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红烛帐暖,秦晚却只觉彻骨冰寒。她知道,眼前这个许诺她一世荣华的男人,会在三年后,亲手将她送入地狱。
红烛帐暖,秦晚却只觉彻骨冰寒。她知道,眼前这个许诺她一世荣华的男人,会在三年后,亲手将她送入地狱。
“阿晚,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妻。”沈越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意。
上一世,她就是被这声音蛊惑,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散尽家财,为他出谋划策,助他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一步步登上权力的巅峰。
而她得到了什么?
在他登基的前一夜,他亲手喂她喝下毒酒,只为给他心尖上的白月光——她的庶妹秦柔挪位置。他说:“阿晚,你太聪明,也太有野心,朕的身边,不需要一个无法掌控的皇后。柔儿性子软,才最适合朕。”
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五脏六腑如同被烈火焚烧。她死在冷宫的破席上,连一口薄棺都没有。灵魂飘荡之际,她看见沈越为秦柔举办了史上最盛大的封后典礼,举国同庆。
她还看见,她死后不到一年,没了她的计谋和人脉,沈越的江山便开始动摇,外戚干政,边疆不稳,他焦头烂额,时常在深夜呢喃着她的名字,说,悔不当初。
可笑。
他的悔恨,对死去的她来说,一文不值。
重回大婚之夜,秦晚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却凉薄的脸,心中再无爱意,只剩滔天恨意和蚀骨的冷漠。
“殿下,”她缓缓推开他递过来的合卺酒,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这酒,我不能喝。”
沈越的动作一顿,俊眉微蹙,“为何?”
秦晚抬起眼,一双曾经满是爱慕的眸子,此刻清澈见底,映不出他半分身影。“因为,臣女有心疾,太医嘱咐,终身不得饮酒,否则……会猝死。”
这是她临时想出的借口。她知道沈越生性多疑,最重利益。他娶她,看中的是她秦家背后的兵权和财力,一个随时可能“猝死”的正妃,对他而言,就是个巨大的麻烦。
沈越的眼神果然沉了下去,他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说谎的痕迹。
秦晚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甚至主动伸出手腕,“殿下若不信,可召太医前来诊脉。”
她赌他不会。新婚之夜召太医,传出去只会成为全京城的笑话,也会让他这个本就不受宠的皇子脸上无光。
果然,沈越沉默片刻,收回了手,语气淡了几分,“既然如此,那便罢了。时辰不早了,安置吧。”
他语气里的疏离和不悦,秦晚听得清清楚楚。上一世,这一点点冷淡都足以让她心痛难安,辗转反侧。可现在,她只觉得无比畅快。
她要的,就是他的不悦,他的疏远,他的厌弃。
接下来的日子,秦晚将一个“体弱多病、安分守己”的王妃扮演得淋漓尽致。她从不干涉沈越的任何事,也从不过问他在外面的应酬和……风流。
沈越的书房来了一位貌美如花的红颜知己,是京城第一才女苏清清。下人们议论纷纷,为王妃抱不平。秦晚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提笔开了一张调理身体的药方,命人送去给苏清清,嘱咐她:“苏姑娘常在殿下身边伺候,殚精竭虑,这方子能安神补气,务必按时服用。”
此举一出,府里的人都说王妃贤良大度,连沈越都对她另眼相看。只有秦晚自己知道,那药方里加了一味极难察觉的药材,长期服用,会让女子肌肤暗沉,精神萎靡,再无半分风采。
对付一个才女,何须动刀动枪?毁掉她引以为傲的资本,就足够了。
后来,沈越又抬了一位江南瘦马入府,美其名曰怜其身世。秦晚不仅不闹,还亲自拨了一个精致的院落给她,嘘寒问暖,赏赐不断。
那瘦马受宠若惊,很快便将秦晚引为知己,将自己如何被训练,如何揣摩男人心思的手段,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秦晚。秦晚听着,将其中有用的信息默默记下,转头就利用这些手段,不动声色地截断了沈越安插在朝中的好几条暗线。
沈越的夺嫡之路,从一开始就变得步履维艰。他总觉得事事不顺,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在阻碍着他,却怎么也查不出源头。他变得越来越暴躁,回府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而秦晚,依旧是那个温婉病弱的王妃,每日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看书,养养花,仿佛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她知道,时机还未到。她要做的,是让沈越众叛亲离,让他从云端跌落,让他亲身体会一下,什么叫一无所有。
转眼半年过去,沈越在朝堂上被太子和齐王联手打压,好几个得力干将被寻了由头罢免,处境岌岌可危。他开始怀疑身边出了内鬼。
这一日,他满身酒气地回到府中,径直闯入了秦晚的房间。
彼时,秦晚正准备就寝,只着一身单薄的寝衣。看见他,她脸上没有半分惊讶,只是平静地行了一礼,“殿下。”
沈越猩红着眼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
秦晚吃痛地蹙眉,却没有挣扎,只是抬眸看着他,眼神无辜又茫然,“殿下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
“听不懂?”沈越冷笑,一把将她甩在床上,“秦晚,别在本王面前装蒜!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天衣无缝吗?苏清清的脸是怎么回事?本王在户部的亲信为何突然倒戈?你别告诉本王,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秦晚从床上缓缓坐起,拢了拢散乱的衣襟,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那笑容极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殿下终于发现了。”
她承认了。
如此轻易,如此坦然。
沈越愣住了,他设想过她会狡辩,会哭闹,唯独没想过她会这样平静地承认。
“为什么?”他上前一步,死死地盯着她,“本王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本王?”
