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雨下得很大,砸在南京南站巨大的玻璃穹顶上,汇成浑浊的水流,沿着钢架结构蜿蜒而下。
(完)出差的未婚夫和前女友出现在酒店 他回来时我已经结婚了
雨下得很大,砸在南京南站巨大的玻璃穹顶上,汇成浑浊的水流,沿着钢架结构蜿蜒而下。
像眼泪。
但我的眼睛很干。
我站在出站口的A-3立柱旁,这里是视野的盲区,也是人流的旋涡中心。
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只有我静止如一尊雕塑。
手机屏幕上,是他两小时前发来的微信。
“宝宝,苏州这边项目推进会,可能要晚点,别等我吃饭了。”
配图是一张酒店窗外的夜景,灯火辉煌,但看不出是哪座城市。
而我,在南京。
手机的铁路APP界面还停留在查询页,沈屿的身份证号下,G7019,北京南到南京南,16车厢08F座。
已检票。
旁边还有一个“常用同行人”,备注是“小安”。
安然。
他的前女友。
他们一起,从北京到了南京。
而不是他口中的苏州。
我们在一起七年,订婚一年,婚纱照挂在卧室墙上,红色的喜帖样本还放在书房的抽屉里。
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长到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多余的言语,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彼此。
长到我差点忘了,信任这种东西,和爱一样,是会被磨损的。
尤其是,在我们为了一个孩子,耗尽了最初的激情与耐心之后。
“您的不孕,原发性因素较大,但沈先生的精子活力……也低于正常标准。双方都有原因,不要互相指责。”
医生的声音很温和,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模糊而遥远。
沈屿当时握着我的手,掌心湿冷。
他说:“没关系,林周,我们再试试。没有孩子,我也只要你。”
我信了。
就像我也信了他每一次出差报备的行程。
直到两天前,我用他的电脑查一份资料,无意间点开他未退出的铁路APP。
“常用同行人”,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功能。
点开,只有一个名字。
安然。
后面跟着一长串出行记录,北京到上海,北京到杭州,北京-西安,北京-成都……
最近的一条,就是今天,北京到南京。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缓慢地,一寸寸地收紧,直到呼吸都变得困难。
那是一种生理性的疼痛。
沈屿书房的灯还亮着,他在里面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偶尔泄出的几个词,温柔得不像话。
“嗯,睡吧。”
“明天见。”
“盖好被子。”
这些话,他也曾对我说过。
如今,像隔着时空的回音,讽刺地提醒我,有些东西,是会过期的。
我没有声张。
我只是默默关掉了网页,像一个经验丰富的侦探,抹去了所有痕迹。
然后,我开始收拾行李。
不是为了离家出走。
是为了,去见证一场蓄谋已久的背叛。
此刻,南京南站的出站口,人流开始稀疏。
我看到了他。
沈屿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风衣,身姿挺拔。他推着一个银色的行李箱,步履从容。
他的身边,是一个娇小的女孩,穿着米白色的呢绒大衣,仰着头,正笑着对他说些什么。
是安然。
我看过她的照片,在他大学同学的聚会相册里。
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眼睛很亮,是那种能轻易点燃什么的女孩。
沈屿低头听着,嘴角也噙着笑,是我许久未见过的,那种卸下所有防备的松弛。
他伸手,极自然地拂去她肩上的一片落叶。
动作亲昵,熟稔,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我的手指在口袋里微微蜷缩,指甲掐进掌心。
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没有冲上去质问的冲动。
我的身体里像被灌满了冰水,从头到脚,一片冰凉的麻木。
我只是拿出手机,对准他们,按下了快门。
照片里的他们,在明亮的灯光下,像一对璧人。
背景是“南京南站”四个巨大的宋体字,清晰,有力,像一个无法辩驳的罪证。
他们叫了一辆网约车。
我跟着叫了一辆。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白色的特斯拉。”
司机是个话痨,“小姑娘,捉奸啊?这剧情我熟。”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雨更大了。
车最终停在一家叫“颐和”的精品酒店门口。
很贵,也很有品味。
沈屿的品味。
他们并肩走了进去,在前台办理入住。
只需要一张身份证。
沈屿的。
我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
我付了钱,下车,走进酒店大厅。
暖气很足,香薰的味道很好闻。
前台的女孩笑容职业化,“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找人,沈屿,刚进去那位先生。”我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抱歉女士,我们不能透露客人的信息。”
“我是他未婚妻。”我从钱包里拿出身份证,“我们明天领证,他来南京出差,手机没电了,我联系不上他。”
我的演技一向很好。
尤其是在这种需要绝对冷静的时刻。
前台女孩有些犹豫,但还是查了电脑。
“沈先生住在806房间。”
“谢谢。”
我转身,走向电梯。
电梯里光洁的镜面,映出我苍白的脸。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冷静、理智、甚至有些冷酷的女人,真的是我吗?
