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三十年,我们就这样楼上楼下地住着,共享一个男人的时间、金钱,以及谎言。
老乔走了。
电话是医院凌晨三点打来的,声音很平静,像通知一份外卖超时。
我“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坐在黑暗里,没开灯。
窗外,城市还没醒,只有几盏路灯在雾气里晕成模糊的光团。
空气里有昨晚百合花的残香,有点冷。
楼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然后是压抑的、细碎的哭声。
是柳玉梅。
她也知道了。
三十年,我们就这样楼上楼下地住着,共享一个男人的时间、金钱,以及谎言。
现在,这个男人没了。
我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心里像一口枯了很久的井,风吹过去,只有回声。
我摸出手机,先给儿子乔雷发了条信息:“你爸走了,天亮了过来。”
然后又拨通了女儿乔珊的电话。
女儿在那头“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问我怎么样。
我说:“我没事,你别急着赶路,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我站起身,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杯子碰到桌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楼上的哭声停了。
她在听。
我们就像两只用一根隐形丝线拴着的蚂蚱,一举一动,彼此都能感知。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听见楼上开门的声音,然后是下楼的脚步声,很轻,一步一步,带着试探。
门铃没响,是敲门声,笃,笃,笃。
很有礼貌,也很虚伪。
我没开门。
我在猫眼里看着她。
柳玉梅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衣,头发散着,脸上挂着泪,看上去楚楚可怜,像一朵被雨打湿的白莲花。
演了一辈子,她真是入戏。
她敲了一会儿,见没动静,便幽幽地开口:“慧芳姐,我知道你在,让我进去吧,老乔他……”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对门的邻居听见。
我依旧没动。
我转身走进卧室,拉开衣柜,开始找今天要穿的衣服。
一件黑色的羊绒衫,一条深灰色的长裤。
得体,但不过分悲伤。
门外的哭声渐渐大了,带着控诉的意味。
“慧芳姐,你怎么这么狠心啊……老乔才刚走……”
我听着,心里甚至有点想笑。
这时候,我儿子的电话打进来了。
“妈,我到楼下了,怎么回事?我好像听见柳阿姨在哭。”
“你从车库直接上来,别理她。”我吩咐道。
没多久,乔雷上来了,看见门口的柳玉梅,眉头皱成了个疙瘩。
“柳阿姨,您这是干什么?”
柳玉梅看见乔雷,哭得更凶了,伸手就想去抓他的胳膊:“小雷,你爸他……你妈她不开门……”
乔雷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我妈身体不舒服,您先回去吧,有事等办完后事再说。”
我打开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柳女士,我先生的后事,我们家自己会处理,不劳您费心。”
我特意加重了“我们家”和“柳女士”这几个字。
柳玉梅的脸白了一下,眼里的悲伤瞬间变成了怨毒,但只是一闪而过。
她吸了吸鼻子,用一种受尽委屈的语气说:“慧芳姐,我知道你怨我,可我和老乔三十年的感情……”
“三十年的感情,也改变不了你的身份。”我打断她,“法律上,你什么都不是。”
乔雷把我拉进屋里,关上了门。
“妈,别跟她置气。”
“我不气。”我说,“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女儿乔珊也很快赶到了,一进门就红着眼睛抱住我。
“妈,她没为难你吧?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我拍拍她的背:“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爸的后事要紧。”
我们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开始商量流程。
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本子,上面清晰地列着需要联系的人,需要办理的手续,一条一条,清清楚楚。
乔雷看着本子,愣了一下:“妈,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你爸去年体检查出问题的时候。”
他没再说话,只是眼圈红了。
我们正说着,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是老乔的弟弟,乔建国。
“大嫂,我哥他……我刚听说。那个……柳大姐也给我打电话了,哭得不行,你看这事儿……”
我心里冷笑一声。
柳玉梅的动作真快,已经开始搬救兵了。
“建国,他生前怎么糊涂我不管,现在他走了,我不能让他走得还不明不白。”
“他是我丈夫,我是他唯一的合法妻子。他的追悼会,由我和儿女操办,其他人,没有资格插手。”
“至于柳女士,她想悼念,可以自己找个地方。”
我话说得很硬,没留一点余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讪讪地挂了。
乔珊气得脸都白了:“她还敢找二叔?她以为她是谁?”
