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结婚倒计时第三天,他白月光回来了,他不惜背负骂名,到我家来退婚。
结婚倒计时第三天,他白月光回来了,他不惜背负骂名,到我家来退婚。
手机屏幕亮起时,我正在看高铁站厅的电子屏。
红色的大字滚动着晚点信息。
G174次列车,晚点三十分钟。
我收回视线,垂眸,指尖划开沈哲的手机。
这是他的副机,专门用来处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工作对接,他说密码和我生日一样,方便我随时用。
我几乎从不碰它。
但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和晚点的列车一样,让人心烦意乱。
我点开了打车软件。
首页很干净,只有几条通勤记录。
我点了“我的”,然后是“常用地址”。
家,公司。
还有一个“常用同行人”。
我点了进去。
备注是:小安。
我盯着那个“安”字,看了一会,觉得有点眼熟,又有点陌生。
指尖的温度,仿佛顺着冰冷的屏幕,一点点被抽干。
站厅的广播响起了,是那种毫无感情的电子女声,播报着下一班列车的进站信息。
轰鸣声由远及近,像一只巨兽碾过我的心脏。
我关掉屏幕,把手机放回包里,挨着我自己的那只并排躺好。
它们看起来,就像我和沈哲。
曾经严丝合缝,如今,中间隔着一个叫“小安”的陌生人。
雨下得更大了,砸在玻璃穹顶上,发出沉闷而连续的响声。
像一场无休无止的鼓点,敲在人最脆弱的神经上。
三十分钟后,沈哲的身影出现在出站口。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风衣,身形挺拔,在人群中很显眼。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脸上露出歉意的微笑,加快了脚步。
“等很久了吧?会上临时出了点状况,手机没电了。”他走过来,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包。
我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雨水味道,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不是我的。
“没有,刚到。”我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没听出异样,揽住我的肩膀,“走吧,外面雨大,车停在B2。”
电梯里,镜面映出我们俩的身影。
他比我高一个头,侧脸的轮廓很深邃。我们看起来,仍然是旁人眼中最登对的一对。
七年恋爱,两年同居,婚期就在三天后。
我们的关系,像一部精密的仪器,每一个齿轮都咬合得恰到好处。
直到那颗叫“小安”的砂砾,掉了进去。
车里,他发动引擎,暖气很快送了出来。
“累不累?”他问,腾出一只手想来握我的手。
我把手收了回来,放在膝盖上。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搭在方向盘上。
车厢里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
只有雨刮器在一下一下地刮着,发出单调的“唰唰”声。
“怎么了?”他终于还是察觉到了。
“没什么。”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霓虹灯被雨水晕染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斑。
“你今天有点不对劲。”他很肯定地说。
我转过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很好看,是那种很深的黑色,专注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被全世界珍视的错觉。
我也曾沉溺其中。
“沈哲,”我叫他的名字,“小安是谁?”
方向盘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是他手指收紧的力道。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一个同事。”他说,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只是同事?”
“嗯,刚来的实习生,挺有灵气的小姑娘,我带她做项目。”
他的解释,天衣无缝。
但我知道,他在撒谎。
因为他的副机上,那个打车软件的“常用同行人”记录里,最近的一个终点,不是他的公司,也不是我家。
是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地址。
时间是昨天晚上十一点半。
而昨天晚上,他告诉我,他在公司通宵加班。
我没有再问下去。
有些事情,在沉默中摊牌,比歇斯底里的质问更有力量。
车开进地库,停稳。
他解开安全带,侧过身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下一句话。
我没有说话,只是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他跟在我身后,脚步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未。”他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们谈谈。”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好。”我说。
回到家,我没有开客厅的主灯,只开了玄关的一盏小壁灯。
昏黄的光线,把我们俩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换了鞋,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他站在玄关,没有动。
我们之间隔着几米远的黑暗,像一个无法逾越的深渊。
“你想谈什么?”我问。
“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他问得很小心。
“看到了。”我回答得很干脆。
他沉默了。
这种沉默,是一种默认。
我感觉不到愤怒,也感觉不到心碎,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冷。
像是在冬天里,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冰水。
婚姻,对我来说,不是爱情的坟墓,也不是避风的港湾。
它是一份合同。
一份以信任为基础,以忠诚为条款,以共同生活为目标的终身合同。
而沈哲,在合同生效的前夕,单方面违约了。
“她叫安然。”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平安的安,然后的然。”
“嗯。”我应了一声。
“我们……是认识很久了。”
“多久?”
