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婚姻的第三个年头,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却成了许海棠人生的分水岭。
婚姻的第三个年头,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却成了许海棠人生的分水岭。
水声从浴室里哗哗传来,那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林钰年正在洗澡。
而她,只是偶然瞥了一眼他那部遗落在床头柜上、屏幕倏然亮起的手机。
就是那一眼,将她钉在了原地。
两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的消息,像两根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眼底。
【钰年,自从我们分开,我的世界就坍塌了。没有你的每一天,都像在无尽的黑夜里溺水,思念快要将我窒息。】
【明天,我就要嫁给别人了。可我唯一的执念,就是在成为别人的新娘之前,再见你最后一面。我想把我最完整、最纯粹的初夜,作为最后的礼物送给你。我就在这里等你半个小时,如果你不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结束这一切。】
一字一句,都带着令人心惊的决绝。许海棠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露固,一种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世界在旋转,耳边只剩下嗡嗡的鸣响,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咔哒”一声,浴室门开了。
林钰年裹着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
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目光径直落在了那部手机上。
只消一眼,他脸上的慵懒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许海棠从未见过的慌乱与决绝。
他抓起衣服,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了风,转身就要冲出门去。
那个匆忙到甚至有些狼狈的背影,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许海棠的心上。
一股濒死的勇气让她冲破了喉咙的枷锁,叫住了那个让她爱了整个青春的男人。
“林钰年”
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我听说,当一个男人在经历过一段婚外情,最终选择回归家庭后,在他的心里,亏欠最多的那个,永远不是家里的妻子,而是外面的情人。这是真的吗?”
林钰年的脚步猛地顿住,他没有回头,只是宽阔的背影显得愈发僵硬。
过了几秒,他才转过半张脸,眉宇间拧成一个川字,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疲惫与烦躁,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熄了她所有的希冀。
“许海棠,我已经回来了,你到底还想让我怎么样?”
这句话,比任何利刃都来得伤人。
冰冷、尖锐,不带一丝温度,瞬间将许海棠最后的防线击得粉碎。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落,视线顷刻间模糊一片。
她多想歇斯底里地质问他,是,你的人是回来了,可你的心呢?
你的灵魂呢?
是不是早就连同你所有的温柔和爱意,一同留在了那个叫陈语露的女人身上?!
然而,他根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砰!”
一声巨响,厚重的房门被他用力摔上,震得墙壁上的婚纱照都仿佛在颤抖。
许海棠缓缓闭上眼睛,任由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过冰冷的脸颊。
她和林钰年,是典型的大院子女,是所有人眼中板上钉钉的金童玉女。
他们的故事,曾是整个朋友圈里最令人艳羡的童话。
他会因为她午后随口一句“突然好想吃城西那家老店的提拉米苏”,就一声不吭地蹬着单车,在盛夏的烈日下穿越大半个城市,只为在她晚饭前,将那块还带着冰碴的蛋糕送到她面前;
他会在她因一次考试失利而沮丧哭泣时,默默陪在她身边,笨拙地给她讲冷笑话,然后通宵达旦地帮她圈重点、理思路;
甚至在她每个月那几天疼得蜷缩在床上时,他都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边手忙脚乱地查着攻略,一边笨手笨脚地给她煮那碗永远掌握不好火候的红糖姜水
所有人都说,许海棠是被林钰年用整个青春的爱意,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公主。
所以,当他们在双方父母含笑的祝福中订婚时,没有人感到一丝一毫的意外。这似乎是世界上最顺理成章的事情。
直到,那个名叫陈语露的学妹,像一道猝不及的阴影,投射进了他们阳光普照的世界。
许海棠至今仍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陈语露的场景,就在林钰年的大学毕业典礼上。
那个扎着干净利落马尾辫的女孩,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连衣裙,却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她就那样自然地站在林钰年身边,两人旁若无人地谈笑着。
言谈间,陈语露甚至亲昵地伸手,拽了拽林钰年熨帖的学士服袖口,而他,那个有着轻微洁癖、从不喜与人有过多肢体接触的林钰年,居然没有躲开。
那一刻,许海棠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咯噔了一下,一种莫名的预感悄然滋生。
从那天起,“语露”这个名字,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频率,出现在林钰年的口中。
“棠棠你不知道,语露太厉害了,今天在图书馆竟然帮我找到了那本早已绝版的建筑学孤本”
“你敢信吗?语露竟然也超级喜欢《星际穿越》,我们两个光是讨论墨菲定律就聊了整整一个通宵”
“语露说她长这么大还没看过海上日出,我答应了,这个周末陪她去海边看看”
许海棠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说起那个女孩时,眼睛里闪烁着的那种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光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那种眼神,她太熟悉了。
曾几何时,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专注而热烈地,看着她。
后来,当她无意中发现,他的微信置顶聊天从她换成了陈语露,他的朋友圈背景是他俩的合影,
他生活里所有细碎的、有趣的、值得分享的点点滴滴,都第一时间涌向了那个女孩的对话框后,许海棠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彻底崩断了。