“她以为她还是三十年前那个能让老乔昏了头的初恋。”我淡淡地说。
三十年前,老乔遇到柳玉梅,说是年少时的白月光,干柴烈火,非要跟我离婚。
那时候乔雷五岁,乔珊才三岁。
我没同意。
我不是舍不得他,我是舍不得我的孩子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长大。
后来就演变成了这畸形的楼上楼下。
他在楼下尽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每个月给我生活费,参加孩子的家长会。
他在楼上跟他的白月光谈情说爱,风花雪月。
我一个人,把屎一把尿一盆地把孩子拉扯大,辅导作业,应对升学。
他在给柳玉梅的猫看病,陪她去南方过冬。
邻居们都说我能忍,是个面人。
其实,我只是在等。
等我的孩子们长大成人,等我有足够的力量,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现在,我等到了。
追悼会定在三天后。
柳玉梅没再来敲门,但也没闲着。
她在业主群里发了一篇情真意切的小作文,回忆她和老乔“被世俗束缚的爱情”,字里行间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为爱隐忍的悲情角色,顺便暗示我这个原配“冷漠无情”。
群里瞬间炸了锅。
有几个跟她关系好的邻居开始帮腔,说什么“人都走了,何必计较”。
还有人艾特我,劝我“大度一点”。
乔珊气得要把手机摔了,被我拦住。
“妈!他们怎么能这么说话!你受的委屈他们知道吗?”
“别在群里跟他们吵,掉价。”
我拿起手机,没有回复任何人的艾特,而是直接在群里发了一段话。
“各位邻居,感谢关心。家夫乔正明追悼会将于周五上午十点在殡仪馆举行。作为家属,我们心力交瘁,只想安静送他最后一程。至于其他无关人员的言论,恕不回应。另外,根据《民法典》规定,夫妻共同财产,任何一方无权私自赠与。后续,我会委托律师,追回乔正明先生在婚内非法赠与他人的全部财产。届时可能需要一些邻居朋友出面作证,先在此谢过。”
最后,我附上了我律师的联系方式。
一石激起千层浪。
群里瞬间安静了。
之前那些劝我“大度”的人,一个字都不敢再发。
什么爱情,什么隐忍,在“追回财产”这四个字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才是市井生活最真实的逻辑:谈感情伤钱。
很快,柳玉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尖利,再也不见之前的柔弱。
“沈慧芳!你什么意思!你要告我?”
“我不是在告你,我是在拿回本该属于我和我孩子的东西。”我的声音很平静。
“你……你无情!老乔尸骨未寒,你就想着钱!”
“柳女士,你大概忘了,这些年你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省下来的。我孩子的学费,我父母的医药费,都被你拿去买了包,做了美容。”
“我无情?跟你比起来,我差远了。”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拉黑。
世界清静了。
乔雷看着我,眼神里有些复杂:“妈,你真的要……闹上法庭?”
