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年我申请复员,团领导劝留,后随队赴深圳,83年实现转业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10-07 23:17 1

摘要:那份盖着红戳的转让协议,被儿子小军轻轻放在我那台老车床的床头柜上时,发出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炮弹,在我心里炸开。

那份盖着红戳的转让协议,被儿子小军轻轻放在我那台老车床的床头柜上时,发出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炮弹,在我心里炸开。

“爸,签了吧。价格谈妥了,比市价高两成。你跟妈,也该享享福了。”

我没看那份协议,眼睛死死盯着儿子。他的脸,有我年轻时的轮廓,但眼神里,却是我看不懂的东西。那种东西,叫“效率”,叫“变现”,叫“及时止损”。

我的手,沾满了黑色的机油,指甲缝里是几十年都洗不掉的铁屑和岁月。我用这双手,摸过炮管,开过推土机,也曾在这间小小的修理铺里,把一个个报废的零件,重新打磨得像新的一样。

这双手,现在却在抖。

我一辈子没求过人,可那一刻,我看着我的儿子,几乎是带着一丝乞求的语气说:“小军,这铺子……不能卖。”

他皱了皱眉,那种年轻人特有的、不耐烦的神情,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爸,现在谁还修这个?都是直接换新的。你这套手艺,连徒弟都招不到了,守着它干嘛?这块地皮值钱,咱们换套大房子,买辆好车,出去旅旅游,不好吗?”

好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间铺子,是我林卫东的根。从79年那个秋天,我打定主意要从部队复员回家,到王团长拍着我的肩膀,说“卫东,留下来,特区建设需要你这样的技术骨干”,再到83年,我脱下军装,用全部转业安家费盘下这个铺面……我人生的每一个重要节点,都和它连在一起。

卖了它,就像把我这个人,从根上拔了起来,再把土抖干净,扔在水泥地上。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不卖。”

儿子的耐心耗尽了,他拿起协议,像是下了最后通牒:“爸,你别固执了。这事,我妈也同意了。”

我心里猛地一沉,像坠了块铅。我看向里屋,妻子梅娟没有出来。

沉默,有时候比任何话语都更伤人。

那一刻,四十多年前,那个站在团部办公室里,同样固执地要回家的年轻的我,和眼前这个固执地要卖掉我半生心血的儿子,身影仿佛重叠在了一起。

时光,真是个叫人捉摸不透的东西。它能把一块荒地变成寸土寸金的都市,也能把父子,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第一章 抉择

1979年的秋天,南方的风已经带了些凉意,吹在人身上,却吹不散心里的那股燥热。

我在团里的修理连,算是一把好手。从“东方红”推土机到“嘎斯69”吉普车,只要是喘气的铁疙瘩,到了我手里,就没几个治不好的。同年兵里,提干的提干,上学的上学,就我,还猫在修理班里,跟一堆零件打交道。

不是我没机会,是我的心,早就飞回了苏北老家。

那年,我二十五岁,当了七年兵。七年里,我爹的腰一年比一年弯,我娘的头发一年比一年白。还有梅娟,我俩从小一起长大,她等了我七年,一封封信里,催我回家的字眼,从一开始的羞涩,到后来的急切。

“卫东,邻村的二丫头都抱上娃了,你到底啥时候回来?”

信纸被我揣在怀里,捂得滚烫。我能想象到梅娟写信时,咬着嘴唇的样子。

我不能再等了。

那天下午,我把复员申请报告整整齐齐地抄写好,揣进兜里,敲响了王团长的门。

“报告!”

“进来。”

王团长的声音还跟以前一样,洪亮,有力。他正戴着老花镜,对着一张地图研究着什么。见我进来,他抬起头,镜片后面的眼睛,锐利得像鹰。

“卫东啊,坐。找我有事?”

我把申请报告掏出来,双手递过去,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他的眼睛。

“团长,我想……申请复员。”

办公室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见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敲在我的心上。

王团长没接我的报告,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沉默了很久。

“家里,有困难?”他问。

“爹娘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对象也等我好几年了。”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嗯。”王团长点点头,站起身,走到窗边,背着手看着操场上训练的兵。

“卫东,你在连里,是技术骨干。这一点,没人否认。你的手艺,比有些老师傅都稳。部队培养你一个技术兵,不容易。”

他的话不重,但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打着我的愧疚。

“我知道,团长。我对不起部队的培养。可是……”

“可是你想家了,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稳日子了。”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这,我理解。当兵的,谁不想家?”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卫东,你想过没有,你现在回去,能干什么?回村里种地?还是去县城工厂里当个学徒工?”

