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开席前三天，我让老公赵明把我们家所有银行卡的钱，一分不剩全转到了我的名下。
本故事纯属虚构
你说这世上最冷的是什么？
不是北极的冰雪。
不是腊月的寒风。
是我大伯那张笑里藏刀的脸。
他儿子一场升学宴，摆了整整八桌。
每桌都是山珍海味，每瓶都是茅台五粮液。
而我，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戏。
在开席前三天，我让老公赵明把我们家所有银行卡的钱，一分不剩全转到了我的名下。
今天，就在刚才，大伯果然堆着笑脸朝我老公走了过去。
我站在不远处，低头按亮了手机屏幕。
给我老公发了两个字：看吧！
01
我叫冯小慧，今年三十一岁，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
我老公赵明，比我大两岁，在一家设计公司当项目经理。
我们结婚五年，还没要孩子，辛辛苦苦攒了三十多万，那是准备将来换房子用的首付款。
而今天这个故事，得从我老公那个比猴还精的大伯，赵强说起。
赵强是我公公的亲哥哥，今年五十五岁，是个典型的势利眼。
他儿子，也就是我老公的堂弟，赵磊，今年高考。
分数一下来，刚过本科线没多少，赵强却恨不得拿个喇叭在村里每天广播三遍。
好像他儿子不是上了个普通二本，而是直接被保送了清华北大。
一周前，赵强亲自给我们家打电话，那嗓门大得，我站在旁边都能听见。
“赵明啊，小磊考上大学了，这可是咱们老赵家祖坟冒青烟的大事！我这个当爹的，必须好好办一场！就在县里最好的鸿福大酒店，定了八桌！”
赵明当时还挺高兴：“大伯，这是应该的，小磊争气！到时候我和小慧一定早点到，沾沾喜气。”
电话那头，赵强的声音顿了一下，接着传来更热络的笑声：“好好好！你们能来就好！不过……”
他这个“不过”拉得老长，我心里当时就咯噔一下。
根据我嫁进老赵家这五年来的经验，但凡是赵强用这种语气说话，后面准没好事。
“这酒店档次高，价格嘛……自然也贵点。”赵强呵呵笑着，“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说两家话，这宴席的钱，到时候可能得先借着应应急。”
“借钱？”赵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
我立刻竖起耳朵，手里的抹布都停了下来。
“瞧你这话说的，不是借，是周转，周转一下！”赵强在电话那头纠正道，“等收了礼金，手头宽松了，立马就还！你是我亲侄子，我不找你找谁？”
赵明是个老实人，脸皮薄，尤其不会拒绝亲戚，特别是这种长辈。
他支支吾吾地：“大伯，这……这得多少啊？”
“不多不多！”赵强说得轻描淡写，“一桌标准三千八，八桌也就三万多点，加上酒水，估摸着四万五顶天了！你先帮我垫上，礼金一收回来，我第一个还你！”
四万五？还顶天了？
我站在旁边，气得差点笑出声。
鸿福大酒店是什么地方？我们这小县城里数一数二的场子。
三千八一桌？骗鬼呢！
我上个月刚参加完同事婚礼就在那儿办的，最基础的套餐都要四千五起步。
再加上他点名要的茅台、五粮液，那一桌下来没有六千块根本打不住！
八桌就是小五万，再加上烟酒糖茶，没有六万块钱，这顿饭根本下不来！
他这哪里是借钱，这分明就是让我老公当冤大头，给他儿子的风光买单！
赵明还在那里犹豫：“大伯，这数额不小，我……我得和小慧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赵强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带着明显的不悦，“赵明，你一个大男人，这点家都当不了？小磊可是你亲堂弟！他出息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出点力不是应该的吗？行了，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们早点来！”
说完，根本不给赵明再开口的机会，啪嗒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赵明拿着嘟嘟响的手机，一脸为难地看着我。
“小慧，你看这……”
我把抹布往桌上一扔，冷笑一声：“你看什么看？赵明，我告诉你，这钱，没门！”
“可是……大伯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明搓着手，一脸纠结，“都是亲戚，撕破脸多不好看。”
“亲戚？”我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他赵强什么时候真把我们当亲戚了？去年我爸住院手术，急需用钱的时候，我开口问他借两万应应急，他怎么说的？他说钱都存了定期，取不出来！结果转头就给他儿子买了最新款的苹果手机！现在他儿子考上学了，倒想起我们这门亲戚了？”
赵明被我噎得说不出话，耷拉着脑袋。
我知道他心软，抹不开面子，更怕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不顾亲情。
可正是他这种性格，才让赵强那种人一次次得寸进尺。
这次要是真答应了，那四万五绝对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他到时候一句“礼金没收回本来”，或者“钱先紧着给孩子交学费”，就能把我们打发了。
我们那点辛苦攒下的买房钱，岂不是白白打了水漂？
不行，绝对不行！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硬碰硬地让赵明去拒绝，他肯定做不到，反而会让我们夫妻为此吵架。
赵强就是吃准了这一点。
我得想个办法，既不让赵明难做，又能把这件事完美化解。
看着赵明那张愁苦的脸，一个念头突然在我脑海里闪过。
既然不能明着拒绝，那我们就来暗的。
让他赵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走到赵明身边，放缓了语气：“老公，我知道你为难。这样吧，钱呢，我们肯定不能借，但大伯那边，我们也不能直接撕破脸。”
赵明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那怎么办？”
“你听我的。”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明天，你去把咱们家所有银行卡里的钱，对，就是那三十万首付款，全部转到我的卡里。一张卡都不要留，全部转过来。”
赵明愣住了：“全转了？为什么？”
“你别管为什么。”我斩钉截铁地说，“你照做就行。等到升学宴那天，如果大伯真的找你‘借钱’付账，你就直接把空卡给他看。”
赵明似乎有点明白了，但眼神里还是充满了犹豫：“这……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我搂住他的胳膊，“到时候，卡里没钱是事实，不是我们不借，是我们‘有心无力’。他赵强还能逼着我们去银行贷款给他摆排场不成？”
赵明思考了很久，眉头紧锁，最终还是在我期待的目光中，艰难地点了点头。
“好……好吧，我听你的。”
我知道他心里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但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既不让他正面冲突，又能保住我们的钱。
