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的人生本该是托尔斯泰和肖邦,是景山公园的初雪,是北冰洋汽水儿的甜。
一九七二年,我,江瑶,十九岁,北京大院里长大的姑娘。
我的人生本该是托尔斯泰和肖邦,是景山公园的初雪,是北冰洋汽水儿的甜。
可时代的列车一转向,就把我从什刹海的冰面上,直接甩到了北大荒的雪原里。
绿皮火车没日没夜地吼,像一头疲惫的铁兽,载着我和弟弟江珩,还有一箱子根本不顶用的书,奔赴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点。
北大荒的冬天,不是开玩笑的。
那冷,是带着牙的,能一口咬进你骨头缝里,再把热乎气儿全都吸走。
风刮起来,像有无数个后妈在抽你耳光,又疼又响。
我和江珩,还有同来的十几个知青,被分到了七星农场。
住的是“地窨子”,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夏天漏雨,冬天灌风。
天不亮就得上工,刨冻土,伐木头。
我的手,本来是拿画笔的,现在却要抡大斧。
江珩的手,是拉小提琴的,现在却要去和冻得像铁疙瘩一样的土豆较劲。
一天活干下来,人就像散了架的骨头,被扔回地窨子里。
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吃的,是高粱米饭配白菜土豆。
那饭,拉嗓子。那菜,淡得能飞出个鸟来。
刚开始,我还抱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自己是书里战天斗地的保尔·柯察金。
可现实很快就告诉我,我连自己都战不过。
江珩比我更惨,他从小身体就弱,根本受不了这种苦。
不出三个月,他就病倒了,高烧不退,咳得撕心裂肺。
农场的卫生所,只有一个赤脚医生,几片阿司匹林就是顶好的药。
看着江珩烧得通红的小脸,我心如刀绞。
是我,是我非要拉着他一起来的。
我说,我们是革命青年,要去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结果,就把他带到了这个鬼地方来等死。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跑去求连长。
连长是个山东大汉,人不错,但也只是叹着气拍拍我的肩。
“小江啊,这情况,得送去县里的医院。”
“可这大雪封山,拖拉机都出不去啊。”
我绝望了。
抱着滚烫的弟弟,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就在这时候,一只粗糙但温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是孙奶奶。
孙奶奶是当地的老职工,也是我们这个集体宿舍的房东。
她五十多岁,个子不高,背有点驼,脸上刻满了风霜。
丈夫和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就剩下她一个人。
她平时话不多,总是默默地看着我们这群咋咋呼呼的半大孩子。
“闺女,别哭。”
她说,声音沙哑,却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把孩子,抱我屋去。”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背起江珩,跟着孙奶奶回了她的家。
那是一间很小的土坯房,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炉子烧得旺旺的,一进去就浑身暖洋洋的。
孙奶奶把江珩安顿在她的热炕上,又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些黑乎乎的草药,熬了一碗滚烫的药汤,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下。
然后,她用热毛巾,一遍遍地给他擦身子。
忙活了大半夜,江珩的烧,总算是退了一点。
我跪在炕边,看着孙奶奶布满血丝的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好孩子,快上炕睡会儿。”
她把我拉起来,给我掖好被角。
“有奶奶在,天塌不下来。”
那一晚,我睡在孙奶奶身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烟火气和草药味,心里第一次有了安稳的感觉。
从那天起,我和江珩,还有另一个上海来的知青陆深,就成了孙奶奶家的“编外人员”。
陆深也是个苦命人,父母都是走资派,在上海挨整,他一个人被发配到了这里。
他比我大两岁,人很沉默,但活干得是真好,一个人能顶两个人。
他总是默默地帮我干最重的活,在我快扛不住的时候,替我扛起那根沉重的圆木。
我们三个,就像三棵被风吹到这片荒原的蒲公英,而孙奶奶,就是收留了我们的那片土地。
孙奶奶把我们当亲孙子、亲孙女一样疼。
她会把省下来的鸡蛋,偷偷塞给我们。
会在我们上工前,把烤得热乎乎的窝头,揣进我们怀里。
会趁着我们睡着,点着昏暗的煤油灯,给我们缝补磨破的衣裳。
江珩的身体,在孙奶奶的精心照料下,慢慢好了起来。
可这北大荒的冬天,实在太熬人了。
他的身体,就像一根被冻脆了的树枝,一不小心,就会折断。
医生说,他这病根儿,是落下了,不能再待在这寒冷的地方,必须回城里好好休养。
回城。
这两个字,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心上。
谁不想回?
