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九八六年的每个周末,我总会找各种理由往小叔家跑。那时我十四岁,最吸引我的不是小叔从外地带回的糖果,而是他床头那台银灰色的单卡收录机,和那个总半开着抽屉里密密麻麻排列的磁带。
我的磁带情缘
□王筱儿
一九八六年的每个周末,我总会找各种理由往小叔家跑。那时我十四岁,最吸引我的不是小叔从外地带回的糖果,而是他床头那台银灰色的单卡收录机,和那个总半开着抽屉里密密麻麻排列的磁带。
小叔是厂里最早赶时髦的年轻人,他的磁带就像一个个神秘的宝盒。张蔷的《害羞的女孩》封面上,烫着爆炸头的姑娘戴着大耳环;张行的《成功的路不止一条》被翻得边角起毛;张蝶的《冰与火》专辑里,《热情的沙漠》我们不知听了多少遍。还有那些用黑白油光纸简易包装的磁带,小叔说是内地音像商翻录的,音质沙沙的,却藏着邓丽君甜美的《甜蜜蜜》、刘文正深情的《三月里的小雨》。
一年后,父亲终于从商店扛回一台上海牌双卡收录机。我至今记得抚摸黑色硬塑料提手时的触感,按下播放键时“咔哒”的机械声。随机买的两盒磁带——《跨越四海的歌声》《87狂热一》成了我家最珍贵的音响资产。那个秋天,《恼人的秋风》从我家窗口飘出,邻居孩子们聚在楼下跟着《站台》强烈节奏蹦跳。限于经济条件,每年只能添置四五盒磁带,每盒都听到歌词本起皱,A面B面倒背如流。
九一年参加工作后,我终于开启了真正的购带生涯。第一个月工资除去上交家里,剩下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音像店。在满墙的磁带中挑了又挑,最终选中周华健的《我是真的付出我的爱》。那个傍晚,我把磁带小心放进收录机,周华健清亮嗓音流淌而出时,突然理解了什么叫“拥有”。
此后,歌手新出专辑变成了我业余生活中的最大关注点,其中,台湾瑞声出版的音带系列我非常爱不释手。《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爱》里车继铃忧郁的男声,伴我度过无数个加班的夜。接着是陈铭洲、应豪、项敏华……这些如今已少有人记得的名字,却是我心中的明星。
大陆摇滚浪潮袭来时,我又迷上了崔健和黑豹。《新长征路上的摇滚》让我第一次感受到音乐的批判力量,《无地自容》的狂放不羁恰是我们青春期的真实写照。最奢侈的是收集外文专辑,新华书店里均价十二三元的原版带,相当于当时一天多的工资。虽然英文不精,却沉醉于那些陌生语言背后的韵律,从迈克尔·杰克逊到枪炮玫瑰,近百盒外文磁带打开了一扇通往世界的窗。
整个九十年代,我把大部分工资都献给了磁带。音像店的老板熟悉到见我进门就会拿出新到的货,柜子渐渐被磁带盒填满,最后竟积攒下千余盒。每盒磁带都连着一段记忆——哪盒是省下早餐钱换的,哪盒是在哪个城市培训时买的,哪盒曾借给某个特别的人又归还。
如今,这些装在收纳箱里的磁带静静躺在储藏室角落。收录机早已损坏,替换的随身听也因找不到维修配件而报废。偶尔整理旧物时,还是会拿起几盒端详——周华健封面的折痕,崔健磁带里手抄的歌词,某盒外文带侧签上圆珠笔写的价格。
手机里的音乐App存着数万首歌,手指轻点就能听到任何想听的曲目,音质清澈无杂音。可我还是会想起那些需要小心避开磁带齿轮的午后,想起用铅笔小心翼翼卷回扯出的磁带,想起每盒磁带背后那个年轻的、对世界充满好奇的自己。
也许我们怀念的从来不只是磁带,而是那个愿意为了一首歌反复倒带、用心记下每句歌词的年纪。那些藏在塑料壳里的磁性颗粒,记录的不仅是声音,更是一去不返的青春时光。在数字音乐触手可及的时代,那段与磁带相伴的岁月,成了我心中永不褪色的声音琥珀。
作者:王筱儿
责编:张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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