“这不是闹。”我纠正他,“这是维权。你爸糊涂,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送人,现在,我要把它要回来。一分都不能少。”
我打开一个尘封已久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里面是我这二十多年来,悄悄收集的所有证据。
老乔给柳玉梅转账的银行流水,我托银行的朋友帮忙调的。
他给她买车、买首饰的发票复印件,是我趁他不在家从他公文包里偷拍的。
甚至还有他俩一起出去旅游的朋友圈截图,我都存着。
每一笔,每一项,时间地点,清清楚楚。
我算了一下,这三十年,老乔明面上转给她的钱,不算那些现金和礼物,加起来就超过了一百八十万。
在九十年代,在二十一世纪初,这是一笔巨款。
乔雷和乔珊看着这些证据,都沉默了。
他们知道父亲偏心,但不知道偏心到了这个地步。
乔珊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妈,对不起……我们以前还总觉得你对他太冷淡……原来……”
我摸了摸她的头:“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那些一个人在深夜里默默流泪的日子,那些看着孩子羡慕别的同学有新衣服而我囊中羞涩的日子,都过去了。
追悼会那天,天阴沉沉的。
柳玉梅还是来了。
她穿了一身黑,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站在人群的角落里,像一株孤傲的黑玫瑰。
很多人都在看她,眼神里有同情,有鄙夷,也有看热闹的兴奋。
她想营造一种“虽然没有名分,但情深义重”的氛围。
可惜,我不会让她如愿。
仪式开始前,我让乔雷拿着一份名单,站在门口核对来宾。
我特意叮嘱他:“名单上没有的人,一律不能进。”
名单上,自然没有柳玉梅的名字。
她被拦在门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老乔的一些远房亲戚想打圆场,被我一句话堵了回去。
“今天是我丈夫的追悼会,不是家庭伦理剧的拍摄现场。想看热闹的,请出去。”
我的态度很强硬,眼神扫过每一个人。
那些窃窃私语的人都闭上了嘴。
最终,柳玉梅被乔建国半劝半拉地带走了,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我坦然地迎着她的目光。
这场战争,从老乔闭眼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
而我,准备了三十年。
追悼会结束后,律师的正式函件就送到了柳玉梅手上。
要求她在一个月内,返还非法所得的一百八十万,以及位于楼上的那套公寓。
那套公寓,是老乔当年用我们婚后的共同财产买的,为了方便,直接写了柳玉梅的名字。
这是我最主要的目标。
柳玉梅自然不肯。
她很快找了律师,回复我们,说那些钱是“自愿赠与”,公寓也是“爱情的见证”,拒绝返还。
甚至还反咬一口,说我“恶意中伤”,破坏她和老乔的“名誉”。
我把她的律师函拿给我的律师张律师看。
张律师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女性,短发,精明干练。
她看完后,笑了笑:“沈阿姨,别担心,她这是在垂死挣扎。”
“《民法典》写得很清楚,夫妻一方超出日常生活需要对共同财产进行处分的,另一方完全有权追回。别说一百八十万,就是十八万,只要没有您的同意,她都得吐出来。”
“至于房子,就更简单了。购房款是我们这边出的,有明确的转账记录,她拿什么证明这是她的合法财产?”
听完张律师的话,我心里彻底有了底。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按部就班地走法律程序。
起诉,提交证据,等待开庭。
柳玉梅开始坐不住了。
她先是试图打感情牌。
一天晚上,她提着一篮水果,又来敲我家的门。
这次,我让她进来了。
客厅里,我、乔雷、乔珊都在。
她把水果放在茶几上,局促地笑了笑:“慧芳姐,小雷,珊珊,我们……我们毕竟做了三十年的邻居。”
没人接话。
她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只好自顾自地说下去。
“慧芳姐,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我跟老乔……我们是真心的。那套房子,是他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行不行?”
她说着,眼圈又红了。
换做以前,或许我还会有一丝动容。
但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柳女士,你大概不知道,当年乔珊考上大学,我想给她买台电脑,你爸说没钱。可第二天,他就给你买了一个三万块的爱马仕包。”
我看着女儿瞬间煞白的脸,继续说道。
“乔雷结婚,我们想给他多出点首付,你爸也说没钱。可那一年,你换了辆三十多万的宝马。”
“你所谓的念想,所谓的爱情,都是建立在我孩子的痛苦之上。你现在让我可怜你?”
“你配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钉进柳玉-梅的脸上。
她的脸从红到白,再到青,精彩纷呈。
乔珊站了起来,指着门口:“你走!我们家不欢迎你!”