我愣住了。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想过,但都被回家的渴望给压下去了。

“我……我能修农机,也能去厂里干活。”我底气不足地说。

王团长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过来人的沧桑。

“你那点手艺,在部队里是宝,到了地方,就不一定了。时代不一样了,卫东。光会埋头干活,不行了。”

他走回办公桌前,指着那张地图,那上面,用红蓝铅笔画着许多圈圈和箭头。我凑过去一看,目光落在一个地名上——宝安县。

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地方。

“知道这是哪儿吗?”王团t长问。

我摇摇头。

“南海边上的一个小县城。很快,这里就要变个样了。”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中央下了文件,要在这里搞一个‘特区’。我们工程兵部队,要作为先头部队,去那里搞基建。”

“特区?”我更懵了,这词儿新鲜。

“对,特区!就是一块试验田,要摸着石头过河,闯出一条新路子来。你想想,把一片荒滩,建成一座新城,这是多大的手笔?我们,就是第一批拓荒牛!”

王团长越说越激动,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泛着光。

“我们这支部队,很快就要集体南下。到了那里,推土机、挖掘机、载重卡车……上百台设备,就是我们的武器。可光有武器不行,得有能把它玩得转、修得好的人。卫东,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我的心,被他这番话搅得天翻地覆。一边是日思夜想的家,是梅娟期盼的眼神;另一边,是一片未知的热土,是一个军人建功立业的召唤。

“团长,我……”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报告先放我这儿。”王团长把我的申请报告拿过去,压在了桌角的地球仪下面,“你回去,好好想三天。三天后,再来找我。”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重。

“卫东,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人。但一个男人,光有儿女情长,不行。还得有点家国情怀。回去想想,你这身本事,是窝在村里修拖拉机更有价值,还是在特区建设的工地上,更有价值。”

走出团部,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晚风吹过,我心乱如麻。

那三天,我过得浑浑噩噩。白天修车,扳手拿在手里,脑子里却想着王团长的话。晚上躺在床上,梅娟的信就在枕头下,那娟秀的字迹仿佛在眼前跳动。

战友们看出了我的不对劲,跟我一起从苏北入伍的老乡张猛,端着饭盆凑过来。

“卫东,咋了?蔫了吧唧的,是不是想家了?”

我点点头,把心里的矛盾跟他说了。

张猛是个粗人,听完后一拍大腿:“这有啥好想的?当然是回家啊!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再说了,梅娟妹子多好一个姑娘,你忍心让她一直等下去?”

他的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是啊,我亏欠梅娟太多了。

可一闭上眼,王团长指着地图时那发亮的眼神,又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片荒滩,建成一座新城……”

这句话,像有魔力一样,在我心里生了根。

第三天,我一夜没睡。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爬起来,跑到后山。看着东方的天空一点点泛白,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把整个营区都染成了金色。

我突然想明白了。

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一个大时代,亲身参与进去,是多大的幸运?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早晚都会有。但建设一个特区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我跑回宿舍,从枕头下抽出梅娟的信,又看了一遍。然后,我拿出纸笔,开始写回信。

“梅娟,见信如晤。请你……再等我一次。这一次,是为了我们的将来。部队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建设一座新城。等我完成了任务,就回去,风风光光地娶你……”

写完信,我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我再次敲响了王团长的门。

他似乎知道我会来,已经泡好了茶。

“想通了?”

我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团长!我决定,留下来!跟部队一起去深圳!”

王团长笑了,他走过来,用力地在我胸口捶了一下。

“好小子!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份被压在地球仪下的复员申请报告,当着我的面,“撕拉”一声,把它撕成了两半,扔进了纸篓里。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拓荒牛’突击队,修理分队的队长!”

第二章 南下

开往南方的军列,像一条绿色的长龙,载着我们和我们的“武器”,在铁轨上轰隆作响。

车厢里很闷,混杂着汗味、烟味和柴油味。大部分战士都是第一次出远门,脸上写满了兴奋和好奇。他们挤在窗口,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田野和村庄,大声地谈论着那个即将到达的、叫做“深圳”的神秘地方。

“听说那地方靠着海,能天天吃海鲜!”

“我听说那儿跟香港就隔着一条河,能看见资本主义是啥样!”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心里装着事,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梅娟的回信还没到,我不知道她看到我的信,会是怎样的反应。是失望,是生气,还是……理解?