“大学的时候,她是我学妹。”
所以,不是他口中“刚来的实习生”。
谎言一旦开始,就需要无数个新的谎言来圆。
“她是你前女友?”我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他再次沉默了。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长到我几乎以为他不会再回答。
“是。”他终于承认。
“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月前。”
“所以,这半个月,你们一直有联系?”
“……是。”
每一个“是”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我用理智筑起的高墙上。
墙没有塌,但裂缝在一点点蔓延。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需要知道全部。没有隐瞒,没有美化,全部的事实。”我说。
我的语气,像是在法庭上对证人进行交叉盘问。
这是我的职业本能。我是一名律师。
我习惯了用逻辑和证据,去剖析最混乱的局面。
包括我自己的感情。
沈哲走过来,在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我们之间,隔着一张黑色的玻璃茶几。
茶几上,还放着我昨天买的石榴。红得像血。
他开始讲述。
从他们大学时的相遇到相爱,再到毕业时的分手。
他说,是安然提的分手,因为她要出国,而他选择留在国内发展。
他说,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
直到半个月前,她在他们共同参与的一个行业论坛上,突然出现。
“她过得不好。”沈哲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她说,她在国外的那几年,很想我。”
“所以你就心软了?”我替他说出了后半句。
他没有否认。
“林未,我对不起你。”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但我跟她……真的没什么。我只是看她一个人刚回国,无依无靠,想帮她一把。”
“‘帮一把’的方式,就是每天送她回家,陪她到深夜?”我冷笑。
“我只是想跟她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说清楚你马上要结婚了,让她不要再打扰你?还是说清楚你对她旧情难忘,想跟她再续前缘?”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刀子。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沈哲,你累了。”我说。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说这个。
“你不是心软,也不是旧情难忘。你只是累了。”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这几年,我们一起打拼,从一无所有到在这里站稳脚跟。你开事务所,我帮你拉资源,做后勤。你遇到瓶颈,我陪你通宵改方案。我们为了买这套房子,掏空了所有积蓄,还背上了三十年的贷款。”
“我们像两只陀螺,被生活抽打着,不敢停下来。”
“你觉得累,觉得烦,觉得生活像一潭死水。”
“而安然的出现,就像往这潭死水里,投进了一颗石子。”
“她年轻,漂亮,带着一身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真。她崇拜你,依赖你,让你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她让你觉得,你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少年,而不是一个被房贷和事业压得喘不过气的,疲惫的中年人。”
我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所有狼狈的借口,露出里面最真实、最不堪的内核。
沈哲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他的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我说的,全都是对的。
“所以,你想怎么样?”他终于问。
这个问题,早在我的预料之中。
“明天,约她出来,我们三个人,一起谈。”我说。
他猛地抬起头,满眼的不可置信。
“林未,你疯了?这跟她没关系,是我们俩之间的问题。”
“不。”我摇摇头,“当你的打车软件里出现‘常用同行人’那一刻起,她就不是局外人了。”
“我不是要跟她吵,也不是要跟她闹。”
“我只是想让她看清楚,她所以为的‘深情’和‘拯救’,到底是什么。”
“也让你看清楚,你所谓的‘动摇’和‘怜惜’,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震惊,有不解,还有一丝……恐惧。
他大概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个样子。
冷静,理智,甚至可以说是冷酷。
“如果你不同意,也可以。”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外面的雨,还在下。
“我们取消婚礼,解除婚约。这套房子,归我。你事务所的股份,我占一半。我们之间共同的财产,按照婚前协议分割。”
“林未!”他失声叫道。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回过头,平静地看着他,“沈哲,你忘了,我是个律师。”
“在感情里,我或许会输。但在规则里,我永远不会。”
那一晚,我们分房睡。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没有眼泪。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第二天下午,我约在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我先到的。
挑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
安然来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脸上几乎没有化妆。
很干净,很纯粹。
就像沈哲形容的那样,“有灵气”。
她看到我的时候,有些局促不安。
“你是……林律师?”她小声问。
我点点头,“坐吧。”
她在我对面坐下,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沈哲……他都跟你说了?”
