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身棉麻布衣,一双平底布鞋,头发花白,脸上带着岁月赠予的皱纹。
我叫林婉,一个刚退休的普通大妈。
一身棉麻布衣,一双平底布鞋,头发花白,脸上带着岁月赠予的皱纹。
这是我第一次跟团旅游,为了圆老头子生前的一个念想。
他说,等我们都走不动了,就报个最便宜的夕阳红旅行团,跟着一群老头老太太,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他没等到。
我替他来了。
导游小李是个很活络的年轻人,嘴甜,一路“阿姨”“阿姨”地叫着,把我们这群老年人哄得高高兴兴。
行程的第三天,我们被带进了一家号称“百年老字号”的玉器店。
富丽堂皇,灯光璀璨,空气里弥漫着劣质香薰和贪婪混合的味道。
我本不想进,只想在门口晒晒太阳。
小李拉着我的胳膊,笑得一脸真诚:“林阿姨,进去看看嘛,不买也没事的,就当长长见识。”
盛情难却。
我跟着大部队走了进去。
店里人头攒动,大多是和小李一样,带着一群群游客的导游。
销售员们个个妆容精致,口若悬河。
我被一个自称“主管”的女人拦下,她热情地向我推荐一款玉镯。
“阿姨,您看您这气质,配这款镯子,绝了!”
那镯子绿得发亮,在射灯下泛着一种不自然的贼光。
我笑了笑,摇摇头。
我丈夫生前是玩玉的,虽算不上顶级专家,但耳濡目染下,这点东西的好坏,我还是分得清的。
这镯子,行话叫“洗过澡”,化学药剂泡出来的,戴久了对身体有害无益。
“不了,谢谢,我戴不惯。”我礼貌地拒绝。
主管的脸僵了一下,但很快又堆起笑容:“阿姨,试试嘛,试戴又不要钱。”
她不由分说,抓起我的手,就要把镯子往我手腕上套。
我下意识地一缩。
“啪”的一声。
清脆,响亮。
整个店,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脚下。
那只绿得发亮的镯子,断成了两截,静静地躺在光洁的地板上。
主管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夸张的惊恐和愤怒。
她尖叫起来:“我的镯子!”
声音凄厉,像是死了亲妈。
一个穿着唐装,看起来像是老板的男人闻声而来。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玉,又看了看我,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怎么回事?”
主管立刻指着我,哭诉道:“王总,这位阿姨非要试戴我们的镇店之宝,我拦都拦不住,结果……结果就给摔了!”
我皱了皱眉。
张口结舌,颠倒黑白。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周围的团友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哎哟,这下可闯大祸了。”
“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镯子一看就很贵,赔得起吗?”
导游小李也跑了过来,一脸焦急地看着我:“林阿姨,您怎么……”
他话没说完,但眼神里的责备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成了众矢之的。
孤立无援。
王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两截碎玉,脸上满是痛心疾首的表情。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声音冰冷:“阿姨,我们打开门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但这只镯子,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老坑玻璃种,帝王绿。您说,这事怎么解决吧?”
我平静地看着他:“是你的员工硬要给我戴上,我缩手的时候掉下去的。”
“笑话!”主管尖声反驳,“我好心给您介绍,是您自己非要抢过去看的!店里有监控,您要不要看看?”
我瞥了一眼墙角的摄像头。
那个角度,恰好是个死角。
只能拍到我们站在一起,拍不到她抓我手的细节。
真是好算计。
我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不动声色:“那你说,这镯子值多少钱?”
王总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缓缓伸出六个手指。
“六十六万。”
“市场价一百多万,给您打个折,六十六万。图个吉利。”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六十六万。
对一个普通退休老人来说,是足以压垮一辈子的天文数字。
团友们看我的眼神,已经从同情变成了幸灾乐祸。
仿佛在看一个即将家破人亡的笑话。
导游小李的脸色也变了,他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林阿姨,您跟王总好好说说,求求情,看能不能少赔点。要不……您家里人电话多少,我帮您联系一下?”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撇清关系的急切。
我看着这满屋子的人。
贪婪的,冷漠的,看热闹的。
一出精心策划的戏。
而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待宰的羔羊。
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我有多久,没见过这么低劣的骗局了?