火车走走停停,晃荡了好几天。越往南,天气越湿热,窗外的绿色也越来越浓。

终于,在一个闷热的下午,列车广播里传来“深圳站”到了的消息。车厢里顿时沸腾起来。

我们扛着行李,跳下火车。一股夹杂着咸腥味和泥土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让我瞬间汗流浃背。

车站很小,小得可怜,就像个乡镇汽车站。站外,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宽阔的马路,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两旁是低矮的瓦房和成片的农田。

这就是特区?

所有人都愣住了,脸上的兴奋,被错愕和失望所取代。

“这……还没我们县城好呢。”有战士小声嘀咕。

王团长站在队伍前面,似乎看穿了大家的心思。他清了清嗓子,用他那洪亮的声音喊道:“都打起精神来!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是来建设的!不是来享福的!现在这里越是落后,就越说明我们来对了!我们就是要用我们这双手,把这里,建成全国最漂亮的地方!”

他的话,像一针强心剂,让大家低落的士气又提振了起来。

我们被拉到临时的营地。那是一片刚平整出来的黄土地,一排排军用帐篷,就是我们未来的家。

安顿下来后,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我们带来的上百台大型机械,经过长途运输,加上南方的潮湿天气,不少都出了毛病。推土机打不着火,挖掘机的液压臂抬不起来,卡车的发动机像哮喘病人一样“呼哧呼哧”地响。

整个基建工程能不能按时开工,全看我们修理分队的了。

我带着手下的十几个兵,一头扎进了机械堆里。

南方的太阳毒辣,铁皮做的机器外壳,被晒得能煎鸡蛋。我们光着膀子,在滚烫的机器上爬上爬下。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疼。渴了,就拿起军用水壶猛灌几口,嘴里全是铁锈味。

最难熬的是晚上。蚊子多得像轰炸机,嗡嗡地在耳边叫。我们点着蚊香,打着手电筒,继续抢修。机油和汗水混在一起,黏在身上,又脏又痒。

张猛累得直骂娘:“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跟你一起申请复员回家呢。”

我没工夫理他,正趴在一台推土机的发动机上,费力地拧着一个生锈的螺丝。那颗螺丝的位置很刁钻,扳手伸不进去。我试了好几次,手都磨破了皮。

“队长,不行就用锤子砸吧。”一个年轻的战士建议。

我摇摇头:“不行。这是精密部件,砸坏了,整个发动机都得报废。咱们没有备用零件。”

我让他们找来一根钢筋,用喷灯烧红,然后小心翼翼地顶在螺丝上。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再用冷水一浇,“呲”的一声,白烟冒起。我趁机用扳手一拧,那颗顽固的螺丝,终于松动了。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那一刻,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这种驯服钢铁猛兽的成就感,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

就这样,我们没日没夜地干了半个多月,终于把所有设备都检修完毕,保证了工程的顺利开工。

开工那天,上百台机器同时发动,马达轰鸣,响彻云霄。看着那些曾经趴窝的“铁家伙”如今生龙活虎地在工地上平整土地,挖山填海,我心里充满了自豪。

我们就像是这支钢铁大军的“军医”,保证着它们的健康和战斗力。

王团长特地跑到我们修理分队的帐篷,挨个拍着我们的肩膀,咧着嘴笑:“好样的!你们是头功!”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大前门”,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根。

“条件艰苦,等以后特区建好了,我请你们抽‘中华’!”

我们都笑了。烟雾缭绕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睛里,却闪烁着光芒。

第三章 拓荒

深圳的建设,是从推平一座叫做“螺岭”的小山包开始的。

我们的任务,就是用推土机和挖掘机,把这座山推平,用推出来的土石方,去填平旁边的一片滩涂。

那是一场人与自然的角力。

工地上,二十四小时人声鼎沸,机器轰鸣。白天,红旗招展,尘土飞扬;晚上,探照灯把整个工地照得如同白昼。

我们修理分队,成了工地上最忙碌的“消防队”。哪里有机器趴窝,我们就得第一时间冲到哪里。

机器坏的理由千奇百怪。有时候是发动机过热,有时候是履带断裂,有时候是液压管爆了。我们就像一群经验丰富的老中医,通过“望闻问切”——听声音、闻气味、摸温度、看仪表,来判断故障的原因。