可回城的名额,比天上的星星还难摘。
要么是招工,要么是当兵,要么是上大学。
哪一样,都轮不到我们这种“成分不好”的黑五类子女。
唯一的希望,就是病退。
可病退的名额,也被人死死地攥在手里,成了某些干部换取利益的筹码。
我去找过连长,暗示过想给我爸妈写信,让他们寄点东西来“打点”一下。
连长把我骂了回来。
“江瑶!你也是读过书的人,怎么能想这些歪门邪道!”
“你弟弟的身体,我看着也着急,可咱们得按规矩办事!”
我被骂得满脸通红。
可规矩是什么?
规矩就是看着江珩一天天消瘦下去,咳出的血染红雪地吗?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快被逼疯了。
白天上工,我像个疯子一样,拼命地干活,想用疲惫麻痹自己。
晚上回到家,看着江珩苍白的脸,我又心如刀割。
陆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有一天晚上,他把我叫到屋外。
风很大,刮得人脸生疼。
“江瑶,”他递给我一个烤红薯,“别太逼自己。”
“会有办法的。”
我啃着那口又甜又烫的红薯,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能有什么办法?陆深,我怕……我怕他撑不到那个时候。”
陆深沉默了,只是把他的军大衣脱下来,披在我身上。
“我去找场长,他是我的远房叔叔,或许……”
“没用的,”我打断他,“你家的成分,比我们还……他不会帮你的。”
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远处的荒原,在月光下,像一片死寂的海。
我们的未来,也像这片荒原一样,看不到一点光。
就在我们快要绝望的时候,孙奶奶把我们叫到了她的房间。
她关上门,从一个上了锁的木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红布包。
布包打开,一层又一层。
最后,露出一支通体翠绿的镯子。
那镯子,一看就不是凡品。
水头极好,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像一汪春水。
“奶奶……”我看得呆住了。
“这是俺们家祖上传下来的。”
孙奶奶摸着那支镯子,眼神里满是追忆。
“俺娘传给俺,俺本想着,将来传给俺的儿媳妇……”
她顿了顿,眼圈红了。
“可惜,俺没那个福分。”
屋子里,一片寂静。
我好像猜到了什么,心猛地揪了起来。
“奶奶,您这是……”
“瑶瑶,”孙奶奶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异常坚定,“你们都是好孩子,不该把一辈子都扔在这儿。”
“特别是珩珩,他得回家,得活下去。”
“奶奶没本事,就剩下这么个念想了。”
“你拿着它,去找你们那个姓王的场长。”
“告诉他,只要他能给你们弄到三个回城的名额,这镯子,就是他的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不!奶奶!这不行!”我几乎是喊出来的,“这是您的念想,是您的命根子!我们不能要!”
陆深也急了,“孙奶奶,我们不能这么做!”
江珩更是挣扎着要从炕上下来,给我们磕头。
“奶奶,我就是死,也不能让您……”
“都别说了!”
孙奶奶一拍桌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们要是还认我这个奶奶,就听我的!”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要是能换回你们三个孩子的前程,换回珩珩一条命,值!”
她把那个沉甸甸的镯子,塞进我手里。
那玉,冰凉冰凉的,却烫得我手心生疼。
我握着它,感觉自己握住的,是孙奶奶的半条命。
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陆深和江珩,也跪了下来。
我们三个,给孙奶奶,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第二天,我揣着那支镯子,去找了王场长。
那是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一双小眼睛里,总是闪着精明和贪婪的光。
我说明了来意,把镯子拿了出来。
他看到镯子的那一刻,眼睛都直了。
他拿过去,翻来覆去地看,又拿到光底下去照。
“好东西,好东西啊……”他喃喃自语。
我看着他那副嘴脸,心里一阵恶心。
“王场长,”我强忍着厌恶,开口道,“只要您能办成,这镯子……”
“好说,好说。”他收起镯子,脸上堆起了笑,“不就是三个名额嘛,小事一桩。”
“你弟弟是病退,你和那个姓陆的小子,就走‘困难职工子女’的名额。”
“手续,我来办,你们回去等消息就行。”
事情,就这么成了。
顺利得,让我觉得像一场梦。
可我知道,这不是梦。
这是孙奶奶用她最宝贵的东西,给我们铺出来的一条血路。
拿到三张盖着红章的回城调函时,我的手都在抖。
我们……可以回家了。
可我心里,没有一丝喜悦,只有沉甸甸的酸楚和愧疚。
我们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孙奶奶。
她正在给我们缝补袜子,听到后,手顿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
“好,好啊,总算是能回家了。”
她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可我分明看到,有泪光在她眼底闪动。
离别那天,是个阴天。
孙奶奶起得很早,给我们煮了二十个鸡蛋。
“路上吃,别饿着。”
她把鸡蛋一个个地,用布包好,塞进我们的行囊。
又把她所有的积蓄,几张被捏得皱巴巴的毛票,都塞给了我们。
“穷家富路,拿着。”
我们推辞不过,只能含泪收下。
临走前,我们三个人,又一次跪在了孙奶奶面前。
“奶奶,您的大恩大德,我们这辈子都还不完。”
“等我们回了家,安顿下来,一定接您去城里享福!”