接下来的三天，赵明按照我的要求，跑了好几家银行，把我们共同账户和他自己卡上的钱，一笔一笔地转到了我名下的一张单独的银行卡里。
看着手机银行上不断变动的余额，我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但同时，另一种不安又开始隐隐浮现。
赵强那个人，诡计多端。
他真的会这么轻易就相信我们“没钱”吗？
万一他还有后手呢？
怀着这种忐忑的心情，我终于等来了赵磊升学宴的这一天。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在觥筹交错间，正式拉开帷幕。
02
鸿福大酒店二楼宴会厅，今天真是热闹非凡。
大红色的横幅高高挂着——“热烈祝贺赵磊同学金榜题名”。
赵强和他老婆王美凤穿着崭新的衣服，站在门口，脸上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迎接着八方来客。
他们儿子赵磊，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西装，头发抹得锃亮，站在旁边，眼神里带着点考上大学后的傲气。
我和赵明到的时候，宴会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
七大姑八大姨，认识的，不认识的，挤了满满一堂。
赵强一看到我们，眼睛一亮，立刻撇下正在寒暄的客人，热情地迎了上来。
“哎呀！赵明，小慧，你们可算来了！就等你们了！”
他用力拍着赵明的肩膀，声音洪亮，仿佛赵明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大伯，伯母，恭喜恭喜啊！”赵明递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里面塞了一千块钱。
这是我定的数，按本地习俗，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少，中规中矩。
王美凤接过红包，顺手捏了捏厚度，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飞快地在我和赵明身上扫了一圈，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快进去坐，快进去坐！专门给你们留了好位置！”赵强亲热地揽着赵明的肩膀，把他往里面带。
我跟着走进去，目光扫过布置豪华的宴会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铺着烫金桌布的圆桌，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凉菜和昂贵的酒水。
光是看这排场，我心里那本账就又算了一遍。
六万？恐怕都打不住！
我们被安排在靠近主桌的位置，旁边坐着赵明的姑姑赵静一家，还有几个我不太熟悉的远房亲戚。
赵明一坐下，他姑姑就凑了过来。
“明明，小慧，你们来啦。”姑姑笑着跟我们打招呼，然后压低声音，“听说，这次宴席的钱，是你们家赵明给出？”
我心里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姑姑，您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姑姑朝门口努努嘴，“你大伯母刚才跟人唠嗑，说漏嘴了，说这次多亏了赵明这个好侄子帮忙兜底，不然这排场还真撑不起来。”
我胸口一股火差点没压住。
好哇，这钱还没“借”到手呢，他们就已经开始四处宣扬了？
这是怕我们事后反悔，先造势把我们架在火上烤？
赵明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他尴尬地笑了笑：“姑姑，没影的事儿，别听人瞎说。”
“是吗？”姑姑狐疑地看了我们一眼，也没再多问，转身去跟别人聊天了。
赵明凑近我，声音里带着焦急：“小慧，你看这……大伯他怎么到处乱说啊！”
“慌什么？”我斜了他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他爱说就说去，反正我们卡里没钱。到时候丢人的又不是我们。”
话虽这么说，但我的手心也有些冒汗。
赵强这一手，确实有点狠。
这是要利用舆论逼我们就范啊。
很快，宾客到齐，宴会正式开始。
赵强拿着话筒，站在小小的舞台上，意气风发，唾沫横飞。
“各位亲朋好友！今天，是我儿子赵磊，金榜题名的大好日子！感谢大家赏光！”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我儿子赵磊，打小就聪明！这次高考，那是发挥失常！要不然，清华北大那也是随便挑！”
我在台下听着，差点没被一口水呛到。
赵磊那分数，上个普通二本都悬，还清华北大？
这牛吹得也太没边了。
“为了庆祝我儿子考上大学，今天，大家吃好喝好！酒，是茅台、五粮液！烟，是中华！大家放开了造！”
又是一阵更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赵强满意地看着台下的反应，话锋突然一转：“当然了，孩子能有今天，离不开在座各位长辈的关心，特别是他几个叔叔伯伯的帮助！”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我们这一桌，在赵明身上停留了几秒。
赵明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表情更加不自然了。
我悄悄在桌子底下，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稳住，千万别自乱阵脚。
冗长的致辞终于结束，服务员开始上热菜。
酒席正式开始了。
赵强带着赵磊，开始一桌一桌地敬酒。
每到一桌，都是欢声笑语，恭维声不绝于耳。
“老赵，你好福气啊！”
“小磊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强哥，以后可就等着享儿子的福喽！”
赵强和王美凤的脸，笑得都快抽筋了。
终于，他们敬到了我们这一桌。
“赵明，小慧！”赵强端着酒杯，脸红扑扑的，带着酒气，“来，大伯敬你们一杯！感谢你们今天能来！”
我们赶紧站起来。
“大伯，您太客气了。”赵明端起酒杯。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赵强一仰脖，把杯里的白酒干了，然后重重拍了拍赵明的肩膀，声音不大，但足够我们这一桌的人听清楚，“赵明啊，放心，大伯心里有数！今天这事，多亏了你！”
他这话说得含糊，但结合之前姑姑的话，在座的人精们谁听不出其中的含义？
顿时，几道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了赵明身上。
赵明的脸瞬间涨红了，端着酒杯的手都有些抖。
我赶紧在旁边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赵强哈哈一笑，又带着赵磊转向下一桌了。
这顿饭，我和赵明吃得是食不知味。
我能感觉到，周围不时有目光瞟向我们，夹杂着低声的议论。
“看见没，那就是赵明，听说这次宴席是他掏的钱。”
“啧啧，真舍得下本钱啊。”
“听说他老婆不太愿意，看来还是男人当家。”
这些话断断续续地飘进耳朵里，像一根根细针，扎得我心里难受。
赵明更是头都快埋到碗里去了。