“待我不薄?”秦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殿下是指,新婚之夜的冷落,还是指这半年来对我院子的不闻不问?又或者是,指你那些莺莺燕燕,对我这个正妃的‘尊重’?”
沈越一时语塞。
秦晚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沈越,你我本就是一场交易。你图我秦家的势,我图你王妃的位。如今,我不想玩了。所以,我要收回我的东西,仅此而已。”
“收回你的东西?”沈越怒极反笑,“秦晚,你嫁给了本王,你和你秦家的一切,就都是本王的!你想收回?你凭什么?”
“就凭……”秦晚的笑容愈发冰冷,“就凭你斗不过我。”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管家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脸色煞白,“殿下,不好了!禁军……禁军把王府给围了!”
沈越脸色大变,猛地回头看向秦晚,“是你?!”
秦晚缓缓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我父亲手握京城二十万兵马,太子许诺,只要父亲助他清君侧,事成之后,秦家可享三代荣华。而我,”她顿了顿,看着沈越瞬间惨白的脸,轻声道,“太子殿下允我,和离。”
和离。
这两个字像两把淬毒的尖刀,狠狠刺入沈越的心脏。
他一直以为,秦晚爱他至深,哪怕他冷落她,她也只会默默忍受。他以为,她是他手中最稳固,也最不需要费心维护的筹码。
他从未想过,这枚筹码,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甚至不惜联合他的死对头,也要将他置于死地。
“秦晚!你这个毒妇!”沈越目眦欲裂,朝她扑了过去。
然而,他还没碰到秦晚的衣角,两把雪亮的钢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太子身边的侍卫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屋外,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
沈越的夺嫡梦,在这一夜,被秦晚亲手碾得粉碎。
三个月后,沈越被废为庶人,圈禁于京郊别院。秦晚则顺利拿到了和离书,恢复了自由身。
她没有留在京城,而是带着心腹,南下去了江南。京城的风云诡谲,她已经厌倦了。上一世,她为别人活了一辈子,这一世,她只想为自己。
凭借着超前的商业头脑和在王府半年积攒的人脉,秦晚很快就在江南的丝绸和茶叶生意中站稳了脚跟。她不再是京城那个病弱的秦家嫡女,而是商界人人敬畏的“秦老板”。
她行事果决,手段狠辣,却又极重信誉,赏罚分明。短短两年时间,她的生意版图便从江南扩展到了全国,甚至远销海外,积攒了富可敌国的财富。
她买了江南最大最美的园林,养了一群忠心耿耿的护卫,日子过得比皇帝还要逍遥自在。
她偶尔也会听到一些关于京城的消息。
太子登基后,忌惮秦家功高盖主,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压。秦父是个聪明人,察觉到风向不对,立刻上书告老还乡,主动交出了兵权,带着家人也来了江南。
一家人团聚,秦父看着如今脱胎换骨,气场强大的女儿,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心疼。“阿晚,爹对不住你,当初不该为了家族,将你推入火坑。”
秦晚笑着为父亲斟上一杯茶,“爹,都过去了。若非如此,我又怎知天地之大,女子亦可凭自己双手,立于世间,不依靠任何人。”
是啊,不依靠任何人。
她再也不是那个将所有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的深闺女子了。
而关于沈越的消息,则越来越不堪。
据说,他被圈禁后,整个人都废了。终日酗酒,疯疯癫癲,嘴里总念着一个人的名字——秦晚。
新帝大概是觉得他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两年后,便将他放了出来。
恢复自由的沈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南下寻她。
他几乎是狼狈地出现在秦晚面前的。
那是一个江南烟雨濛濛的午后,秦晚正在自己的院子里,悠闲地喂着池子里的锦鲤。
下人来报,说外面有个自称是“故人”的男人求见。
秦晚连头都懒得抬,“不见。”
“他说……他叫沈越。”
秦晚撒鱼食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语气没有丝毫起伏,“那就更不能见了。让护院把他打出去,以后不许这个人踏入我秦府半步。”
可沈越就像疯了一样,赖在门口不走。任凭护院如何打骂,他都死死地扒着门槛,嘶声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
“阿晚!阿晚你见我一面!我有话跟你说!”