有一次,一台主力挖掘机在作业时,突然熄火了。司机怎么也发动不起来。那台挖掘机正停在一个关键的作业面上,它一停,后面的工序就全卡住了。

工地的负责人急得满头大汗,跑来找我。

我带着两个人,背着工具箱就冲了过去。

我先是绕着挖掘机走了一圈,仔细检查了外观,没发现异常。然后爬上驾驶室,试着打火,只听见起动机“咔咔”作响,发动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电路问题。”我立刻做出判断。

我打开引擎盖,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里面的线路错综复杂,像蜘蛛网一样。我和两个战士打着手电,一根一根地排查。

查了半天,也没发现问题。

负责人越来越急,在一旁不停地催促。

我让他别急,然后闭上眼睛,在脑子里把挖掘机的电路图过了一遍。突然,一个细节闪过脑海。

“把柴油滤清器拆下来我看看!”我对身边的战士说。

滤清器拆下来,我把里面的柴油倒在手心,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油里有水。”我断定地说。

南方的天气潮湿,加上工地上管理不规范,柴油里混进了水分,导致油路堵塞,发动机无法正常工作。

找到问题就好办了。我们清洗了油箱,更换了滤芯,排空了油路里的空气。半个多小时后,我再次拧动钥匙。

“轰——”

挖掘机发出一声咆哮,黑烟冒出,发动机重新欢快地唱起了歌。

工地上响起一片欢呼声。

负责人握着我沾满油污的手,一个劲地说:“林队长,真是神了!你可帮我们大忙了!”

我只是笑了笑。对我来说,这不过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

这样的“救火”任务,每天都在上演。我们的衣服,从来没有干净过,身上永远都有一股洗不掉的柴油味。但没有人叫苦叫累。

因为我们能亲眼看到,脚下的这片土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

昨天还是一片荒山,今天就被夷为平地。

昨天还是一片滩涂,今天就成了坚实的土地。

一条条道路的雏形出现了,一幢幢楼房的地基打好了。我们每个人,都像是在一张白纸上作画的画家,虽然辛苦,却充满了创造的喜悦。

我们用汗水,浇灌着这座未来的城市。

在紧张的工作之余,唯一的慰藉,就是家里的来信。

那天,指导员把一封信交到我手上,我一看那熟悉的字迹,心就“怦怦”地跳了起来。

是梅娟的回信。

我躲到帐篷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信纸很薄,带着一股淡淡的墨水香。

信的内容,却让我悬着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第四章 家书

“卫东,信我收到了。”

梅娟的字,还是那么娟秀,但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我从未见过的疏离和失望。

“你说,你要去建设一座新城,为了我们的将来。卫去东,我们的将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是无休止的等待吗?”

“村里的人都在背后议论我,说我傻,说你早晚会在外面变了心,不要我了。我爹娘也劝我,别再等了,找个本分人家嫁了。可我不信,我跟他们吵,我说我的卫东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卫东,我也会累。我今年二十四了,村里跟我同岁的姑娘,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每次看到她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就跟针扎一样。”

“你让我再等你一次。可是,这一次之后,还有下一次吗?我不知道我还能等多久。”

信的最后,她写道:“如果你心里还有我,还有这个家,就早点回来吧。我等你。”

薄薄的一张信纸,却重若千斤。我反复读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刀,在我的心上划着。

我能想象到她写这封信时的心情,委屈,无助,又带着一丝绝望。

我做错了吗?

那个晚上,我第一次失眠了。

我走出帐篷,工地上依旧灯火通明,机器的轰鸣声此起彼伏。我看着远处那片被探照灯照亮的土地,心里一片茫然。

我在这里挥洒汗水,追逐一个宏大的梦想。可我最爱的人,却在千里之外,为我受着委屈,忍受着煎熬。

我的理想,和她的幸福,难道注定是矛盾的吗?

