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像被抽走了,只剩下心脏一下下,沉重地撞击着胸腔。
(完)白月光回国他提分手 我一巴掌呼过去 我什么时候和你恋爱过
1
手机屏幕上,“常用同行人”那一栏,多出了一个名字。
备注是“小安”。
一个很亲昵的称呼。
我盯着那两个字,看了足足有三十秒。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像被抽走了,只剩下心脏一下下,沉重地撞击着胸腔。
我叫林冉,三十三岁,执业律师,专攻经济纠纷。
我和我丈夫沈舟,结婚七年。
七年,一个足以让任何激情都褪色成灰的数字。
我点开那个叫“小安”的头像,一片空白,没有实名认证。
但我知道,这背后一定有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在过去半年里,陪着沈舟飞了六次不同城市的女人。
北京,成都,厦门,青岛。
这些城市,他都以“项目出差”的名义向我报备过。
我曾以为那是他作为结构工程师的奔波与辛劳。
现在看来,那是一场场我毫不知情的双人旅行。
我关掉购票软件,将手机倒扣在办公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啪”。
像一声迟来的耳光。
窗外,天色阴沉,一场夏末的雷雨正在酝酿。
我拿起电话,拨给我的助理。
“小王,帮我订一张今晚七点半到G市的高铁票。”
“林律师,您今晚不是要……”
“推掉。”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G市,是沈舟这次“出差”的目的地。
也是“小安”与他最近一次的同行终点。
我不是一个喜欢失控的女人。
无论是法庭上的辩论,还是生活里的琐事。
我习惯于掌握证据,制定策略,然后冷静地执行。
现在,我要去执行我的家事了。
2
两天前。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小安”的存在。
起因是我妈要来市里做身体检查,我准备帮她订票。
沈舟的手机恰好放在书房充电,他的购票APP是家庭共享账号,方便彼此为家人买票。
这本是我们婚姻里无数个体贴与便利的细节之一。
讽刺的是,也正是这个细节,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发现“小安”的那一刻,我没有哭,也没有愤怒地摔东西。
我的第一反应,是截图。
然后,我冷静地核对了每一段行程的时间。
五月,他说去北京参加行业峰会。APP显示,他与“小安”同行。
七月,他说去成都跟进一个桥梁项目。APP显示,他与“小安”同行。
八月,厦门,他说团队度假。依然是,“小安”同行。
证据链条清晰、完整。
我甚至可以想象,如果这是一桩案子,我在法庭上陈述时,对方律师将毫无辩驳的余地。
我们没有孩子。
结婚第三年,我被查出输卵管堵塞,受孕困难。
为此,我们跑遍了各大医院,吃了很多苦,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沈舟抱着我说:“冉冉,没关系,我们有彼此就够了。孩子是缘分,强求不来。”
我曾为他这句话,感动了很久。
我以为这是我们婚姻的基石,一种超越了传宗接代的、纯粹的伴侣关系。
现在想来,他或许从那时起,就开始觉得“不够”了。
我关掉手机,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处理手头的案卷。
只是指尖冰凉,连带着敲击键盘的力度,都变得格外僵硬。
克制,是我的职业素养。
也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3.
高铁站的灯光白得刺眼。
空气里混杂着潮湿的雨气和消毒水的味道。
广播里一遍遍播报着晚点信息,女声甜美而机械,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判官。
我站在出站口的人潮里,像一尊雕塑。
雨下得很大,砸在玻璃穹顶上,发出密集的鼓点,敲得人心慌。
七点四十五分,G1354次列车终于抵达。
人群开始涌动。
我一眼就看见了沈舟。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冲锋衣,背着双肩包,身形挺拔,在人群中很显眼。
他看上去有些疲惫,但眉宇间没有往日的沉重。
甚至,可以说带着一丝轻松。
然后,我看见了他身边的她。
一个很年轻的女孩,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白色连衣裙,外面罩着一件和沈舟同款不同色的米白冲锋衣。
长发,素颜,眼睛很大,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是那种很干净、很明亮的漂亮。
她正仰着头和沈舟说着什么,眉眼弯弯,满是依赖。
沈舟低头听着,嘴角噙着一抹我许久未见的、温柔的笑意。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别人电影的观众。
他们才是主角。
而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女孩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视线,朝我这边望过来。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沈舟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我。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褪光了。
那抹温柔的笑意,瞬间凝固成惊恐和错愕。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只剩下我们三个人,隔着涌动的人潮,无声地对峙。
雨声,人声,列车驶离的轰鸣声。
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我看着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我只是看着他。
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冰冷的、审视的目光。
他下意识地和那个女孩拉开了一点距离。
一个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
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捅进了我心里。
我缓缓地,对他扯出了一个微笑。
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微笑。
然后,我转身,走向停车场。
我知道,他会跟上来。
4.
