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妈,这床垫要一万五,太贵了,而且多半是骗人的。”我把宣传单拍在茶几上,声音不大,但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就凝固了。
引子
“妈,这床垫要一万五,太贵了,而且多半是骗人的。”我把宣传单拍在茶几上,声音不大,但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就凝固了。
婆婆张桂兰正嗑着瓜子,闻言眼皮一翻,瓜子壳“噗”地吐在垃圾桶里,声音清脆得刺耳。
“贵?我享清福是我儿子有本事,他挣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和你没关系!”
一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插进我心里。结婚十二年,我自问勤勤恳懇,操持家务,辅导孩子,工作上也不敢有丝毫懈怠,这个家,是我和王建军两个人一砖一瓦撑起来的。到了她嘴里,竟全成了她儿子一个人的功劳。
我胸口一阵发闷,攥紧了围裙的一角,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旁边的王建军赶紧打圆场,他习惯性地搓着手,脸上堆着笑:“妈,小岚不是那个意思。她也是心疼钱,想给童童报个钢琴班呢。”
“钢琴班?弹钢琴能当饭吃?”张桂兰的嗓门又高了八度,“我儿子从小就聪明,没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班,不也照样当了经理!我看你们就是瞎折腾!”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轻蔑和理所当然。
“林岚,我告诉你,这个家,是我儿子说了算。他孝顺我,我花他的钱,天经地义。你要是看不惯,就自己挣大钱去啊!”
我看着她那张刻薄的脸,又看看旁边一脸为难、只会和稀泥的丈夫,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十二年的付出,好像成了一个笑话。
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够了,真的够了。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妈,建军的钱,也是我的钱,是这个家的钱。我们是夫妻。”
“夫妻?”张桂D兰嗤笑一声,那笑声像砂纸一样摩擦着我的神经,“要不是我儿子能干,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租房子呢!吃我儿子的,用我儿子的,你倒还管起我来了?”
王建军拉了拉我的胳膊,小声哀求:“小岚,少说两句,妈年纪大了。”
又是这句话。每次我和婆婆起冲突,他永远只有这一句“妈年纪大了”。年纪大,就可以不讲道理吗?年纪大,就可以抹杀我所有的努力和付出吗?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被绷到极致的皮筋,下一秒就要断了。我看着婆婆那副得意的嘴脸,看着丈夫那副懦弱的样子,十二年的委屈和不甘,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
我忽然觉得很累,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我不想再争辩了,因为我知道,跟一个从不把你当自家人的人,是永远说不通道理的。
我甩开王建军的手,转身回了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见婆婆在外面还在大声嚷嚷:“你看她那是什么态度!建军,这种媳妇你都管不了,真是白养你了!”
我靠在门板上,身体缓缓滑落。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上。
我心想,这个家,也许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个外人。他们母子俩,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我所有的努力,不过是想融入这个家,可到头来,我连花一笔共同财产的发言权都没有。
夜深了,王建军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他坐在床边,叹了口气:“小岚,你别跟妈一般见识。她就是那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
我背对着他,没有说话。又是“刀子嘴豆腐心”,这真是我听过的最无耻的借口。那些伤人的话,像钉子一样钉在心上,拔出来,也会留下一个血淋淋的洞,怎么可能是豆腐心?
“那一万五,我已经转给妈了。”他声音很低,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你别生气了,啊?大不了,我下个月的奖金都给你,给童童报钢琴班。”
我的身体僵住了。他没有和我商量,就直接把钱转了过去。我们的共同账户,他可以随意支取,去满足他母亲一个无理的要求,却从没问过我一句。
这一刻,我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这已经不是一张床垫的问题了,这是信任,是尊重,是作为一个妻子在这个家里的位置。
我慢慢转过身,看着黑暗中他模糊的轮廓。
“王建军,”我一字一顿地说,“我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你想多了,”他终于开口,“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他躺了下来,背对着我。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我知道,有些东西,从今天晚上开始,已经彻底不一样了。这个家的裂痕,已经深到无法忽视了。
第1章 一张床垫
第二天早上,我照常六点起床。
客厅里静悄悄的,婆婆的房门紧闭着。我走进厨房,熟练地淘米,开火,煮粥。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给冰冷的灶台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可我心里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我把切好的葱花撒进粥里,香味弥漫开来。这是王建军最喜欢的味道,以前每次闻到,他都会从后面抱住我,说一句“老婆辛苦了”。可今天,我只觉得这香味有些讽刺。
我到底是为了谁在辛苦?为了那个把我当外人的家吗?我忍不住在心里苦笑。这个念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得我生疼。
王建军起床了,他走到我身边,语气带着讨好:“老婆,今天煮的粥真香啊。”
我没理他,自顾自地盛粥。
他有些尴尬,又说:“那个……妈还在生气呢。你待会儿别跟她吵了,行吗?”