“睡不着?”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回头一看,是王团长。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出了帐篷。

我点点头,把梅娟的信递给了他。

王团长借着工地的灯光,看完了信。他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烟,递给我一根。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抽着烟,看着远方的工地。

过了很久,王团长才缓缓开口:“我爱人,是东北人。当年我跟着部队南下,她一个人,在老家拉扯两个孩子,照顾四个老人。最难的时候,家里断了粮,她就去挖野菜,上山砍柴去卖。十年,我们分居了整整十年。”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她也给我写过信,跟你对象信里说的话,差不多。也哭过,也闹过,也说过要跟我离婚。”

“那后来呢?”我忍不住问。

“后来,她带着孩子来部队探亲。看到我们住的营房,吃的饭,看到我手上的老茧,她什么都没说,就抱着我哭了一场。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提过离婚的事了。”

王团长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夜色中慢慢散去。

“卫东,自古忠孝难两全。我们当兵的,穿上这身军装,就意味着奉献和牺牲。我们亏欠家里的,太多了。这一点,你得认。”

“但是,”他话锋一转,看着我,“你也要相信,真正爱你的人,会理解你的选择,会支持你的事业。她现在不理解,是因为她没看到你在这里做的事情,有多么重要。”

他指着那片热火朝天的工地。

“你看看这里。用不了几年,这里就会高楼林立,马路宽阔。到时候,你把她接过来,指着最高的那栋楼,告诉她,‘这栋楼的地基,是我打的’。你觉得,她还会怪你吗?”

王团长的话,像一盏灯,照亮了我心里迷雾。

是啊,我不能因为一时的儿女情长,就动摇自己的信念。我能给梅娟最好的爱,不是立刻回到她身边,而是在这里,用我的双手,为我们创造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谢谢你,团长。我明白了。”我把烟头掐灭,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明白就好。”王团长拍了拍我的肩膀,“给家里回信吧,好好说。另外,我给你批个假,过年的时候,你回家一趟,把婚事办了。把她娶进门,她的心,就定了。”

我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一晚,我给梅娟写了一封长长的回信。我没有做任何空洞的承诺,只是把我在这里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我告诉她,我们正在建设的是一个怎样的地方,我告诉她,我为自己是这支队伍的一员而感到骄傲。

信的最后,我写道:“梅娟,等我,年底我一定回去娶你。然后,你跟我一起来深圳,亲眼看看我们战斗的地方。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今天的选择。”

把信寄出去后,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我仿佛有使不完的劲,每天第一个到工地,最后一个离开。我不仅修机器,还开始琢磨怎么改进它们,提高工作效率。

我把一台报废的推土机发动机,改造成了一台大功率的发电机,解决了工地夜间施工的照明问题。

我还根据南方红土黏性大的特点,改进了挖掘机的铲斗,大大提高了挖掘效率。

我的这些“小发明”,让我在整个工地上都出了名。大家都叫我“铁疙瘩华佗”。

时间,就在这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机器的轰鸣声中,飞快地流逝。

深圳,也在这日复一日的建设中,悄然发生着变化。

第五章 转折

时间一晃,就到了1983年。

四年时间,深圳已经完全变了样。

曾经的荒滩和农田,被宽阔的柏油马路和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所取代。国贸大厦以“三天一层楼”的速度,刷新着全国的建设记录,也刷新着我们对时间的认知。

我们这支工程兵部队,也圆满完成了拓荒的使命。

随着特区建设进入新的阶段,部队也要面临新的调整。一部分要调往新的战场,一部分则面临着集体转业。

我们这些老兵,又一次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是跟着部队走,继续过那种四海为家的军旅生活?还是脱下这身穿了十几年的军装,留在深圳,成为一个普通市民?

消息传开,整个营区都议论纷纷。

大部分战友,都选择了转业。毕竟,深圳的繁华和机遇,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地方政府也给出了优厚的政策,转业军人可以安排到国营企业,或者政府部门工作。

张猛第一时间就递交了转业申请,他被分配到了新成立的市公交公司。

“卫东,你呢?想好了没?”他找到我,一脸兴奋,“以你的技术,去市里的汽车修理厂,当个车间主任,绰绰有余!铁饭碗啊!”

说实话,我动心了。

梅娟在80年春节,跟我结了婚。婚后,她就随军来到了深圳。一开始,她也被这里的艰苦条件吓了一跳。但慢慢地,她看到了这座城市的变化,也理解了我的工作。她没有再抱怨过,只是默默地支持着我,把我们那个小小的随军家属房,收拾得井井有条。

82年,我们的儿子小军出生了。

有了家,有了孩子,我的心,也渴望安定下来。

去国营修理厂,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干部身份,对我和我的家庭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我也去跟王团长谈了我的想法。这几年,他已经升任师里的副参谋长,但我们还是习惯叫他“王团长”。

他听完我的想法,沉吟了片刻,问我:“卫东,你真的想好了?去国营厂,安稳是安稳,但你这身本事,可就有点屈才了。”

“怎么说?”我不解地问。

“国营厂,吃的是大锅饭。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你这种喜欢钻研,喜欢捣鼓的人,去了那里,时间长了,身上的锐气,也就磨没了。”

他给我倒了杯水,继续说:“我倒是觉得,你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什么路?”

