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广平府的冯生,是明朝正德年间的人。他年轻时轻佻放荡,嗜酒无度。一天清晨,他牵着驴出门晃荡,忽然就瞅见个穿红斗篷的姑娘,领着个丫鬟踩着露水走。少女穿着绣花鞋,身姿婀娜,皮肤白皙,犹如出水芙蓉,容貌绝伦。冯生顿时心花怒放,魂儿一下子就被勾走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谁
广平府的冯生,是明朝正德年间的人。他年轻时轻佻放荡,嗜酒无度。一天清晨,他牵着驴出门晃荡,忽然就瞅见个穿红斗篷的姑娘,领着个丫鬟踩着露水走。少女穿着绣花鞋,身姿婀娜,皮肤白皙,犹如出水芙蓉,容貌绝伦。冯生顿时心花怒放,魂儿一下子就被勾走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谁知一眨眼的功夫就凭空消失了,仿佛是幻觉一样,冯生使劲揉了揉眼睛,再也找不到令他春心荡漾的妙龄少女了,但是少女俊俏的模样却深深刻在了冯生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傍晚时分,冯生喝得醉醺醺地回家,路旁原本有座寺庙,久已荒废,这时他看见从庙里走出一位女子,正是早晨遇见的那位美人。少女看见冯生,立即转身回去了。冯生的酒劲儿醒了一半,暗想:这么美丽的女子怎么会住在寺庙里?便把驴拴在庙门前,进去看个究竟。
只见庙内断壁残垣,石阶上长满青苔。冯生正在彷徨四顾时,一位衣帽整洁的白发老翁出来,问道:“客人从哪里来?”冯生说:“偶然经过这座古寺,想来瞻仰一番。老丈为何住在这里?”老翁说:“老夫流落在此,尚无居所。暂借此地安顿家小。既然蒙您光临,有粗茶可以当酒。”于是恭敬地请客人入内。
大殿后面有个整洁的院落,老翁请冯生进屋内坐。屋内陈设虽不华丽,但琴棋书画、书桌坐榻无一不有。两人互通姓名,老翁自称:“姓辛。”冯生乘着醉意突然问道:“听说您有位千金,尚未许配人家。我不自量力,想要求婚。”辛老翁笑道:“这得跟我的老婆子商量商量。”冯生当即索要纸笔写下诗句:
“千金觅玉杵,殷勤手自将。
云英如有意,亲为捣玄霜。”
辛老翁笑着把诗交给身边的人。不一会儿,有个丫鬟对着辛老翁耳语几句。辛老翁便请冯生稍坐,自己掀帘进里屋去了。冯生隐约听见里屋说了两三句话,辛老翁又走出来坐下。冯生以为必有佳音,不料辛老翁只是与他谈笑,并不提婚事。冯生忍不住问道:“不知您的意思如何?”辛老翁说:“您是有才的人,我仰慕已久。但我有个隐情,不便直言。”冯生再三请求。辛老翁说:“我有十九个女儿,已出嫁十二个。婚嫁之事由我老婆子做主,老夫不参与。”冯生说:“我只要今天早晨穿着红斗篷、带着丫鬟踏露而行的那位。”辛老翁不答话,两人沉默相对。
冯生听见里屋传来细声软语,乘着醉意掀帘说道:“就算不能成亲,让我看看模样,也少点遗憾。”屋里的人听见帘钩响动,都吃惊地站起来。其中果然有位红衣少女,亭亭玉立,手里拈着衣带,手指细得像葱根,见他闯进来,脸一下子就白了,满屋的人都慌了神,像见了猫的耗子。辛老翁大怒,命几个人把冯生拖了出去。冯生醉得站不稳,摔在乱草丛里,瓦块石头劈头盖脸砸下来,幸好没砸中要害。晕晕乎乎地躺了一会儿,看见驴还在路边吃草,于是起身骑上驴,醉醺醺的踉跄而行。
夜色迷茫,冯生误入山谷,狼嚎鸱叫,吓得他寒毛直竖。他徘徊四望,不知身在何处。远远望见苍茫树林中有灯火闪动,猜想必是村落,便催驴前往。
抬头看见一座高门,便用鞭子敲门。里面有人问:“什么人深夜到此?”冯生告知迷路。里面的人说:“待我禀告主人。”冯生侧脚伸颈等待,忽然听见门锁轰然作响,一个健仆出来,邀他进去,替他牵驴。冯生进去,见房屋很华美,堂上灯火通明。稍坐片刻,有位妇人出来询问客人姓名,冯生告知。
过了一会儿,几个丫鬟扶着一位老太太出来,说道:“郡君到!”冯生起身整理衣衫要下拜,老太太止住他坐下,对他说:“你不是冯云子的孙子吗?”