我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粥都溅了出来。
“我吵?”我看着他,“王建军,你摸着良心说,从昨天到现在,是我在吵吗?”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只是一个劲地叹气。
这就是我的丈夫。他永远不会去解决问题,只会选择最省事的方式,那就是让我退让。因为在他心里,母亲是需要孝顺的,而妻子,是可以委屈的。
童童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妈妈,早上好。”
我立刻换上笑脸,摸了摸他的头:“童童早,快去洗脸刷牙,准备吃早饭。”
孩子是我的软肋,也是我唯一的铠甲。只要看到他,我就觉得生活还有盼头。
饭桌上,婆婆终于出来了。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坐下,端起碗就喝粥。王建军不停地给她夹咸菜,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我觉得格外刺眼。
“妈,多吃点。”
“嗯。”张桂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整个早饭时间,除了童童偶尔问我几个问题,我们三个大人之间,一句话都没有。气氛压抑得像一块湿透了的抹布,拧不出水,也透不过气。
我心想,这日子真是过得没意思透了。每天面对着这样一张冷脸,再热的心也会被冻成冰块。我甚至开始怀疑,我坚持了十二年的婚姻,到底是为了什么。
送完童童去学校,我没有直接去单位,而是去了趟银行。我查了一下我们那个共同账户的流水。果然,一万五千块,昨天晚上十点转出的。收款方,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备注是“保健床垫”。
我拿着那张凭条,手微微发抖。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了。上一次,是给他乡下的表弟拿了三万块钱“周转”,也是事后才告诉我。我当时闹了一场,他信誓旦旦地保证,再也不会有下一次。
看来,男人的保证,真的和墙上的灰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我把凭条折好,放进包里。我没有立刻回家找他对质,因为我知道,那只会引发另一场毫无意义的争吵。我需要冷静,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到了学校,我立刻投入到工作中。我是高二的语文老师,兼任班主任。工作很繁琐,但能让我暂时忘记家里的烦心事。看着那些青春洋溢的脸庞,听着他们朗朗的读书声,我觉得自己被治愈了。这大概就是我热爱这份职业的原因,它让我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的,是被需要的。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接到了王建军的电话。
“老婆,中午吃饭了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吃了。”我淡淡地回答。
“那个……妈今天下午约了人上门来送床垫。你……你早点下班回家,行吗?我怕你们又……”
我冷笑一声:“怕我们又吵起来?王建军,你放心,我不会跟她吵的。我今天没那么闲。”
“小岚,你别这样……”
“我哪样了?”我打断他,“我正常上班,正常生活,还不够吗?难道还要我请假回家,笑脸相迎,庆祝她买了个新床垫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建军,我只是累了。我不想再为这些事情耗费心神了。床垫她既然买了,就让她用吧。就这样,我还有课。”
挂了电话,我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我的眼皮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为什么要这么累呢?我问自己。为了一个不被尊重的家,为了一个不懂得体谅我的丈夫,值得吗?我努力工作,认真生活,我也有我的骄傲和尊严。我不是谁的附庸,更不是一台只会做饭带孩子的机器。
下午最后一节课,我讲的是《孔雀东南飞》。讲到“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时,我看着台下那些懵懂的学生,心里一阵酸楚。古往今来,多少女子把一生寄托在男人身上,可最后,能有几人得偿所愿?
我告诉我的学生们,无论何时,女孩子都要有自己的事业和思想,要有独立的人格。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应对生活中的风风雨雨。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仿佛也是在对自己说。
第2章 暗流涌动
傍晚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客厅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纸箱,上面印着“高科技磁疗保健床垫”几个大字。
婆婆正和两个穿着工作服的送货员说着什么,脸上是难得一见的笑容。看到我回来,她的笑容立刻收敛了,只是瞥了我一眼,就转过头去。
我换了鞋,径直走进厨房准备晚饭,仿佛那个碍眼的纸箱根本不存在。
王建军还没回来。我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着,切菜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我能感觉到婆婆的目光像芒刺一样扎在我背上,我知道她在等我开口,等我或者质问,或者妥协。
但我偏不。
我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固执地呐喊:凭什么总是我退让?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家庭是大家的事,不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这一次,我不想再扮演那个“贤良淑德”的妻子了。
晚饭做好了,三菜一汤,都是平时他们爱吃的。王建军也正好到家了。
他看到那个大纸箱,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然后快步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说:“小岚,辛苦了。”
我没应声,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
饭桌上,婆婆终于忍不住了,她清了清嗓子,对王建军说:“建军啊,这床垫可真不错,躺上去热乎乎的,说是能治我这老寒腿呢。”
王建军立刻接话:“是吗?那太好了,妈。只要您身体好,花多少钱都值。”
母子俩一唱一和,好像我是个透明人。
我默默地给童童夹了一筷子青菜,柔声说:“多吃点蔬菜,对身体好。”
童童乖巧地点点头。
婆婆见我不搭理她,有些不高兴了,话锋一转,对准了童童:“童童啊,你妈妈天天逼你学习,累不累啊?奶奶看你都瘦了。想当年你爸爸,我可从来没管过他,人家不照样考上大学,当上经理!”