车里的空气,冷得像冰窖。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固执地来回摆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像一首绝望的催眠曲。
沈舟坐在副驾驶,双手紧紧地攥着安全带,一言不发。
从车站到家,二十分钟的车程,他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我能感觉到他几次想开口,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的喉结紧张地滚动着。
我没有看他,只是专注地开着车。
红灯,停。
绿灯,行。
我的世界,简化到了极致。
回到家,我脱掉被雨水打湿一点的外套,走进厨房。
我烧了一壶水,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
然后,我拿出他的手机,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屏幕亮着,停留在我两天前看到的那个界面。
“常用同行人,小安。”
我端着茶杯,坐到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平静地开口。
“沈舟,解释一下。”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枚钉子,钉进了这死寂的空气里。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全是慌乱。
“冉冉,你……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哦?那该是哪样?”我抿了一口茶,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冰冷的心。
“她……她叫安然,是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家也在G市。这次出差,就是带带她……”
“带到需要半年内,次次出差都‘顺路’同行?”
我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他噎住了。
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
“我们……我们只是聊得来,她很单纯,刚毕业,什么都不懂……”
“所以,你就教她,如何在已婚男人的世界里,找到‘安全感’?”
我看着他,目光锐利如刀。
“我没有!”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被戳穿的恼羞成怒。
“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我只是……我只是觉得累,冉冉。”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充满了疲惫和脆弱。
“工作压力大,回家面对你,我觉得更累。你太冷静,太理智,像个法官,永远在审判我。我们之间,像一潭死水。”
“和她在一起,我觉得很轻松,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她很明亮,像个小太阳。”
“小太阳?”
我低声重复着这个词,觉得无比荒谬。
“所以,你把我的家,当成了充电桩。电充满了,就去温暖你的‘小太阳’?”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冉冉,我承认我做错了。我不该瞒着你,不该和她走得那么近。但是,我真的没想过要背叛你,背叛我们的家。”
“背叛不是一个想法,沈舟,它是一个行为。”
我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你每一次和她订下同一趟航班,每一次在异乡的酒店里对她微笑,每一次对我撒谎说你是去‘辛苦工作’的时候,背叛就已经发生了。”
“它不是一个瞬间,而是一个持续了半年的、完整的犯罪过程。”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砸在他的心上。
他颓然地垂下头,肩膀垮了下来。
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木偶。
“对不起。”
他终于说出了这三个字。
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我没有回应。
对不起,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词。
它无法抹去已经发生的伤害,也无法修复已经产生的裂痕。
“明天,约她出来见个面吧。”
我转身,走向卧室。
“三个人,一起。”
沈舟猛地抬头,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冉冉,你……”
“我需要了解整件事的全貌,评估损失,然后决定后续处理方案。”
我停在卧室门口,没有回头。
“这是我的习惯,你知道的。”
是的,这是我的习惯。
作为律师,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作为妻子,我也不会允许自己,在一场未知的战争里,不明不白地输掉。
5.
