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秀兰,你真的愿意嫁给我?"我看着她低垂的眼帘,心中既是喜悦又是疑惑,"你知道村里人会怎么说的。"
寡妇的秘密
"秀兰,你真的愿意嫁给我?"我看着她低垂的眼帘,心中既是喜悦又是疑惑,"你知道村里人会怎么说的。"
她抬起头,黑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泪光,却带着坚定:"明志,我不怕。"
我叫周明志,一九九五年夏天,我从师范毕业后被分配到塘湾村小学教书。
那时的农村,改革开放的春风刚刚吹到,人们的目光开始从土地转向外面的世界。村里的年轻人纷纷外出打工,学校里的娃娃越来越少。
塘湾小学简陋得很,几间砖瓦房,一口小院,几棵歪脖子枣树,就是我施展抱负的地方。
墙壁上斑驳的标语依稀可见"知识改变命运"几个大字,年代感十足的黑板上总是落满粉笔灰。
来这里之前,我和女友王丽订了婚,约定一年后她来和我团聚。王丽是我们县城百货公司的售货员,在那个"铁饭碗"还金贵的年代,这份工作让不少人羡慕。
可半年未到,一封信将我的希望击得粉碎。信封里装着我寄给她的照片和一枚铜质的纪念币,还有一张硬挺的信纸。
她的字迹依然清秀,内容却冰冷无比:"明志,咱俩不合适。城里有更好的日子,我不想跟你受苦。"
那一刻,我像是被人从头顶浇了一盆冷水,僵在原地。
乡村教师的工资菲薄,一个月不过二百多块,勉强够自己糊口。背着我,王丽已经和县电视台的一位技术员好上了,人家有正式编制,每月工资近五百。
那段时间,我每晚都坐在村口的小河边,看着淌过的浑水,像我的人生一样浑浊不堪。
那条河不宽,水也不深,村里人叫它"弯弯河"。河水哗啦啦地流过鹅卵石,声音像是在嘲笑我的痴心妄想。
就是在那里,我第一次遇见了李秀兰。
秀兰总是带着她五岁的女儿小荷,在夕阳西下时来河边洗衣。她个子不高,瘦瘦的身材,却透着一股倔强。
村里人说她是寡妇,丈夫出门打工时掉进搅拌机遇难,留下娘俩相依为命。秀兰靠给村里人缝缝补补、洗洗衣服过活。
我能感觉到村里人看她的眼神里带着怜悯,也夹杂着某种不屑。农村最不缺的就是闲言碎语,有人说她命硬,克死了丈夫;也有人说她心野,怕是要改嫁。
小荷是个活泼的孩子,瘦小的身体里蕴含着无限的活力。她总是穿着补丁摞补丁的小花裙,蹦蹦跳跳地跟在妈妈身后。
"老师,小荷说你讲故事特别好听。"某天黄昏,秀兰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得如同河面上的微风。
原来小荷经常偷偷躲在我的教室窗外,听我给学生们讲课。孩子们都走了,她还舍不得离开。
就这样,我们有了交集。放学后,我会在河边的大柳树下给小荷讲《安徒生童话》,秀兰在一旁安静地听,眼里闪着我看不懂的光。
小荷特别喜欢《丑小鸭》的故事,每次听到丑小鸭变成白天鹅时,她都会拍着小手欢呼。秀兰则静静地洗着衣服,偶尔抬头,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明志老师,我长大也想当老师,"小荷仰着小脸对我说,"像你一样讲好多好多的故事。"
秀兰听了,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我捕捉不到的情绪。
夏去秋来,我和秀兰的关系渐渐亲近。有时候我会帮她提水,有时候她会给我送来一碗自家熬的绿豆汤。村里人的眼神开始变得暧昧,背后的议论也多了起来。
"周老师,你可想好了,寡妇门前是非多啊。"学校的老支书王大爷这样提醒我。
我没有回答,心里却已经有了决定。
三个月后的一个周末,我和秀兰坐着拖拉机去了镇上的照相馆,拍了一张两寸的合影。然后去民政所领了结婚证。
民政所的工作人员看了看我的教师证,又看了看秀兰的户口本,眼神里带着疑惑:"小周老师,你家里人知道吗?"