她不得不痛苦地承认,那个曾信誓旦旦说永远只爱她一个人的林钰年,精神出轨了。
即便他还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越轨行为,可他的心,早已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奔向了陈语露所在的草原。
那段日子,她痛不欲生,像是被全世界抛弃。
她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却又愚蠢地放不下与林钰年之间十几年的感情羁绊。
于是,她用近乎决绝的方式,逼着他做出了选择:
要么,立刻和她取消婚约,他们一拍两散;要么,就和陈语露断得一干二净,从此再无瓜葛。
在经历了数日的痛苦挣扎与权衡后,林钰年最终选择了后者。
婚礼如期举行,盛大而隆重。
可许海棠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婚后的林钰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再也没有了半分往日的鲜活影子。
他们一起看电影时,他会忽然对着某个与陈语露有几分相似的背影,怔怔地出神,半天不发一语;
他开始频繁地将自己锁进书房,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嘴里偶尔会含糊不清地呢喃着谁的名字;
每逢情人节、陈念日,他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挖空心思地提前准备惊喜,往往只是一束毫无新意的玫瑰,或是一个价格不菲却毫无灵魂的礼物,便敷衍了过去。
许海棠天真地以为,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她固执地相信,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用自己加倍的温柔和爱意去填补他内心的空缺,那个曾经眼底心里全是她的林钰年,就一定会慢慢回来。
可直到今晚,直到那两条信息像两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她脸上,她才如梦初醒。
无论她如何付出,如何等待,林钰年都回不来了。
这三年,她拼尽全力想要捂热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的灵魂,他的爱意,他所有的热情与鲜活,早就遗失在了与陈语露的那段过往里,再也不会忠诚于她一个人。
他们的婚姻,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而她,也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坚持下去的希望和力气。
第二章:真相
许海棠一夜无眠,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从漆黑变成鱼肚白。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亮房间时,她才像一个重新上紧发条的木偶,机械地坐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手指麻木地刚要搜索离婚流程,屏幕上却赫然弹出了一个本地新闻的推送视频。
标题刺眼——《婚礼现场上演惊天反转,新郎被甩,新娘竟随神秘男子当场私奔!》
许海棠的心猛地一沉,点开了视频。
镜头晃动得厉害,画质也极其模糊,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冲进婚礼现场的男人——林钰年。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在所有宾客惊愕的目光中,如入无人之境,坚定地牵起了台上穿着婚纱的陈语露的手。
画面虽然模糊,但她依然能清晰地看到,林钰年脸上那种久违的、意气风发的笑容,那种带着一丝桀骜和势在必得的神采,
就如同当年在高中操场上,那个十八岁的少年,在漫天晚霞下,挑着眉梢向她告白时的模样。
许海棠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她将这段短短十几秒的视频,像是自虐一般,反复播放了七遍。
当她第八次刷新页面时,那条视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但那些画面,已经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在了她的视网膜上,灼烧着她每一根神经。
林钰年奔跑时被风扬起的衣角,陈语露脸上混杂着惊喜与泪水的表情,还有他们十指紧扣时,他手背上那个她曾亲吻过无数次的小痣
每一个细节,都成了凌迟她的酷刑。
胸口像是被硬生生剜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往里灌,冻得她四肢百骸都在发疼。
她面无表情地擦干不知何时又流下来的眼泪,心中再无半分犹豫。
她从保险柜里取出所有的证件,第一次没有和他商量,径直去了民政局。
然而,命运似乎嫌她还不够凄惨,非要再给她一记迎头痛击。
当她将证件递给工作人员,说明来意后,对方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她大脑瞬间宕机的话。
“许小姐,经过系统核实,您和这位林钰年先生在我们这里并没有婚姻登记记录。您手上的这本结婚证是伪造的,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应。”
许海棠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紧接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三年前领证那天,恰好撞上了520登记高峰,民政局里人山人海。
是林钰年体贴地说,怕她排队太久会累,让她在车里等,他一个人去办理就好。
他回来时,手里拿着那两本红色的证书,对她笑得一脸温柔。
现在想来,自己是何其的天真,何其的可笑。
她竟然真的信了,信了他能跨过陈语露那个坎,信了他能彻底斩断过去,心甘情愿地选择和她领证结婚,共度余生。
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锥心刺骨的疼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她将嘴唇都咬出了血腥味,脑海里只剩下一个荒唐又悲凉的念头。
一场假结婚,一张假证。
对于此刻的她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讽刺的解脱呢?至少,她连离婚这道难堪的程序都省了。
她脸色惨白如纸地走出了民政局,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刚准备伸手打车,眼前猛地一黑,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软软地昏倒在了地上。
再次恢复意识时,鼻尖萦绕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名护士正拿着她的病历,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
“你总算醒了,快,给你老公打个电话,让他现在立刻马上过来一趟!”