“自己干!”王团长的眼睛里,闪着光,“现在深圳到处都是工地,到处都是车辆。光我们部队淘汰下来的那些旧设备,就够养活好几个修理厂了。更别说以后,私家车也会越来越多。你有人脉,有技术,为什么不自己开个修理铺?自己当老板!”

自己当老板?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的脑海。

我从来没想过。在我们那代人的观念里,最好的出路,就是进国家单位,当工人,当干部。自己干,那是“个体户”,是“投机倒把”,是不务正业。

“团长,这……行吗?”我有些犹豫。

“怎么不行?”王团长一拍桌子,“现在是改革开放!国家鼓励个体经济发展。你这是靠自己的手艺吃饭,光明正大!你忘了我们来深圳是干嘛的?就是来‘摸着石头过河’的!胆子要大一点,步子要快一点!”

王团长的这番话,再次点燃了我心里的火。

是啊,我林卫东,天生就不是个安分的人。我喜欢挑战,喜欢钻研。让我去国营厂里,按部就班地熬日子,我可能真的会憋疯。

那天晚上,我把这个想法跟梅娟说了。

她听完,半天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给我收拾着东西。

我心里有些打鼓:“梅娟,你……是不是不同意?”

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

“卫东,我嫁给你,就没想过要过什么大富大贵的日子。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决定干什么,我都支持你。”

她顿了顿,给我拿出一张存折。

“这是咱们这几年攒下的钱,还有我平时做点针线活赚的,一共三千多块。你要是真想自己干,就拿去用。不够,我再回娘家借。”

我一把抱住她,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这个女人,为我付出了太多。

我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就这样,我做出了人生中第二个重要的决定。我放弃了转业进国营单位的机会,选择了自主创业。

我用所有的转业安家费,加上家里的积蓄,在当时还比较偏僻的布吉镇,盘下了一个小小的铺面。

铺面不大,前面是店,后面是家。

我找人做了一块招牌,上面写着“卫东汽车修理铺”,挂了上去。

挂上招牌的那天,阳光很好。我看着那几个红色的大字,心里百感交集。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军人林卫东了。

我,是修理铺老板,林卫东。

第六章 生根

万事开头难。

修理铺刚开张的时候,生意冷清得能听见苍蝇飞的声音。

那时候,私家车还是稀罕物,整个深圳也没几辆。我的主要客户,就是附近的一些建筑工地和运输公司。但他们都有自己固定的维修点,对我这个新来的“个体户”,根本信不过。

一连半个多月,铺子里没开张。带来的钱,很快就花得差不多了。

我心里急得像火烧,嘴上却不敢跟梅娟说。每天假装很忙的样子,在铺子里把那些工具擦了一遍又一遍。

梅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不说破,只是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晚上等我睡着了,再拿出针线篮,借着昏暗的灯光,帮人缝补衣服,赚点零用钱。

转机,来自一个偶然的机会。

那天,一辆拉土方的“东风”大卡车,坏在了我铺子门口。司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满脸愁容。

“师傅,能修车吗?我这车离合器坏了,挂不上挡。”

我一听有生意,赶紧迎了上去。

“能修!能修!你放心,保证给你修好。”

我钻到车底下,检查了一番,很快就找到了问题。是离合器总泵的皮碗老化了,导致漏油,没有压力了。

这是个小毛病,换个皮碗就行。

可我翻遍了铺子,也没有合适的配件。那时候的汽配市场,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很多零件,都得去广州才能买到。

司机一听,脸都垮了。

“这可咋办?我这一车土,等着要送去工地呢。去广州,一来一回,一天都耽误了。”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我想起了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没有配件,我们就自己动手做。

“你别急,我想想办法。”

我让他把旧的皮碗给我,然后找出一块耐油的橡胶板,用卡尺仔细量了尺寸,然后用刻刀,一点一点地,照着旧皮碗的样子,削了一个新的出来。

这活儿,看着简单,其实极考验手上的功夫。尺寸要分毫不差,表面要光滑平整。

我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那个小小的皮碗做好。

装上车,一试。嘿,成了!离合器恢复了正常,挂挡顺畅无比。

那司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握着我的手,一个劲地说:“师傅,你这手艺,神了!真是神了!”