“阿晚,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带着绝望的哭腔,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秦晚听着那声音,只觉得无比聒噪。她起身,走到门口,隔着一道朱红的大门,冷冷地开口:“沈越,你闹够了没有?”
门外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阿晚……”沈越的声音里充满了狂喜和不敢置信。
“我不是你的阿晚,”秦晚的声音像淬了冰,“我叫秦晚,是江南的秦老板。至于你是谁,我没兴趣知道。在我耐心耗尽之前,立刻从我的地盘上消失。”
“不!阿晚,你听我解释!”沈越疯狂地拍打着大门,“当初是我鬼迷心窍!是我被猪油蒙了心!这两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不在后悔!我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珍惜你,我后悔……”
“你的后悔,与我何干?”秦晚打断他,语气里满是讥讽,“沈越,你是不是忘了,你我之间,早就恩断义绝了。你现在这副样子,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沈越的声音颤抖着,“你当真……对我没有一丝情意了吗?”
秦晚笑了,笑声清脆,却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冷。“情意?那是什么东西?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沈越,我最后警告你一次,马上滚。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说完,她转身就走,再没有半分停留。
大门外,沈越颓然地瘫倒在地,任凭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失声痛哭。
他终于明白,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妻子,一个谋士,而是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
他亲手杀死了那个爱他的秦晚。
可沈越没有放弃。
他就像一块狗皮膏药,死死地黏上了秦晚。
秦晚去哪家茶楼谈生意,他就跟到哪家茶楼,坐在角落里,用一种近乎偏执的、饱含痛苦和爱意的眼神看着她。
秦晚去巡视自己的绸缎庄,他就站在街对面,从开门一直站到关门,风雨无阻。
秦晚和朋友泛舟湖上,他便租一条小船,远远地缀在后面,像个阴魂不散的影子。
他的行为,给秦晚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困扰。整个江南城都在传,说富可敌国的秦老板,被一个疯疯癫癫的男人给缠上了。
秦晚的耐心,终于被耗尽了。
这天,她让手下的人,将沈越“请”到了自己的书房。
两年不见,沈越消瘦了许多,曾经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只剩下一身的落魄和满眼的红血丝。他看着端坐在主位上,一身华服,气度雍容的秦晚,眼神痴迷又痛苦。
“阿晚……”他哑声开口。
秦晚没有理会他的称呼,只是将一份账本扔在他面前,冷声道:“看看吧。”
沈越不解,拿起账本。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全是上一世,秦家为他这位“贤婿”付出的真金白银。
粮草,军饷,疏通关系的银两,收买人心的奇珍异宝……一笔一笔,触目惊心。
最后,汇总的那个数字,足以买下半个大周的江山。
“看清楚了吗?”秦晚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沈越,你欠我的,你欠秦家的,这辈子,下辈子,你都还不清。”
沈越的脸瞬间血色尽失,他握着账本的手,抖得不成样子。“阿晚,我……”
“别叫我的名字,我嫌脏。”秦晚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同在看一只卑贱的蝼蚁,“我今天叫你来,不是为了跟你算旧账。我是来给你提供一个,还债的机会。”
沈越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什么机会?只要你说,我什么都愿意做!”