那个曾经因为沈屿感冒就心急如焚,会为了给他熬一碗汤而跑遍半个城市买食材的林周,去了哪里?
电.梯在8楼停下。
走廊很长,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声音。
一片死寂。
我走到806房间门口。
门是虚掩的,留着一道缝。
里面传来压抑的、暧昧的水声,和女孩断断续续的笑。
然后是沈屿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宠溺。
“别闹,水都溅出来了。”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沉了下去。
像一块石头,坠入深不见底的寒潭。
我没有推门。
也没有敲门。
我只是站在那里,站了很久。
直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天色由墨蓝转为灰白。
我拿出手机,给沈屿发了条微信。
“我妈炖了汤,你什么时候回来?”
几乎是秒回。
“项目出了点问题,可能要明天下午。汤别等我了,你先喝。”
我看着那行字,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然后,我笑了。
无声地,只有嘴角在上扬,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
我转身,按下了下行电梯。
回到北京,是下午四点。
家里很安静。
沈屿不在,这个空间就显得空旷而冰冷。
我走进我们的卧室,墙上那副巨大的婚纱照,刺得我眼睛疼。
照片上,我笑得一脸幸福,依偎在沈屿怀里。
他低头看我,眼神里满是深情。
多么可笑。
我踩着凳子,把婚纱照取了下来。
很重。
我把它面朝下,靠在墙角。
然后,我开始收拾东西。
他的东西。
他的衣服,他的鞋子,他的书,他收藏的手办,他用了七年的那只马克杯。
我把它们一件一件,分门别类,装进纸箱。
像是在处理一件与我无关的遗物。
整个过程,我没有掉一滴眼泪。
我的情绪,仿佛在南京那个漫长的雨夜里,已经全部耗尽了。
现在剩下的,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
晚上十点,沈屿回来了。
他拖着行李箱,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看到客厅里堆满的纸箱,他愣住了。
“林周,这是……干什么?”
我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一份文件。
我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你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明天找个搬家公司,就可以全部拉走。”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林周,你什么意思?”
我把手机推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他和安然在南京南站出站口的那张照片。
清晰,刺眼。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那是他心虚时的下意识动作。
“你……你跟踪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恼怒和慌乱。
“不。”我摇头,“我只是去验证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
“你出轨的事实。”
我说得轻描淡写,像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屿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颓然地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
“对不起。”
他说。
过了很久,他才挤出这三个字。
“对不起?”我笑了,觉得荒唐,“沈屿,我们在一起七年。这七年,不是三个字就能抹掉的。”
“我知道。”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我和她……只是……我最近太累了,公司压力大,回家还要面对……面对要孩子这件事,我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个黑洞里,喘不过气。”
“安然,她很年轻,很……明亮。和她在一起,我感觉很轻松。”
“所以,我的不孕,成了你出轨的理由?”我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切地辩解,“林周,我没想过要和你分开。我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我重复着这四个字,觉得讽刺至极,“你们的出行记录,遍布全国。这也是一时糊涂?”
沈屿的脸色彻底白了。
他没想到,我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他语塞了。
我站起身,从书房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件。
一份《婚前财产协议》,一份《分手协议》。
“沈屿,我们之间,已经不是爱不爱的问题了。”
“是忠诚和契约的问题。”
我把文件放在他面前。
“婚姻,本质上是一份终身合同。忠诚,是这份合同里最核心的条款。”
“你违约了。”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追究谁对谁错,而是按照合同规定,处理违约后果。”
沈屿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林周,你在说什么?合同?条款?我们是七年的感情,不是一笔生意!”
“以前是感情,现在是生意。”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因为你,亲手把它变成了一场需要清算的生意。”
“这套房子,首付是我爸妈出的,婚后我们共同还贷的部分,我会折算成现金给你。车子归你。存款一人一半。”
“你的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明天之内,请你搬出去。”
我的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律师,在宣读一份判决书。
沈屿愣愣地看着我,眼神从震惊,到受伤,再到一丝绝望。
“林周,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
“这不是绝情。”我纠正他,“这是成年人处理问题的方式。体面,高效。”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
说完,我拿起自己的包,“我今天去我爸妈家住。明天上午,我会让我的律师过来,和你谈具体的分割细节。”
我转身,走向门口。
手握上门把手的那一刻,沈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颤抖的哀求。
“林周,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没有回头。
“沈屿,克制不是恩赐,是义务。你连最基本的义务都做不到,我凭什么再给你机会?”