我知道他压力很大，面子薄，最受不了这种被人议论的场面。
但我必须让他撑住。
现在要是露了怯，或者表现出任何不满，之前所有的准备就都前功尽弃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甚至还给赵明夹了一筷子菜。
“老公，吃点这个，味道不错。”
赵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默默吃了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宴会渐渐接近尾声。
不少客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告辞离开。
赵强和王美凤站在门口送客，依旧笑容满面。
我看着服务员开始收拾残羹冷炙，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
我知道，最关键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
果然，当最后几桌客人也走得差不多时，赵强送完客，转身朝我们走了过来。
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稔的、带着算计的表情。
他直接走到赵明身边，亲热地搂住他的肩膀。
“赵明啊，吃好了没？”
“吃好了，吃好了，大伯。”赵明连忙点头。
“今天这场面，还行吧？”赵强环视了一下杯盘狼藉的宴会厅，语气里带着炫耀。
“挺好，挺风光的。”赵明附和道。
“风光是风光，就是……”赵强叹了口气，搓了搓手指，压低了声音，“就是这钱啊，花得跟流水似的。刚才我去前台问了问，这顿饭，连酒水带烟，差不多要这个数。”
他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个“六”的手势。
六万块。
和我预估的差不多。
赵明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下。
赵强似乎很满意赵明的反应，他凑得更近，声音也压得更低，带着一股酒气喷在赵明脸上：
“赵明，你看，大伯之前跟你说的那事……现在就得去结账了。你卡……带了吧？”
来了！
终于来了！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头部。
我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清楚地看到赵明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节都有些发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时机到了！
我立刻低下头，飞快地从包里拿出手机，解锁，找到和赵明的聊天界面。
我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但我还是准确地敲下了两个字。
点击，发送。
几乎就在同时，赵明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他像是被这震动惊醒，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地摸出了手机。
屏幕亮起，上面清晰地显示着我刚刚发过去的那条消息。
只有简简单单，却重若千钧的两个字——
看吧！
赵明抬起头，看向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鼓励和坚定。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
再转头看向一脸期待等着他掏卡的赵强时，赵明的表情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略显空旷的宴会厅里。
“大伯，我的卡……”
他顿了一下，成功地吸引了赵强全部注意力后，才缓缓地，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和歉意，继续说道。
“我的卡里，可能……没什么钱。”
赵强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他那只准备接卡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而我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03
“没……没钱？”
赵强像是没听清，或者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那僵住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赵明，你开什么玩笑？今天这场合可不兴开玩笑！”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引得还在收拾的服务员和少数没走的亲戚都看了过来。
王美凤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快步从门口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疑惑：“怎么了？账结了吗？”
赵明深吸了一口气，我能看出他还在努力维持镇定，但眼神已经比刚才坚定了许多。
他直接把手机银行APP的余额页面调出来，递到赵强面前。
“大伯，伯母，我没开玩笑。你们看，我这张工资卡，还有这张平时用的储蓄卡，余额都是零。”
那屏幕上明晃晃的“0.00”元，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甩在了赵强和王美凤脸上。
王美凤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一把抢过手机，手指颤抖地划拉着屏幕，似乎想找出点什么。
“这……这怎么可能？赵明，你们两口子工作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分钱存款都没有？”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被耍弄的愤怒。
赵明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说辞，叹了口气，表情更加无奈了：“伯母，真不是我们不帮。实在是……前段时间我们看中了一套房子，首付差点，就把所有钱都集中到小慧那张卡上，凑一起去交定金了。现在我俩身上，除了点零花钱，真是干干净净。”
“交定金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你们说起过？”赵强眯起眼睛，怀疑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我和赵明身上扫来扫去。
我适时地走上前一步，挽住赵明的胳膊，脸上摆出恰到好处的歉意和真诚。
“大伯，伯母，这事怪我。就前两天才定的，还没来得及跟家里说呢。本来想着今天是个高兴日子，不说这些杂事，没想到……”我顿了顿，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赵强，“真是对不住，让您二位为难了。要不……您看看，先找别的亲戚周转一下？或者，跟酒店商量商量，缓两天？”