“很好。”秦晚微微勾唇,笑容却未达眼底,“我城东的码头,缺一个扛包的苦力,工钱日结,管一顿饱饭。你若愿意,明天就可以去上工。什么时候,你把这账本上的钱还清了,什么时候,你就再也不必出现在我面前。”
扛包的苦力……
沈越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他堂堂一个前皇子,天之骄子,她竟然让他去做最低贱的苦力?
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怎么?不愿意?”秦晚挑眉,“也对,毕竟是金枝玉叶,吃不了这份苦。那就算了,来人……”
“我愿意!”沈越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看着秦晚,里面翻涌着痛苦、屈辱,以及一丝卑微的乞求,“我愿意……只要能留在你身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他以为,这是秦晚在考验他。只要他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她会心软,会重新接纳他。
秦晚看着他眼中的希冀,心中只觉得可笑至极。
她怎么可能还会心软?
她的心,早在上一世死在冷宫的那个雪夜,就已经冻成了冰。
沈越真的去了码头。
第一天,他养尊处优的肩膀就被粗糙的麻袋磨得鲜血淋漓。
第二天,他就因为体力不支,从跳板上摔进了冰冷的河水里,差点淹死。
第三天,他发起了高烧,蜷缩在码头工棚的角落里,像一条被人遗弃的野狗。
工头见他可怜,给他请了个大夫。大夫说,再这么下去,人就废了。
这些消息,一字不落地传到了秦晚的耳朵里。
心腹侍女看不过去,劝道:“小姐,他毕竟是前皇子,您这么做,万一传到京城,恐怕……”
“怕什么?”秦晚正在修剪一盆名贵的兰花,头也不抬地说道,“一个被废的庶人,是死是活,谁会关心?他自己愿意犯贱,我只是成全他罢了。”
话虽如此,那天晚上,秦晚却做了一个梦。
她梦回了上一世,她死后的场景。
她看到沈越在得知她的死讯后,第一次在人前失态。他疯了似的冲进冷宫,抱着她早已冰冷的尸体,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哭得像个孩子。
他为她杀了秦柔,废了秦家,将整个朝堂搅得天翻地覆,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君。
最后,他穿着她亲手为他缝制的旧衣,在他们曾经最爱去的梅林里,自刎而死。他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支她送给他的,早已干枯的梅花。
梦醒时,秦晚的枕边湿了一片。
她怔怔地看着帐顶,心中一片茫然。
恨吗?当然恨。
可当她看到梦中沈越那绝望的模样时,心里某个角落,似乎还是被触动了一下。
但也仅此而已。
人死不能复生,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她不会原谅他,永远不会。
第二天,秦晚照常处理生意,仿佛昨晚的梦境从未发生过。
然而,三天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江南。
当朝皇帝,曾经的太子。
皇帝是微服私访,秘密来到了秦府。
他开门见山:“秦姑娘,朕今日来,是为了沈越。”
秦晚不动声色,“陛下说笑了,一个庶人,怎敢劳您大驾。”
皇帝叹了口气,“朕知道,你们之间有旧怨。朕也知道,是他对不住你。但……他终究是朕的弟弟。朕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你的手上。”
“我没有逼他。”秦晚淡淡道,“是他自己,赖着不走。”
“朕知道。”皇帝看着她,眼神复杂,“秦姑娘,朕可以给你一个承诺。只要你放过沈越,让他回京,朕可以下旨,封你为一品诰命夫人,享万世荣光。你秦家的生意,朕也可以下令,官府一路绿灯,无人敢扰。”
这是何等优厚的条件。
若是旁人,恐怕早已感激涕零地跪下谢恩了。
可秦晚只是笑了笑,“陛下的好意,民女心领了。只是,这些身外之物,民女并不稀罕。”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秦姑娘,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别忘了,无论你的生意做得多大,终究是个商人。朕要让你一无所有,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是吗?”秦晚抬起眼,直视着这位九五之尊,眼神里没有半分畏惧,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陛下大概忘了,大周一半的税收,来自何处。也忘了,边疆将士的粮草,是谁在供应。您更忘了,您能稳坐龙椅,是谁在背后,替您除掉了最大的威胁。”
皇帝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秦晚说的,句句属实。如今的她,早已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弱女子。她的财富和人脉,已经渗透到这个国家的方方面面,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牵一发而动全身。
动她,就是动大周的国本。
两人对峙良久,皇帝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疲惫地挥了挥手,“罢了。朕不管你们了。你好自为之。”
皇帝走了。
秦晚知道,她赢了。从今往后,这天下,再无人能左右她的意志。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报复沈越,看着他痛苦,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
或许,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她叫来管家,吩咐道:“去码头,告诉沈越,让他来见我。”
这一次,沈越是被抬着进来的。
短短十几天,他已经瘦得脱了相,浑身是伤,奄奄一息。
他被放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秦晚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久到沈越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在她面前。
然后,她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敲在沈越的心上。
“沈越,你走吧。”
沈越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我说,你走吧。”秦晚重复道,“离开江南,回你的京城去。从此以后,你我,山高水长,永不相见。”