我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又来了,这种拐弯抹角的指责,和对自己儿子的无限吹捧。
我抬起头,看着她,平静地说:“妈,时代不一样了。现在竞争多激烈,不抓紧不行。我是老师,我懂这个。”
“你懂?你懂就把我孙子教成书呆子了!”婆婆的音量瞬间拔高,“一天到晚就是写作业,连下楼玩的时间都没有!你这是虐待儿童!”
“我没有!”我终于忍不住了,“童童每天晚上九点半准时睡觉,周末我也会带他去公园,我怎么就虐待他了?”
“你还顶嘴?”婆-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发出刺耳的声响,“建军,你看看!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我说一句,她有十句等着我!”
王建军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看看我,又看看他妈,手足无措。
“妈,小岚,都少说两句,吃饭,吃饭。”他只能这样干巴巴地劝着。
我看着他那副窝囊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火苗也熄灭了。我放下碗筷,对童童说:“妈妈吃饱了,你慢慢吃。”
说完,我起身回了房间。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夜色。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能照进我的心里。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我突然意识到,我和婆婆的矛盾,根源并不在于她,而在于王建军。是他一次又一次的默许和纵容,才让婆婆觉得可以肆无忌惮地干涉我们的生活,可以理直气壮地不尊重我。
如果他能在一开始就坚定地站在我这边,明确家庭的界限,很多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推开,王建军走了进来。
他关上门,小心翼翼地走到我身边:“小岚,你别生气了。我妈她就是……就是观念老,她没有恶意的。”
“没有恶意?”我转过身,看着他,“她当着孩子的面,说我虐待他,这叫没有恶意?她否定我所有的教育方式,否定我的付出,这叫没有恶意?”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忙摆手,“我回头跟她说,让她以后别管童童的学习了。”
“你说有用吗?”我冷冷地问,“哪一次你跟她说过之后,她改了?”
他再次语塞。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王建军,我问你,在你心里,我和你妈,谁更重要?”
这是一个很傻的问题,但我还是问了。我需要一个答案,来决定我未来的路。
他躲闪着我的目光,嘴里含糊地说:“都重要,都重要。一个是妈,一个是老婆,怎么比啊……”
我笑了,笑得有些凄凉。
“是啊,没法比。”我说,“因为从一开始,我就输了。”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对他提出了分房睡。我抱着枕头去了童童的房间。他没有阻拦,只是站在门口,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躺在童童身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心里却是一片冰凉。我不知道这段婚姻还能走多远,但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委屈自己了。我得为自己,也为我的孩子,活出一点尊严来。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去上班。刚到办公室,就听见几个同事在议论。
“听说了吗?学校要评选市级优秀教师了,咱们年级组就一个名额。”
“那肯定是林老师啊,她带的班成绩最好,学生也最喜欢她。”
我听着,心里泛起一丝波澜。这个荣誉,我确实很想得到。这不仅是对我工作的肯定,也是我实现自我价值的一种方式。
然而,下午,年级组长就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他面色凝重地对我说:“小岚啊,本来这个优秀教师的名额,我是第一个推荐你的。可是……今天早上教委那边来了个电话,说有人举报你……说你体罚学生。”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体罚学生?这怎么可能!”我激动地站了起来,“我从来没有打骂过任何一个学生,是谁在造谣?”
组长叹了口气:“是一个学生家长。具体情况,学校还要调查。但是……小岚,你知道的,这种事情,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影响总是不好的。所以,今年的评选,你可能……”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进去。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被人从背后狠狠推了一把,摔进了冰窟窿里。
我兢兢业业,把全部心血都扑在学生身上,换来的,竟然是这样一句恶毒的诬告。
第3章 共同账户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组长办公室,同事们投来同情的目光,但我已经无暇顾及。
我的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是谁?究竟是哪个家长要这样害我?我把班上五十多个学生的名字在心里过了一遍,实在想不出谁会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恶意。
我趴在办公桌上,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家里的烦心事还没解决,工作上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生活好像一个恶意的玩笑,总是在你最脆弱的时候,给你最沉重的一击。
我必须为自己辩解,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背上黑锅。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回忆最近有没有和哪个家长发生过不愉快。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上周,有个叫李浩的学生,因为沉迷手机游戏,作业连续几天没交。我请他家长来学校一趟,他爸爸来了,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男人。他当着我的面把孩子骂了一顿,但言语间却处处透着对我的不满,觉得我小题大做,耽误了他赚钱的时间。
难道是他?