冯生说:“是的。”
老太太说:“你该是我的外甥。老身年老,残烛将尽,骨肉之间久未往来。”
冯生说:“我小时候就失去父亲,与我祖父交往的人,十个里不认识九个。从未拜见过您,请您明示。”
老太太说:“你以后会知道的。”冯生不敢再问,坐着猜想。
老太太问道:“外甥为何深夜来此?”
冯生自夸胆勇,把之前经历一一陈述。
老太太笑道:“这是大好事。况且外甥是名士,并不玷污姻亲。野狐精何必自高身份?外甥不必担心,我能帮你办成。”
冯生连连称谢。老太太看着身边的人说:“我不知道辛家还有这样的女儿,竟如此端庄美丽。”
丫鬟说:“他家有十九个女儿,都风华翩翩。不知官人想要娶的是哪位?”
冯生说:“年纪大约十五岁左右。”
丫鬟说:“这是十四娘。今年三月,她曾跟着母亲来给郡君祝寿,您怎么忘了?”
老太太笑道:“是不是穿着刻有莲花的高底鞋、里面填充香料、蒙着面纱走路的那位?”
丫鬟说:“是的。”
老太太说:“这丫头很会别出心裁,弄媚取巧。但确实美丽,外甥的眼光不错。”便对丫鬟说:“派个小丫头去叫她来。”丫鬟答应着去了。
过了一会儿,丫鬟进来禀报:“辛家十四娘叫来了。”
随即看见红衣女子进门,望着老太太下拜。
老太太拉起她说:“以后要做我家媳妇,不要行奴婢之礼。”女子起身,亭亭玉立,红袖低垂。
老太太理理她的鬓发,捻捻她的耳环,问道:“十四娘最近在闺中做什么?”
女子低声回答:“闲来只绣花。”回头看见冯生,羞怯不安。
老太太说:“这是我家外甥。他好意要和你结为姻缘,为何让他迷路,整夜在峡谷中乱窜?”女子低头不语。
老太太说:“我叫你来,没别的事,想为我家外甥做媒。”女子默默无语。
老太太命丫鬟扫床铺被,即刻让他们完婚。
女子腼腆地说:“我得回去告诉父母。”
老太太说:“我为你做媒,有什么不对?”
女子说:“郡君之命,父母不敢违抗。但如此草草行事,我就是死,也不敢从命!”