第二天下午,咖啡馆。
我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
外面依旧下着小雨,玻璃上挂着一层薄薄的水汽,让街景变得模糊。
我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
沈舟和那个叫安然的女孩,是踩着点到的。
安然换了一身衣服,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更像个学生了。
她很紧张,双手紧紧地攥着包带,不敢看我。
沈舟的脸色比昨天更差,眼下有浓重的黑影。
他拉开椅子,让安然先坐,然后自己才在我对面坐下。
一个下意识的保护姿态。
我静静地看着,心如止水。
“你好,安然。我是林冉,沈舟的妻子。”
我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的语气很平和,像在做一个最普通的自我介绍。
女孩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小声地“嗯”了一声,头垂得更低了。
“我今天约你出来,不是为了指责你,也不是为了和你争吵。”
我看着她,目光清澈而直接。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你可能不知道,或者沈舟没有完全告诉你的事实。”
我顿了顿,确保她有在听。
“第一,我和沈舟,结婚七年。我们的婚姻受法律保护,拥有共同财产,也共同承担着家庭的责任与义务。”
“第二,婚姻的本质,是一份契约。这份契约里,最重要的条款之一,就是忠诚。无论出于任何理由,精神或肉体的游离,都构成违约。”
“第三,你和沈舟的‘同行’,已经对这份契约的稳定性,构成了实质性的威胁。从法律角度讲,这属于过错行为。它会直接影响到未来,如果发生财产分割时的结果。”
我说话的语速不快,条理清晰,像在给客户普及法律常识。
安然的脸,一点点变得惨白。
她 शायद 从来没想过,一段她以为的“轻松”和“明亮”的感情,会被人用如此冰冷的条款来解构。
她抬起头,看向沈舟,眼神里充满了求助和迷茫。
沈舟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我的主场,他毫无反抗之力。
“我……”安然终于开口了,声音带着哭腔。
“我不知道会这样……舟哥他……他说他和您感情不好,说你们快要离婚了。”
“他说你很强势,从来不关心他。他说他很孤独,像活在一个黑洞里。”
“他说遇到我,是他这几年最开心的事情。”
她一边说,一边掉眼地泪,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
我静静地听着。
原来,在另一个人的叙事里,我是这样的一个“恶人”。
强势,冷漠,不近人情。
我没有反驳。
因为我知道,这或许就是沈舟眼里的我。
一个人的感受,是无法辩驳的。
“他说的,或许都是他的真实感受。”我平静地回应。
“但是,安然,一个成年人,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不是为自己的感受负责。”
“他感到孤独,可以选择沟通,可以选择寻求心理帮助,甚至可以选择提出离婚。但他选择了最懦弱,也最不负责任的一种方式——在婚内,寻找寄托。”
我的目光转向沈舟。
“而你,选择相信一个已婚男人对你描绘的‘爱情’,并参与其中。这或许不是你的本意,但结果是,你成了这段不道德关系的一部分。”
“我不是在审判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桌子中央。
“这是我和沈舟的婚前财产协议,以及我们婚后共同财产的清单。你可以看一下。”
安然愣住了,完全没料到我会这么做。
沈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林冉!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低吼道。
“我想让安小姐明白,她所介入的,不是一场简单的风花雪月,而是一个复杂的经济共同体。”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想让她知道,她的‘小太阳’,是有代价的。而这个代价,她未必付得起。”
安然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她没有伸手去拿。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我不要钱……我什么都不要……”她哽咽着说。
“我知道你不要。”我点点头。
“年轻女孩的爱情,总是很纯粹。但你不能保证,这份纯粹,不会被现实的泥潭弄脏。”
“我今天把这些摊开,是想告诉你,我,林冉,有能力,也有决心,捍卫我的婚姻和财产。如果有人试图破坏它,我将动用一切法律手段,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个‘他’,包括沈舟。”
我说完,整个咖啡馆的角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安然压抑的哭声,和窗外不绝的雨声。
沈舟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恐惧。
他可能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一面。
冷静,强大,甚至……残忍。
“现在,你们可以聊聊了。”
我站起身,拿起我的包。
“我给你们半个小时。决定一下,这段‘明亮’的关系,是继续,还是终止。”
“半小时后,我需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出了咖啡馆。
站在屋檐下,冰冷的雨丝溅到我的脸上。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不是善良。
我只是不喜欢把事情弄得脏乱。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我要的,从来不是一场歇斯底里的胜利,而是一个干净利落的结果。
6.
