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许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那个被阳光浸泡得酥软的午后。外公的书房朝南,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旧纸张和墨锭混合的香气。我坐在藤椅上,心里还堵着刚才和同学争执的不快。十六岁的年纪,总觉得世界非黑即白,受了委屈便要立刻讨个公道。
那个教我读司马懿的午后
许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那个被阳光浸泡得酥软的午后。外公的书房朝南,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旧纸张和墨锭混合的香气。我坐在藤椅上,心里还堵着刚才和同学争执的不快。十六岁的年纪,总觉得世界非黑即白,受了委屈便要立刻讨个公道。
外公不急着开导我,只是慢条斯理地沏着茶。水汽袅袅升起,在他花白的眉棱上凝成细密的水珠。“读过《三国》吗?”他忽然问。见我摇头,他便从架上取下那本边角磨损的线装书,纸页翻动的声音像秋叶落地。
“司马懿这个人啊,”他的声音温润如玉,“最懂得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沉默。”他讲起空城计那段旧事,诸葛亮大开城门,司马懿却选择退兵。“有时候,不说比说需要更大的勇气。就像喝茶,烫口的时候别急着往下咽。”
我望着茶汤里舒卷的叶片,忽然觉得心里的愤懑被冲淡了些。
书页继续翻动,停在诸葛亮送女装羞辱司马懿的章节。换成旁人,怕是早已怒发冲冠,可司马懿却笑着穿上。“人要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外公说着,窗外恰有两只麻雀为争食而斗,败的那只翩然离去,胜的反而卡在了枝桠间。
那个下午,阳光从东窗慢慢挪到西墙,外公讲了十九个故事。说到“看人之短,天下无一可交”时,他让我想想那个同学擅长数学;说到“被人利用也是价值”时,他提醒我反思自己是否真有能力被人利用。每一个故事都像是一枚种子,轻轻落在我年少的心田上。
黄昏时分,光渐渐变成了琥珀色。外公合上书,封面上的烫金字迹已经模糊。“这些道理,你要用一辈子去懂。”他说的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去年整理外公的遗物,我又见到了那本《三国演义》。书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外公工整的小楷:“所谓智慧,不过是把别人的教训变成自己的经验。”落款是1998年夏——正是那个给我讲故事的夏天。
如今我也到了当年外公的年纪。每当我在会议上克制住立即反驳的冲动,每当我在顺境时提醒自己要布好局,每当遇到难缠的人想起“不要与愚蠢硬碰硬”,都会想起那个午后。阳光依旧,茶香犹在,只是讲故事的人已经成了故事。
原来真正的传承,不是刻板的教条,而是这样春风化雨般的浸润。就像司马懿的智慧穿越千年,外公的叮嘱穿过二十年,最终在一个个需要抉择的关口,成为照亮前路的光。
来源:太极本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