老太太笑道:“小女子志气不可强夺,真是我的外甥媳妇!”于是从女子头上拔下一朵金花交给冯生收好。命他回家查查历书,选个吉日成亲。于是派丫鬟送十四娘回去。
这时远处雄鸡已叫,老太太派人牵驴送冯生出谷。冯生走了几步,回头一看,房屋已消失不见,只见松树楸树浓黑,蓬草遮蔽着坟堆而已。冯生定神想了许久,才悟到这里是薛尚书的墓。
薛尚书是冯生已故祖母的弟弟,所以老太太称他为外甥。冯生心知遇见了鬼,但不知十四娘是什么人。他感叹着回家,漫查黄历等待,内心却担心鬼约难以凭信。再去寺庙查看,只见殿宇荒凉,询问当地居民,都说庙里常见狐狸。冯生暗想:若能得到美人,狐狸也是好的。
到了选定的吉日,他整理房间,打扫道路,让仆人轮番眺望。到半夜还是没有动静,冯生已经觉得没有希望了。可不一会儿,门外忽然喧哗起来。冯生趿着鞋出去看,只见花轿已停在院中,丫鬟扶着十四娘坐在轿里。嫁妆也没有多余的东西,只见两个长胡须仆人抬着个瓮大的储钱罐,从肩上卸下放在堂角。
冯生高兴娶到美丽妻子,并不疑心她是异类。他问十四娘:“那老太太也是一个死鬼,你们家为何这么服从她?”十四娘说:“薛尚书如今担任五都巡环使,这方圆数百里的鬼狐都要供他役使。只不过他很少回家。”
冯生不忘媒人,第二天到墓前祭奠。回来时看见两个丫鬟拿着织有贝纹的锦缎贺礼,径直放在桌上就走了。冯生告诉十四娘,十四娘看了看说:“这是郡君送来的东西。”
同县有位楚银台的公子,从小与冯生同学,两人关系亲密。他听说冯生娶了狐妻,在婚后第三天送来礼物,并登堂举杯庆贺。过了几天,楚公子又送信请冯生赴宴。十四娘得知,对冯生说:“上次公子来时,我从墙缝窥见他,那人猴眼鹰鼻,不可与他久交。最好不去。”冯生答应了。
第二天,楚公子登门问罪,拿出自己新作的诗篇。冯生评论时带着嘲弄,公子大为羞愧,两人不欢而散。冯生回房笑着告诉十四娘,十四娘凄然地说:“楚公子是豺狼之辈,不可亲近!你不听我的话,将遭灾难!”冯生笑着认错。后来冯生与楚公子逢迎谈笑,前嫌尽释。
正好提学官主持科考,楚公子考第一,冯生考第二。楚公子沾沾自喜,派人来请冯生饮酒。冯生推辞,再三邀请才去。到了才知道是楚公子生日,宾客满堂,宴席丰盛。楚公子拿出试卷给冯生看,亲友叠肩观赏。酒过数巡,堂上奏起音乐,吹打喧杂,宾主都很高兴。楚公子忽然对冯生说:“俗话说‘场中莫论文’,现在才知道这话荒谬。我之所以名次在你之上,是因为起首处略高一筹罢了。”楚公子说完,满座宾客都附和称赞。冯生醉中忍不住讥笑道:“你到现在还以为是文章写得好才得的第一吗?”冯生说完,满座宾客都顿觉尴尬。
楚公子羞怒交加,无话可说。宾客渐渐散去,冯生也溜回家。酒醒后很后悔,把此事告诉十四娘。
十四娘不高兴地说:“你真是乡里的轻薄子!用轻薄之态对待君子,有损你自己的德行;对待小人,是给自己召来灾祸。你有难得日子不远了!我不忍见你落难,就让我现在就走吧。”冯生害怕哭泣,并告知悔意。
十四娘说:“如果想要我留下,我与你约定:从今以后闭门不出,断绝交游,不可纵酒。”冯生恭敬地表示全部接受。
十四娘为人勤俭利落,每天纺纱织布。经常自己回娘家,但从不在娘家过夜。有时还从娘家拿钱帛补贴家用。每天稍有盈余,就投进储钱罐。每天闭门谢客,有来访的,就让仆人谢绝。
一天,楚公子又派人送信来,约冯生聚会饮酒,十四娘烧掉信不与冯生知道。
第二天,冯生出门到城里吊丧,在丧家遇到楚公子。楚公子拽着胳膊苦苦相邀,冯生借故推辞。楚公子命马夫牵马,拉着冯生就走。到了家,楚公子立即命人准备酒菜。冯生又告辞,说要早点回家。楚公子再三阻拦,并唤出家姬弹筝助兴。冯生一向放纵不羁,前些日子关在家中,本就烦闷,忽然遇上痛饮的机会,酒兴勃发,不再把十四娘的话放在心上,于是喝得大醉,瘫倒在酒席上。
冯生醉倒,楚公子将其扶到床上,关上门径自离去。五更时分,冯生酒醒,发现自己竟躺在楚公子书房的床上。翻身一摸,发现旁边也睡个人,皮肤又柔软又细腻,冯生心里好笑,以为是主人派来陪睡的,心里想不愧是好兄弟,怕我寂寞,安排的很周到。推了推,不动,再推发现人已经凉了。冯生恐怖至极,出门怪叫。楚家奴仆全都起床,点灯照见尸体,抓住冯生闹将起来。楚公子出来验尸,诬陷冯生逼奸杀婢,捆起来送到广平府衙。