我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态度又好，直接把“我们没钱”这个事实和“我们也很想帮但无能为力”的立场摆了出来。
赵强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但他看着我一脸“诚恳”的样子，一时又找不到发作的理由。
他总不能逼着我们现场去借钱给他结账吧？
王美凤可没他那么能忍，她直接把手机塞回赵明手里，语气又冲又硬：“哪有这么巧的事！早不交晚不交，偏偏赶在这个时候交？我看你们就是不想借！”
“伯母，您这话说的可就伤人心了。”我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语气依旧平稳，“我们要是不想借，当初大伯打电话的时候，直接拒绝不就完了？何必还专门跑这一趟，来看这个脸色？我们是真把您和大伯当一家人，才觉得没必要藏着掖着。谁知道这钱……它确实倒不开啊。”
我特意在“一家人”和“没必要藏着掖着”上加重了语气，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周围还没走的亲戚，比如姑姑赵静一家，都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脸上表情各异，有同情的，有看热闹的，也有若有所思的。
赵强到底是个要面子的人，被这么多亲戚看着，他老婆又这么不管不顾地嚷嚷，脸上更是挂不住了。
他狠狠瞪了王美凤一眼，低声斥道：“你少说两句！”
然后，他转向我们，强行从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没事……既然你们有难处，大伯也不能勉强。我……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说是这么说，但眼神里的阴鸷却藏不住。
我知道，他根本没什么“别的办法”。
他之前那么笃定能从赵明这里拿到钱，肯定把宝都押在这头了，估计连备用方案都没准备。
现在突然落了空，他一下子去哪弄这六万块钱现金？
果然，赵强掏出手机，开始走到角落不停地打电话。
我隐约能听到他压低声音，带着焦急和讨好。
“喂，老王啊，我老赵，手头方便吗？应个急……什么？你也不方便？”
“李哥，是我……对，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三妹夫，你看……”
打了好几个电话，不是被委婉拒绝，就是对方也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现金。
赵强的额头开始冒汗，后背的衬衫也洇湿了一小块。
王美凤在一旁急得直跺脚，不时用眼刀剜我和赵明一下。
赵明似乎有些于心不忍，悄悄拉了拉我的袖子，低声道：“小慧，我们是不是……”
“是什么？”我打断他，声音不大，但很坚决，“你现在心软，就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想想我们攒这点钱有多不容易，想想去年我爸住院时他们的嘴脸。”
赵明不说话了，默默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酒店的大堂经理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但眼神已经有些不耐烦。
“赵先生，您看这账……方便现在结一下吗？我们后面还有预定，财务这边也等着对账下班呢。”
赵强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支支吾吾地说：“再……再等一下，马上，马上就好。”
大堂经理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赵先生，我们也很理解，但时间确实不早了。总共六万三千八，您是刷卡还是现金？”
六万三千八！
这个数字像是一块巨石，重重砸在赵强心口上。
他嘴唇哆嗦着，看着经理递过来的账单，手都在抖。
王美凤也慌了神，凑过去看着账单上的数字，失声道：“怎么这么多？不是说了酒水可以……”
“阿姨，”大堂经理礼貌但不容置疑地打断她，“您点的茅台和五粮液都是明码标价，还有额外的服务费，账单明细都在这里，不会有错的。”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赵强拿着那张薄薄的账单，却像捧着千斤重担。
所有亲戚都看着呢。
他刚才还在台上吹嘘自己多么风光，儿子多么有出息，转眼连账都结不出来了？
这脸可丢到姥姥家了！
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里没有一丝同情。
这都是他自作自受。
打肿脸充胖子，还想让别人来替他买单？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赵明似乎彻底放弃了插手的念头，紧紧闭着嘴巴，站在我身边。
就在赵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几乎要原地爆炸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再次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算计和期待，而是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
他死死地盯着我，或者说，是盯着我手里握着的包。
刚才我掏手机发信息的过程，或许……并没有完全逃过他的眼睛。
他一步步朝我走了过来，完全无视了旁边还在等回话的大堂经理。
宴会厅里残留的几个人，包括姑姑赵静，都屏住了呼吸，预感到了可能有更激烈的冲突要爆发。
赵强在我面前站定，声音因为压抑着情绪而显得有些沙哑，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
“小慧。”
他叫了我的名字。
“大伯。”我平静地回应。
“你刚才……在给赵明发信息？”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发的什么？能不能，给大伯也看看？”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果然看到了！
而且，他精准地抓住了这唯一可能存在的破绽！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我……和我手里的手机上。
赵明也紧张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空气，仿佛再次凝固。
我该如何应对？
04
时间好像停滞了几秒。
宴会厅里残留的亲戚，酒店经理，甚至包括身边焦急的王美凤和一脸傲气却此刻也有些不安的赵磊，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
聚焦点就是我手里那部小小的手机。
赵强这个问题，太毒了。
他直接把我发信息这个动作，和赵明突然“没钱”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如果我不能给出一个合理解释，那么之前我们所有的说辞，都会瞬间被击穿。