孙奶奶把我们一个个扶起来,挨个摸了摸我们的脸。
“傻孩子,说啥胡话呢。”
“奶奶在这儿待了一辈子,哪儿也不去了。”
“你们好好的,就是对奶奶最好的报答了。”
“以后,到了城里,要好好读书,好好做人,别学坏。”
她絮絮叨叨地嘱咐着,像每一个送别孙辈的普通奶奶。
农场的拖拉机,在外面“突突突”地响着,催促着我们。
我们一步三回头。
孙奶奶就站在她那间小土屋门口,对我们挥着手。
她的身影,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那么瘦小,那么孤单。
我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拖拉机开动了,渐渐远离了那个我们生活了三年的小村庄。
我回头望去,孙奶奶还站在那里,像一尊风雪中的望归石。
我的心,被狠狠地撕裂了。
一半,飞向了日思夜想的家。
一半,永远地,留在了这片荒凉的土地上。
留在了那个,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的,老人身边。
回到北京,恍如隔世。
看着熟悉的街道,听着亲切的京腔,我感觉像做了一场三年的噩梦。
爸妈看到我们,抱着我们哭得肝肠寸断。
看到瘦得脱了相的江珩,我妈更是差点晕过去。
我们把在北大荒的经历,特别是孙奶奶的事情,都告诉了爸妈。
他们听完,也是唏,沉默了许久。
我爸,一个铁骨铮铮的知识分子,眼圈都红了。
“这份恩情,我们江家,要记一辈子。”
他说。
“以后,那个老人,就是你们的亲奶奶,也是我们的亲人。”
江珩的身体,在最好的医院里,得到了最好的治疗,很快就康复了。
我也重新回到了学校。
那场风暴结束后,高考恢复了。
我考上了大学,学了我最喜欢的美术。
江珩也考上了音乐学院,重新拉起了他的小提琴。
陆深回了上海,他家也平反了。
他后来去了国外,成了一名很厉害的建筑设计师。
我们的人生,都回到了正轨。
我们有了光明的未来,有了崭新的人生。
我们忙着读书,忙着工作,忙着恋爱,忙着组建自己的家庭。
生活,像一辆飞驰的列车,带着我们,奔向前方。
可我们心里,始终有一个角落,是留给孙奶奶的。
我们每周都会给她写信,给她寄钱,寄各种吃的穿的。
她的回信,总是很短。
字,是找村里的会计代写的,歪歪扭扭。
信里总是说:“奶奶一切都好,勿念。你们的东西都收到了,太多了,下次别寄了。”
我们知道,她是不想让我们破费。
可我们怎么能心安?
我们欠她的,是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
我们无数次地提出,要去接她来北京。
她都拒绝了。
“奶奶老了,离不开这片地了。”
“你们的心意,奶奶领了。”
后来,我们有了孩子。
我会指着墙上那张已经泛黄的黑白照片,告诉我的孩子。
“看,这是孙奶奶,是妈妈的救命恩人,也是你的亲奶奶。”
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千禧年。
时代在飞速地发展。
北京的高楼,一天比一天多。
我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好。
可我们对孙奶奶的思念,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地深沉。
我们和她之间的通信,也从信件,变成了电话。
每次在电话里,听到她那熟悉又苍老的声音,我们都会忍不住哽咽。
2010年,我们都退休了。
江珩成了著名的小提琴家。
陆深也从国外回来,成了业界的泰斗。
而我,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
我们决定,一定要回去,回北大荒,去看孙奶奶。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接出来。
我们坐上了去哈尔滨的飞机。
又从哈尔滨,租了一辆车,一路开向那个我们曾经挥洒过青春和汗水的地方。
沿途的风景,已经和记忆中大不一样了。
土路,变成了平坦的柏油马路。
低矮的土坯房,被一排排崭新的砖瓦房取代。
记忆中那片荒凉的土地,如今也种满了庄稼,一片生机勃勃。
我们的心情,既激动,又忐忑。
我们怕,近乡情怯。
更怕,物是人非。
车子,在七星农场的村口停下。
我们凭着记忆,找到了孙奶奶家原来的位置。
那间小小的土坯房,已经不在了。
取而代de,是一座漂亮的两层小楼。
院子里,种着花,养着鸡。
一个穿着干净利落的中年妇女,正在院子里晾晒被子。
我们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
“您好,请问,这里原来住着一位姓孙的老奶奶,您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那妇女打量了我们一下,眼神有些疑惑。
“你们是?”