“你知道吗?我最恶心的,不是你和她上床。”
“而是你躺在她身边的时候,还能面不改色地回复我的微信,告诉我你在为我们的未来奔波。”
“那种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的感觉,我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门在我身后关上。
隔绝了那个我爱了七年的世界。
第二天上午,我约了安然。
在一家离她公司不远的咖啡馆。
她来的时候,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素面朝天,看起来比照片上更年轻。
她在我对面坐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林周姐。”她小声地叫我。
我没有应。
我只是把一杯柠檬水推到她面前。
“我今天找你,不是来和你吵架,也不是来扮演一个被抛弃的怨妇。”
我的开场白,让她有些意外。
她抬起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困惑和防备。
“我只是想告诉你几件事。”
“第一,我和沈屿,结束了。”
她明显松了一口气。
“第二,他很快就会从我们的房子里搬出去。至于他会去哪里,是回他父母家,还是去找你,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第三,”我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平静而坚定,“沈屿这个人,他所谓的累,所谓的压力,不过是他为自己的自私和不负责任找的借口。”
“他今天能因为‘累’而背叛我,明天也同样能因为‘腻’而抛弃你。”
“一个男人能给你的安全感,从来不是他说了什么,而是他做了什么。”
“当他开始需要从另一个人身上寻找轻松和明亮时,他本身,就已经变得黯淡无光了。”
安然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
她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我言尽于此。”我站起身,“以后,我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祝你好运。”
我没有等她的回应,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我不是善良,我只是不喜欢脏。
我要把所有与这件事相关的人和物,都清理出我的生活。
彻底地,不留一丝痕迹。
处理完安然,就该处理沈屿了。
我的律师,季淮,已经在我们的房子里等我了。
季淮是我大学的学长,也是我实习时的导师,现在是一家知名律所的高级合伙人。
他比我大五岁,沉稳,可靠,是我为数不多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我到的时候,沈屿正坐在沙发上抽烟,满屋子乌烟瘴气。
季淮坐在他对面,表情严肃。
看到我,季淮站了起来,对我微微点头。
“林周。”
“季学长。”
我走过去,把窗户全部打开。
冷风灌进来,吹散了一室的烟味,也吹散了最后一丝家的温度。
“谈得怎么样了?”我问季淮。
“沈先生对财产分割没有异议,但是他希望能保留这套房子的居住权,直到他找到合适的住处。”季淮言简意赅。
我看向沈屿。
他掐灭了烟,抬起头,眼里的红血丝更重了。
“林周,我只是想……多待几天。我们住了这么多年……”
“不可以。”我打断他。
“为什么?”他激动地站起来,“这房子也有我的一半!我付了那么多贷款!”