我心里有了怀疑的对象,但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
浑浑噩噩地熬到下班,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中药味。
婆婆正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指挥王建军:“建军,把我那床垫的温度调高一点,哎对,再按摩一下腰。这玩意儿还真管用,今天腿都利索多了。”
王建军像个仆人一样,蹲在床垫边上操作着控制器,满头大汗。
看到我回来,他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老婆,回来了?”
我没有力气再生气,只是点了点头,换了鞋就想回房。
“站住!”婆婆突然开口了,声音尖锐,“你这是什么态度?回家了也不叫人?我儿子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你在家就这么给他甩脸子?”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
“妈,我今天很累,不想吵架。”我的声音沙哑。
“累?谁不累?”婆婆不依不饶,“我带大了建军,现在还要帮你们看孩子,我累不累?建军上班不累?就你金贵,上个班就累成这样了?”
我看着她那张刻薄的脸,突然觉得很可笑。她所谓的“看孩子”,不过是每天接送一下,孩子的功课、生活,哪一样不是我亲力亲为?
我不想再跟她争辩这些,因为我知道永远没有结果。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身体不舒服,先回房了。”我丢下这句话,不再理会她在背后的叫骂。
关上房门,我把自己扔在床上。我掏出手机,想给王建军发个信息,告诉他学校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我心里的委屈。可我打出几个字,又一个一个地删掉了。
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呢?他除了说几句“别想太多”,还能做什么?他会为了我去找那个家长理论吗?他会为了我去跟学校领导解释吗?不,他不会。他只会劝我“忍一忍,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心想,我的丈夫,在需要他为我遮风挡雨的时候,他永远都躲在我的身后。我指望不上他,我只能靠自己。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银行发来的短信。我点开一看,是信用卡还款提醒。这个月要还八千多,其中最大的一笔,是童童的钢琴课学费。
我打开手机银行,准备从我们的共同账户里转钱还款。这个账户,是我们俩每个月工资的大部分存入的地方,家里的日常开销、房贷、车贷,都从这里出。
然而,当我输入密码,看到账户余额时,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账户里,只剩下不到两千块钱。
我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怎么会?上周我查的时候,里面明明还有四万多。除了那一万五的床垫钱,剩下的两万多块钱去哪儿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我立刻点开交易明细,一笔一笔地往下看。
就在三天前,有一笔三万元的转账记录。收款人,是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名字。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我拿着手机,冲出房间,走到王建军面前。他正要扶婆婆去床上休息,看到我怒气冲冲的样子,吓了一跳。
“小岚,你……你怎么了?”
我把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王建军,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三万块钱,去哪儿了?”
他看到手机上的转账记录,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他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这个……这个是……”
“是什么?”我逼问他,“你别告诉我,你又拿去给你哪个亲戚‘周转’了!”
婆婆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一把推开我:“你嚷嚷什么!不就是三万块钱吗?那是建军借给他表弟买房付首付的!亲戚之间,帮一把怎么了?”
原来,她也知道。他们母子俩,合起伙来瞒着我。
我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所有的委屈、愤怒、失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亲戚之间帮一把?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房贷没还完,童童上学要花钱,我自己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你儿子倒好,眼睛不眨就拿出三万块钱去充大方!”
我指着王建军,声音都在发抖:“这是我们俩的钱!是我们的共同财产!你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随便动用?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的提款机吗?”
王建军被我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低着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婆婆却不干了,她叉着腰,像一只好斗的公鸡:“什么你的我的!我儿子的钱,他想给谁就给谁,你管得着吗?你嫁到我们王家,就是我们王家的人,别整天把钱挂在嘴边,俗气!”
“俗气?”我气得笑了起来,“对,我就是俗气!我每天睁开眼就是柴米油盐,我得算计着过日子!不像您,张口闭口就是您儿子有本事,您只管享福就行了!”
“我享福怎么了?那是我该得的!”