“没钱”就会从“无奈的现实”变成“蓄意的欺骗”。
那么理亏的就成了我们，他赵强就能立刻从“借钱付账的尴尬者”转变为“被侄子侄媳联手戏弄的受害者”。
舆论会瞬间反转。
我甚至能想象到，以后在家族里，我和赵明会背上怎样的骂名。
“心眼多”“算计自家人”“连长辈都骗”……
赵明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下意识地想开口替我辩解：“大伯，你……”
我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胳膊，阻止了他。
这个时候，越慌乱，越容易出错。
我必须自己来解决。
我迎着赵强那双带着逼迫和审视的眼睛，心里飞速盘算着。
否认发信息？不行，他很可能看到了，硬否认只会显得心虚。
承认发信息，但找别的理由？说什么？现场编一个能骗过这只老狐狸的理由，难度太大。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
最终，我做出了决定。
我缓缓抬起拿着手机的手，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一个带着点委屈，又有点哭笑不得的表情。
“大伯，您这话问的……”我叹了口气，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的人都听清楚，“我还能发什么？不就是看您把赵明叫过去，猜到可能是要说结账的事，赶紧发信息提醒他，别忘了把我们‘没钱’的实际情况跟您说清楚嘛！”
我一边说着，一边手指动作麻利地解锁屏幕，点开和赵明的聊天界面，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手机屏幕转向赵强，同时也让离得近的姑姑赵静等人能瞥见。
屏幕上，最上面是我刚刚发的那条“看吧！”，而紧挨着它的上一条历史消息，是我在开席前大概半小时左右，确实发给赵明的一条信息。
那条信息的内容是——“老公，别忘了跟大伯说清楚我们钱都凑首付了卡里空空如也的事，免得他误会[可爱表情]。”
这条信息，是真的存在。
这也是我留的后手之一。
在来的路上，我就预感赵强可能会玩舆论绑架这一套，为了防止赵明顶不住压力或者表达不清，我确实提前发了这条信息提醒他。
只是当时赵明可能在开车或者没注意，没有回复。
而现在，这条“提醒信息”，和我刚刚发的“看吧！”，在聊天界面上紧紧相邻。
时间戳清晰可见。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理成章。
我发的“看吧！”，就是在赵强去找赵明时，我着急提醒赵明“快按我们商量好的说辞解释”的信号！
完美！
赵强伸着头，死死地盯着我的手机屏幕。
当他看清楚那条提前发出的“提醒信息”时，他脸上的肌肉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
那是一种算计落空，抓不住对方任何把柄的恼怒和憋屈。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能给他看聊天记录，已经表明了我的“坦荡”。
他如果再纠缠不放，那就真是胡搅蛮缠，在这么多亲戚面前，太难看了。
“哼！”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猛地转过头去，不再看我。
我知道，这一关，我算是险险地过了。
周围隐隐传来几声细微的松气声，是姑姑赵静她们。
显然，我刚才的应对，合情合理，反而显得赵强有些咄咄逼人，不近人情了。
王美凤却不甘心，她尖着嗓子：“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问题是这账怎么结？难道要我们一家子被困在这酒店里丢人现眼吗？”
酒店经理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他看了看手表，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赵先生，如果实在不方便，我们可以报警处理。或者，您看是不是抵押点什么……”
“报什么警！抵押什么！”赵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他这辈子最好面子，要是因为吃顿饭付不起钱闹到警察局，他以后在县城里就别想做人了！
他急得眼睛都红了，额头上青筋暴起，目光再次像扫描仪一样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亲戚。
那些亲戚触及他的目光，要么下意识地低头避开，要么尴尬地移开视线，要么干脆假装看手机。
开玩笑，六万多呢！谁愿意，或者说谁有能力轻易借给他？
更何况，看他今天这架势，借出去的钱，什么时候能还，真是个未知数。
人情冷暖，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刚才还热闹非凡、称兄道弟的场面，转眼就成了避之不及的尴尬。
赵强彻底没了办法，他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双手抱着头，一副颓败的样子。
王美凤也开始抹眼泪，一边哭一边数落：“我就说差不多就行了，你非要摆这个排场！现在好了吧！下不来台了吧！我的老天爷啊，这脸可往哪儿搁啊……”
赵磊站在一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之前的傲气荡然无存，只剩下难堪和不知所措。
整个宴会厅，弥漫着一股绝望和尴尬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姑姑赵静，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
她先是同情地看了赵强一眼，然后目光转向我和赵明，语气带着商量的口吻：
“赵明，小慧，你看……这事闹的。都知道你们钱紧张，但眼下这情况……大伯他确实难住了。你们看，首付的钱……能不能先挪一点点出来，应个急？哪怕先付一部分，让酒店通融一下也行啊。总不能真看着你大伯被扣在这里吧？”
姑姑的话，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颓丧的赵强和哭泣的王美凤，都再次齐刷刷地看向了我和赵明。
那眼神里，充满了最后的期待，甚至是一丝道德绑架的意味。
是啊，毕竟是亲戚，难道真要见死不救？
难道真能眼睁睁看着长辈如此难堪？
赵明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我知道，他心里的天平又开始摇摆了。
亲情、面子、周围人的目光……像无数根绳索拉扯着他。
王美凤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顾不上哭了，带着哭腔对赵明说：“赵明，好侄子，你就帮帮大伯母这一次吧！等礼金收回来，我们一定先还你！一定！”
赵强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看向赵明的眼神，也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压力，再次如山一般，压在了赵明身上，也间接压向了我。
我感觉到赵明握着我胳膊的手，紧了紧，他在挣扎。