“共同还贷的部分,我已经让季律师核算清楚了,一分都不会少你的。”我冷冷地看着他,“但这套房子的产权,从始至终,都在我一个人的名下。”
“我们当初说好的,这是我们的婚房……”
“婚房的前提,是婚。现在婚结不成了,这个前提也就不存在了。”
我转向季淮,“季学长,按照流程来。如果他今天下午六点之前不搬走,就申请强制执行。”
“林周!”沈屿怒吼,“你非要做到这个地步吗?七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
“一文不值的,是你自己。”我终于抬高了声调,但依然克制。
“沈屿,你搞错了一件事。”
“我今天之所以能这么冷静地站在这里,和你谈分割,谈搬离,不是因为我不在乎,不是因为我没心没肺。”
“恰恰相反,是因为我太在乎了。”
“我在乎我们曾经有过的七年,在乎我付出过的真心,在乎我曾经对我们未来的所有规划。”
“正因为在乎,所以我不能容忍任何形式的玷污和背叛。”
“就像一件珍贵的白衬衫,沾上了一点洗不掉的污渍。我不会假装看不见,也不会穿着它继续过日子。”
“我只会,把它扔掉。”
我的话说完,整个客厅陷入一片死寂。
沈屿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跌坐回沙发上。
季淮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和心疼。
“沈先生,我建议你还是尽快处理。闹到法庭上,对谁都没有好处。”季淮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最终,沈屿妥协了。
他签了字。
在我提供的所有文件上,签下了他的名字。
那个我曾经练过无数遍,以为会和我的名字写在同一个户口本上的名字。
下午,搬家公司的人来了。
那些贴着标签的纸箱,被一个个搬下楼,装进车里。
我站在窗边,看着那辆车,慢慢驶离小区,汇入车流,最终消失不见。
就像沈屿,从我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了。
房子空了。
空得有些可怕。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夕阳的余晖,一点点从地板上退去。
天黑了。
我没有开灯。
黑暗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终于,忍不住,抱住膝盖,放声大哭。
为那死去的七年。
也为那个,再也回不去的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我把自己埋进了工作里。
开会,写文件,见客户,出庭。
我用疯狂的忙碌,来填补生活里巨大的空洞。
季淮给了我很多帮助。
他会不动声色地帮我分担掉一些棘手的工作,会在我加班到深夜时,给我送来一份热腾腾的宵夜。
他从不多问我的私事,也从不提沈屿。
他的关心,像一杯温水,恰到好处,不烫,也不冷。
有一天晚上,我们一起加班,结束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外面下着小雨。
“我送你回去吧。”季淮说。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好。”我婉拒。
“这么晚了,不安全。”他坚持。
车里放着一首很舒缓的纯音乐。
季淮开着车,沉默了很久,忽然开口。
“林周,你知道婚姻像什么吗?”
我摇摇头。
“像房间里的灯泡。”他说,“亮着的时候,你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有一天,它突然坏了,你才会发现,整个世界都黑了。”
“有的人会选择修一修,换个灯丝,继续用。”
“有的人,会选择直接换一个新的。”
“没有对错,只是选择不同。”
我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霓虹,没有说话。
“你值得一个,永远不会熄灭的灯泡。”季淮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我的心,轻轻地颤了一下。
那天之后,我和季淮的关系,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会开始约我吃饭,看电影。
我们聊工作,聊生活,聊各自的过去。
我才知道,他曾经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最后却因为对方出国而无疾而终。
我们是同一种人。
在感情里受过伤,但依然相信爱。
理智,清醒,也同样渴望温暖。
和季淮在一起,我很舒服。
不需要伪装,不需要刻意讨好。
他懂我的坚强,也懂我坚强背后的脆弱。
一个月后,沈屿突然联系我。
他发来一张照片,是他新租的房子,很小,但收拾得很干净。
“林周,我搬好了。我把工作也换了,不再需要到处出差了。”
“我和安然也断了。”
“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你能不能……回来?”
我看着那条信息,内心毫无波澜。
我回了他一张照片。
是一颗被我剥开的石榴,里面的籽,晶莹剔剔,红得像玛瑙。
我妈说,石榴多子,是好兆头。
我配上了一句话。
“沈屿,我已经不需要了。”
有些东西,扔了,就是扔了。
我不会再回头去捡。
又过了一个月,是一个天气很好的周五。
我和季淮,都没有加班。
他带我去了一家私房菜馆。
菜馆在一个很深的巷子里,院子里种满了花草。
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外面的一棵石榴树,上面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实。
那天,季淮向我求婚了。
没有鲜花,没有钻戒。
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枚很古朴的玉坠,质地温润,雕着一对并蒂莲。
“这是我奶奶留给我妈妈,我妈妈又留给我的。”他说,“她说,要交给她最认可的儿媳妇。”
“林周,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太快了。”
“我给不了你轰轰烈烈的爱情,也说不出太多花哨的承诺。”
“但我可以保证,只要我在,你房间里的灯,就永远不会灭。”
“我会把时间当成硬币,一枚一枚地投进去,只为了换取离你更近的距离。”
“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我看着他,看着他真诚而紧张的眼睛。
我忽然就笑了。
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伤心。
是因为,我终于看到了光。
我点点头。
“我愿意。”
我们当即就决定,去领证。
民政局快下班了,我们赶到的时候,是最后一对。
工作人员是个快退休的阿姨,一边给我们办手续,一边念叨。
“哟,郎才女貌,真般配。”
拿到那两本红色的结婚证时,我的手,还有些微微发抖。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太快了。
