出所收审,我有一段时间离开长春返回了沈阳。

后来由于沈阳市场管理特严,经常出现摔碎杯子和没收货的现象,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鞍山与沈阳相隔咫尺,安全系数太差,我每天打发妻子孩子出去卖货的时候,都是提心吊胆的;为了安全起见,几经权衡之后,征得一家人的同意,又一次从沈阳返回了长春。

这次返回长春,全桂的表现非常出色,由她出头,在离原来居住过的南关很远的永安桥附近,花二百七十块钱,买了一处院中院,就是人们所说的套院。房子条件真不错,比原来在南关花二百三十块钱买的两小间,现在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到长春后,为了怕再一次招至那些不必要的麻烦,我们一家定好不和任何人接触,过天马行空,独往独来的生活,至于生活来源,当然还是去卖水泡花了。

尽管院中院含而不露,照比南关的大杂院儿安全多了,但并非是超尘脱凡的世外桃园,它照样要在派出所、民兵、居民委的监视之中。

刚来头一个多月,到是相安无事,后来毛主席逝世了,举国上下一片哀乐,到处设灵堂,开追悼会,人人臂挽黑纱,个个胸戴白花,十亿人民都为痛失伟大领袖而伤心而悲痛。这样一来,局势骤然紧张起来,水泡花不能卖了,为了闲为忙用,我和女儿躲在家中,专心搞起了制做,后来民兵查夜,我在女儿惠丽与民兵纠缠当中,偷偷溜掉了,这不能不说是一步险棋;为了怕继续出现险情;通过儿子老铁的木匠朋友树槐、洪声的介绍,我认识了当时被称之为长春一霸的赵玉林。赵玉林三十出头,四十不到的年纪,会武术,手下的徒弟有百八十个,在长春黑白两道都惧他几分;据说无论是白道还是黑道,一旦出现破解不开的矛盾,都要请他出山,只要他一到场,矛盾很快就摆平了。

我结识了虽霸气但却很仗义的赵玉林之后,这位黑白两道的克星,亲自出马,在我所居住的地段做了一番打点,民兵指挥部、派出所,以及当地那些靠欺行霸市,敲诈勒索为生的地痞流氓,听说是赵玉林亲自出头关照的人,谁敢不给面子,谁又能不给面子?

自此,我们一家便靠着赵玉林这棵大树,不,应该叫保护伞,开始了不受监督,不遭犯扰的正常人的生活。

然而,人在世上,只要不是生活在真空地带,想永远摆脱矛盾斗争,像神仙一样自由自在是不可能的,也是办不到的。

处在社会夹缝中的我更是如此。尽管依靠赵玉林给撑腰,活得比过去踏实多了,但生活中也离不开矛盾。可以说旧的矛盾没有了,新的矛盾又出现了,因为生活的海洋和自然界的海洋是一样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有一件事,是我到长春来,所经历的几步险棋中最险的一步,事情是由贴到广场上的几条所谓的反革命标语而引发的,那几条根本够不成是反动标语的标语,竟使整个长春城空气异常紧张,公安局、民兵指挥部,几乎全部出动,声言一定要抓到那个敢于以身试法的反革命罪犯。

我听到消息之后,感到我所在的那个院中院,不是什么安全港,平素有赵玉林照着,一般情况各方面不会侵扰,可特殊情况就很难说了。记得在没认识赵玉林之前,一次派出所查夜,我乘乱逃出,躲在了老铁的朋友树槐家。那次是没什么特殊内容的一般性抽查,这次是大搜捕,千家万户都在被查之例。像这样从上至下的统一行动,别说我的院中院,恐怕就连那公安局不管,派出所不问,民兵组织敬而远之的赵玉林家,也不会例外。鉴于此,我决定出去躲躲,躲到哪儿呢?树槐家是不能再去了。一来,人家是刚结婚不久的一对年轻夫妇,我一个大男人在那儿,有很多不便,二来,既然是千家万户都在被查之例,树槐家也不能幸免,我躲在哪儿,万一被清查出来,自己招至麻烦不说,还会连累人家。

朋友家不能躲,还能躲到哪儿去呢?