我们的争吵声越来越大,童童被吓得从房间里跑出来,抱着我的腿,怯生生地说:“妈妈,别吵了……”
看着孩子惊恐的眼神,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蹲下身,抱住他,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对王建军说,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平静:“王建军,这个家,我真的过不下去了。”
说完,我拉着童童的手,走进了他的房间,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反锁了。
门外,是王建军无力的敲门声和婆婆喋喋不休的咒骂。
我抱着童童,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泪水无声地滑落。
我心想,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这是信任的崩塌。一个男人,如果连最基本的尊重和坦诚都给不了你,那这段婚姻,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傻瓜,一个被他们母子玩弄于股掌之的傻瓜。
第4章 学校的风波
第二天,我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去了学校。
走进办公室,我能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里,除了同情,似乎还多了一些别的什么。
我没心思去琢磨,一坐下就开始埋头准备今天要讲的课。我必须强迫自己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否则我怕自己会崩溃。
上午第一节课后,教导主任找到了我。
“林老师,你来一下我办公室。”他的表情很严肃。
我的心咯噔一下,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我还看到了那个举报我的家长,李浩的爸爸。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林老师,”教导主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今天请你来,是想就李浩家长反映的情况,跟你核实一下。”
我点了点头,坐得笔直。
李浩爸爸先开了口,他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挑衅:“林老师,我儿子回家说,你因为他没完成作业,就罚他抄课文五十遍,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羞辱他,说他脑子笨,是吗?”
我皱起了眉头:“我确实因为他屡次不交作业罚他抄了课文,但只罚了五遍,不是五十遍。而且我绝对没有说过他人格侮辱的话,我只是说,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会影响他的学习成绩。”
“五遍?我儿子说是五十遍!”李浩爸爸提高了音量,“而且,他还说你经常拖堂,占用他们的体育课时间,搞得孩子们怨声载道!”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完全是无中生有!我带的班,成绩是好,但我从不靠牺牲学生的休息时间来换取。
“我没有!”我激动地反驳,“我从来没有占用过体育课!你可以去问班上任何一个学生!”
“问学生?他们都怕你,当然帮你说话了!”李浩爸爸冷笑一声,“林老师,我知道,你就是看我们家李浩成绩不好,就处处针对他。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这简直是血口喷人!
我气得浑身发抖,看向教导主任,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丝支持。
然而,教导主任只是推了推眼镜,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林老师,家长的心情,我们也要理解。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先给家长道个歉,安抚一下他的情绪。至于具体情况,学校会再做调查的。”
让我道歉?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要我道歉?
我心想,这太荒谬了。我所有的努力和付出,在这些无端的指责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的职业尊严,在这一刻被踩得粉碎。
我看着李浩爸爸那张得意的脸,又看看教导主任那副和稀泥的样子,一股巨大的悲哀涌上心头。
我站起身,声音不大但很坚定:“我没有错,我不会道歉。我相信学校会调查清楚,还我一个公道。”
说完,我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我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肩膀不住地抽动。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孤军奋战的士兵,四面楚歌,却没有任何援军。
我多希望这个时候,王建军能打个电话来,哪怕只是问一句“你还好吗”。
可是没有。我的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桌上,没有一条信息,没有一个未接来电。
也许,他还在为那三万块钱的事情生我的气吧。在他看来,我大概就是个斤斤计 ઉ、不可理喻的女人。
下午,学校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但各种流言蜚语已经传遍了整个校园。有人说我收了家长的红包,有人说我私下开辅导班,说得有鼻子有眼。
人言可畏,我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这个词的重量。
我提前下了班,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去了江边。我坐在长椅上,看着江水滚滚东去,心里乱糟糟的。
我掏出手机,翻看着相册里童童的照片。他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天真。我是他的妈妈,我不能倒下。为了他,我也要坚强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才起身回家。
刚走到楼下,就听到一阵喧闹声。我抬头一看,我们家的阳台上站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我婆婆。
她正唾沫横飞地跟邻居们说着什么,声音大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你们是不知道啊,我那个媳妇,可厉害了!在学校里当个老师,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天天在家给我甩脸子!我儿子辛辛苦苦挣钱养家,她倒好,一分钱都攥得紧紧的,我买个床垫,她都能跟我吵半天!”
“还有啊,我孙子,多好的一个孩子,被她逼得天天学习,人都瘦了一圈!我说她两句,她就敢跟我顶嘴!现在还跟我儿子分房睡,这是要闹离婚啊!”
我站在楼下,浑身冰冷。
她怎么可以这样?她怎么可以在背后这样诋毁我?把我们家里的私事,当成笑话一样讲给外人听?
邻居们的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的目光,像一把把尖刀,刺得我体无完肤。
我攥紧了拳头,一步一步地走上楼。
我推开家门,客厅里,婆婆还在跟王建军抱怨:“……你看她,这么晚才回来!饭也不做,孩子也不管,像什么样子!”