“说了。”我说,“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版本。”
她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
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对不起。”她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太想他了。”
“你喜欢他什么?”我问。
她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一种少女式的迷惘和憧憬。
“他很好。他会记得我所有不经意说过的话。他会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他身上有一种……安全感。”
“安全感?”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觉得有些讽刺。
“他跟你说,他要结婚了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说过……但我觉得,他并不开心。”
“哦?他怎么不开心了?”
“他总是看起来很累。他说,他觉得生活像一个黑洞,在一点点把他吸进去。”
“他说,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一点光。”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
一种自以为是的,拯救者的光芒。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
“安小姐。”我换了个称呼。
“你知道他口中的‘黑洞’是什么吗?”
她茫然地看着我。
“是每个月三万块的房贷,是他事务所几十个员工的工资,是我们为了能有一个稳定的未来,熬过的无数个通宵。”
“你知道他为什么觉得累吗?”
“因为他想给你他口中的‘安全感’,但他自己的安全感,早就被现实磨得所剩无几。”
“至于你感觉到的‘光’……”
我顿了顿,看着她那张未经世事的脸。
“那不是爱情,安小姐。那是一个男人在逃避现实时,从你身上借来的一点虚幻的温暖。”
“而这份温暖,是有代价的。”
安然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她眼里的光,也一点点黯淡下去。
“我……我不知道……”她喃喃自语。
“你现在知道了。”我说。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被推开。
沈哲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们,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快步走过来。
“林未,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站在我面前,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他的视线,越过我,落在了安然身上。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保护。
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彻底熄灭了。
我没有看他,只是看着安然。
“安小姐,现在,当着我的面,你问他。”我说。
“问他,如果今天,我和你,只能选一个。他选谁。”
整个咖啡馆,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这张小小的桌子上。
安然的嘴唇在颤抖,她看着沈哲,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沈哲哥……”她哽咽着,问出了那个问题。
沈哲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看着我,眼神里几乎是恳求。
我回以一个平静的,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眼神。
这是他必须做出的选择。
也是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沈哲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最终,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对不起,安然。”他说,“我不能没有林未。”
安然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她看着沈哲,眼神从期待,到震惊,再到彻底的绝望。
“为什么?”她问,声音轻得像羽毛。
“因为……”沈哲的声音很艰难,“因为我们有七年的感情,因为我们马上要结婚了,因为……我欠她的。”
“欠?”
我听到这个字,心里冷笑了一声。
原来,在他心里,我们的关系,只剩下一个“欠”字。
安然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明白了。”她说。
她站起身,没有再看我们一眼,转身跑出了咖啡馆。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
沈哲颓然地坐在安然刚才的位置上,双手捂住了脸。
“现在,你满意了?”他从指缝里挤出这句话。
“不满意。”我说。
我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他抬起头。
“婚内财产协议的补充条款。”我说。
他愣住了,拿过那份文件,一页一页地翻看。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林未,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把文件拍在桌子上,“你在监视我?”