半小时后,我回到咖啡馆。
安然已经走了。
只有沈舟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
桌上,那杯给他点的美式咖啡,一口没动,已经凉透了。
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结果?”
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她走了。”
“她说明白了,以后不会再联系我。”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被掏空的虚弱。
“嗯。”我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表情。
这个结果,在我的预料之中。
安然那样的女孩,要的是一份纯粹的、被呵护的感情。
当这份感情被贴上“第三者”、“破坏家庭”、“财产纠纷”的标签时,它就已经死掉了。
“冉冉。”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这一切?”
“从你在车站看到我们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计划好了每一步,对吗?”
“是。”我坦然承认。
“你把我,把安然,都当成了你的案子。分析案情,收集证据,然后开庭,宣判。”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凄凉的自嘲。
“沈舟,如果我不这么做,你要我怎么做?”
我终于,第一次,对他露出了我的疲惫。
“像个泼妇一样,在车站和你大吵大闹,扯着那个女孩的头发骂她不要脸?”
“还是回家哭哭啼啼,求你不要离开我?”
“那不是我。你也知道,我做不到。”
“我只能用我最擅长的方式,来处理我人生中遇到的危机。”
“我把你当案子,是因为,你首先把我们的婚姻,变成了一场事故。”
他沉默了。
良久,他才沙哑地开口。
“我们……还能回去吗?”
“回不去了。”我摇摇头。
“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不可能复原。”
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燃尽的灰烬。
“但是,”我话锋至此,微微一顿,“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微光。
“在新的规则下,重新开始。”
我从包里,拿出了另一份文件。
那是我昨晚,熬了一夜,草拟出来的。
《婚内关系修正协议》。
7.
沈舟看着我递过去的文件,表情像看到了什么天外来物。
“这是什么?”
“一份协议。”我言简意赅。
他颤抖着手,接了过去。
我看着他一页一页地翻看,脸色越来越白。
协议的内容,并不复杂,但每一条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我们之间仅存的温情。
第一条:信息透明。
自协议签订之日起,双方所有通讯设备、社交账号需对彼此保持开放。任何超过24小时的差旅,需提前报备详细行程,包括航班、酒店及同行人员信息。
第二条:财务重组。
家庭共同财产由我全权管理。沈舟保留一张额度为五千元的信用卡用于日常开销,其余所有收入,直接转入由我监管的共同账户。任何超过一万元的单笔支出,需经我书面同意。
第三条:关系终止。
沈舟必须立即、且永久性地切断与安然的所有非必要联系。包括但不限于电话、微信、邮件。我保留随时核查的权利。
第四条:违约责任。
若沈舟再次违反忠诚义务,无论精神或肉体,本协议自动失效。双方立即进入离婚程序。届时,沈舟自愿放弃婚内共同财产70%的份额,并承担女儿(如果未来有)的全部抚养费用直至其大学毕业。
第五条:协议期限。
本协议有效期两年。两年后,若双方关系稳定,可协商终止或续签。
……
他看完最后一条,抬起头,眼神里是深深的震惊和屈辱。
“林冉,你这是在……囚禁我。”
“不。”我纠正他。
“我只是在明确边界,量化责任。”
“婚姻里的信任,就像房间里的灯泡。它亮着的时候,你觉得理所当然。可一旦它坏了,你想修复它,就必须先拉下电闸,确保安全,然后一步步检查线路,找到问题,最后换上新的灯泡。”
“我现在做的,就是拉下电闸,检查线路。”
“你觉得这是囚禁,是因为你习惯了在黑暗中自由行走,却忘了,那片黑暗,随时可能让你摔得粉身碎骨。”
他无言以对。
因为他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你把我们的婚姻,变成了一场冰冷的交易。”他喃喃地说。
“是你先用背叛,撕毁了温情的面纱。”我冷冷地回应。
“沈舟,我不是在和你谈感情。我是在和你谈规则。”
“感情太虚无,太容易变。但规则是实在的,是可遵守,可衡量的。”
“我需要看到你的诚意。不是嘴上说说,而是体现在行动上。”
我将一支笔,放在协议旁边。
“签,或者不签,你选。”
我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要么接受我的规则,我们尝试修复。
要么,我们就直接进入下一程序——离婚。
他死死地盯着那份协议,像在看一份判决书。
他的手在抖。
我知道,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巨大的羞辱。
一个男人,在经济上、在生活上,被妻子全面接管。
这比打他一顿,骂他一顿,要让他难受得多。
但这是必须的。
信任被摧毁后,重建的过程,必然是痛苦的,也是需要抵押品的。
他的自由和尊严,就是他现在唯一的抵押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爵士乐,此刻听来,却像在为我们的婚姻奏响哀歌。
终于,他拿起了笔。
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在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沈舟。
字迹有些潦草,甚至有些扭曲,像他此刻的心情。
我收回协议,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放进包里。
“好了。”我说。
“从现在开始,游戏规则变了。”
“沈舟,你要记住。”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克制,不是恩赐,是你的义务。”
8.