自从老沈走后,我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光环,学着做一个普通人,过他最向往的市井生活。
没想到,在别人眼里,普通,就等同于好欺负。
“有点贵。”我缓缓开口。
王总冷笑一声:“阿姨,这不是菜市场买白菜,这可是帝王绿。六十六万,已经是看您年纪大,给您的情面价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威胁:“今天这钱要是不结清,您恐怕走不出这个门。”
几个五大三粗的保安,不知何时已经堵在了门口。
气氛瞬间凝固。
团友们吓得往后缩了缩,生怕惹火上身。
我点了点头,很轻地说了一个字。
“好。”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那个胜券在握的王总。
他大概预想过我会哭闹,会求饶,会打电话给子女哭诉。
却唯独没想到,我会这么平静地答应。
“我赔。”
我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我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个旧手机。
是很老旧的款式,连智能机都算不上,平时只用来接打电话。
王总的眼里闪过一丝鄙夷。
“阿姨,您可别跟我开玩笑。您这手机,能转账吗?”
“不能。”我摇摇头,“但我可以打电话。”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打电话?叫您儿子女儿来送钱吗?我可告诉您,钱不到账,人不能走。”
我没理他,自顾自地按下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小张。”
“林董,您有什么吩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干练的男声。
“帮我转一笔钱,六十六万。”
我抬头看了一眼王总:“账号给我。”
王总半信半疑地报出一串账号和户名。
我对着电话复述了一遍。
“好的林董,马上处理。需要报警吗?”小张的声音依旧冷静。
“不用。”
我挂了电话。
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
店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
一个用着老人机,穿着几十块钱布衣的大妈,一个电话就要转六十六万?
王总脸上的嘲讽更浓了:“阿姨,您这戏演得不错啊。要不要我给您搬个奥斯卡?”
主管也跟着咯咯直笑,花枝乱颤。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大约过了一分钟。
王总口袋里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是短信提示音。
他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扫了一眼。
下一秒。
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到……到账了?”
他的声音在发抖,带着一丝破音的难以置信。
主管凑过去一看,也跟着傻眼了。
短信提示清清楚楚地写着:【您的尾号XXXX账户于XX月XX日XX时XX分转入人民币660000.00元,当前余额……】
后面那一长串的零,让他们俩都有些眩晕。
“怎么可能……”主管喃喃自语。
王总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困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大概想不通,一个看起来如此落魄的老太太,为什么能如此轻易地拿出六十六万。
这笔钱,对她来说,仿佛不是一辈子的积蓄,而仅仅是一个数字。
我没有给他解惑的兴趣。
钱已经付了。
我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王总叫住了我。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阿姨,误会,都是误会。这镯子……您看……要不这钱我退给您?”
他怕了。
一个能随手拿出六十六万,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绝对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他现在心里一定在疯狂猜测我的身份。
我看着他,淡淡地说:“钱货两清,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问题。”他连忙摆手。
“那我能走了吗?”
“能,能,您慢走,您慢走。”他点头哈腰,亲自给我开路。
那些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保安,此刻都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迈开步子,从他们中间穿过。
自始至终,我没有再看那些团友和导游小李一眼。
他们的表情,从震惊到恐慌,再到谄媚,变换得精彩纷呈。
人性,有时候就是这么可笑。
我走出玉器店的大门,外面阳光正好,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身后,传来王总压抑着恐惧的、颤抖的声音。
“查!快去给我查!查查那个转账账户的名字!查查她到底是谁!”