在大街上走来走去肯定不行,大规模的肃反行动,长春市的大街小巷,全要戒严,不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步步为营,可也差不多少,在那样的气氛中,一个人在大街上像幽灵一样荡来荡去,等于是自己给自己贴上了一个嫌疑分子的标签,告诉人家来抓你。

几经筛选之后,我决定奔火车站,那儿人多,注意力分散,容易蒙混过关,因为成千上万的旅客,总不至于就偏偏指到我的头上。当我决定后,我向火车站方向举步投足的时候,又想起了那个倒霉的周士,当初,周士就是在火车站那人多众广面前被抓到的,苍天保佑,但愿我别成为第二个周士。边说着,已经来到了火车站,从永安桥到长春火车站十多华里,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为什么会那么快就走到了。

我走进候车室,长春车站很大,候车室相对也大,那样一个广大高深的空间里,旅客挤得满满的,别说是座无虚席,连在平地上找一个坐的地方都很困难。

我站在人群中踅摸了半天,碰巧在离我不远的座位上,有一位抱孩子的大嫂离开了,我三步两步窜过去,一屁股坐在了那儿;由于用力过猛,把一左一右临座的人给吓了一跳。

坐下时间不长,也就在我情绪刚刚稳定下来的时候,忽然一阵骚乱,我发现穿着警服的警察,戴着袖标的民兵,潮水一般,涌进了候车大厅,一刹间几道门全被封锁住了,就连厕所的门也不例外,我脑袋轰地一下,心想:完了,这回看来真要同周士一样,让人家瓮中捉鳖了。怎么办,是束手就擒,还是……不行,束手就擒,就等于跳进了死亡之谷,想再一次死里逃生是不容易了,得想办法突围出去,无论如何也要突围出去。

我冷静下来,认真观察着每一个出口;这时那抄着扩音喇叭的警务人员,已经开始喊上话了,他让旅客在自己的位置坐好或站好,不要动,等候检查,喊完话后,就见警民合兵,从门口开始像梳鬃似的分行检查,一个不拉。

我观察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认为合适的突破口……

虽然旅客很多,由于检查人员安排得法,检查的速度很快,不仅快,且有收获,我亲眼看见有几个旅客,不知什么原因,被当场带走了,估计大多和我一样,不只没有户口、证明信,恐怕连去哪的车票,那唯一的证据都提供不了。过了一会儿,只剩下三四排就检查到我了,如果不尽快采取措施,我的命运,就将和那几个被带走的人一样了。

"不行!不能耽搁,得马上行动,所谓当断不断,必留后患。决不能再让那蠢剧重演了,想到此,我霍地站起来,向警察民兵比较少的偏门奔了过去,我为了避免引起怀疑,我径直地往出急走,刚到门口,被民兵拦住了:"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旅客呀!"

"正在检查不准走。"

"检不检查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的?"

"我……"我灵机一动,"我是来送站的。"

"送站的也要检查。"

"检查什么?我孩子还在外面等我哪!"

"孩子?"

"是呀!孩子太小,跑丢了谁负责?"

"你?"

"要检查,等我把孩子领进来再说。"

刚说完,趁那看门的民兵一愣神儿的工夫,迅速钻了出去,为了迷惑对方,我一边走一边喊:"孩子,别哭,爸爸来了!爸爸来了……"

那守门的民兵愣了一下之后,似乎觉悟了,他对着跑出门去的我哎哎了两声。没有追出来,估计是怕因为追我一个,顾此失彼,使更多的人借机跑掉。

我像越过法障的逃犯一样,学着竞走运动员的姿势,急步拐过大楼,让楼角切断了看门民兵的视线,然后夺路而逃,离开了那藏危布险,几乎使我落入"法网"的长春车站。

那一宿,我沐着浓浓夜色,披着满天星光,徒步丈量了长春市内几条名不见经传的长街短巷。天亮,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了院中院,结果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妻儿们平安无事地睡了一夜。那一次全长春市,几乎所有的人家都查过了,而我的院中院竟没有被惊动,是赵玉林的虎威所致?还是那些警察民兵们大意失荆州呢?不管怎么样,那一夜,我是走了一步险棋,差一点儿闹个棋错一招满盘输的惨局。

单田芳(1934年12月17日—2018年9月11日),出生于营口市,1954年拜说书演员李庆海为师学习评书,1956年春节首次登台表演,开始说书生涯。24岁时正式独立演出,先后演出评书《三国演义》《隋唐演义》《平原枪声》《林海雪原》《红岩》等,奠定了在书曲界的地位,后因“文化大革命”中断演艺生涯。1978年获得平反,此后相继录制了《七杰小五义》《封神演义》《民国风云》等广播评书和《三侠五义》《白眉大侠》等电视评书。1993年被评为“深受人民喜爱的评书表演艺术家”,2004年被北京曲艺家协会特聘为名誉主席,2007年1月宣布收山。2012年荣获中国曲艺牡丹奖终身成就奖、华鼎奖中国曲艺演员公众形象调查第一名。2018年9月11日在北京病逝,享年84岁。

来源:玫瑰香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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