“不是监视,是约束。”我纠正他。
“第一,你的所有社交账号、银行账户,密码对我公开,我拥有随时查看的权利。”
“第二,晚上十点以后,非必要应酬,必须回家。任何行程变动,需要提前向我报备。”
“第三,禁止与安然以及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异性,进行非工作必要的私下接触。”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们之间,设定一个为期一年的‘忠诚考察期’。在这一年里,如果你再次违反以上任何一条,我们将无条件离婚。届时,你将净身出户。”
沈哲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
“你凭什么?”他低吼。
“凭你今天,差一点就选择了她。”我说。
“凭你把我们的七年感情,当成了可以权衡利弊的筹码。”
“沈哲,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
“婚姻是一份契约,忠诚是其中最核心的条款。你已经违约了,现在,我给你一个补救的机会。”
“签,或者不签,你选。”
我把一支笔,放在了协议旁边。
他死死地盯着那份协议,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咖啡馆里的人,都在悄悄地看着我们。
我能感觉到那些好奇的,探究的,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目光。
但我不在乎。
我不是一个喜欢把家事闹得人尽皆知的人。
但今天,我必须这么做。
我必须让他明白,我的底线在哪里。
也必须让我自己明白,这段感情,是否还值得挽救。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伸出手,拿起了那支笔。
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在右下角的签名栏里,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沈哲。
那两个字,他曾经在我们的结婚请柬上,写过无数遍。
每一次,都带着笑意。
而这一次,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签完字,他把协议推回到我面前。
“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吗?”他问,声音里充满了自嘲。
“不。”我说,“这不是为了让我放心,这是为了让你记住。”
“记住你的责任,记住你的承诺,记住你今天所做出的选择。”
“克制不是恩赐,是义务。”
我收起协议,站起身。
“走吧。”
回家的路上,我们一路无言。
车里的空气,比冰点还冷。
到家后,他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茶几上的石榴,依旧红得刺眼。
我拿了一个,慢慢地剥开。
晶莹剔透的果粒,像一颗颗红色的眼泪。
我把它们一粒一粒地放进嘴里,很甜,却又带着一丝涩味。
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晚上,他没有出来吃饭。
我煮了一碗面,自己吃了。
洗完碗,我看到书房的门缝里,还透着光。
我走过去,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我推门进去。
他坐在书桌前,背对着我。
肩膀的线条,看起来很僵硬。
“沈哲。”我叫他。
他没有动。
我走过去,才发现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一张大学时期的照片。
照片里,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和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在阳光下笑得灿烂。
少年是他,少女是安然。
那是他们最好的时光。
也是我从未参与过的,他的过去。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
原来,他一下午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是在怀念他的白月光。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
一个自以为是的,试图用一纸协议来挽回婚姻的,可悲的笑话。
我转身就想走。
“别走。”他突然开口,声音嘶哑。
我停下脚步。
他转过椅子,看着我。
他的眼睛,红得像兔子。
“我把所有和她有关的东西,都删了。”他说。
“这张照片,是最后一张。”
说着,他移动鼠标,点击了删除键。
然后,清空了回收站。
屏幕上,只剩下了干净的桌面。
“林未。”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我知道,我说再多‘对不起’,都没有用。”
“我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回到过去。”
“但是,请你相信我,我想跟你走下去。”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脆弱和恳求。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心里那堵坚硬的墙,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我今天……不是在犹豫。”他继续说。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我伤害了你,也伤害了她。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我看到你拿出那份协议的时候,我很生气。”
“我觉得你是在羞辱我,在不信任我。”
“但后来,我想明白了。”
“你不是不信任我,你是不信任被我破坏掉的‘信任’本身。”
“你是在用你的方式,重建我们之间的规则。”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我没想到,他能理解我这么做的深层用意。
“那份协议,我签得心甘情愿。”他说。
“因为它让我知道,你还在乎,你还愿意给我机会。”
“林未,谢谢你。”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心,全是汗。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
“但我会努力。”