我没有走远,就在街角的一家茶馆坐了下来。
点了壶最普通的毛尖。
茶香袅袅,我纷乱的心绪也渐渐平复。
我拿出手机,给小张发了条短信。
【查一下刚才那个收款账户,公司名叫“金玉满堂”,老板叫王金。以及今天带队的旅行社,“鸿运之旅”,导游叫李明。】
小张的回复很快。
【好的林董。】
我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微苦,而后回甘。
就像人生。
老沈总说我心太软,不懂得拒绝。
他说,这世上,有些人,你对他退让,他只会觉得你好欺负,变本加厉。
对付恶人,就要用比他们更狠的手段。
要把他们打痛,打怕,打到他们跪地求饶,永世不敢再犯。
以前我不懂。
现在,我懂了。
六十六万,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但对他们来说,这是敲骨吸髓得来的不义之财。
我今天赔了。
明天,我就要让他们连本带利,千倍百倍地吐出来。
这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
更是为了那些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的,千千万万像我今天扮演的这种“普通人”。
玉器店里。
王金正焦躁地来回踱步,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刚才的嚣张气焰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慌。
一个手下匆匆跑了进来。
“王……王总,查到了。”
“怎么样?她到底是谁?”王金急切地问。
“转账的账户,户主名叫……林婉。”
“林婉?”王金皱眉,这个名字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
“对,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我们查了工商系统,全国叫林婉的法人代表有几千个,根本没法确定是哪个。”
王金松了口气,又觉得不对。
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有那种气度和财力?
“继续查!查她的消费记录,查她的社会关系,把她给我挖出来!”王金吼道。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烦躁地接起:“谁啊?”
“请问是金玉满堂的王金,王总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客气但冰冷的声音。
“是我,你哪位?”
“我是恒盛集团法务部的。通知你一下,我们集团刚刚全资收购了你店铺所在的整条商业街的产权。”
王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恒盛集团?
那个传说中的商业帝国?
收购了整条街?
“你……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开始发颤。
“意思就是,从现在开始,我们是你的房东。另外,根据合同条款,我们有权对经营劣迹商户进行清退。你的店铺,因为涉嫌商业欺诈和价格敲诈,被列入了第一批清退名单。请你在二十四小时内,搬离。”
“不!不可能!我跟原来的房东签了十年的合同!”王金尖叫起来。
“违约金,我们会按合同三倍赔付给原来的业主。至于你,没有一分钱。另外,我们已经向税务部门,实名举报了你公司过去五年偷税漏税的行为,证据确凿。税务稽查队,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王金握着手机,手抖得像筛糠。
恒盛集团……税务局……
他感觉天旋地转,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完了。
全完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惹到的,不是一个普通的有钱大妈。
而是一块他根本无法撼动,甚至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钢板。
一块足以将他碾得粉身碎骨的钢板。
“王总!王总!不好了!”主管连滚爬爬地跑了进来,脸色煞白如纸,“我们的网店,被封了!所有商品全部下架!还有,好多以前被我们坑过的游客,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在网上实名举报我们!”
“还有!刚才工商局打电话来,说要过来查封我们的店!”
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像重锤一样,砸在王金的心上。
他猛地想起那个老太太。
那个从始至终都无比平静的老太太。
她的平静,不是因为懦弱。
而是因为,在她眼里,自己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根本就是个笑话。
她就像一头巨龙,懒洋洋地趴在那里。
而自己,却像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非要去捋它的龙须。
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王金。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店门,疯了一样地四处张望。
他要找到那个老太太。
他要跪下求她。
他要磕头道歉。
只要能让她高抬贵手,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正慢悠悠地品着第二杯茶。
小张的电话打了进来。
“林董,都处理好了。”
“嗯。”
“王金的公司,税务问题很严重,至少判十年。旅行社那边,非法经营,超范围接待,已经被吊销执照了。导游李明,涉嫌商业欺诈,也被警方带走了。”
“还有件事,林董。我们查到,王金背后,好像还有人。”
“哦?”我来了点兴趣。
“他能在这条最繁华的旅游商业街上,用这种手段坑蒙拐骗这么多年,安然无恙,是因为他每个月都会给本地一个叫‘龙哥’的人交保护费。这个龙哥,是当地的地头蛇,黑白两道都有点关系。”
“知道了。”我淡淡地说,“那就顺便,把这条蛇也拔了吧。”
“明白。”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
这座城市,在霓虹灯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光怪陆离。
有些阴影,藏在光明之下。
你不去动它,它就永远在那里,伺机吞噬下一个善良而无辜的人。
老沈,你说得对。
对付黑暗,只能用更强的光,或者……更深的黑暗。
王金在街上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了我半天,没找到。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店里。
店里已经乱成一团。
工商的,税务的,还有闻讯赶来的记者,把小小的店铺挤得水泄不通。
闪光灯不停地闪烁,刺得他眼睛生疼。
就在他绝望之际,他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那个他最不想接到,也最害怕接到的电话。
“龙哥。”他声音颤抖地接起。
“王金!你他妈的到底惹了谁?!”电话那头,传来龙哥气急败坏的咆哮。
“龙哥,我……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我他妈告诉你!就在刚才,我所有的场子,都被查封了!我手下几十个兄弟,全被抓了!条子们跟疯了一样,指名道姓地要办我!”