王建军看到我,脸上露出一丝愧疚:“小岚,你回来了……”
我没有理他,径直走到婆婆面前。
我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妈,你刚才在阳台上,都跟邻居们说什么了?”
婆婆被我问得一愣,随即梗着脖子说:“我说什么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实话?”我笑了,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好吃懒做、虐待孩子、不孝顺公婆的恶媳妇,是吗?”
“难道不是吗?”
我看着她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又看看旁边沉默不语的王建军,我的心,彻底死了。
这个家,已经没有我一丝一毫的留恋了。
“好。”我说,“既然在你眼里我这么不堪,那这个家,我也不待了。”
我转身回房,拿出最大的那个行李箱,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我的动作很快,也很平静。我把自己的衣服、书籍、常用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放进行李箱。每放一件,就好像在跟过去的一部分告别。
王建军冲了进来,拉住我的手:“小岚,你别这样,你这是干什么?”
我甩开他:“王建军,放手。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他哀求道,“你别走,我们好好谈谈。”
“谈?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我看着他,眼神冰冷,“谈你一次又一次地纵容你妈欺负我?还是谈你一次又一次地背着我把我们的钱拿去贴补你家亲戚?王建军,我累了,我真的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站起身。
“这个家,留给你们母子俩吧。我净身出户。”
第5章 最后的稻草
我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口,童童从房间里跑出来,一把抱住我的腿,哭着说:“妈妈,你不要走!你不要童童了吗?”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我蹲下身,紧紧地抱住他,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童童乖,妈妈不是不要你。”我哽咽着说,“妈妈只是……只是想出去住几天。”
王建军也红了眼眶,他蹲下来,拉着我的胳膊:“小岚,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别走,行不行?我们一家人,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婆婆站在一旁,看到这副情景,非但没有一丝悔意,反而冷哼一声:“要走就走,吓唬谁呢?离了我们王家,我看你带着个拖油瓶能过成什么样!”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猛地抬起头,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眼神看着她。然后,我转向王建军,一字一顿地说:“王建军,今天,我,你妈,你必须选一个。”
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建军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和挣扎。
我看着他,心里最后一点期待也磨灭了。我知道,他选不出来。或者说,他根本不敢选。
我惨然一笑,站起身,轻轻推开童童的手。
“童童,在家乖乖听爸爸的话。妈妈很快就来接你。”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拉起行李箱,毅然决然地走出了这个让我伤透了心的家。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我没有回头,我怕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
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霓虹灯闪烁,车水马龙,整个城市那么大,我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
我不能回娘家,我怕爸妈担心。我也不想去打扰朋友,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最后,我在一家快捷酒店住了下来。
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我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陌生的街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和孤单。
我心想,我做错了吗?为了所谓的尊严和自由,抛下年幼的孩子,离开经营了十二年的家,这样做真的值得吗?可是,如果不离开,我又能怎么样呢?日复一日地忍受婆婆的刁难和丈夫的懦弱,直到自己被消磨得没有一丝光彩吗?
那一晚,我想了很多。我想到了我和王建军刚认识的时候,他对我那么好,事事都依着我。我们一起吃苦,一起奋斗,从一无所有到在这个城市里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我们曾经也是那么相爱,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是时间改变了我们,还是生活磨平了爱情?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是王建军打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恐慌:“小岚!你快回来!童童发高烧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怎么回事?多少度?”
“三十九度五!我妈早上给他喂了点退烧药,现在不但没退,还开始说胡话了!小岚,你快回来吧,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二话不说,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什么尊严,什么委屈,在孩子的健康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
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一进门,就看到童童躺在沙发上,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精神萎靡。
婆婆正拿着一个毛巾,在给他擦额头。看到我,她眼神有些躲闪。
我冲过去,摸了摸童童的额头,烫得吓人。
“怎么不送医院?”我冲着王建军吼道。
王建军一脸无措:“我……我妈说,小孩子发烧很正常,用点土方子就行了,不用去医院……”
“土方子?”我简直要气疯了,“都烧成这样了,你还信什么土方子?王建军,这是你亲儿子!”
婆婆在一旁小声嘀咕:“我以前带建军,发烧都是用酒精擦擦就好了,哪像现在这么金贵……”
“你闭嘴!”我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口气对她说话,“如果童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婆婆被我吓得愣住了,没敢再作声。
我不再理会他们,果断地抱起童童,对王建军说:“拿上医保卡,跟我去医院!快!”