“努力做一个,值得你再次信任的丈夫。”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
我抽回手。
“先从称呼改起吧。”我说。
“你现在,还不是我的丈夫。”
他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了一下。
“好。”
那天晚上,他搬到了客房。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又很诡异。
他严格地遵守着那份协议上的每一条。
每天早上,他会把当天的行程,用微信发给我。
精确到每一个会议,每一个饭局。
晚上十点之前,他一定会回到家。
他的手机,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从不设防。
我一次也没有去看过。
因为我知道,信任一旦崩塌,任何形式的监视都毫无意义。
我只是在观察。
观察他的行为,观察他的改变。
他开始学着做饭。
他知道我喜欢喝汤,就买了很多食谱回来研究。
周末的早上,我醒来时,常常能闻到厨房里飘来的,骨头汤的香气。
他会把汤盛在白色的瓷碗里,端到我面前。
“尝尝,看咸淡合不合适。”他会这样说,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和紧张。
那感觉,很陌生。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他。
我习惯了为他打点好一切,让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去冲刺他的事业。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反过来,这样小心翼翼地照顾我。
我们的关系,似乎进入了一种新的模式。
不再是恋人,也不像是夫妻。
更像是……合租的室友。
客气,疏离,但又在努力地,向对方靠近。
婚礼的事情,我们谁也没有再提。
双方的父母打来电话问过几次,都被我用“项目忙,延后了”的借口搪塞了过去。
我妈不放心,特地从老家来看我。
她在我家住了一周。
看到了我和沈哲分房睡,看到了我们之间那种客气又尴尬的氛围。
她把我拉到房间里,关上门。
“未未,你跟妈说实话,你们俩是不是出问题了?”
我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我妈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看着她担忧的脸,没有隐瞒。
“嗯。”
我妈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这个天杀的!”她骂了一句,随即又拉住我的手。
“未未,你听妈说。男人嘛,有时候就是会犯糊涂。”
“你别跟他硬碰硬。他知道错了,肯回家,你就给他个台阶下。”
“这婚期都定了,请柬都发出去了,现在悔婚,你让咱们家的脸往哪儿搁?”
“再说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这几年为了要孩子,身体也折腾得够呛。你跟他分了,你上哪儿再去找个这么知根知底的?”
我妈的话,像一根根针,扎在我的心上。
我知道,她说的都是最现实的道理。
也是大多数人,在面对同样问题时,会做出的选择。
隐忍,原谅,为了“大局”而妥协。
“妈。”我打断她。
“我不这么想。”
“婚姻不是菜市场,不能因为‘知根知底’,就捏着鼻子买一个烂了心的水果。”
“脸面,也没有我的下半辈子重要。”
“至于孩子……”我顿了顿,感觉喉咙有些发紧。
“我们努力了那么久都没有,也许就是天意。我认了。”
“我不能因为想要一个孩子,就容忍一个不忠的丈夫。”
我妈愣愣地看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她叹了口气,眼泪掉了下来。
“我不是犟。”我帮她擦掉眼泪,“我只是不想委屈自己。”
“以前,我们那个年代,女人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但现在不一样了,妈。”
“我可以养活自己,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沈哲如果能改,我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但他如果改不了,我也有随时转身离开的底气。”
我妈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有不解,有心疼,但最后,都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自己想清楚就好。”她说。
我妈走后,家里又恢复了平静。
我和沈哲,依旧维持着那种微妙的平衡。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那份协议,签订满了一个月。
那天晚上,他难得没有加班。
我们一起,在家里吃晚饭。
他做了四菜一汤,都是我喜欢吃的。
吃饭的时候,他突然开口。
“下周,我们去把请柬发了吧。”
我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你确定?”我问。
他点点头,眼神很坚定。
“我确定。”
“林未,我知道,一个月的时间,不足以让你完全相信我。”
“但我想用我下半辈子的时间,去证明给你看。”
“那份协议,我会一直遵守下去。不是因为你的要求,而是因为,这是我作为一个丈夫,应该做的。”
他说“丈夫”那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很重。
我看着他,心里那片冰封的湖面,似乎裂开了一条缝。
有温热的水,从下面涌了上来。
“好。”我说。
那个周末,我们去取了早就印好的请柬。
红色的封面上,烫着我们俩的名字。
林未,沈哲。
看着那两个并排的名字,我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个月前,我以为,这对名字,再也不会有机会,出现在同一张纸上了。
我们开始给亲戚朋友送请柬。
每一次,当别人笑着说“恭喜”的时候,沈哲都会握紧我的手。
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
他会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惜。
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那堵无形的墙,在一点点消融。
婚礼前一天晚上。
我回了我妈家。
按照习俗,新娘要在娘家出嫁。
晚上,我躺在自己从小睡到大的床上,有些睡不着。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沈哲发来的微信。
“睡了吗?”