我没多收他钱,只收了二十块钱的工时费。

那司机千恩万谢地走了。

我没想到,他回去后,在他们车队里,把我的事儿大肆宣扬了一番。

从那以后,我的生意,就渐渐好了起来。

先是他们车队的司机,有车坏了,都愿意往我这儿跑。后来,一传十,十传百,附近工地的车,也都成了我的常客。

他们都说,卫东师傅这里,收费公道,技术好,而且从不糊弄人。能修的,绝不让你换。没有配件,他都能给你做一个出来。

我的铺子,慢慢地在布吉这一带,闯出了名气。

我每天从早忙到晚,虽然累,但心里踏实。看着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好,看着梅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我觉得,我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儿子小军,就在这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浓重的机油味中,一天天长大。

他从小就对我的工作很好奇。我修车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有时候,还会学着我的样子,拿起小扳手,在废旧的零件上敲敲打打。

我以为,他会像我一样,喜欢跟这些钢铁疙瘩打交道。

我还幻想着,等他长大了,就把这身手艺传给他,把这个铺子交给他。我们父子俩,一起把“卫东修理铺”的招牌,擦得更亮。

可我没想到,时代的变化,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

第七章 裂痕

小军长大了。

他没有像我期望的那样,成为一个修车师傅。他学习很好,考上了大学,学的是金融。

毕业后,他进了市里的一家投资公司,西装革履,每天谈论的,都是我听不懂的“资本运作”、“风险评估”、“市场回报率”。

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回来,也是匆匆吃顿饭就走。

看着他,我常常会感到一种陌生。

我们之间的裂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或许,是从他第一次劝我,把铺子关了,把这块地卖掉开始的。

那时候,布吉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偏僻小镇了。随着城市的扩张,这里成了寸土寸金的地方。我们这个小小的修理铺,占着临街的位置,成了开发商眼里的香饽饽。

“爸,你这铺子,现在值八百万!”小军第一次跟我谈这件事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就像当年王团长跟我谈特区一样。

八百万。

这个数字,对我来说,像天方夜谭。我一辈子敲敲打打,赚的钱,可能还不到这个数字的零头。

“卖了它,咱们家就彻底翻身了!换个大房子,再给您和妈买辆好车。你们辛苦了一辈子,也该享福了。”

他的话,很有诱惑力。

但我看着这个我倾注了半生心血的铺子,看着墙上那些已经发黑的工具,看着那台跟了我几十年的老车床,我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好”字。

“小军,这铺子,是爸的根。不能卖。”我摇了摇头。

他以为我嫌钱少。

“爸,这已经是最高价了。现在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了,可就没这个价了。”

“这不是钱的事。”我试图跟他解释,“这个铺子,对爸来说,意义不一样。当年……”

我刚想跟他讲讲过去的故事,他就不耐烦地打断了我。

“爸,我知道,你总喜欢说以前。可现在时代不同了!您那一套,早就过时了。您守着这个破铺子,守着您那些过时的手艺,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过时的手艺?”我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我这手艺,怎么就过时了?我靠这手艺,把你养大,供你上大学!你现在出息了,就瞧不上你爹的手艺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军也急了,“我是说,社会在进步!现在汽车技术更新换代多快?都是模块化了,坏了就直接换总成,谁还像你一样,抱着一个零件修半天?费时费力,还不赚钱!”

“赚钱赚钱!你脑子里就只有赚钱!”我气得浑身发抖,“有些东西,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是手艺,是良心!”

那一次,我们父子俩,吵得不欢而散。

从那以后,他每次回来,都要跟我提卖铺子的事。我们之间的争吵,也越来越多。

梅娟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她劝我:“老林,要不……就听孩子的吧。你年纪也大了,别这么辛苦了。”

也劝小军:“你爸那脾气,你不知道吗?他把这铺子,看得比命都重。你别逼他了。”

但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

我固执地守着我的铺子,守着我的“老古董”。

他则固执地认为,我是在守着一堆废铜烂铁,跟时代潮流作对。

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直到那天,他拿着那份转让协议,放在我面前。告诉我,连他妈,都同意了。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孤军奋战的士兵,被全世界抛弃了。

我守了一辈子的阵地,最后,却要被自己最亲的人,从背后攻破。

我看着儿子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

我突然很想问他,小军,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这个铺子?你还记不记得,你人生的第一辆玩具车,是我用废铁皮,亲手给你敲出来的?