王建军这才如梦初醒,慌忙去找东西。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下起了小雨。我们抱着孩子在路边拦车,一辆辆出租车都显示着“载客”。我心急如焚,抱着童童的手臂都在发抖。
雨越下越大,很快就把我们的衣服都淋湿了。童童在我怀里,难受地哼唧着。我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着风雨。
那一刻,我真恨自己,为什么要离开他。我是他的妈妈,我应该时时刻刻守护在他身边的。
终于,我们打到了一辆车。在去医院的路上,我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童童,你一定不能有事。
到了医院,挂了急诊。医生检查后,脸色很严肃。
“高烧引起的惊厥前期症状,怎么现在才送来?再晚一点,就可能对大脑造成损伤了!”
听到这话,我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王建军扶住了我,他的脸色比我还难看。
办完住院手续,童童被送进了病房,打上了点滴。看着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我的心才稍微安定下来。
我守在病床边,握着他滚烫的小手,一夜未眠。
王建军默默地陪在我身边,他几次想开口跟我说话,都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我现在不想听任何解释和道歉。我只想我的儿子,能够平平安安。
第6章 摊牌
童童在医院住了三天。
这三天里,我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喂他吃饭,给他擦身,陪他说话。王建军也请了假,每天都来医院,默默地做着一些打杂的活,买饭,打开水,跑腿缴费。
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交流,病房里的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
婆婆只在第一天来过一次,提着一篮水果。她站在病房门口,朝里面望了望,没敢进来。我隔着玻璃,看到她脸上混杂着愧疚和不安。
我没有理她。我现在不想看到她。
童童的烧终于退了,精神也好了很多。医生说,可以出院了。
办完出院手续,王建军开车来接我们。回家的路上,车里一片沉默。
童童大概是累了,靠在我怀里睡着了。我看着他恢复红润的小脸,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回到那个熟悉的家,我心里五味杂陈。
婆婆迎了上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小岚,童童,你们回来了。快,我炖了鸡汤,给童童补补身子。”
我没有看她,径直抱着童童回了房间,轻轻地把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当我从房间里出来时,王建军和婆婆都站在客厅里,像两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我走到他们面前,站定。
我先看向王建军,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说:“王建军,我们谈谈吧。”
他点了点头,示意我坐下。
我没有坐,就那么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从结婚到现在,十二年了。”我缓缓开口,“我自问,作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一个儿媳,我尽到了我所有的责任。我上班挣钱,下班做饭,辅导孩子功课,孝顺你的母亲。我没有要求过你大富大贵,只希望我们能相互尊重,相互扶持,把这个家经营好。”
“可是,你是怎么做的?”我的声音开始颤抖,“你妈一次次地刁难我,不尊重我,你永远只会让我忍。你背着我,一次次地把我们辛辛苦苦攒下的钱,拿去给你那些所谓的亲戚。这一次,甚至因为你们的无知和固执,差点害了我们的儿子!”
我每说一句,王建军的头就低一分。
“我累了。”我看着他,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我真的太累了。我不想再过这种每天都在猜忌、争吵和妥协中度过的日子。这样的婚姻,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
然后,我转向婆婆。
她被我的气势吓住了,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妈,”我叫了她一声,这是我第一次用这么冰冷的语气叫她,“从我嫁进这个家门的第一天起,你好像就没把我当成一家人。在你眼里,我永远是个外人。我做的再多,也比不上你儿子的一句话。这个家所有的功劳,都是你儿子的。我,不过是个依附他生存的寄生虫。”
“我……我没有……”婆婆小声地辩解。
“你没有吗?”我冷笑一声,“‘我享清福是我儿子有本事,和你没关系’,这句话,是你亲口说的吧?你当着所有邻居的面,说我是个恶媳妇,也是你做的吧?”
婆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说不出话来。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在心里盘桓了很久的话。
“这个家,容不下我。既然这样,我选择退出。”
我再次看向王建-军,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王建军,我们离婚吧。房子是婚前你家买的,我不要。车子是我们婚后买的,卖了分一半。存款,也一人一半。童童跟我,我不需要你付抚养费,我自己能养活他。”
“不!我不离婚!”王建军猛地抬起头,冲过来抓住我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小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改,我一定改!你别离开我,别离开这个家!”