我点点头:"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在全村人的震惊中,我们结了婚。没有酒席,没有嫁妆,只有几个同事的祝福和更多人的议论。
当晚,村里的大喇叭播放着《今天是你的生日》,是给村里八十大寿的张奶奶祝寿的。我和秀兰在昏黄的煤油灯下,默默地吃着她做的面条。
那晚我第一次在秀兰熟睡后仔细地打量她。月光透过窗户的纸糊着的地方洒进来,照在她安静的脸上。
她看起来有些憔悴,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但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做着什么美梦。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温暖的感觉,这个女人现在是我的妻子了。
我的父母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方小镇,得知消息后只回了一封信:"你的路,你自己选。既然选了,就好好走下去。"
婚后的日子,如同这乡村的季节,平淡而踏实。秀兰是个好妻子,勤劳、善良,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她会在我下课后端来一杯热茶,会在寒冷的晚上提前暖好被窝,会在我批改作业到深夜时轻轻地给我捶背。这些小事,像春雨一样滋润着我干涸的心田。
小荷也渐渐喊我爸爸,那声音成了我每天最大的慰藉。看着她背着我给她买的书包蹦蹦跳跳去上学,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我们的家很简单,一间土坯房,一张木板床,几件简陋的家具。客厅里摆着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是我用两个月工资买的。每到晚上,村里的孩子都会聚在我家门口,趴在窗台上看《西游记》重播。
秀兰总是心疼地看着这些孩子:"明志,让他们进来看吧,外面风大。"
就这样,我们的小屋常常挤满了孩子,地上坐不下了,就站着,像看电影一样。秀兰会给他们泡一大壶茶水,有时还会煮些红薯或玉米。
日子虽然清贫,却充满温情。我开始觉得,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幸福。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开玩笑。
那是一个雨夜,我和秀兰刚刚哄小荷入睡。外面下着倾盆大雨,雨点敲打在瓦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突然,门外传来剧烈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男人醉醺醺的喊叫:"秀兰!李秀兰!开门!"
秀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身体微微颤抖着。
"是谁啊?"我疑惑地问。
"别开门,"她抓住我的手,声音颤抖,"是...是个醉鬼。"
但那敲门声越来越响,惊醒了小荷。孩子揉着眼睛从里屋走出来:"妈妈,外面是谁啊?"
秀兰一把将小荷拉到身后,眼中满是恐惧:"没事,你回去睡。"
我忍不住了,拿起门后的扁担,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浑身湿透,眼睛通红,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他看到我时愣了一下,随即推开我冲了进来。
"秀兰,你跟他过得好啊!"男人踉跄地站在秀兰面前,指着她的鼻子,"我找了你多少年,你躲得挺好啊!"
秀兰面色惨白,把小荷护在身后,颤抖着说:"张勇,你走吧,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妈妈,这个叔叔是谁啊?"小荷怯生生地问。
张勇听到这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叔叔?你叫我叔叔?我是你爸爸!你妈妈没告诉你吗?"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在我身上。我看着秀兰,希望她能否认,但她却慢慢地蹲下身,紧紧地抱住小荷,无声地流泪。
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崩塌了。
"你先出去!"我一把抓住张勇的衣领,将他推出门外,"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关上门,我转向秀兰:"这是怎么回事?"
秀兰泣不成声:"明志,对不起...我骗了你..."
那晚之后,我才知道真相:秀兰并非寡妇,而是被原生家庭抛弃的单亲母亲。
她曾是隔壁县高中的临时教师,与刚刚毕业留校的老师张勇相恋。两人很快就有了小荷,但张勇的家人坚决反对这段婚姻,而且当时学校规定教师不能婚前同居,更不能未婚生子。
秀兰被学校除名,家人也将她逐出家门。张勇本答应会娶她,却在压力下变卦,甚至否认孩子是他的。
无处可去的秀兰,用积蓄来到这个没人认识她的村子,编造了一个"寡妇"的身份,想给自己和孩子一个全新的开始。
"我骗了你,明志。"秀兰跪在我面前,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我不敢说实话,怕你也会嫌弃我。"
"我不想再让小荷没有爸爸,不想让她像我一样被人指指点点地长大。"她的声音哽咽,"我以为过去的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张勇会找来..."
听完这些,我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家门,漫无目的地在雨中走着。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我却感觉不到寒冷。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秀兰的话和张勇的出现,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那几天像行尸走肉一般,在学校和家之间往返。村里的流言蜚语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有人说我娶了别人的"破鞋",有人说我是活该。
"周老师真是傻了,娶了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课间时,我听到有人在窗外这样说。
小荷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活泼,她变得沉默寡言,放学后不敢回家,总是躲在学校的角落里。有一次,我看到几个大孩子围着她起哄:"你妈妈是个骗子!你爸爸是个酒鬼!"
秀兰更是憔悴了许多,眼睛里的光彩消失了,整天默默地干活,很少说话。她尝试着跟我解释,但每次看到我冷漠的表情,都会咬住嘴唇,转身离开。
张勇在村里住了几天,每天喝得醉醺醺的,到处宣扬秀兰的"不检点"。他声称要带走小荷,但每次看到我都会灰溜溜地走开。
一周后,那个雨夜的场景仿佛又重演了。我回到家,发现秀兰正在收拾行李。小荷站在一旁,紧紧地抱着她那只破旧的布娃娃,眼睛红肿,显然哭过。
"明志,对不起,我们走了。"秀兰没有抬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连累你了。"
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和小荷怯生生的样子,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走?你们要去哪里?"