这些,你都忘了吗?

第八章 和解

那天和小军大吵一架后,我一连好几天,都没跟家里人说一句话。

我把自己关在铺子里,像一头受伤的狮子,默默地舔舐着伤口。梅娟做好饭,端到铺子里,我也不吃。她叹着气,把饭菜放在一边,又默默地端走。

我心里不是不难过。我气的,不只是儿子要卖掉我的心血,更气的,是他的那种态度。那种对我的手艺,对我的过去,全盘否定的态度。

难道我这一辈子,真的就错了吗?我坚守的那些东西,真的就一文不值了吗?

那天晚上,铺子里停电了。

我摸黑,想找根蜡烛。拉开一个很久没动过的旧抽屉,手指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铁盒子。

我把它拿出来,借着手机微弱的光,打开了它。

里面,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而是一沓泛黄的信,几枚军功章,还有一张已经褪色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的我和王团长,还有张猛他们,站在一台推土机前的合影。我们都光着膀子,晒得黝黑,笑得却像个孩子。背景,是当年深圳那片尘土飞扬的工地。

我的手,抚摸着照片上那一张张年轻的脸,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我还翻出了当年梅娟写给我的那些信,和我写给她的回信。

“卫东,等你回来娶我……”

“梅娟,再等我一次,为了我们的将来……”

一字一句,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我把这些老物件,一件一件地摆在桌子上,就着昏暗的烛光,看了一整夜。

第二天,我把小军叫到了铺子里。

他以为我又要跟他吵,一脸戒备地站在门口。

我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桌上的那个铁盒子。

“过来,看看这些。”我的声音,很平静。

小军犹豫了一下,走了过来。他拿起那张黑白照片,看着上面那个和他年纪相仿,却一脸青涩的我,愣住了。

他又拿起那些信,一封一封地读着。

铺子里很安静,只有他翻动信纸的沙沙声。

我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地,把我当年为什么要留在部队,我们是怎么来到深圳,又是怎么在这片荒地上,建起一座新城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了他听。

我讲到了王团长的那番话,讲到了工地上挥汗如雨的日日夜夜,讲到了我们如何用双手,把一个个报废的零件,重新变废为宝。

“……这个铺子,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它不只是一个修车的地方,小军。它是我,是我们那一代人,用青春和汗水,浇灌出来的一棵树。它见证了这座城市的诞生,也见证了我们这个家的开始。”

“你小时候,就喜欢待在这里。你还记得吗?你总说,长大了,要当一个比爸爸还厉害的修车师傅。”

我说得很慢,很平静。我不是在质问他,也不是在教育他。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他从未真正了解过的,关于他父亲的过去。

小军一直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我看到,有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了那封泛黄的信纸上。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眼睛通红。

“爸……对不起。”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我不知道这些。我一直以为,你守着这个铺子,只是因为固执,因为跟不上时代了。”

我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懂,不怪你。时代不一样了,你们年轻人,有你们的想法。我只是……只是希望你明白,有些东西,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它是一种精神,一种传承。”

那天,我们父子俩,聊了很久。从过去,聊到现在,又聊到未来。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静下心来,去听他的想法。也是他第一次,真正尝试着,去理解我的坚守。

最后,小军把那份转让协议,当着我的面,撕掉了。

“爸,铺子不卖了。”他说,“但是,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他提出了一个想法。

把铺子重新装修一下,前半部分,改成一个现代化的汽车快修店,引进新的设备和技术,由他来负责经营管理。

而后半部分,则保留原样,把我那些老工具,老物件,都陈列起来,像一个小小的博物馆。

“爸,你的手艺,不能丢。”小军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和崇拜,“咱们开个培训班,你来当老师傅,把你的手艺,传给那些真正想学技术的年轻人。咱们不图赚钱,就图个传承。”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的光芒,那光芒,像极了四十多年前,王团长指着地图,跟我谈论“特区”时的样子。

我笑了,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知道,我的儿子,他长大了。他终于,读懂了我。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我们无法阻挡。但我们可以选择,用一种新的方式,让那些珍贵的东西,得以延续。

就像这间修理铺,它不再只是我林卫东一个人的根,它也将成为我儿子小军的根。

根,扎得深,才能叶茂。

我想,等我以后有了孙子,我会抱着他,站在这间铺子前,指着墙上那张黑白老照片,告诉他:

“看,你爷爷,当年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我们家,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来源:3C捕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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