“不……我不走……”沈越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阿晚,你别赶我走……”
“我不是在赶你走,我是在放过我自己。”秦晚的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看到你这副样子,我并不开心。我只觉得,我曾经爱上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的事。你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我有多眼瞎。”
她的话,比任何刀子都伤人。
沈越的心,被刺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我不想再看见你,不想再听到你的任何消息。我要我的世界里,干干净净,再没有一个叫‘沈越’的人。”秦晚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决绝,“所以,你滚吧。”
沈越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再也映不出自己身影的眼睛,终于明白了。
她不是在考验他,也不是在折磨他。
她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她连恨他,都觉得是种浪费。
他所有的悔恨,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卑微乞求,在她眼里,都只是一场令人厌烦的闹剧。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沈越喷出一口鲜血,彻底晕了过去。
沈越最终还是被送走了。
秦晚派人将他送回了京城,还附赠了一笔足够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银子。
她不是圣母,她只是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牵扯。
钱货两讫,互不相欠。
沈越走后,江南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许多。
秦晚的生活,也彻底恢复了平静。
她继续做着她的生意,游山玩水,结交朋友,日子过得惬意又潇;洒。
她再也没有打听过沈越的任何消息,仿佛这个人,从未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
一年后,秦晚在游历途中,救下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将军。
将军姓苏,名远,为人正直,性情爽朗。伤好后,他对秦晚感激不尽,更是对她的才智和气魄深深折服,一来二去,便动了心。
他不像沈越那样,满腹心计,权欲熏心。他很简单,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他会笨拙地给秦晚送花,会亲手雕刻木簪给她,会在她谈生意晚归时,提着一盏灯,在巷子口等她。
秦晚那颗冰封已久的心,似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她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她想,或许,可以试一试。
又过了两年。
秦晚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的信。
信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写的,信中说,沈越不行了。
原来,沈越回京后,并未用秦晚给他的钱。他将自己关在曾经的王府里,整日与酒为伴,画地为牢。他的身体本就在码头垮了,又这样作践自己,终于油尽灯枯。
太监在信的最后写道,沈越弥留之际,只有一句话:求她,去见他最后一面。
秦晚拿着信,沉默了很久。
身边的苏远握住她的手,“不想去,就别去。”
秦晚看着他,笑了笑,“不,我去。有些事,总要有个了断。”
她要去,不是因为心软,也不是因为还念旧情。
她只是想去看看,那个毁了她一世的人,最终会是怎样一个结局。也想亲口告诉他,她现在,过得很好。
秦晚赶到京城时,沈越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他躺在冰冷的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曾经俊美的容颜,如今只剩下灰败和死气。
看到秦晚,他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丝亮光。他挣扎着,伸出枯槁的手,似乎想抓住她。
秦晚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床边。
“阿……晚……”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来了。”秦晚的语气,平静无波。
“你……过得……好吗?”
“很好。”秦晚的回答,简单干脆。她看着他,缓缓说道:“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他很爱我,我也……很喜欢他。我们准备成亲了。”
沈越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最后一点光亮,也彻底熄灭了。
他看着秦晚,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却再也没有力气。
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缓缓垂落。
沈越,死了。
带着他无尽的悔恨和不甘,死在了这个他辜负了一生的女人面前。
秦晚看着他失去声息的脸,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她转身,走出了这个充满了腐朽气息的房间。
外面,阳光正好。苏远正站在马车旁,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看到她出来,他立刻迎了上来,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
秦晚看着他,笑了。
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而灿烂的笑容。
“我们回家吧。”她说。
这一世,她终于为自己,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至于沈越,至于上一世的那些恩怨情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随风而散了。
来源:于雾中感受的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