如果我再次强硬拒绝，也许能保住钱，但赵明心里可能会永远留下一个疙瘩，觉得我太过冷血，让他在所有亲戚面前无法做人。
可如果我现在松口，那之前所有的坚持和谋划，都成了笑话！那六万块，也绝对不可能再要回来！
进退两难！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必须在几秒钟内，找到一个既能保住钱，又能让赵明下台阶，还能堵住悠悠之口的办法！
有了！
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冒险的念头，在我心中成型。
我轻轻挣开赵明的手，向前迈了一小步，迎向姑姑，也迎向所有期待或审视的目光。
我的脸上，露出了比刚才更加为难，甚至带着点决绝的神情。
“姑姑，伯母，不是我们不想帮，实在是……”我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那笔首付款，真的动不了。”
“为什么动不了？”王美凤急切地问。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因为那笔钱，根本就不在我和赵明手里。”
此话一出，满场皆静。
连酒店经理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赵明也愕然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钱不在我们手里？
那在哪里？
我感受到了赵强瞬间锐利起来的目光。
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想从我脸上看出这句话的真假。
我平静地回望着他，缓缓说出了那个准备好的，也是唯一能彻底打破眼前僵局，并将所有质疑反弹回去的理由。
一个他们绝对无法反驳，甚至不敢去求证的理由。
05
“钱在哪里？”王美凤几乎是脱口而出，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赵强的眼神也像钩子一样锁在我脸上，不放过我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我微微垂下眼睑，做出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声音也压低了一些，但确保关键信息能让该听到的人听到：
“那笔钱……包括我们之前所有的积蓄，还有我爸妈把他们的养老钱都拿了出来，才勉强凑够了首付。所以，交定金的时候，我爸妈不放心，怕我们年轻人乱花钱，或者……或者被什么突发情况挪用……”
我刻意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现场这“突发情况”，才继续道：
“所以，交完定金的当天，那张存着所有钱的卡，就让我妈拿回去保管了。她说……必须等到正式签合同过户那天，才会拿出来。在这之前，谁也别想动。”
我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和一丝对父母“固执”的抱怨。
“我妈那人，你们可能不太了解，说一不二。银行卡密码只有她和我爸知道，现在他们二老去我外地的姨娘家走亲戚了，就算我现在打电话，他们也不可能把密码告诉我，更不可能为了这事专门跑回来。”
完美！
这个理由，简直无懈可击！
钱，是凑的首付，动了双方父母的养老钱，合情合理。
卡，不在我们手上，在我妈那里，物理上隔绝了被“借”的可能。
密码，父母掌管，我们不知道，技术上断绝了转账的可能。
保管人，态度坚决，说一不二，人情上无法通融。
而且父母还外出走亲戚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直接把所有“借钱”的可能性都彻底堵死了！
除非赵强有本事现在去找到我爸妈，并且说服我那“说一不二”的妈妈把买房子的命根子钱拿出来给他结酒席账。
这可能吗？
绝无可能！
果然，我这话说完，赵强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整个人都佝偻了下去，眼神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王美凤也傻眼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姑姑赵静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唉，原来是这么回事……那……那确实是动不了。老人家考虑得也对，买房是大事。”
她这么一说，其他亲戚也纷纷附和。
“是啊，买房的钱，那是根基，动不得。”
“小慧爸妈这么做没错，现在这年头，钱还是放在老人手里稳妥。”
“强哥，看来赵明他们也是真没办法了，你还是快想想别的辙吧。”
舆论的风向，彻底转变了。
再也没有人觉得我们是不想借，而是都理解了我们的“无能为力”。
赵明站在我身边，我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佩服，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他大概没想到，我不仅能提前布局转走钱，还能在临场发挥时，编出……不，是找出如此天衣无缝的理由。
这简直是把赵强所有可能的路，都彻底焊死了！
酒店经理的耐心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赵先生，如果您实在无法支付，那我们只能按照程序，暂时请您留在酒店配合处理，或者联系警方介入了。”他的语气已经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威胁。
“别！别报警！”赵强猛地抬起头，脸上是彻底的慌乱和绝望。
他哆哆嗦嗦地再次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地在屏幕上划拉着，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念叨：“我找……我再找找……肯定有办法……”
可是，还能找谁呢？
该打的电话他早就打过了。
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赵磊，忽然怯生生地开口了：“爸……我……我手机里，还有我过年攒的压岁钱，还有平时省下来的……大概有……有五千多……”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更是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赵强脸上。
儿子攒的五千块压岁钱？
对于六万多的账单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这更衬托出他此刻的穷途末路和滑稽可笑。
王美凤“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这次是真正的绝望。
“完了……这下全完了……丢死人了啊……”
就在这鸡飞狗跳，一片混乱，赵强几乎要崩溃的时刻。
我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不是信息，是来电。