看到护士脸上那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许海棠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脑子“嗡”的一下就懵了。
她颤抖着手拿起手机,翻出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一连拨了六七个过去,听筒里传来的,却始终是那段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就在她的耐心即将告罄,准备放弃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然而,不等她开口,耳畔就传来了他那熟悉又冷漠的语调,夹杂着一丝不耐。
“别打了,在开会。”
从接通到挂断,全程不过短短三秒。
可就是在这三秒里,许海-棠清楚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陈语露娇滴滴地、带着撒娇意味地呼唤他名字的声音。
她死死地攥着手机,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掐得一片血肉模糊,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过了许久,她才在护士催促的目光中,抬起头,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护士,我没有老公。我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您直接告诉我吧,我能承受得住。”
护士一脸的错愕与不解,但还是将手里的检查单递了过去。
“你没老公?这怎么可能!你都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B超显示,肚子里的孩子器官和身体都已经基本发育成型了。
但是因为你们前期的疏忽大意,你现在有很严重的营养不良和先兆流产迹象,必须马上住院保胎!还是赶紧把孩子爸爸叫过来商量一下”
“怀孕”这两个字,像一颗炸雷,在许海棠的脑海里轰然炸开,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向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
那里,竟然已经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了。
一时间,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百感交集,齐齐涌上心头。
可这份复杂的情绪,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她就彻底冷静了下来,做出了此生最艰难也最果断的决定。
“不用了,”她抬起头,眼神里是死一般的平静,
“麻烦您,替我准备流产手术吧。这个孩子,我不要了。”
一个小时后,许海棠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无影灯的光刺得她眼睛发酸。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开始像放电影一样,浮现出许多被她刻意遗忘的往事。
曾经,她只是普通的生理期腹痛,林钰年就会紧张得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笨拙地给她揉肚子,一遍遍地去煮红糖水,再用低沉温柔的声音哄她睡觉。
他知道她爱美,喜欢各种各样的小裙子,就专门聘请了好几个独立设计师,每个季度都只为她一个人设计独一无二的款式。
她说想要一场全世界最浪漫的世陈婚礼,他便从十八岁成年那天起,就开始默默准备,他的笔记本里,密密麻麻记录了几千条关于她的喜好与禁忌
那个曾让她无数次怦然心动,以为会爱她一辈子的少年,在今天之后,将会彻底地、永远地,成为她的过去式了。
手术结束,许海棠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找到了主治医生和护士,只有一个请求——将那个被引产出来的婴儿胚胎,为她做成标本保存好。
她会在离开这座城市的那天,把它当做最后的临别赠礼,亲手送给林钰年。
第三章:抉择
从医院出来后,许海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相关部门办理了移民和销户手续。
整个过程出奇的顺利,工作人员在提交完申请后告诉她,预计十五个工作日内,审批就会正式通过。
回到那个曾经被她称之为“家”的别墅,许海棠休息了两天,便开始着手清理所有和林钰年有关的痕迹。
那些他们从世界各地带回来的情侣陈念品,他送的那些堆满了整个储藏室的名牌包包和礼物,衣帽间里成双成对的睡衣、水杯所有承载着过去甜蜜回忆的物件,她一样也没有留下。
她在院子里点燃了一堆火,将那些东西一件一件地扔了进去。
火光映着她苍白的脸,也映着她空洞的眼神。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些过往在烈焰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为一堆漆黑的灰烬。
林钰年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他看着院子里那堆尚有余温的灰烬,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你烧了什么?”
“没什么,”许海棠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一些用不着的旧东西。”
林钰年显然没有多想,他将手里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递到她面前,语气比前几天在电话里要温和了不少,甚至还带着一丝刻意的讨好。
“你生病了?怎么脸色这么差,好像瘦了一大圈。”
面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关怀,许海棠有片刻的怔忪,但她并没有伸手去接那个礼物。
“我没事。”
她这过分冷淡的语气,终于让林钰年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想起上次摔门而出的场景确实不太好看,这才放低姿态,解释了几句。
“前两天公司临时出了点紧急状况,我急着去处理,所以说话的语气可能重了点。
你别往心里去。
对了,你之前不是一直念叨着想要这款限量版的包吗?
我让秘书特地从国外调货买回来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许海棠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那个盒子,她记得,这款包刚推出的时候,她确实在他面前满怀期待地撒娇提过。
但他当时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于是,她便自己联系了相熟的柜姐,第一时间就买到了。
如今,足足两个月过去了,这款包她早就背腻了,他反而后知后觉地买回来送她,当作什么了不得的恩赐。
“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这个了?”
林钰年大概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惊喜万分,没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平静得近乎冷漠。
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喜欢的,我当然要买给你。以前我不也经常给你买各种东西”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因为他赫然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正经送许海棠礼物是什么时候,送的又是什么东西了。那段记忆,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意识到这一点,林钰年也愣住了,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难言的神色,有愧疚,也有茫然。
许海棠静静地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波动,心中没有泛起丝毫涟漪,只是觉得无比讽刺。
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默默地回了房间。
刚坐下,手机就“叮”地响了一声,是一条陌生的好友申请。
看到那个熟悉的、带着几分清纯气息的头像时,她的眼神微微一沉,还是点了同意。
对方几乎是秒通过,立刻就发来了一个咖啡馆的地址。
【是许海棠姐姐吗?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吧。我手里有很多东西,我想你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是陈语露。
许海棠知道她发这条消息的目的,无非就是炫耀和示威。
但她也想,在彻底了断这一切之前,亲眼见见这个女人。
她真的很想知道,陈语露身上,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值得林钰年抛弃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念念不忘到如此地步。
所以,她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平静地赴了约。
一到咖啡厅,陈语露便迫不及待地开门见山,从包里拿出厚厚一沓照片,像摊牌一样推到她面前。
大部分是林钰年抢婚那天的现场高清直拍,角度刁钻,将他的深情和她的娇羞拍得淋漓尽致。另一部分,则是他们俩这两天一起约会、逛街、在高级餐厅用餐的亲密合影。
陈语露满怀期待地抬起头,准备欣赏许海棠脸上震惊、痛苦、乃至崩溃的表情。
可她失望了。她看到的,是许海棠那张平静如水的脸,眼神里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这让陈语-露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忍不住拔高了声调,开始了她的炫耀。
“看见了吗?三年过去了,钰年心里爱的人依然是我。
许海棠,你就算用婚姻绑住了他的人又怎么样?
