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黄梅戏,名字里就带着“黄梅”二字。黄梅,是我湖北黄冈市下辖的一个县,地处长江北岸,自古多雨,每逢梅子黄时,江水泛滥,百姓流离。可正是在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上,孕育出了一种最柔软、最坚韧的声音——采茶调。
#到底黄梅戏是起源于湖北还是安徽?#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湖北人,每当我听到“黄梅戏是安徽的”这句话,心里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我这不是嫉妒,不是争抢,而是一种深深的惋惜。
一种眼睁睁看着自家孩子被别人抱走养大、结果成名之后不认父母的无奈。
黄梅戏,名字里就带着“黄梅”二字。黄梅,是我湖北黄冈市下辖的一个县,地处长江北岸,自古多雨,每逢梅子黄时,江水泛滥,百姓流离。可正是在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上,孕育出了一种最柔软、最坚韧的声音——采茶调。
乡亲们在田埂上采茶时哼唱,在逃荒路上乞讨时吟哦,在婚丧嫁娶中传唱。这些曲调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繁复的程式,却饱含生活的酸甜苦辣,是真正从泥土里长出来的歌。
清代道光年间的《黄梅县志》里就记载:“邑境……采茶歌尤盛,男女相和,音节婉转。”
晚清文人傅卓然在《皖优谱》中更明确写道:“黄梅小调,起于湖北黄梅,流于皖省。”
就连安徽本地的老艺人也曾坦言:“我们唱的,原是黄梅佬带来的调子。”
可历史偏偏开了一个苦涩的玩笑。
清朝末年,黄梅连年水患,百姓被迫“逃水荒”,一路向东,沿江而下,把家乡的采茶调带到了安徽安庆、怀宁一带。他们不是去传播文化,而是为了活命。谁曾想,这些在异乡街头乞讨时哼出的小曲,竟在安庆的土壤里扎下了根,开出了花。
安徽人聪明、勤勉,更有组织力。
他们将黄梅采茶调与本地语言、徽调、青阳腔融合,配上胡琴锣鼓,搬上舞台,渐渐形成完整的戏剧体系。
到了20世纪50年代,《天仙配》《女驸马》横空出世,严凤英一唱成名,黄梅戏一夜之间红遍全国。而此时的黄梅,还在为温饱挣扎,哪有余力去整理、推广这些“逃荒时唱的旧调”?
更令人唏嘘的是,当国家开始重视非遗保护时,2006年,“黄梅戏”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申报单位赫然写着“安徽省安庆市”。
湖北黄梅,这个连名字都嵌在剧种里的地方,却被排除在外。尽管2008年,“黄梅采茶戏”终于单独列入非遗名录,但公众认知早已定型。提到黄梅戏,人们只知安徽,不知湖北;只知严凤英,不知黄梅的无数无名歌者。
这不是抢功,而是历史的失衡。
就像一棵树,种子是你播下的,幼苗是你浇灌的,可它长高后,别人给它搭了架子、修了枝、挂了名牌,于是所有人都说:“这树是他家的。”
而你站在一旁,只能默默说一句:“它小时候,是在我家院子里发的芽。”
湖北人向来不善争辩。
黄梅的老艺人至今还在村头教孩子们唱《逃水荒》《夫妻观灯》,唱腔里还保留着最原始的楚音韵味。他们不喊口号,不打官司,只是日复一日地唱着,仿佛只要声音不断,根就还在。
可现实是,年轻人纷纷外出打工,会唱老调的人越来越少,连“黄梅采茶戏”的传承都岌岌可危。
我们不是要否定安徽对黄梅戏的巨大贡献。
没有安庆的系统整理、艺术提升和全国推广,黄梅戏或许至今仍是散落在乡野的零星小调,难登大雅之堂。安徽的功劳,湖北人从不否认。但请别忘记,这出戏的“魂”,最初是从黄梅的风雨中哭出来的,是从灾民的泪水中唱出来的。
文化不是专利,不能被某地“独占”,但它有根,有源,有记忆。黄梅戏的名字,就是对源头最朴素的铭记。
如果连“黄梅”二字都被当作一个地理符号轻轻抹去,那不仅是对湖北的不公,更是对这段苦难与坚韧交织的历史的遗忘。
今天,我们呼吁的不是“夺回”黄梅戏,而是希望世人知道:在安徽黄梅戏光鲜亮丽的舞台背后,还有一片被雨水泡软的土地,一群曾用歌声对抗命运的湖北人。他们的声音或许微弱,但不该被淹没。
黄梅戏,生在湖北,长在安徽,本是一段跨江越岭的文化佳话。若只认“养父”而忘“生母”,再美的戏,也少了半分人情味。
作为湖北人,我不争归属,只求铭记。黄梅戏的根,不在别处,就在黄梅的雨声里,在逃荒人的背篓中,在那句被岁月磨得发亮的唱词里:“家住湖北黄梅县,逃荒来到安徽边……”
来源:酒歌说文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