快得有些不真实。
但那红本子的质感,和上面烫金的国徽,又在提醒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林周,结婚了。
从民政局出来,季淮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
“季太太,以后请多指教。”他笑着说。
“季先生,也请你多指教。”我也笑了。
我们没有大张旗鼓地庆祝。
只是像往常一样,去超市买了菜,然后回到他的家。
不,现在,是我们的家了。
季淮的厨艺很好。
他做了一桌子我爱吃的菜。
糖醋排骨,清蒸鲈鱼,还有一个莲藕排骨汤。
我们开了一瓶红酒。
摇曳的烛光下,他的眉眼,显得格外温柔。
“林周。”他忽然叫我。
“嗯?”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愿意把你的下半生,交给我。”
我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应该我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换一个灯泡,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
聊到很晚。
最后,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我睡得格外安稳。
没有噩梦,没有惊醒。
第二天,我是在一阵食物的香气中醒来的。
季淮正在厨房里做早餐。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了。
我拿出手机,想拍下这一幕。
却看到一条未读微信。
是沈屿发来的。
时间是昨天晚上十一点。
“林周,我明天回来。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那家汤包。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关掉微信,没有回复。
我走到厨房,从背后,抱住了季淮。
他身子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转过身,揉了揉我的头发。
“醒了?快去洗漱,面要坨了。”
我仰头看着他,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下巴。
“老公,早安。”
中午,我接到了沈屿的电话。
他已经到楼下了。
我让他上来了。
有些事,必须当面说清楚。
开门的时候,沈屿正提着一个保温桶,站在门口。
他瘦了,也憔悴了,但眼睛里,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期盼。
看到我,他立刻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林周,我回来了。你看,我给你带了……”
他的话,在看到我身后的季淮时,戛然而止。
季淮穿着家居服,手里还拿着锅铲,显然是刚从厨房出来。
沈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是谁?”他问,声音干涩。
“我先生,季淮。”我平静地回答。
“先生?”沈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林周,你别闹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有说话。
我只是侧过身,让他看到玄关柜上,那两本刺眼的红色结婚证。
沈屿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两本结婚证上。
他的脸色,从涨红,到煞白,再到死灰。
手里的保温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汤汁和包子,洒了一地。
狼藉不堪。
“为……为什么?”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们才……才分开多久?”
“两个月零八天。”我替他回答。
“两个月……”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林周,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我怎么对你了?”我反问,“在你和安然一次次‘出差’的时候,你有想过,你是怎么对我的吗?”
“在你和她住在颐和酒店806房间的时候,你有想过,我一个人在家里等你吗?”
“在你给我发微信,说项目忙,让我别等你的那一刻,你有想过,我就在南京南站,看着你和她亲密地走出站台吗?”
我每说一句,沈屿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他已经毫无血色,像一尊石膏像。
“我……”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屿,你回来时,我已经结婚了。”
“这句话,不是报复,也不是示威。只是一个事实的陈述。”
“我的人生,已经翻篇了。也请你,不要再来打扰。”
季淮走过来,揽住我的肩膀,将我带进屋里。
他关上门,隔绝了沈屿那张写满震惊和痛苦的脸。
也隔绝了,我那段长达七年的,荒唐的青春。
门外,传来沈屿压抑的哭声。
季淮捂住了我的耳朵。
“别听。”他说,“都过去了。”
我靠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
是啊。
都过去了。
我和季淮的生活,平淡,却很安稳。
他会记得我的生理期,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水和暖宝宝。
他会在我加班的时候,把饭菜温在锅里,等我回来。
他会在周末,带我去郊外散心,或者陪我回我爸妈家。
我爸妈很喜欢他。
我妈拉着我的手,悄悄说:“周周,这次,你找对人了。”
我爸则在和季淮下棋,两个人有说有笑,像多年的老友。
我曾经以为,我和沈屿之间,是爱情。
后来我才发现,那或许只是一种习惯。
习惯了彼此的存在,习惯了互相的依赖。
而我和季淮之间,才是真正的,势均力敌的婚姻。
我们是彼此的战友,也是彼此的港湾。
我们互相扶持,也互相成全。
秋天的时候,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结满了果实。
红彤彤的,像一个个小灯笼。
季淮摘下一个最大的,剥开,一粒一粒地喂我吃。
很甜。
从心里,一直甜到指尖。
生活,好像真的,在一点点变好。
我甚至开始觉得,没有孩子,也挺好。
两个人的世界,自由,清净。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将这样,平静地继续下去的时候。
我收到了一条陌生的短信。
短信很短,只有一句话。
“林周姐,我怀孕了。”
发件人,是安然。
来源:喜庆的星辰P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