他的心永远都留在我这里!
只要我一句话,他就可以为了我,毫不犹豫地闯进我的婚礼现场抢婚!
他还给我买了一栋江景别墅,答应我每周都会抽出时间来陪我,甚至把他最得力的特助都留给了我,专门照顾我的日常生活起居。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对男人而言,得不到的那个,才永远是心口的白月光!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注定赢不了我!”
得不到的,才永远是最好的吗?
或许吧。
毕竟,林钰年已经用他最实际的行动,向她血淋淋地证明了这一点。
她缓缓松开因为用力而有些抽筋的手指,声音沙哑地反问回去:
“所以呢?如果你真的是他心底不可替代的唯一,那他三年前,又为什么要放弃你,转而选择跟我结婚?”
陈语露被她这句不轻不重的话瞬间噎住了,脸色变了又变,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出一套说辞来反驳。
“我承认,当年的我和他,在感情基础上,的确比不上你们那十几年的青梅竹马。
可是,许海棠,你错就错在,从你当年逼着他和我说分手,逼着他做选择的那一天起,你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
听完陈语露这番话,许海棠终于彻底明白了,她和林钰年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是啊。
从她歇斯底里地逼着林钰年做选择的那一刻起,她就从他心中那抹皎洁明亮的白月光,变成了他衣领上那颗碍眼又黏腻的饭粒子。
而陈语露,却因为“被放弃”,反而成了他心口那颗永远无法抹去的、鲜红欲滴的朱砂痣。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情绪,扯出一抹近乎残忍的笑:
“是,你说的没错,我是输了。
但是陈语露,你也给我记住了,作为插足别人家庭、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你,也永远不会赢。”
说完,许海棠起身,将账单结了,准备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陈语露显然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深层含义,只觉得这是许海棠最后的嘴硬和挑衅,顿时气急败坏地追了出来,在咖啡店门口,一把死死拽住了许海棠的手腕。
“你死缠烂打不肯放手,是还觉得钰年总有一天会回头看你吗?
别再痴心妄想了!我现在就可以让你亲眼看看,在他心里,我和你,到底谁更重要!”
第四章:绝响
陈语露的话音刚落,许海棠就感到一阵不祥的寒意从脊背瞬间窜了上来。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手腕就被陈语露用一种疯狂的力道猛地拽住,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拖向了车水马龙的马路中央。
“吱——!”
刺耳到撕裂耳膜的刹车声骤然响起,许海棠惊恐地抬起头,只看见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如同失控的野兽,正以惊人的速度海她们疾驰而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许海棠清晰地看见,马路对面,林钰年正像一道离弦的箭般海她们飞奔而来。
他的瞳孔因为恐惧而紧缩,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几乎要撕裂的惊慌与恐惧。
他的嘴唇在动,他在嘶吼,但他喊出的名字,却不是她的。
“语露——!”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在生死抉择的瞬间,林钰年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他身侧的陈语露死死地拽回了安全的怀抱。
而许海棠——
她被那股巨大的冲力甩开,孤零零地暴露在了失控的跑车面前。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她的身体像一只被狂风折断了翅膀的蝴蝶,轻飘飘地被撞飞出去,越过一道触目惊心的抛物线后,重重地摔在了十几米开外的血泊之中。
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许海棠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撞得移了位,骨头寸寸断裂。
温热的鲜血从她的嘴角、鼻腔不断涌出,视线开始迅速模糊、涣散。
但她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撑着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那个她爱了一整个生命轨迹的男人。
不远处,林钰年正用一种保护的姿态,将惊魂未定的陈语露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的手在她颤抖的背上温柔地轻拍着,嘴里不断地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别怕”
黑暗彻底吞噬意识前的最后一秒,
许海棠恍惚间想起了十八岁那年,她发高烧到三十九度,烧得神志不清,林钰年也是这样抱着她,整夜不眠不休地守在她的床边,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轻声说:
“棠棠别怕,有我在”
怎么,就变了呢?
再次醒来时,许海棠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家熟悉的医院,空气中依旧是那股冰冷的消毒水味。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模糊糊地看见林钰年正坐在病床前,他的身影在晃动的光影里显得有些不真切。
见她醒来,他那紧锁的眉头似乎微微舒展了一瞬,但很快,又重新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
“你去找语露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冷得像十二月的冰,不带一丝温度,更不带一丝关心,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和她保持距离了,你为什么还要去打扰她的生活?非要闹得大家都不安生吗?”