柳玉梅大概没想到我们会这么不留情面,狼狈地站起来,出门前,她恨恨地丢下一句:“沈慧芳,你会后悔的!”
我没理她。
后悔?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三十年前没有果断地离婚,让她有机会像水蛭一样,吸我们家的血。
感情牌没用,柳玉梅开始耍无赖。
她开始在小区里散播我的谣言。
说我年轻时就“不守妇道”,说老乔是被我“气死”的,说我“贪得无厌”,想逼死她这个“孤苦无依”的女人。
说得有鼻子有眼,一些不明真相的邻居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甚至物业都找上门,委婉地劝我“家和万事兴”。
我没跟他们争辩。
我只是把我收集的那些证据,比如老乔给她买奢侈品的发票,两人亲密的旅游照片,打印出来,贴在了小区的公告栏里。
旁边还附上了律师函的复印件和法院的立案通知。
我没写一个字的说明,就让证据说话。
这一下,比任何解释都有用。
舆论瞬间反转。
之前还同情柳玉梅的邻居,现在看她都绕着走。
“原来是个小三啊,还装得那么可怜。”
“花了人家原配孩子上大学的钱买名牌包,太不要脸了。”
“这种人就该让她净身出户!”
我在楼下买菜的时候,都能听到这些议论。
业主群里,之前帮柳玉梅说话的人,都默默退了群。
这就是现实。
当虚假的情感被赤裸裸的金钱关系戳破时,所有伪装都会土崩瓦解。
柳玉梅彻底成了小区的笑话。
她不敢出门,每天叫外卖。
有一次我出门扔垃圾,正好碰到外卖小哥给她送餐。
小哥大概是新来的,在楼下喊:“502的柳女士,您的外卖!”
一个路过的大妈撇撇嘴,跟身边的人说:“什么柳女士,就是那个老小三。”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站在楼道口的柳玉梅听见。
我看见她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拿过外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那一刻,我没有丝毫快感。
只觉得这三十年的荒唐,终于要画上句号了。
开庭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柳玉梅请的律师在法庭上,反复强调她与老乔之间是“真挚的感情”,那些财产是“基于爱情的赠与”。
甚至还找来了几个所谓的“朋友”,证明老乔生前多次表示要把楼上的房子留给她。
轮到我的张律师发言时,她没有说任何关于感情的话。
她只是把那一沓沓的银行流水、消费凭证、购房合同,一件一件地呈现在法官面前。
“审判长,我的当事人沈慧芳女士与乔正明先生于1985年登记结婚,直至乔先生去世,婚姻关系存续长达三十八年。”
“在此期间,乔先生未经其配偶同意,将大额夫妻共同财产赠与被告柳玉梅女士,其行为严重损害了我的当事人的合法财产权益。”
“法律不保护婚外情,更不保护基于婚外情的财产赠与。”
“至于被告方所说的‘爱情’,很抱歉,法律只认证据。而所有的证据都表明,这是一场长达三十年的、不道德的、非法的财产转移。”
张律师的发言,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柳玉梅坐在被告席上,脸色惨白如纸。
她大概以为,只要咬死“爱情”两个字,就能保住那些不义之财。
她太天真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规则永远大于情感。
最终的判决结果,没有任何意外。
法院判决,柳玉梅需在判决生效后一个月内,返还沈慧芳一百八十万元,并配合办理房屋过户手续。
拿到判决书的那天,我平静地签了字。
乔珊抱着我,又哭又笑:“妈,我们赢了!”