"随便哪里吧,反正不能再待在这里了。"秀兰终于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村里人都知道了,小荷在学校也受欺负。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
"那张勇呢?他不是要带走小荷吗?"
"他走了,昨天喝醉后被镇上的人带走了,好像是欠了赌债。"秀兰苦笑了一下,"他从来就不是真心要负责的。"
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小荷时,她那充满希望的眼神,想起了秀兰在河边轻声细语的样子,想起了这段时间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我忽然明白,生活从不因一人的过去而判决一个家庭的未来。错误和伤痛都已成为过去,而未来却是可以重新书写的。
"放下东西,"我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她们,"我们不走,就在这里重新开始。"
秀兰愣住了,泪水夺眶而出:"明志,你不恨我吗?"
"傻瓜,"我轻轻拭去她的泪水,"我恨的是谎言,不是你。你只是想保护小荷,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那一刻,秀兰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小荷也扑进我的怀里,用稚嫩的声音叫着:"爸爸!"
接下来的日子并不轻松。村里的闲言碎语依然存在,但我们选择了坚强面对。
我主动找到了村长,请他帮忙给秀兰在学校找个工作。起初村长很为难:"周老师,这事不好办啊,你媳妇的情况大伙都知道了..."
"李秀兰是正规师范毕业的,比我还高一级,"我坚定地说,"她教过高中,来教我们村的小学绰绰有余。这是人才,村长,您不能因为一些闲言碎语就浪费了。"
最终,在我的坚持下,村长勉强同意让秀兰做代课老师,先试试看。
秀兰的第一堂课很紧张。她站在讲台上,面对着那些好奇又带着些敌意的目光,声音都在颤抖。我站在教室外面,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课:"同学们,今天我要讲的是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名字叫《丑小鸭》..."
一堂课下来,孩子们都被她生动的讲述吸引住了。放学后,有几个孩子还围着她问问题,场面温馨得让我眼眶湿润。
秀兰的教学能力很快得到了认可。她不仅教语文,还教孩子们唱歌、跳舞、画画,把枯燥的课堂变得生动有趣。
村里的家长开始转变态度,有人来学校感谢她:"李老师,我家那小子以前最怕上学,现在天天嚷着要去听您讲故事呢!"
小荷在学校的处境也渐渐好转。有一次,我看到她和几个小伙伴在操场上跳橡皮筋,笑得那么开心,仿佛从未受过伤害。
后来,我和秀兰在学校旁边开了个小小的图书室,用微薄的工资买来各种书籍。刚开始只有几个简陋的书架和几十本旧书,但却成了村里孩子们最喜欢去的地方。
秀兰亲手制作了图书卡和借阅规则,还在墙上挂了一幅世界地图,告诉孩子们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她说:"我希望他们的眼界不要像我们当年那样局限。"
一九九七年秋天,我们的图书室迎来了第一批捐赠,是县里的文化站送来的一百多本书。村长专门开了广播,说是我们村的"文化重大事件"。
那一天,我看到秀兰抱着一摞崭新的书籍,眼中闪烁着泪光:"明志,我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回到讲台上,还能帮助这么多孩子。"
"不只是你,"我握住她的手,"是我们一起。"
如今,我们的图书室已经有了三面墙的书,村里的孩子放学后都爱来这里。秀兰也从代课老师转为了正式教师,每个月能领到和我差不多的工资。
小荷已经上初中了,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她常说长大要考师范,做像我们一样的老师。每次听到这话,秀兰的眼睛都会亮起来,里面盛满了骄傲和希望。
有时候,我会想起那个雨夜和那个醉醺醺的男人,想起自己曾经的痛苦和挣扎。但当我看到秀兰在灯光下为孩子们讲故事的侧脸,看到小荷认真做作业的样子,这些都变得不再重要。
人生最美的风景,不是站在高处的辉煌,而是在泥泞中找到了可以携手同行的人。
记得有一次,我问秀兰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她望着远处的弯弯河,轻声说:"命运就像这条河,有时候会绕弯路,但最终还是会流向大海。我不后悔任何一步,因为它们都带我走到了你身边。"
村口的那棵老柳树依然在风中摇曳,弯弯河的水依然日夜不停地流淌,而我和秀兰的故事,也将继续在这片土地上延续。
或许这就是生活,不完美却真实,有泪水也有欢笑,最重要的是,我们一直在一起,相互扶持,共同面对。
来源:妈咪育儿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