许海棠的瞳孔猛地收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九死一生,醒来后等到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不是慰问,而是劈头盖脸的质问。
喉咙里像是被无数砂纸反复打磨过,火辣辣地疼。
她艰难地从喉间挤出破碎的声音:“你所谓的保持距离就是跑到她的婚礼上去抢婚吗?”
林钰年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和冰冷:“你调查我?”
“语露的父母为了家族利益,逼她嫁给一个比她大了整整十岁的男人!
我已经辜负过她一次,难道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再次跳进火坑,毁了她一辈子吗?!”
他的音量越来越高,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在用低吼来宣泄:
“许海棠,你连这种事情都要斤斤计较,就真的没有一点同理心吗?!”
同理心?
许海棠死死地攥着身下的床单,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原来,在他眼里,她的质问是斤斤计计较,她的心碎是无理取闹,她的痛苦是缺乏同理心。
“既然你那么在乎她”许海棠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你当初为什么不说”
这句话,仿佛瞬间点燃了林钰年压抑已久的怒火和烦躁。
“我说了又能怎样?!”
他猛地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病床上,将她完全禁锢在这方寸之间,形成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态,
“当初那个用分手逼着我做选择的人,不是你吗?!”
“棠棠,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我自问从来没有亏欠过你任何东西。”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我只是需要一点空间,我承认我只是短暂地迷失过,但我很快就回到了正轨!
可你呢?你为什么要步步紧逼,为什么非要揪着语露的事情不放,你是真的要把我逼疯才甘心吗?”
许海棠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决了堤。
她多想问问他,你是不是忘了,四岁那年,是谁拿着一根棒棒糖,奶声奶气地说要娶她当媳-妇儿;
十四岁那年,是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霸道地宣布她是他的女朋友,勒令所有男生都不准靠近;
十八岁那年,又是谁在漫天绚烂的烟花下,深情款款地对她告白,说“棠棠,我喜欢你,是想要和你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可如今,这一切,却都变成了,她要把他逼疯。
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满口的血腥味,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却固执地强忍着,不肯发出一丝一毫的哽咽声。
林钰年心中那团烧得正旺的怒火,似乎被她眼中那死寂的绝望给浇熄了。
他缓缓松开了那双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疲惫地按了按眉心,然后移开了视线,不再看她那双让他心烦意乱的眼睛。
“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但是我有分寸,也会把握好我和她之间的距离。
既然我已经选择了回归家庭,以后就只会把她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普通朋友,绝对不会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你就相信我这一次,可以吗?”
许海棠知道,当他用这种近乎于施舍的、疲惫不堪的语气说话时,就意味着他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再争吵下去也毫无意义,只会进一步加剧他们之间的矛盾,让她自己变得更加难堪和痛苦。
所以,她也不想再折磨自己了。
她缓缓地,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病房里的气氛,因为她的沉默而慢慢恢复了平静。
林钰年似乎以为她终于听进去了他的话,情绪也缓和了下来,甚至还想起了他准备好的“惊喜”。
“之前你不是一直说,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去看一次极光吗?
我已经让人制定好了详细的旅行计划。
等我们结婚三周年陈念日的时候,我带你去南极,好不好?
你想要什么礼物也提前告诉我,我都买给你。”
听到这话,许海棠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悲凉的笑。
他们的婚姻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又哪里来的什么狗屁结婚陈念日。
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林钰年的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屏幕,几乎是立刻就站起了身,一边海外走,一边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话。
“你好好休息,我回公司开个紧急会议。有什么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许海棠的余光,清晰地瞥见了他手机屏幕上跳动的那个名字——“语露”。
她知道,他又一次,对自己撒了谎。
可对此刻的她而言,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还有最后几天,她就会彻底离开这个地方,离开他。
从此以后,山高水远,他林钰年要做什么,要去爱谁,都和她许海棠,再无半分干系。
第四章:火光中的背影
惨白色的墙壁,消毒水的气味还萦绕在鼻尖,许海棠在医院那张窄小的病床上独自度过了几天。
出院手续是她一个人办的,没有鲜花,没有探望,只有医生那句轻飘飘的嘱咐,说她有抑郁的倾向,建议她多出去走走,散散心。
也好。
初春的阳光温吞吞地洒下来,带着一丝久违的暖意。
她漫无目的地游荡,双脚将她带到了旧时光里的城南。
街道两旁的梧桐抽出了新芽,一切都像是崭新的,只有她,依旧被困在腐朽的过去里。
一丝疲惫感袭来,她就近走进了一家装修别致的清吧。
吧台里,调酒师正优雅地摇晃着雪克壶,冰块撞击杯壁的声音清脆悦耳。
她寻了个靠窗的卡座,刚想拉上百叶帘,隔绝窗外的人来人往,两道熟悉到刻骨的身影,却毫无预兆地闯入了她的视线。
是林钰年,和陈语露。
他们像一对最寻常不过的热恋情侣,并肩走在熙攘的人群里。
陈语露的嘴角不小心沾上了一点奶油,林钰年便会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方熨烫平整的手帕,眼神专注而温柔地为她拭去。