我点点头:“是啊,我们赢了。”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胜利,这是我和我孩子们的胜利,是对我这三十年隐忍和坚持的最好回报。
柳玉梅不服,提起了上诉。
但二审维持了原判。
她彻底没了希望。
执行庭的人上门那天,我没有上去看。
我只是在楼下,听着楼上传来的搬东西的声音,以及柳玉梅声嘶力竭的哭喊和咒骂。
她说我恶毒,说我不得好死。
我充耳不闻。
当一个人习惯了不劳而获,被剥夺既得利益时的丑态,总是格外难看。
没过多久,楼上就彻底安静了。
乔雷上去看了一眼,下来跟我说:“妈,搬空了,钥匙执行庭的人收了,明天给我们。”
“嗯。”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见三十年前,我抱着还在襁褓里的乔珊,老乔站在我面前,说他爱上了别人,要跟我离婚。
我哭着求他,为了孩子,别走。
梦里的我,卑微又可怜。
然后,梦境一转。
我变成了现在的我,穿着得体的衣服,平静地看着当年的自己。
我对她说:“别哭,他不值得。”
“你很强大,你会把孩子抚养得很好。”
“你失去的,未来都会加倍还给你。”
梦醒时,天已经亮了。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很暖。
我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第二天,我们拿到了楼上房子的钥匙。
一打开门,一股混合着香水和灰尘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房子里一片狼藉,柳玉梅走的时候,把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带不走的,就故意弄得乱七八糟。
墙上还挂着她和老乔的合影,照片里的两个人笑得很甜。
乔珊气得想把照片撕了。
我拦住了她。
我走过去,把那张照片摘下来,平静地看着。
然后,把它和相框一起,扔进了门口的垃圾袋里。
“好了,都过去了。”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
我们请了装修公司,把楼上彻底重新装修了一遍。
柳玉梅喜欢的那些繁复的欧式吊顶、俗气的金色墙纸,全部敲掉。
我把它改成了明亮、简约的现代风格。
我把最大的那间朝南的卧室,留给了乔珊。
她从小就喜欢画画,我给她设计了一个带落地窗的画室。
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洒进来。
乔雷也常常带着妻子和孙子过来。
小孙子最喜欢在楼上楼下跑来跑去,咯咯的笑声,充满了整个屋子。
这栋房子,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至于那一百八十万,柳玉梅根本拿不出来。
钱早就被她挥霍光了。
法院最后查封了她名下的一些资产,拍卖后还了我们一部分,剩下的,就成了烂账。
她也被列入了失信人名单,成了“老赖”。
听说她后来回了老家,过得并不好。
这些,我都是听别人说的,我没再关注过她。
对我来说,她已经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我的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
我开始学着为自己而活。
我报了年轻时就想学的国画班,每周去上课。
我的老师说我很有天赋,画的山水很有意境。
我还和几个老姐妹一起,办了张健身卡,每天去跳操、游泳。
我的气色越来越好,连多年的失眠都治好了。
乔珊说:“妈,你现在笑得比以前多多了。”
是啊。
卸下了三十年的枷锁,我当然会笑。
有一天,我在整理老乔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
我找来钥匙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信。
是柳玉梅写给老乔的。
从三十年前的第一封,到最近的一封,都在。
信里,全是情话,全是爱意。
我一封都没看,直接把它们扔进了碎纸机。
我不关心他们之间是否有过所谓的“真爱”。
对我而言,一段伤害了别人的感情,从一开始,就失去了被祝福的资格。
清理完老乔最后的东西,我把他的那间书房,改成了我自己的茶室。
我买了套新的茶具,摆上我喜欢的绿植。
午后,阳光正好。
我泡上一壶清茶,坐在窗边,看着楼下公园里嬉戏的孩子。
乔珊从画室走出来,递给我一张刚画好的画。
画上,是我。
在阳光下,安静地喝着茶,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妈,真好看。”
我看着画里的自己,有些恍惚。
是啊,真好看。
这才是沈慧芳,本该有的样子。
不是谁的妻子,不是谁的母亲,只是她自己。
忍耐不是美德,是给别人递刀子,也是给自己上枷锁。
我用三十年明白了这件事。
幸好,还不算太晚。
我的人生,下半场,才刚刚开始。
来源:外向湖泊8Q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