生活像一条平静的河,表面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流速。
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河床下的地貌,已经彻底改变。
沈舟开始严格遵守协议。
每天早晚,他会主动把手机递给我。
“老婆,检查一下?”
起初,他带着一种屈辱的、自暴自弃的表情。
我真的会拿过来看。
微信,通话记录,购票软件。
我看得坦然,他看得煎熬。
后来,他渐渐习惯了。
有时我忙着看文件忘了,他反而会提醒我。
“今天还没‘查岗’呢?”
语气里,甚至带了一丝自嘲的玩笑。
他不再有晚归和不必要的应酬。
所有出差,都会提前一周把详细的行程单发到我邮箱。
精确到每一天的会议安排和酒店地址。
家里的财政大权,也完全交到了我手上。
每个月一号,他的工资会自动划入我们的共同账户。
他只留下那张五千元额度的信用卡。
有一次,他想给老家的父母换一台新空调,超过了额度。
他给我发了一条很长的微信,解释了原因,询问是否可以。
那语气,小心翼翼,像一个向领导申请预算的下属。
我看着那条信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回他:“应该的。你直接买,我这边会处理。”
那天晚上,他回家时,给我带了一袋石榴。
红彤彤的,每一个都裂开了嘴,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实。
“楼下水果店买的,看着很新鲜。”他把袋子递给我。
我接过,很沉。
我记得,我以前随口说过一句,喜欢吃石榴,但嫌剥着麻烦。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琐碎的、带着生活气息的互动了。
“谢谢。”我说。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道谢。
“不……不客气。”
那天晚上,他没有回次卧睡。
协议签订后,我们一直分房睡。
他洗完澡,抱着枕头,站在我的卧室门口。
像一个做错了事,等待发落的孩子。
“冉冉,我……我能回来睡吗?”
我看着他,他穿着灰色的棉质睡衣,头发湿漉漉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祈求。
我没有说话,只是往床的里侧挪了挪,给他腾出了位置。
他眼里的光,瞬间亮了起来。
他躺下,小心翼翼地从背后抱住我。
他的身体很暖,带着沐浴后干净的皂香。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抱着。
像两只在寒冬里,互相取暖的刺猬。
小心翼翼,既怕刺伤对方,又渴望那一点温暖。
我知道,我们之间那道巨大的裂痕,并没有消失。
它只是被这份冰冷的协议,暂时覆盖了。
但我也能感觉到,在协议的约束下,一种新的秩序,正在慢慢建立。
一种不依赖于激情和浪漫,而建立在规则和责任之上的,新的伴侣关系。
它不那么美好,甚至有些残酷。
但它或许,比我们之前那份看似温情脉脉,实则暗流涌动的婚姻,要坚固得多。
9.