她的鞋带散了,他会自然而然地蹲下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耐心地为她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每一个动作,都像一把淬了毒的温柔刀,精准地扎在许海棠的心上。
她怔怔地看着,记忆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曾几何时,那个为她擦嘴、为她系鞋带、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也是林钰年。
原来时光真的能冲刷一切,真心最是善变。
她想,是时候了,是时候该放过自己,也放过这段早已名存实亡的婚姻了。
许海棠深吸一口气,指尖刚刚触碰到窗帘的拉绳,命运却像是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
陈语露巧笑嫣然地拉着林钰年,竟然也走进了这家清吧,并且,不偏不倚地选择了她隔壁那间私密性并不算好的包厢。
墙壁的隔音效果差得可怜,他们压低了的交谈声,像羽毛一样,一字不漏地搔刮着她的耳膜。
“钰年,我为了你逃婚,我爸妈快气疯了,”陈语露的声音里带着委屈的哭腔,
“他们逼我必须继续去相亲,不然就要跟我断绝关系,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嫁给别人,我只想待在你身边,就算、就算没有名分也可以”
隔壁的包厢里,是一段短暂而压抑的沉默。
许海棠几乎能想象出林钰年此刻蹙眉的模样。
终于,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穿透了墙壁,也击碎了许海棠最后的幻想。
“你回去告诉你父母,我会和你领证。”
“领证?”
陈语露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可是你不是已经跟许海棠结婚了吗?”
“那场婚礼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我跟她,从来没有领过证。”
林钰年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过几天,我会借口庆祝结婚陈念日,安排她出国旅行。等把她支开,我就带你去民政局。”
“咔嚓”一声,是许海棠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断裂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
他前几天还温柔地对她说,要补给她一个惊喜,带她去南极看极光。
那场她满心期待的结婚陈念日旅行,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将她打发走,好为另一个女人腾出位置的幌子。
一瞬间,许海棠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利刃狠狠贯穿,搅得血肉模糊,连呼吸都带着淋漓的痛楚。
她试图扯动嘴角,却只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隔壁的两人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讨论起领证的细节,那些甜蜜的规划,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烙铁,烙在她的心上。
她再也听不下去了,抓起手提包,像一个仓皇的逃兵,踉跄着冲进了卫生间。
冰冷的镜面里,映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眼眶红得吓人。
她拧开水龙头,任由刺骨的冷水冲刷着自己不住颤抖的手指,可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痛楚,却怎么也冲不散。
“铃——!铃——!”
不知过了多久,尖锐刺耳的火警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整个酒吧的宁静!
“着火了!快跑啊!”
门外传来惊慌失措的尖叫和混乱的脚步声。
许海棠猛地推开门,一股夹杂着烧焦味的浓烟便扑面而来,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口鼻,随着惊慌失措的人流,艰难地向着安全通道的方向挤去。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竟逆着逃生的人潮,奋不顾身地冲了回来。
是林钰年!
他的白衬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
那张向来从容镇定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与恐惧。
“语露!语露你在哪儿?”他嘶吼着,声音因急切而变得沙哑。
一个好心的路人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别进去了!里面火太大了!会死人的!”
林钰年却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疯了一样地甩开那人的手,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扎进了那片吞噬一切的火海之中。
他的背影,决绝而又坚定,仿佛前方就算是刀山火海,地狱熔岩,他也必须要把陈语露安然无恙地带出来。
许海棠怔怔地站在原地,被人群推搡着,却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眼前熊熊燃烧的烈火,与记忆深处某个画面,缓缓重叠。
那是十六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山体塌方。
她被压在冰冷的废墟之下,浑身是伤,意识渐渐模糊,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是那个叫林钰年的少年,用一双血肉模糊的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挖了一整夜。
当他终于将她从死神手中抢回来时,他的十指已经没有一块好肉。
从那一刻起,她就认定,这个可以为她豁出性命的少年,将会是她一生的光,一辈子的依靠。
可笑吗?
现在,她亲眼看着,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再一次奋不顾身地冲进了火海。
原来,他奋不顾身的爱意从未改变,只是这份爱的归属,早已不再是她。
汹涌的人潮最终将她推到了安全的警戒线外。
远处,消防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夜空
。她望着那栋被火焰无情吞噬的建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陈那么漫长。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里面的人凶多吉少时,火场中,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终于冲了出来!
是林钰年!
他浑身是伤,满脸黑灰,却像守护稀世珍宝一般,将陈语露紧紧地护在怀里,在最后一刻,从死神手中逃脱!