“我们是她以前……是她的孙子孙女。”我说。
那妇女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哎呀!你们就是我妈常念叨的,北京和上海来的那三个孩子吧!”
“快进来,快进来!我妈要是知道你们来了,不知道得多高兴!”
我们被她热情地迎进了屋。
屋子里,窗明几净,装修得很是温馨。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看电视。
虽然她的背更驼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可我们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她。
是我们的孙奶奶。
“奶奶!”
我们三个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冲了过去,跪在了她面前。
孙奶奶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她扶了扶老花镜,仔仔细细地看着我们。
看了很久,很久。
她浑浊的眼睛里,慢慢地,亮起了光。
“是……是瑶瑶?”
“是珩珩?”
“还有……陆深?”
她的声音,颤抖着。
“奶奶,是我们,我们回来看您了!”
我们抱着她的腿,哭得像三个孩子。
孙奶奶也哭了。
她伸出那双干枯的手,颤颤巍巍地,摸着我们的头。
“好孩子,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那个当初在院子里晾被子的中年妇女,是孙奶奶的养女,叫秀莲。
是孙奶奶后来从村里一个困难户家里抱养的。
如今,秀莲已经嫁人,有了自己的孩子。
但她和丈夫,一直陪在孙奶奶身边,照顾她,孝顺她。
我们看着这一屋子的其乐融融,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欣慰。
我们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孙奶奶。
她听着,不住地点头,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好,好,都有出息了,奶奶就放心了。”
我们再次提出,要接她去北京享福。
“奶奶,这次您可不能再拒绝了。”
“我们在北京给您买了房子,找了最好的保姆。”
“您就跟我们走吧,让我们好好孝顺您。”
孙奶奶笑着摇了摇头。
“孩子们,你们的心意,奶奶都懂。”
“可奶奶的根,在这儿。”
“这儿有你们爷爷,有你们大伯。”
“奶奶走了,谁陪他们说话呢?”
她指了指墙上那两张黑白色的遗像。
我们沉默了。
我们知道,我们劝不动她。
这片土地,是她的念想,是她的归宿。
我们住了下来,陪了孙奶奶整整一个月。
我们陪她聊天,陪她散步,给她做我们家乡的菜。
江珩拿出了他的小提琴,在那个小院子里,为孙奶奶拉了一首又一首的曲子。
我拿起了画笔,画下了孙奶奶的笑脸,画下了这个我们曾经逃离,如今却无比眷恋的小院。
陆深,则用他专业的知识,帮村里重新规划了道路和排水系统。
我们想用我们所有的一切,来报答这片土地,报答这个老人。
临走的前一晚,孙奶奶把我们叫到房间。
她又从那个上了锁的木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红布包。
打开,里面是三支小小的,用红绳串起来的玉坠。
那玉,和当年那支镯子,是同样的材质,同样的温润。
“这……奶奶……”我们都愣住了。
孙奶奶笑了。
“当年那支镯子,被王场长拿走后,没过几年,他就因为贪污,被抓了。”
“东西,也都被没收了。”
“后来,组织上知道了这件事,派人调查,找到了我。”
“他们要把镯子还给我,我没要。”
“我说,那是我给孩子们的买路钱,我不能再要回来。”
“后来,他们就找人,把那支镯子,打成了这三块小玉坠,又还给了我。”
“说是,让我留个念想。”
“我想着,这本来就是你们的东西。”
“现在,物归原主了。”
她把那三块玉坠,亲手给我们戴在了脖子上。
“以后,戴着它,就当是奶奶陪在你们身边了。”
我摸着胸口那块温润的玉,眼泪再一次,模糊了双眼。
原来,那支镯舍,从未离开。
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回到了我们身边。
就像孙奶奶的爱,跨越了千山万水,跨越了漫长的岁月,始终守护着我们。
第二天,我们走了。
这一次,我们没有哭。
我们笑着和孙奶奶告别。
我们知道,这不是永别。
只要那份爱在,那份恩情在,我们和奶奶,就永远不会分开。
回去后,我把那幅为孙奶奶画的画,取名为《母亲》。
那幅画,后来获了全国美展的金奖。
很多人问我,画里的那个老人,是谁?
为什么她的眼神,那么慈祥,那么有力量?
我总是笑着告诉他们:
“她,是我的奶奶,也是我的母亲。”
“她用一支镯子,买断了我们的苦难,给了我们新生。”
“她让我明白,有一种爱,可以超越血缘,超越一切。”
“那种爱,叫作‘回家’。”
因为,有她的地方,就是我们心里,最温暖的家。
来源:春桃说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