我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的来电显示，让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怎么会是他？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打电话来干什么？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的赵强，又看了一眼身边同样看到来电显示后脸色微变的赵明。
一种极其怪异，甚至有些荒谬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
这个电话，似乎……来得太巧了。
巧得，让人不安。
我犹豫了一下，在赵强和王美凤带着最后一丝希冀（或许以为是救星？）以及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按下了接听键。
同时，我也下意识地点了免提键——或许是为了证明什么，或许，是预感到了这个电话的内容，可能会再次改变现场的局势。
“喂？”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热情又带着点急切的声音，这个声音，对于在场的某些人来说，似乎……并不陌生。
“喂？是小慧吗？哎呀，总算打通了！我是你大伯赵强他……呃，不是，我是你爸的老同学，县一中的李校长啊！上次在你家吃饭见过的！”
李校长？
那个在县教育界很有分量，也是今天赵磊升学宴……原本赵强想请却没请动的大人物？
他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而且，他开口第一句，差点说漏嘴的，竟然是“我是你大伯赵强”？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我的脊背。
我感觉到赵强的身体猛地坐直了，他死死地盯着我的手机，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
“李校长，您好。”我稳住心神，“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事！有大事！天大的好事！”李校长的声音透着兴奋，“小慧啊，你之前是不是代表你们公司，给咱们县一中的优秀毕业生，设了一个叫什么……‘启航’助学金？”
启航助学金？
我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了。
是有这么回事！
大概半年前，我们公司为了提升企业形象，确实计划拿出一笔钱，在县里设立一个助学金，资助家庭困难但成绩优秀的大学新生。
当时这个项目，因为我和赵明是本地人，对公司情况和本地教育系统都比较熟悉，就由我们部门牵头负责前期联络。
我还跟着领导去县一中和李校长初步接洽过，一起吃过一次饭。
但后来，听说公司战略调整，这个项目好像被暂时搁置了，我也就没再跟进。
这都过去小半年了，李校长怎么突然提起这茬？
还说是“天大的好事”？
“是……是有过这个意向，李校长。”我谨慎地回答，“不过后来公司那边……”
“我知道！我知道项目之前有点波折！”李校长迫不及待地打断我，声音更加洪亮，“但是今天下午，我刚接到你们集团总部的正式通知文件！项目批了！而且首批资金五十万，已经划拨到我们学校基金会账户了！”
五十万？批了？
我有些懵，这事我完全不知情啊。
可能是总部直接推动的？或者换了别的部门接手？
“哦……那，那恭喜您啊李校长，这是好事。”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能客套着。
“恭喜什么呀！这得恭喜你们公司，回馈社会，是大善举！”李校长话锋猛地一转，语气变得无比热络甚至带着点讨好，“小慧啊，我今天打这个电话，主要是两件事！”
“第一，是代表学校，郑重感谢你！虽然项目是公司的，但当初要不是你积极牵线搭桥，全力推动，这个好事也落不到我们一中头上！你是头号功臣！”
我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同时也更加疑惑。
我当初就是个小兵，负责联络跑腿，怎么就成“头号功臣”了？
“李校长您太客气了，我只是做了分内工作。”
“哎！你就别谦虚了！”李校长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了，“这第二件事呢，也是个喜事！我们校领导班子刚才开会紧急讨论了一下，决定特事特办！鉴于你对学校教育事业做出的‘突出贡献’，我们决定，把你列入今年‘荣誉校友’的名单，还要给你颁发一个‘特别贡献奖’！”
荣……荣誉校友？特别贡献奖？
我彻底愣住了。
这都哪跟哪啊？
我一个毕业多年的普通公司职员，怎么就成县一中的“荣誉校友”了？
还特别贡献奖？
这帽子扣得也太大了吧！
“李校长，这……这不合适吧？我真的没做什么……”我连忙推辞。
“合适！非常合适！你就别推辞了！”李校长的语气不容置疑，“颁奖仪式就定在下周一，全县教师表彰大会上！到时候县里领导、电视台都会来！你可一定要准时到场啊！”
电视台？县领导？
我的脑子有点乱，这惊喜（或者说惊吓）来得太突然了。
然而，李校长接下来的话，才真正像一颗重磅炸弹，投向了这原本就波澜起伏的宴会厅。
他仿佛不经意地，用一种拉家常的语气问道：
“对了，小慧啊，听说……你今天和你爱人，去参加你大伯赵强家的升学宴了？他儿子赵磊，是不是就在鸿福大酒店办酒？”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终于……问到了！
而且，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连地点都知道？
我下意识地看向赵强。
只见赵强的脸上，此刻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死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以及……一丝猛然升腾起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期待！
他死死地盯着我，不，是盯着我的手机，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王美凤也停止了哭泣，瞪大了眼睛。
赵磊更是张大了嘴巴。
所有亲戚，包括酒店经理，都屏息凝神，听着这通外放电话里的每一个字。
“是……是的，李校长。”我艰难地回答，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哈哈，那就对了！”李校长在电话那头爽朗地大笑起来，“我听说啦！你大伯为了儿子升学宴，可是下了血本，场面搞得挺大！”
他的笑声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微妙，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种……仿佛要送人情般的爽快。
“小慧啊，你看这样好不好？”
“这个‘特别贡献奖’呢，除了荣誉证书，学校这边，还特意为你申请了一笔五万元的奖金！手续都已经走完了！”
五万……奖金？
我还没反应过来这钱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校长接下来的话，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迷雾，也瞬间点燃了赵强眼中那团狂喜的火焰！