他身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而他怀中的陈语露,却被他保护得毫发无损,甚至连头发都没有烧到一根。
刚踏出火场,他便体力不支地跪倒在地,可即便是这样,他依然死死地搂着怀里的人,不肯松开分毫。
医护人员迅速围了上去,将他们抬上担架。
许海棠远远地站着,像一个局外人,沉默地看着救护车亮着刺眼的灯,呼啸着消失在路的尽头。
她转过身,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平静地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回到那个被称之为“家”的冰冷别墅,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屏蔽了所有来电和消息。
她没有去医院探望林钰年,甚至没有打听过一句他的伤势。
她只是专注地,一件一件地,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收拾完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后,她订了一张五天后飞往国外的单程机票。
航空公司的客服打来电话,礼貌地与她确认行程信息,她一一作答。
“是的,我的航班定在五天后,目的地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卧室的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林钰年赫然站在门口,额头上还缠着一圈醒目的纱布,几缕血丝渗透出来。
他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一双深邃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她,声音里带着质问的寒意:
“五天后,你要去哪儿?”
第五章:碎裂的补偿
许海棠握着电话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她完全没有料到,林钰年会在这个时候,以这样一副姿态突然回来。
心头翻涌的情绪被她强行压下,她转过身,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浅淡的,却不达眼底的微笑,轻描淡写地回答:
“不是你说的,要带我去看极光吗?航空公司打电话过来,确认一下行程而已。”
林钰年脸上的戾气一滞,似乎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
他额头上的纱布显得有些刺眼,衬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但这丝毫没有折损他眉宇间的英俊,反而平添了几分脆弱的破碎感。
“前几天我受伤住院,”
他一步步向她走近,目光如炬,紧紧锁住她的眼睛,
“给你发了那么多信息,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一个都不回?”
许海棠垂下纤长的眼睫,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手机不小心丢了,电话卡还在补办。”
说完,她便侧身,打算绕过他,回到房间。
她这种超乎寻常的冷淡与平静,让林钰年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几乎是下意识地再次叫住了她。
“你就没有别的话要问我吗?”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与不满,
“不问问我伤得重不重?伤到了哪里?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许海棠的脚步,顿住了。
她当然知道,林钰年此刻在期待什么。
他在期待她像从前那样,一听到他受伤,就会立刻紧张地围着他打转,满眼心疼地检查他的伤口,小心翼翼地为他上药,然后无微不至地守在他身边照顾他。
就像无数个过去的日子里,他半夜胃疼,她会冒着漫天大雪,跑遍半个城市为他买药;
他应酬醉酒,她会彻夜不眠,为他熬好醒酒汤,等他回家;
他因亲人离世而痛苦不堪时,她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他,默默地陪伴
可她已经不是那个会围着他团团转的傻子了。
她之所以能够毫无保留地付出那份纯粹的爱,是因为她曾天真地以为,他回馈给她的,也是同样真诚纯粹的爱。
如今,他的心里既然已经装下了另一个人,那份爱便掺了杂质,变得廉价而不堪。
既然如此,那他们,便各自安好吧。
“你不是总说我管得太多,让你觉得窒息吗?”
许海棠缓缓转过身,嘴角挂着一抹疏离而客套的微笑,
“我想通了,以后,我会给你足够的空间和自由。
你不想说的事,我不会再追问;你不想做的事,我也不会再强求。”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林钰年的心上。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血色尽褪。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曾是他亲口对她说过的话。
是他,亲手教会了她如何与他保持距离。
空气,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最终,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林钰年鬼使神差地跟着她走进了卧室。
他靠在门框上,看着许海棠整理行李箱的纤瘦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胸口闷得发慌。
“两个月前你生日,”
他生硬地、笨拙地转移了话题,
“我正好在出差,没来得及陪你。拍卖行最近新到了一批顶级珠宝,都是你以前喜欢的风格,我带你去挑几件,就当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许海棠整理衣服的手顿也没顿一下,头也不抬地回绝:“不用了。”
林钰年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固执地上前,不容分说地拉着她的手腕就往外走。
等到了金碧辉煌的拍卖会现场,看着展台上那些曾经能让她双眼放光的珠宝首饰,许海棠的心里却再也掀不起半点涟漪,只觉得兴致缺缺。
林钰年看出了她的情绪不高,也不问她喜欢哪一件,而是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包揽了全场。
“三千万。”
“五千万。”
“八千万。”
他一次又一次地举起号牌,声音沉稳有力,几乎将全场最昂贵的几件珠宝都收入囊中。
每拍下一件,他都会侧过头,用那双深邃的眼眸看向许海棠,仿佛在期待从她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欣喜。
然而,从始至终,许海棠的神色都淡得像一杯白水。
周围的窃窃私语,像恼人的蚊蝇,不断地钻入她的耳朵:
“那就是林氏集团的林总和他太太吧?真是郎才女貌,果然像传闻中一样恩爱。”
“我可听说,林总婚前有个青梅竹马的红棠知己,当初闹得可厉害了,差点就分了手呢。”
“男人嘛,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浑?玩够了,最后不还是得乖乖回归家庭。”
第六章:谎言与高烧
“回归家庭”?
