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姜峰的声音像淬了冰，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砸在我刚敷好的面膜上，冰得我一哆嗦。

01

“孟薇，我们的婚房存款呢？”

姜峰的声音像淬了冰，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砸在我刚敷好的面膜上，冰得我一哆嗦。

我懒懒地掀开眼皮，看着他通红着眼眶，手里死死攥着手机，屏幕上是手机银行的转账成功通知，五十万，一分不差。

“哦，借给罗宇了。”我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晚吃了什么饭。

“借给罗宇？”姜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音调瞬间拔高，尖锐得刺耳，“孟薇，那是我们俩辛辛苦苦攒了三年的钱，是我们准备下个月就去付首付的钱，你借给他？”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眼睛里满是血丝和难以置信。

我慢慢从沙发上坐起来，扯掉脸上冰凉的面膜纸，随手扔进垃圾桶。

“他急用，我就借了。”

“急用？他有什么事能比我们结婚买房还急？”姜峰冲过来，一把夺过我的手机，手指颤抖着点开我和罗宇的聊天记录，“我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天大的急事！”

聊天记录很干净，最后一条是我发的：“钱转过去了，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罗宇回了一个字：“谢了。”

干净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可这五十万的转账记录，却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姜峰的心里。

他猛地把手机摔在羊毛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孟薇，你是不是疯了？”他指着我，手指都在抖，“他是谁？我又是谁？为了他，你连我们的家都不要了？”

我看着他暴怒又受伤的样子，心里非但没有一丝愧疚，反而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冷意。

我站起身，与他对视，嘴角勾起一抹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冷笑。

“姜峰，你搞清楚，钱是我的。”

“你的？”他气得笑了起来，“这三年我省吃俭用，连件超过五百的衣服都没买过，我加班加到胃出血，你说钱是你的？”

“工资卡是在你那，但我赚的比你多，不是吗？”我轻描淡写地陈述着事实。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姜峰的最后一根理智。

他双目赤红地瞪着我，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好，好，好，你赚得多，你了不起。”他连说三个“好”字，每一个字都带着绝望的颤音，“那你告诉我，罗宇到底比我重要在哪里？比我们三年的感情，比我们即将拥有的小家还重要？”

我迎着他几近崩溃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他的前途，比我们存钱更重要。”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姜峰脸上的愤怒、不解、痛苦，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褪去，只剩下死一般的灰败。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眼神空洞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许久，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的前途……”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咀嚼这几个字，“原来是这样。”

我以为他会继续咆哮，会质问，甚至会动手。

但他没有。

他只是那么静静地看了我几秒钟，那眼神里有太多我看不懂的情绪，失望，悲哀，还有一丝……解脱？

然后，他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得异常缓慢，却异常坚定。

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然后是关门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僵在原地，刚刚那股不知从何而起的勇气和冷漠，像是被瞬间抽空。

我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忽然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恐慌。

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02

姜峰走了。

带着他的电脑，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个我们一起去旅行时买的情侣水杯，那是他的专属水杯。

房子里空荡荡的，仿佛连空气都稀薄了几分。

我瘫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刺眼的转账记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来。

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怎么会对姜峰说出那样的话？

“他的前途，比我们存钱更重要。”

这句话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不仅刺伤了他，也深深地割裂了我自己。

我不是那么想的，我明明不是那么想的。

我和姜峰从大学就在一起，到现在已经七年了。

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我们从青涩的学生，变成了为生活奔波的社畜。

我记得他为了给我买生日礼物，连续吃了一个月泡面。

也记得我生病时，他冒着大雨跑遍了半个城市，只为给我买我最想吃的那家粥。

我们一起挤过早晚高峰的地铁，一起吃过十几块钱的盒饭，一起在出租屋的阳台上，畅想着未来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那个家，要有大大的落地窗，要有柔软的沙发，要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厨房，让厨艺不精的我，可以为他做一顿像样的晚餐。

为了这个梦想，我们拼命工作，努力攒钱。

姜峰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程序员，加班是家常便饭，有时候项目紧急，他甚至直接睡在公司。

我看着他日渐稀疏的头发和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心疼得不行，劝他换个轻松点的工作。

他总是笑着揉揉我的头说：“没事，再坚持两年，等我们买了房，我就换。”

这五十万，是我们俩用无数个加班的夜晚，用无数次省吃俭用，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血汗钱。

每一分钱，都浸透着我们对未来的期盼。

可现在，我亲手将它推了出去，推给了一个……外人。

不，罗宇不是外人。

想到罗宇，我的心又是一阵抽痛。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罗宇发来的消息。

“薇薇，钱我收到了。但是……你跟姜峰说了吗？他会不会生气？”

“五十万不是小数目，要不我还是先还给你一部分，剩下的我再想别的办法。”

看着他的消息，我的眼眶一热，视线瞬间模糊了。

我快速地打字回复：“别多想，安心给你妈妈治病，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和姜峰会解决的。”