原来,楚公子因为冯生嘲笑轻慢自己,怀恨在心,天天想着报复。楚公子的妻子阮氏,凶悍嫉妒,婢妾不敢施脂粉。前天楚公子进书房,看见一个丫鬟正在书房内打扫,楚公子早就对这个丫鬟有心亲近,无奈阮氏看管太严,无从下手。这次楚公子看左右无人,便恣无忌惮的走上前去挑逗。正说笑间,阮氏推门进来,被瞧个正着,大怒之下,随手拿起木杖,一杖打在丫鬟头上,可怜一条性命当即香消命殒。
眼看无辜害了一条性命,楚公子夫妻俩顿时傻了眼。冷静之后,楚公子想出了一条妙计,这才想方设法要把冯生邀请到楚府做客……
隔天,十四娘才知道此事,流泪说:“早知道有今天!”于是按日给冯生送钱。冯生见知府,无理可辩,加上楚公子暗中打点,天天被拷打,打得皮开肉绽。
十四娘去探监,冯生见了,悲愤填塞,说不出话。十四娘知设计已成,陷阱已深,劝冯生屈招以免再受刑,冯生流泪听从。
然而楚公子暗中买通狱吏对冯生加重刑罚。十四娘得知后,心如刀绞,便卸下自己的首饰钗环,亲自前往楚府求情。
楚公子见她独自前来,替冯生求情,冷笑着将酒杯摔在地上说:“你如果肯替冯生喝下这三杯酒,我就暂时让他们停止用刑。”十四娘向来不会喝酒,但此刻她仰起头,硬是将三杯酒灌了下去,身体摇摇欲坠。
楚公子又冷笑道:“听说狐女擅长跳舞,你如果肯在这大堂上当众跳一支舞,或许我可以让他们少打冯生二十板子。”十四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染红了衣袖,最终还是展开了红绡,跳起舞来。满座的纨绔子弟哄笑着向她投掷果品,楚公子用靴尖挑起地上的残羹冷炙,侮辱道:“狐狸本性就是低贱,合该如此。”
冯生在狱中突然觉得拷打渐渐轻了,却不知道十四娘回来后呕出了半盏鲜血。十四娘往来监狱,即使近在咫尺,别人也看不见她。回家后叹息不已,突然把自己的贴身丫鬟喜儿派走。独自住了几天,又托媒婆买了个良家女子,名叫禄儿,十五岁,容貌颇为艳丽。十四娘与禄儿同吃住,对待她与别人完全不同。
冯生即将被判处重罪的消息传来,亲戚族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十四娘典当了自己的嫁衣来筹措钱财打点。忽然有位族中长辈上门,义正词严地斥责:“我听说你每夜出入楚府,我们冯家的清白名声都被你败坏了!”十四娘默默承受着诽谤,只是暗中典当了自己的明珠,夜里去敲衙役官吏的门疏通。
冯生承认误杀罪被判绞刑。仆人得知消息,泣不成声告知十四娘。十四娘听说,神情坦然,似乎并不在意。不久快到秋决之时,十四娘才惶惶不安,白天外出,晚上归来,脚不停步。常在无人处悲伤哀痛,以至于食不甘味,寝不安席。这时,冯生的表嫂路过冯家,看见禄儿长得漂亮,逢人便说:“那狐媚子自己向权贵献身,现在家里又藏着一个漂亮的侍女,她的心思真恶毒!”流言像箭一样射来,竟然有人说十四娘曾经在妓院里抱着琵琶卖唱。
一天下午,原先派走的丫鬟喜儿忽然回来。十四娘立即起身,带她到无人处交谈。出来时笑容满面,像平时一样料理家务。第二天,仆人探监,冯生传话让十四娘去作最后诀别。仆人回来转告,十四娘随口应着,也不悲伤,很冷漠的样子。家人都私下议论她残忍。忽然道路上纷纷传言:楚银台被革职,平阳观察使奉特旨审理冯生案件。不久将楚公子抓到,一经审讯,尽得实情。冯生立即释放回家。仆人听说大喜,告知十四娘。十四娘也很高兴,立即派人到府衙探望,冯生已经出狱,主仆相见悲喜交集。
冯生刚走进巷子,就碰到家族中人,族中人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十四娘往返楚府卖辱求荣、到妓院卖唱等情况,还说这太侮辱门楣了。正好看见十四娘端着药出来迎接他,冯生竟然听信了流言,愤怒地打了十四娘一个耳光,骂道:“贱人,你玷污了我的门风!”