日子一天天过去。
秋天来了,窗外的梧桐树叶子,一天比一天黄。
沈舟开始学着做饭。
他一个工科直男,对着菜谱APP,把厨房搞得像个战场。
但他很有耐心。
从最初的黑暗料理,到后来,也能做出几道像样的家常菜。
他最拿手的,是番茄牛腩汤。
用小火慢炖四个小时,汤汁浓郁,牛腩软烂。
每个周末,他都会炖上一大锅。
他说,我工作辛苦,要给我补补。
我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高大的身躯,系着一条我买的卡通围裙,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他脖子上,还挂着我妈送他的那块玉坠。
他说,那是丈母娘给的护身符,得天天戴着。
有一瞬间,我有些恍惚。
好像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们还是一对最普通的夫妻,过着最平淡的日子。
但理智很快把我拉回现实。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份协议换来的。
是他为了留在这个家里,付出的“努力”。
我不知道,这份努力里,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权衡利得失后的表演。
我也不想去深究。
生活就像做柠檬水。
当生活给了你一个酸涩的柠檬,你要做的,不是抱怨它为什么这么酸,而是想办法把它做成一杯可以入口的柠檬水。
我正在努力地,把我的婚姻,这颗酸涩的柠檬,调配成一杯可以下咽的饮料。
也许不甜,但至少不那么苦了。
这天晚上,我加班回家,已经快十点了。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
沈舟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是番茄牛腩面。
“快去洗手,趁热吃。”他说。
我坐到餐桌前,看着碗里红色的汤,绿色的葱花,还有大块的牛肉。
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忽然软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我给你助理打过电话了。”他一边说,一边在我对面坐下。
“她说你开了一下午的会,晚饭都没顾上吃。”
我拿起筷子,挑起一根面条。
“沈舟。”我叫他。
“嗯?”
“如果……没有那份协议,你还会这么做吗?”
我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盘桓在我心底很久的问题。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他看着我,眼神很深。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
“我不知道。”
他没有说“会”,也没有说“不会”。
他说了“不知道”。
这是一个无比诚实的答案。
也是一个无比残忍的答案。
他接着说:“以前,我总觉得,你什么都能搞定。你强大,能干,不需要我。我在你面前,像个没用的废物。”
“所以,我就想去外面,找找存在感。”
“但这次的事情,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你的强大,不是天生的。也是被生活逼出来的。”
“而我,作为你的丈夫,有责任,让你不用那么强大。”
“所以,就算没有协议,我想,我也会试着去做些改变。”
“只是……可能没有现在这么……彻底。”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心里五味杂陈。
我吃了一口面,很烫,也很香。
“面,很好吃。”我说。
他笑了,像个得到了表扬的孩子。
“好吃就多吃点。”
我们之间的坚冰,似乎,融化了一角。
虽然,下面依然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但至少,有了一丝暖意。
10.
尾声。
周五晚上,我难得没有加班。
沈舟提议去看电影。
是一部新上映的文艺片,节奏很慢,讲的是一对老夫妻的故事。
电影院里人不多。
看到一半,我有些昏昏欲睡。
我靠在沈舟的肩膀上,他很自然地揽住了我。
黑暗中,我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味道。
我的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
我没有理会。
电影散场,已经快十一点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很凉,吹得人很舒服。
沈舟牵着我的手,十指紧扣。
他的手掌很宽大,很温暖。
“冉冉,”他忽然开口,“那份协议,两年后,可以……撕掉吗?”
我偏过头看他。
路灯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期盼。
我想了想,说:“看你表现。”
他笑了。
“好。”
回到家,洗漱完毕,我才想起那条未读的信息。
我拿出手机,点开。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信息很短,只有一句话。
“林姐,我是小安。有些关于沈舟工作上的事,我觉得你可能需要知道。它和我无关,但可能和你们的未来有关。”
我盯着那条短信,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刚刚回温的一点暖意,被这短短的一句话,瞬间浇得冰凉。
我抬起头,看向正在卧室里铺床的沈舟。
他的背影,在温暖的灯光下,看起来那么可靠,那么安稳。
可那条短信,却像一枚定时炸弹,在我心里,开始了倒计时。
我以为,我已经拆掉了婚姻里最大的那颗雷。
现在看来,我只是剪断了其中一根引线。
而真正的爆炸,或许,才刚刚开始。
我缓缓地,打下了一个字。
“说。”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