发送出去后，我将手机扔到一边，把脸深深埋进抱枕里，压抑的哭声再也忍不住。

我怎么跟姜峰解决？

我该怎么告诉他，这笔钱的背后，藏着一个我背负了十年的秘密？

一个沉重到我不敢对任何人提起，包括我最亲密的爱人。

十年前，我还是个高三学生。

那年夏天，我和罗宇，还有他的哥哥罗辰，我们三个人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罗辰比我们大两岁，已经上了大学，他阳光开朗，成绩优异，是所有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也是我少女时代朦胧的暗恋对象。

那个暑假，我们三个人约好一起去山区支教。

在一个暴雨的夜晚，我们住的村庄突发山洪。

泥石流倾泻而下，瞬间吞没了我们住的简陋校舍。

在黑暗和混乱中，我被一块掉落的预制板压住了腿，动弹不得。

是罗辰，在所有人都在往外逃命的时候，逆着人流冲了回来。

他用尽全身力气，想把那块沉重的预制板推开，但无济于事。

眼看着第二波泥石流就要涌来，他几乎是吼着对一旁吓傻了的罗宇说：“小宇，你快走！去找人来！快！”

然后，他转过头，在轰鸣的水声和人们的尖叫声中，对我露出了一个像往常一样温暖的笑容。

他说：“孟薇，别怕，有哥在。”

下一秒，他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护在了我的上方。

我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巨响，然后便是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脸上。

我再也没有听到罗辰的声音。

后来，我被救了出来，腿受了伤，住了半年院。

罗宇因为被罗辰推了出去，只受了点皮外伤。

而罗辰，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冰冷的泥土里。

罗辰的父母因为承受不了丧子之痛，一夜白头，身体也垮了。

罗辰下葬那天，我拄着拐杖，跪在他父母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我说：“叔叔阿姨，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女儿，罗辰没尽到的孝，我来替他尽。”

罗阿姨抱着我，哭得肝肠寸断。

她说：“好孩子，不怪你，这都是命……只是我们家小宇，以后就靠你多照顾了。”

从那天起，罗宇就不再仅仅是我的朋友。

他是我替罗辰守护的弟弟，是我生命中必须承担的责任。

这十年来，我尽我所能地帮助他们家。

罗宇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是我兼职打工赚来的。

罗叔叔生病住院，是我跑前跑后垫付的医药费。

我以为，我可以一直这样，默默地履行我的承诺。

直到昨天，罗宇哭着给我打电话，说他妈妈查出了尿毒症，需要立刻换肾，手术费加上后期治疗，至少需要五十万。

他们家早已被掏空，根本拿不出这笔钱。

“薇薇，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不想连我妈都保不住……”他在电话那头哭得像个孩子。

那一刻，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必须救她。

我不能让罗辰用命换回来的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母亲因为没钱治病而死去。

所以我没有丝毫犹豫，将我和姜峰的婚房存款，全部转给了罗宇。

我甚至来不及想该如何跟姜峰解释。

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这件事，是无法解释的。

我该怎么告诉姜峰，我的命是另一个男人换来的？

我该怎么告诉他，我的心里，永远有一个位置，留给了那个已经死去的人？

他会怎么想？

他会觉得，我对他不公平吗？

他会觉得，我们的爱情，建立在一个沉重的谎言之上吗？

我不敢想。

所以我选择了最愚蠢，也最伤人的方式。

用冷漠和决绝，将他推开。

也许，我是希望他能因此而彻底对我失望，然后离开我。

这样，我就不用再面对这份沉重的愧疚和挣扎。

可是，当他真的转身离开，当那扇门真的在我面前关上时，我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痛得好像，我失去的不是五十万，而是我的整个世界。

03

姜峰离开的第三天，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质问。

“孟薇，你跟姜峰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跑到我们家来了？还说要跟你分手！”

我妈的声音又急又气，隔着电话我都能想象到她跳脚的样子。

我心里一沉，姜峰竟然去找我爸妈了。

“妈，你别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试图安抚她。

“不是我想的那样是哪样？姜峰都跟我说了，你把你们买房子的五十万，借给了一个男同学！”我妈的音量又高了八度，“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五十万啊！说借就借了？你跟那个姓罗的同学到底什么关系？”

“妈，他是我朋友，他家里出了急事。”

“朋友？什么朋友能让你连婚都不结了？”我妈显然不信，“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姜峰的事？”

“没有！”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吼完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电话那头，我妈似乎也被我吓到了，半天没出声。

我握着手机，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为什么连我妈都这么想我？

难道在所有人眼里，男女之间，除了爱情，就不可以有别的感情吗？

“薇薇……”我妈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你是不是……还想着罗辰？”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十年了，我妈几乎从不主动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这是我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禁忌。