龙哥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我托关系问了,上面下来的命令,说我涉黑涉恶,要从严从重处理!王金,你他媽是不是惹了京城来的神仙?!”
京城来的神仙?
王金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我那张平静的脸。
他双腿一软,彻底跪在了地上。
手机从手中滑落,摔得四分五裂。
他知道,他的人生,彻底结束了。
第二天,我没有跟团,而是让小张安排了一辆车,准备去下一个城市。
上车前,我收到了小张发来的一份报告。
是关于王金和那个“鸿运之旅”旅行社的。
报告很详细。
王金,原名王二狗,初中毕业,靠着坑蒙拐骗起家,这些年,用同样的碰瓷手段,坑害了不下百名游客,涉案金额高达数千万。
其中,有几位老人,因为被骗光了毕生积蓄,想不开,自杀了。
报告的最后,附着几张照片。
是那几个自杀老人的遗书。
字迹歪歪扭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闷得喘不过气。
我以为我只是惩治了一个骗子。
却没想到,他的背后,是这么多条无辜的人命。
六十六万。
我赔得太少了。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拨通了小札的电话。
“小张。”
“林董。”
“帮我联系最好的律师团队,我要起诉王金,以及所有与他同流合污的人。不是商业欺诈,是故意杀人。”
我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我要他们,把牢底坐穿。”
“还有,去查清楚那些受害者的家庭情况。以沈氏基金会的名义,给他们提供所有必要的帮助。钱,我来出。”
老沈生前设立的这个基金会,本意是资助贫困学生。
现在,我想,用它来告慰这些逝去的亡魂,老沈在天有灵,也一定会同意的。
“明白,林董。”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了这座城市。
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
这件事,给了我很大的触动。
我一直以为,我退休了,就可以远离那些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过上平静的生活。
但我忘了,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平静。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罪恶。
我拥有的财富和权力,如果只用来独善其身,那它们就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
老沈常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以前,我的责任是沈氏集团的数万名员工。
现在,或许,我可以为这个社会,再多做一点什么。
一周后,我来到了江南的一座水乡古镇。
这里小桥流水,白墙黛瓦,和我身上这套棉麻衣服相得益彰。
我找了一家临河的客栈住下,每天写写字,喝喝茶,喂喂鱼,日子过得惬意。
这天下午,我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是那个导游,李明。
他瘦了,也憔悴了许多,脸上带着谄媚而又畏惧的笑容。
“林……林阿姨。”他小心翼翼地叫我。
我睁开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有事?”
他“扑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下了。
“林阿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他一边说,一边“砰砰砰”地给我磕头。
“王金他们都被抓了,判了无期!旅行社也倒了!我也被行业拉黑了,找不到工作,老婆也要跟我离婚……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以为我在动摇,哭得更起劲了:“林阿姨,我就是个小角色,一时鬼迷心窍,想多挣点提成而已。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没有工作啊!求求您了!”
“提成?”我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王金每骗成一单,给你多少提成?”
李明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三……三成。”
“三成。”我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不少了。”
“为了这三成,你就可以昧着良心,把一群信任你的老人,推进火坑?”
