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春秋(小说)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0-10 07:29 1

摘要:粉笔灰在晨光中缓缓沉降,李砚民踮起脚,把“永”字的最后一捺写得格外绵长。教室后排忽然传来骚动,他转身时,十几个小脑袋正齐刷刷望向窗外。

一纸春秋

粉笔灰在晨光中缓缓沉降,李砚民踮起脚,把“永”字的最后一捺写得格外绵长。教室后排忽然传来骚动,他转身时,十几个小脑袋正齐刷刷望向窗外。

徐正为站在梧桐树下,藏蓝中山装熨得笔挺。这是1979年秋分清晨,公社干部第一次出现在村小教室外。

“砚民同志,支部需要你。”徐正为开门见山,两人站在斑驳的围墙旁,墙内是琅琅书声,墙外是刚分产到户的稻田。

李砚民攥着满是粉笔灰的袖口:“这些孩子刚学会解二元一次方程......”

“所以让你当大队支书。”徐正为掏出一纸红头文件,“村小还归你管,教师转正的事,也归你办。”

这个“也”字像枚楔子,钉进李砚民往后十八年的人生。

交接发生在霜降那天。老支书把蒙着红布的大队公章递来时,李砚民正批改到五年级的数学作业。最后一题是计算粮仓容积,他在草稿纸上画完立体图,才在移交清单上按下指印。

徐正为特意从公社调来吉普车,后座堆着《农村工作手册》《土壤改良纲要》。临上车前,李砚民突然跑回教室,把半盒粉笔塞进挎包。

“李支书!”会计小赵在村部门口迎他,目光却瞟向墙角。那里堆着待发的化肥,几个生产队长蹲在门槛上抽烟,等着新支书解决冬小麦的灌溉纠纷。

第一夜,他在煤油灯下同时摊开三份材料:五年级作文《我的理想》、公社下达的征粮任务表、民办教师转正初审名单。红蓝铅笔在纸页间游走,批改作业的叮咛声与算盘珠的噼啪声此起彼伏。

妻子送宵时时,看见他正把转正申请表按姓氏笔画排列,像过去整理学生学籍卡那样认真。

转正指标在1983年春天终于落地。公社礼堂里,徐正为把盖着钢印的名单拍在他肩上:“砚民,你们村小六名教师全过了。”

欢呼声在会计室回荡时,李砚民正在核算第七生产队的工分账。他隔着玻璃窗望出去,曾经代课的王老师抱着档案袋又哭又笑——从今往后,他的工资将由财政直接发放,再不用从大队提留款里支取。

“支书,您的表......”文书小声提醒。桌上躺着李砚民自己的转正申请表,填于1978年冬,家长意见栏里写着“愿终身从教”。

他把它塞进档案袋最深处,袋口绳绕了三圈。当天下午,他带着这个档案袋去县里参加“完善联产承包责任制会议”,而村小的教师们集体去了照相馆,准备贴在转正证书上的二寸照片。

时间像用旧的算盘珠,在指尖噼啪作响中滚到1995年。村小扩建竣工典礼上,退休返聘的王老师攥着保温杯感慨:“当年转正的十八个人,现在每月领三千多退休金呐!”

李砚民正在调试新添置的投影仪,银幕上晃动着“百年树人”的标语。他鬓角已星白,却始终没学会用私人账本丈量人生——即便在女儿学费最吃紧的岁月,他也只是深夜在院子里多抽两袋烟。

转折发生在1997年镇中心小学合并前夕。人事干事抱来泛黄的档案:“李校长,您教龄怎么少了十一年?”

所有材料都停在1979年。转正名册、工资套改表、教师职称评定记录......他的人生被整齐切分成两段:前段是拿着工资的民办教师,后段是记着工分的村干部。

2016年重阳节,县教体局接待室里,年轻办事员敲着键盘:“老同志,系统里查不到您转正记录。”

窗外正在举行“从教三十年”表彰大会,红毯上站着当年他亲手办理转正的教师。七十三岁的李砚民捏着牛皮纸袋,里面装着1978年的转正申请表,纸张脆得像落叶。

“工资和工分的区别......”他喃喃自语。这不是数字的差异,是两种人生轨道的分野——一边是财政兜底的稳定晚年,一边是随风而逝的工分记录。

回家时经过早已荒废的村小,他推开锈蚀的铁门。黑板上还留着当年没擦完的板书,粉笔灰在夕照中浮沉。突然想起徐正为去世前的忏悔:“砚民,我耽误了你......”

他没有回答,只把兜里那截珍藏多年的粉笔,轻轻放回讲台。

月光漫进空荡的教室时,这个教出无数大学生的老教师,终于对着斑驳的黑板笑了。墙上课程表的夹缝里,藏着某个孩子用铅笔写的小诗:“蒲公英飞过围墙,不知道要去何方,但它相信风的方向。”

就像他始终相信,当年选择留在孩子们身边,本就是最正确的答案。

来源:荷叶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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