这些议论,像一把把锋利的冰锥,狠狠地扎在许海棠的心上。
她侧过头,看着身旁那个在璀璨灯光下意气风发、引得无数人艳羡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的讽刺。
在所有外人的眼中,他们是商业联姻的典范,是恩爱夫妻的楷模。
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场看似完美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
林钰年,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放下过陈语露。
他们之间那道名为“陈语露”的坎,至始至终,都没有迈过去。
哪有什么浪子回头,收心回归家庭?变了心,就是变了心。
拍卖会临近尾声,林钰年起身,走到一旁去接了个电话。
很快,工作人员便将一个个包装精美的珠宝盒送到了许海棠的面前。
那沉甸甸的分量,压得她手腕阵阵发酸。
她拎着这些常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价值连城的珠宝,麻木地向外走去。
就在经过一个拐角时,一阵熟悉的争执声,让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透过一扇半开的包厢门,她看见陈语露正红着眼眶,用力地甩开了林钰年的手。
“你骗我!你说你要加班,结果却是陪着许海棠来参加拍卖会?”
陈语露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控诉,
“要不是我今天正好过来挑婚戒,是不是都不知道你背着我做这些事!”
“我确实是要加班,等会儿就回公司。”
林钰年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动作轻柔地擦去陈语露脸上的泪水,
“带她来,只是为了补一个生日礼物。别生气了,嗯?”
许海棠默默地站在阴影里,像一个偷窥者,看着陈语露脸上委屈的表情,在他的柔声哄劝下,渐渐软化。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陈语露拽着他的袖口,像个孩子一样轻轻摇晃着撒娇,
“我看到你看中的那枚婚戒,就是我之前挑中的!你把它拍走了,我气得头都晕了。”
“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林钰年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等会儿,我就把戒指拿给你。”
“还有那条蓝宝石项链”
“好。”
“那对帝王绿的翡翠手镯我也很喜欢”
“都给你。”
许海棠缓缓低下头,看着手中这几个沉重得可笑的礼品袋,唇角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弧度。
原来,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陈语露为了一点小事与他闹脾气,他可以无限地理解、包容,甚至主动道歉。
而换作是她,多问一句,就成了无理取闹,成了逼得太紧。
陈语露说喜欢什么,他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本该属于她的生日礼物,拱手相送。
哪有什么不给你私人空间?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他不爱她了。
所以,无论她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错的,他都不会再有丝毫的体谅和心疼。
许海棠没有再听下去,她沉默地转过身,一步步走下楼。
刚到路边,她正准备伸手拦一辆出租车,林钰年就快步追了上来,叫住了她。
“棠棠,公司临时有点急事,需要我马上回去处理。你自己打车回去可以吗?”
许海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随即落到了她手上那几个硕大的购物袋上,他斟酌了一下词句,用一种看似不经意的口吻开口道:
“哦对了,刚刚碰到两位重要的合作商,聊了几句。
他们的太太说,很喜欢我今天拍下的那几套珠宝。
我想着,反正你今天好像也没有看到特别喜欢的,我就做主答应送给她们做个人情了。
等下次拍卖会有新品,有你真正喜欢的,我再带你来挑,好不好?”
许海棠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面不改色地编织着谎言,却没有戳破。
她只是干脆利落地,将那几个承载着屈辱和讽刺的袋子,递到了他的手里。
“不用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
“不会有下次了。”
林钰年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听懂她话里的深意,“你说什么?”
许海棠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让他快去忙他的工作吧。
看着他接过袋子,转身匆匆离去的背影,她在心里,无声地回答了他刚刚的那个问题。
林钰年,我们很快就要分道扬镳了。
所以,不会有下次,更不会有以后了。
那天回去之后,许海棠就病倒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让她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在昏昏沉沉之间,她做了很多很多梦。
她梦回到了十六岁那年,那个同样生着病的午后。
梦里的林钰年,就守在她的床边,用温柔得能掐出水的语气,一口一口地哄着她喝下苦涩的药。
他会时刻注意着她的体温,会细心地帮她擦掉额角的汗珠
可当她从梦中惊醒,撕裂般的头痛和喉咙的干渴将她拉回现实。
空旷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身旁的位置,是冰冷的。
床头柜上,放着已经喝光了水的水杯,和散落一地的退烧药片。
她挣扎着,想拖着这副不听使唤的病体下楼去倒杯水。
可刚走到楼梯口,眼前便猛地一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从长长的楼梯上,重重地滚了下去。
额头狠狠地磕在了楼梯的棱角上,瞬间,一个骇人的血洞绽开,温热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很快就将她的脸染红,把她变成了一个血人。
她倒在冰冷的血泊里,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痛得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闻声赶来的保姆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拨打了120。
救护车上,保姆拿着她的手机,一遍又一遍地,不停地拨打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那个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足足重复了三十七遍。
许海棠虚弱地伸出手,按住了保姆的手,声音轻得像羽毛:
“王妈,别打了他不会接的。”
从小就跟在许海棠身边的王妈,见惯了从前林钰年是如何将她家小姐捧在手心里宠着的。
如今看到这般巨大的落差,瞬间红了眼眶。
“先生一定是被什么天大的事情给绊住了,所以才没接到电话的。
小姐您别难过,等他忙完了,一定会第一时间就来医院照顾您的。
他那么在意您,以前您手指不小心划破了一点皮,他都急得不行,非要带您去医院包扎。
您来例假肚子疼,他也会时时刻刻守在您身边,给您煮红糖水,给您揉小肚子”
来源:暖暖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