“为了这三成,你就可以在他们最无助的时候,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
“为了这三成,你就可以对那些因为被骗而家破人亡的惨剧,视而不见?”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李明的心上。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冷汗涔涔而下。
“我……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他辩解道。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不是小角色,你是帮凶。你今天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滚吧。”
“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李明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他知道,再求也无用。
他挣扎着爬起来,失魂落魄地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没有丝毫的同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不会滥用我的能力去审判每一个人。
但对于主动撞到我面前的罪恶,我绝不姑息。
这件事,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一个月后,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我儿子,沈舟。
这小子,自从接管了公司,就成了个工作狂,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面。
“妈,您在哪儿呢?”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带着一丝笑意。
“江南呢,怎么了?”
“我看到新闻了。”
“什么新闻?”我有些诧异。
“‘神秘女富豪一怒为红颜,哦不,为大妈,端掉整个黑恶产业链’。妈,您这退休生活,过得比我上班还精彩啊。”他调侃道。
我有些哭笑不得:“你少贫嘴。消息怎么传出去的?”
“您忘了,恒盛集团是上市公司,收购一条商业街这么大的动作,瞒不住的。再加上王金的案子影响太大,被媒体挖了出来。不过您放心,您的个人信息我让小张处理过了,没人知道是您。”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
“不过,妈,”沈舟的语气严肃了起来,“您动了不该动的人。”
“那个叫龙哥的?”
“不止。”沈舟说,“那个龙哥,只是个小喽啰。他背后的人,是江南商会的副会长,叫赵四海。这个人,在江南根基很深,黑白通吃,手脚也不干净。您这次拔了他的摇钱树,还把他的人送了进去,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已经让公司的安保团队过去了,您最近出门,多带几个人。”
我皱了皱眉。
没想到,拔出萝卜带出泥,还牵扯出一条大鱼。
“知道了。你也多加小心。”
“放心吧,妈。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沈舟的声音里,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和霸气。
这一点,像他爸。
也像我。
挂了电话,我嘴上说着知道了,心里却没太当回事。
一个地方商会的副会长而已。
我还没放在眼里。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对方的无耻和胆量。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我正在客栈里看书。
小张突然神色紧张地走了进来。
“林董,外面来了几辆车,把客栈包围了。看车牌,是赵四海的人。”
我放下书,走到窗边。
果然,客栈外面,停着七八辆黑色的轿车,一群穿着黑西装的壮汉,正从车上下来,面色不善。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大腹便便的男人,嘴里叼着雪茄,一脸的倨傲。
应该就是赵四海了。
“来得挺快。”我冷笑一声。
“林董,我们的人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小张做了个手势。
我摇了摇头:“不急。让他进来。我倒想看看,他想玩什么花样。”
很快,客栈的门被粗暴地推开。
赵四海带着一群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二楼栏杆边的我。
“你就是林婉?”他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轻蔑。
“赵会长,有何指教?”我淡淡地问。
“指教不敢当。”赵四海吐出一口烟圈,“我的人,不懂事,得罪了您。我今天来,是替他们给您赔个不是。”
他说着,拍了拍手。
两个手下,抬着一个大箱子,放到了院子中央。
箱子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箱的金条。
金光闪闪,晃得人眼晕。
“这里是五百万。算是给您的精神损失费。”赵四海一副施舍的口吻,“王金和阿龙那边,您高抬贵手,让他们出来。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笑了。
“赵会长,你觉得,我像是缺这五百万的人吗?”