我用力地甩开他的手。
“机会?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了?王建军,是你自己,一次次地把我的信任和耐心都耗尽了。”
我看着他们母子俩,一个痛哭流涕,一个目瞪口呆。我的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荒芜的悲凉。
我指着门口,对婆婆说:“当初,你说,这个家是你儿子说了算。你说,我吃你儿子的,用你儿子的。”
然后,我又指着王建军。
“现在,我告诉你,这个家,我也有份。这房子,首付是你家出的,但十二年的房贷,是我和你一起还的。这屋子里的一桌一椅,都有我一半的心血。”
我的目光最后落在婆婆身上,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好,那你和你儿子一起滚。”
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婆婆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她大概从没想过,一向隐忍的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王建军也愣住了,他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我心想,也许,从这一刻起,我才真正地为自己活了一次。不是作为谁的妻子,谁的儿媳,谁的母亲,而是作为林岚,一个有尊严、有底线的独立女性。
我累了,不想再扮演那个完美的角色了。
我转身,不再看他们,径直走向房间。这一次,我的脚步,无比坚定。
第7章 尊严与选择
那天晚上,王建军第一次没有来敲我的房门。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我以为我会很解脱,甚至会有一丝快意,但并没有。我的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掏空了一块。
十二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那些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那些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回放。
我爱过王建军,甚至现在,我也不敢说自己完全不爱他了。只是,这份爱,已经被太多的失望和委屈消磨得所剩无几。
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对是错,但我知道,我不能再回到过去的生活里去了。那样的日子,会把我逼疯。
第二天是周末,我没有出门。
我听见客厅里有动静,是王建军和他母亲在说话,声音压得很低。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想去听。
中午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是王建军。他端着一碗面,站在门口,眼圈红红的。
“小岚,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吃点吧,我给你做的。”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把面放在桌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我面前。
“这里面,是那三万块钱。我找我表弟要回来了。”他说,“还有……妈那张床垫,我也联系人给退了。钱过两天就到账。”
我依旧没有说话。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小岚,对不起。”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悔意,“以前,是我太懦弱了,总想着息事宁人,结果却把你伤得最深。我总觉得,一边是妈,一边是你,我夹在中间很难做。可我忘了,你才是要陪我走一辈子的人。这个家,应该是我们俩做主。”
“童童生病那天,我真的很害怕。我怕失去他,更怕失去你。我才意识到,我以前错得有多离谱。”
“你说的对,我妈她……她确实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对。我会跟她好好谈谈。如果……如果她还是改不了,我……我打算在附近给她租个房子,让她搬出去住。”
我有些震惊地看着他。这是我认识他这么多年,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你别走,好不好?”他拉起我的手,声音哽咽,“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们一起,把这个家重新经营好。为了我,也为了童童。”
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我抽回手,擦了擦眼泪。
“王建军,”我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他点了点头,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我看着桌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面,心里百感交集。
我心想,一个人的改变,真的能这么快吗?还是说,这只是他为了留住我而使用的缓兵之计?我不敢再轻易相信了。
下午,学校的教导主任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
“小岚啊,误会,都是误会!”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热情,“那个李浩的家长,今天来学校了,承认是他搞错了。他说他儿子撒了谎,夸大了事实。他已经写了道歉信,还说要当面跟你道歉呢!”
我愣住了。
“至于那个市级优秀教师的名额,”主任继续说,“学校研究决定了,还是推荐你。你的工作能力和教学成绩,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挂了电话,我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让我有些措手不及。虽然我不知道李浩的家长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态度,但这个结果,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安慰。它证明了我的清白,也捍卫了我的职业尊严。
傍晚,我走出了房间。
婆婆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我,局促地站了起来。她手里拿着一个布包,看起来像是要出门。
“小岚……”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我想好了。我还是回乡下老家去住吧。这里……我待着也给你们添麻烦。”
我看着她,她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头发白了许多,背也更驼了。
“建军都跟我说了。”她低着头,不敢看我,“是我不好,是我这个当婆婆的,没做好。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童童。”
她说着,眼圈也红了。
我心里一酸,所有的怨恨,在这一刻,似乎都淡了许多。
她终究是王建军的母亲,是童童的奶奶。
我没有说“留下吧”,也没有说“你走吧”。我只是平静地说:“妈,外面的天快黑了,路上不安全。今晚,先住下吧。”
她愣愣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王建军没有再提不离婚的话。他只是默默地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辅导童童做功课。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月亮。
我想,生活也许就是这样,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和矛盾。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勇敢地去面对,去沟通,去设立自己的底线,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也才能找到真正的自我。
我没有立刻原谅王建军,也没有完全接纳婆婆的道歉。我知道,信任的重建,需要时间。我们三个人之间,都需要成长。
我拿起笔,在日记本上写道:
婚姻不是一个人的妥协,也不是两个人的忍耐,而是三观的契合和彼此的成就。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从今天起,我要为自己而活。我要有我的事业,我的朋友,我的尊严。
一个女人,只有先爱自己,才有能力去爱别人,也才值得被爱。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在书页上,也照亮了我前行的路。这条路或许还很长,但我知道,我已经不再害怕了。
来源:风止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