他用一种仿佛解决了什么天大难题的轻松口吻，笑着说道：
“你看，这钱正好！我听说你大伯那边宴席结尾款可能有点小困难？”
“你干脆就用这笔奖金，帮你大伯把今天的账结了吧！”
“就当是……学校和你，一起送给你堂弟赵磊的升学贺礼！”
“怎么样？”
轰——！
李校长的话，如同一声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也在这死寂的宴会厅里，炸得所有人魂飞魄散！
我用尽全力，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失态。
但我拿着手机的手，指节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去。
我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那个刚刚还如丧考妣，此刻却因为这从天而降的“救星”和“巨款”，而激动得浑身发抖，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甚至带着一种扬眉吐气般表情的大伯——赵强！
他正用一种无比热切、感激，甚至带着一丝……谄媚的眼神，看着我。
不，是看着我手里的电话，以及电话那头，能决定他此刻命运的……李校长。
还有那笔，莫名其妙，凭空出现的……
五万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李校长，他怎么会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他怎么会如此“及时”地打来这个电话？
又怎么会如此“恰到好处”地，提出用这笔我闻所未闻的“奖金”，来给赵强解围？
这背后……
到底隐藏着什么？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让这句话听起来更真诚些，但内心的疑惑却如潮水般翻涌。
李校长为何会如此重视这件事，甚至不惜亲自打电话来致谢，还慷慨解囊？
这远远超出了我对“分内工作”应有的回报预期。
他的举动，让我隐隐感觉到，这件事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同时飞快地思索着其中的关联。
或许，这背后有着更为复杂的利益纠葛，又或者是李校长有着自己的盘算。但此刻，我无暇去深究这些，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等待着我的回应。
赵强那急切又期待的眼神，仿佛要将我看穿，他一定在盼着我能答应下来，用这五万块帮他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
而王美凤和其他亲戚们，也都屏息凝神，整个宴会厅安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心跳声。
我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突如其来的“善意”，让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若答应，这其中不明不白的缘由让我心里直发慌；可若不答应，又该如何面对这满场的目光，以及赵强那近乎绝望的期待呢。、
就在我犹豫不决之时，电话那头的李校长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迟疑，又赶忙补充道：“小慧啊，你也别有太多顾虑，这就是学校的一点心意，也是对你之前努力的认可嘛。而且这也算是给赵磊同学一个特别的鼓励，对他以后的大学生活也有好处不是？”
他的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可我却越发觉得事情蹊跷。
我再次看向赵强，他此刻已经站起身来，双手合十，眼中满是祈求，嘴里还小声念叨着：“小慧，就帮帮大伯吧，算大伯求你了……”
那模样，与之前那副绝望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咬了咬嘴唇，心里不断权衡着利弊。这五万块虽然能解赵强一时的困境，可要是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那我岂不是卷入了一场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但如果不答应，赵强今天的局面恐怕难以收场，亲戚们又会怎么看我呢？
“小慧，你就答应吧。”这时，一直沉默的赵明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声说道，“先不管那么多，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再说。”
我转头看向他，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丝无奈，也看到了一丝对我的信任。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对电话那头的李校长说道：“李校长，我……我谢谢学校的好意，只是这事情太突然了，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李校长就急忙打断道：“小慧啊，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这是好事啊。而且这奖金手续都办好了，你不用有什么负担。你就当是看在赵磊的面子上，帮大伯这个忙吧。”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这让我心里更加不舒服。
可此时，宴会厅里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刺在我身上。我看了看赵强那几乎要跪下来的样子，又看了看周围亲戚们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说道：“那……那好吧，李校长，我就先代大伯收下这份心意了。”
我的话一出口，赵强顿时激动得跳了起来，他一把抓住我的手，不停地说着：“小慧，谢谢你，谢谢你啊！你真是大伯的救命恩人！”
王美凤也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哭着说道：“小慧，大伯母错怪你了，之前不该那么说你，你真是我们家的贵人呐！”
其他亲戚们也纷纷围了过来，对我赞不绝口。
而我，虽然表面上笑着应对，可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我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也不知道这五万块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但此刻，我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来源：灯下静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