赵四海的脸色沉了下来:“老太太,我劝你见好就收。这里是江南,不是京城。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你应该懂。”
“我今天给你面子,是看得起你。你要是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的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那些黑衣壮汉,齐刷刷地从怀里掏出了武器。
有刀,有棍。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小张和我的几个保镖,立刻护在了我的身前。
“就凭他们?”我看着那些所谓的打手,眼神里充满了不屑,“赵会长,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我的话音刚落。
客栈的四面八方,突然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屋顶上,墙头上,门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几十个身穿黑色作战服,戴着战术头盔和夜视仪的安保人员。
他们手里拿着的,是清一色的制式装备。
动作矫健,眼神冷冽,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让整个院子的温度都降了好几度。
这些人,是沈氏集团最顶级的安保团队。
每一个,都是从特种部队退役的精英。
赵四海和他那群乌合之众,在这些人面前,就像是一群待宰的鸡。
赵四海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手里的雪茄,掉在了地上。
他带来的那些打手,更是吓得两腿发软,手里的刀棍都握不住了,“哐当哐当”掉了一地。
“你……你到底是谁?”赵四海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没有回答他。
我只是看着他,缓缓地说:“赵四海,我本来没想动你。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来威胁我。”
“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滚。然后去自首,把你这些年做的所有脏事,都交代清楚。这样,你或许还能留条命。”
“二,我让我的律师团队,来帮你交代。”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听在赵四海的耳朵里,却如同魔鬼的审判。
他毫不怀疑,我说到做到。
“我选一!我选一!”他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来。
他连滚带爬地带着他的人,逃离了客栈。
那箱金条,还孤零零地摆在院子中央。
我瞥了一眼,对小张说:“报警吧。就说有人行贿未遂。”
赵四海的倒台,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他去自首后,交代出的问题,牵扯出了江南官商两界的一张巨大的利益网。
一场官场大地震,由此引发。
而我,这个引发地震的人,却已经悄然离开了江南。
我继续着我的旅行。
只是,我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
我不再刻意追求所谓的“普通人”生活。
我开始正视我所拥有的力量。
在西北的沙漠,我以基金会的名义,捐建了几十所希望小学。
在西南的山区,我投资修建了盘山公路,让山里的特产得以运出。
在东北的老工业区,我扶持了几个濒临破产的工厂,解决了数千人的就业问题。
我没有出面,一切都由小张和基金会的人打理。
我依旧是那个穿着棉麻布衣,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旅游大妈。
只是,我的旅途,不再仅仅是看风景。
更是在看这片土地上,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老沈,我想,这或许才是你真正希望我过的生活。
用我们的财富,去温暖更多的人。
这比任何生意,都更有意义。
旅途的最后一站,我回到了我和老沈相遇的城市。
一座北方的海滨小城。
我没有通知任何人,独自一人,来到了我们当年最喜欢去的那片海滩。
海风依旧,涛声依旧。
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人。
我沿着沙滩,慢慢地走着,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沈舟。
“妈,您在哪儿呢?”
“在海边。”
“哪个海边?我来找您。”
“不用了,我就是随便走走。”
“不行,必须来。”沈舟的语气不容置疑,“我给您带了个惊喜。”
半小时后,一架私人飞机,在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降落。
沈舟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快步向我走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林……林奶奶?”
我看着他,也愣住了。
这不是我资助的第一个大学生,小陈吗?
当年他家境贫寒,差点辍学。是我一直资助他读完了大学和研究生。
毕业后,他进了沈氏集团工作,因为能力出众,这几年已经做到了分公司的副总。
“小陈?你怎么来了?”
“林奶奶,我是陪沈总来这边考察项目的。”小陈激动地说,“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您。我一直想当面谢谢您,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
我笑了笑:“是你自己努力。”
沈舟走过来,揽住我的肩膀:“妈,这小子现在是我的得力干将。我这次来,就是准备把他调回总部,委以重任的。”
他看着小陈,又看着我,笑着说:“这大概就是您常说的,善有善报吧。”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
一个,是我的儿子,我生命的延续。
一个,是我帮助过的孩子,我善意的延续。
他们都那么优秀,那么朝气蓬勃。
我突然觉得,我的人生,无比的圆满。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海面上,也洒在我们身上。
沈舟对我说:“妈,别再一个人旅行了。以后,我陪您。”
我笑着摇了摇头。
“不,你很忙。我有我的路要走。”
我的路,才刚刚开始。
这个世界很大,还有很多不公,很多黑暗。
我这块“钢板”,还想去多踢一踢。
踢出一个,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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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笑笑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