“还没。”我回。
“紧张吗?”他问。
“有点。”
“我也是。”
我能想象出,他此刻在手机那头,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们沉默了一会。
他又发来一条。
“林未,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谢谢你,还愿意嫁给我。”
我看着那行字,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我回他:“早点睡吧,明天别迟到了。”
“好。晚安,老婆。”
那声“老婆”,他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了。
我把手机放在枕边,心里有一种久违的安宁。
也许,生活就像柠檬。
虽然酸涩,但只要用心,总能把它做成一杯好喝的柠檬水。
我以为,我们的故事,会在这里,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暴风雨过去,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直到第二天早上。
我化好妆,穿上婚纱,准备等待沈哲的婚车来接我。
家里挤满了亲戚朋友,热闹非凡。
我妈拉着我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我们家未未今天真漂亮。”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白色的婚纱,精致的妆容。
看起来,确实像一个幸福的新娘。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点开。
里面只有一句话。
“林律师,你以为你赢了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立刻回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对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轻笑。
“林律师,别来无恙啊。”
是安然。
“你想干什么?”我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不想干什么。”她笑吟吟地说,“就是想在你的大喜之日,送你一份‘贺礼’。”
“我给你发了一个邮箱地址和密码,你可以上去看看。”
“相信我,里面的东西,一定会让你‘惊喜’的。”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几乎是同时,我的手机又收到一条短信。
是一个邮箱的账号和密码。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笼罩了我。
我冲进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手指颤抖地输入了那个邮箱地址和密码。
登录成功。
收件箱里,只有一封邮件。
发件人是:沈哲。
收件人是:安然。
邮件的主题是:我们的未来。
我的心,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我点开了那封邮件。
邮件的内容,是一份详细的商业计划书。
计划书的名字,叫《“安然”之心——新锐设计师扶持计划》。
计划书里,详细规划了如何利用沈哲事务所的资源,为安然成立一个独立的设计师品牌。
从资金投入,到市场推广,再到渠道对接,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在计划书的最后,有一段沈哲写给安然的话。
“安然,对不起,我现在不能给你名分。但请你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林未她很精明,我需要时间来处理好我们之间的财产问题。这个扶持计划,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可以把资产,合理转移到你名下的方式。”
“等我。最多一年。”
邮件的发送时间,是我跟他签订那份“忠诚协议”的第二天。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我的脸上,一片惨白。
我看着那段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心上。
原来,他的妥协,他的顺从,他的“浪子回头”,全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他不是在挽回我,他是在稳住我。
他不是在遵守协议,他是在利用协议,为他的“未来”,争取时间。
我以为我赢了。
我以为我用理智和规则,守住了我的婚姻。
可我错了。
我从一开始,就输得一败涂地。
我输给了他的“情深义重”。
输给了他那颗,我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的心。
房间外,传来敲门声。
“未未,怎么了?婚车来了,快出来啊!”是我妈焦急的声音。
婚车来了。
我的新郎,来接我了。
来接我走进他为我精心布置的,另一个谎言里。
我慢慢地站起身,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女人,穿着洁白的婚纱,脸上却毫无血色。
她的眼睛里,没有幸福,没有期待。
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的废墟。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沈哲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背景音里,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和起哄声。
“老婆,我到楼下了!准备好了吗?”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开心,那么充满期待。
“沈哲。”我叫他的名字,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在等你。”
“但是,我不是等你来接我。”
“我是等你,来给我一个解释。”
“关于那封,发给安然的邮件。”
电话那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生。
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安静了下来。
来源:富足山雀Y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