“妈，你说什么呢？”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你别瞒我了。”我妈叹了口气，“姜峰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实。你把钱借给罗宇，他肯定是误会了。但妈知道，你心里过不去的是罗辰那道坎。”

“当年那件事，对你打击太大了。你总觉得是你欠了罗家的，所以才会对罗宇那么好。”

“可是薇薇，那是意外，不是你的错。你不能因为这个，搭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啊！”

“姜峰是个多好的孩子，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能因为这点事就散了。你跟他好好解释，把当年的事告诉他，他会理解你的。”

听着我妈的话，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我这些年的挣扎和痛苦，只是为了不揭我的伤疤，一直假装不知道。

“妈，我……”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听妈的，去找姜峰，把话说清楚。”我妈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夫妻之间，最怕的就是隐瞒和猜忌。你一个人扛着太累了，让他跟你一起分担。”

挂了电话，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哭了很久。

我妈说得对，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不能因为一个已经逝去的人，毁掉我现在拥有的幸福。

这对姜峰不公平。

我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开始疯狂地给姜峰打电话。

但是，电话一遍遍地拨过去，传来的永远是那个冰冷的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把我拉黑了。

我打开微信，给他发消息，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刺痛了我的眼睛。

他把我的微信也删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我。

我好像，真的要失去他了。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我冲进卧室，胡乱地换了身衣服，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

我要去找他。

他不在我爸妈家，就一定在他那个最好的哥们儿，周明那里。

我要当面跟他解释清楚。

就算他不原谅我，我也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

我开着车在晚高峰拥堵的城市里，像个疯子一样横冲直撞。

车窗外的霓虹灯飞速地后退，模糊成一片片光怪陆离的色块。

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姜峰。

终于，我赶到了周明家楼下。

我抬头望去，他家客厅的灯亮着。

我把车停在路边，甚至来不及熄火，就冲进了楼道。

我一口气跑到五楼，心脏快要跳出喉咙。

我站在门口，抬起手，却迟迟不敢敲下去。

我该怎么开口？

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是说“对不起”，还是说“你听我解释”？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周明。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同情，还有一丝……鄙夷。

“孟薇？你来干什么？”

“我找姜峰。”我越过他，往屋里看去。

姜峰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背对着门口，背影看起来消瘦而落寞。

他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啤酒罐。

听到我的声音，他的肩膀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你来干什么？”周明拦在我面前，语气不善，“姜峰不想见你。”

“周明，你让我进去，我跟他说几句话就走。”我急切地说道。

“说什么？说你有多爱那个罗宇，为了他连家都不要了？”周明冷笑一声，“孟薇，我以前觉得你是个好女孩，没想到我看走了眼。姜峰为了你，为了你们的家，拼死拼活地赚钱，你倒好，转手就把钱给了别的男人。你对得起他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事情很复杂！”我试图解释。

“我不想听你解释！”周明打断我，“我只看到我的兄弟，现在为了你，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你走吧，别再来刺激他了。”

说完，他就要关门。

“姜峰！”我急了，冲着屋里大喊，“你听我解释！求你了！就给我五分钟！”

屋里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姜峰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我。

他的脸上没有了前几天的愤怒，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麻木。

他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然后，他对我，也对周明，轻轻地说了一句：

“让她进来吧。”

04

周明不情不愿地让开了路，我像一个得到赦免的囚犯，跌跌撞撞地走了进去。

客厅里弥漫着浓重的烟酒味，呛得我有点想咳嗽。

姜峰就坐在那里，手里还捏着一个啤酒罐，眼神涣散地看着电视，电视上播放着无声的球赛。

我走到他面前，在他身旁的沙发上坐下。

我们离得很近，近到我可以闻到他身上混杂着酒精和烟草的颓废气息。

但我们又离得很远，远到我感觉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姜峰，我……”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准备了一路的说辞，在看到他这副模样时，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没有看我，只是自顾自地又灌了一口啤酒，然后把空罐子捏扁，扔在脚下堆成小山的啤酒罐里。

“有事快说。”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

“对不起。”我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这三个字，“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不该瞒着你把钱借出去。”

他像是没听到一样，又拿起一罐新的啤酒，“啪”地一声拉开拉环。

“那笔钱，对罗宇真的很重要。他妈妈得了尿毒症，急需换肾，不然就没命了。”我急切地解释道，“我不是为了他的什么前途，我是为了救他妈妈的命。”

听到“救命”两个字，姜峰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转过头，终于正眼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探究。

“救命？”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就算是要救命，你就不能跟我商量一下吗？孟薇，我们是快要结婚的夫妻，那五十万是我们共同的财产，你凭什么一个人做主？”

“我……”我语塞了。

是啊，我凭什么？

就凭我赚的比他多吗？

这个理由在我们的感情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当时太急了，没来得及想那么多。”我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乞求，“姜峰，我知道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来源：走走停停的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