喜儿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抬起头时眼眶都要瞪裂了:“公子您哪里知道,夫人为了救您,在楚公子门前忍受了多大的屈辱!她还典当光了所有的首饰,夜里在衙门的石阶上跪了三天!您之前在狱中喝到的参汤,都是夫人泣血典当换来的啊!”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把染血的当票,有几十张之多。
辛十四娘泪水瞬时唰唰忍不住流下,指指贴身丫鬟喜儿说:“这才是你的功臣。”冯生惊愕地问缘故。
原来,十四娘派喜儿赴燕都,想进入皇宫,为冯生陈述冤情。喜儿到达后,发现宫中有神守护,喜儿在御沟外徘徊多月不得进入。喜儿怕误事,正想回来再作打算,忽听说当今皇上将巡幸大同,喜儿便预先赶到大同,扮作流窜江湖的妓女。皇上到妓院,极其宠爱她。皇上疑心她不像风尘女子,喜儿便低头哭泣。皇上问:“有什么冤苦?”喜儿鬟回答:“我原籍广平府,是生员冯某的女儿。父亲因冤案将被处死,于是把我卖入妓院。”皇上悲伤,赐给黄金百两。临行前,详细询问了冤案始末,用纸笔记下姓名,并说想与她共享富贵。喜儿说:“但愿父女团聚,不愿过华衣美食的生活。”皇上点头,才离开。丫鬟把经过告诉冯生。冯生急忙下拜,热泪盈眶。
不久,十四娘忽然对冯生说:“我若不是为了情缘,哪里会有烦恼?你被抓走时,我奔走在亲戚之间,竟没有一个人肯为你出一个主意。那时的酸楚哀痛,真的无法诉说,他们反而诬蔑我倚门卖笑。如今看这尘俗世界,更加不堪忍受。我已为你寻得良偶,我们可以从此分别了。”冯生听后,哭着伏在地上不起。十四娘这才作罢。夜间派禄儿侍寝,冯生拒绝不理。
第二天早晨看十四娘,容光顿减。
又过了一个多月,十四娘渐渐衰老。
半年后,肤色枯黑如村媪。冯生敬重十四娘,始终不变。
十四娘忽然又说要告别,并且说:“你自有佳侣,要我这丑妇人做什么?”冯生哀哭像从前一样。
又过了一月,十四娘暴病,不吃不喝,疲惫地卧在床榻。冯生侍奉汤药,像对待父母一样。但巫医无灵,十四娘终于去世。
冯生悲痛欲绝,就用皇上赐给喜儿的钱,为十四娘办丧事下葬。几天后,喜儿也走了。
冯生于是娶禄儿为妻,过了一年便生了个儿子。
然而连年收成不好,家境日渐衰落。夫妻无计可施,对影长愁。
冯生忽然想起堂角那个储钱罐,常见十四娘投钱进去,不知是否还在。过去一看,只见酱缸盐罐堆满屋。冯生一件件挪开,然后用筷子探入储钱罐,坚硬得插不进去。把储钱罐打碎,金钱倾泻出来。从此家境顿时富裕。
后来仆人到太华山,遇见十四娘,骑着青骡,丫鬟喜儿骑着驴跟在后面。十四娘问:“冯郎安好吗?”并说:“请代我致意冯郎,我已名列仙籍了。”说完,便消失不见了。
来源:河北子渔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