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阳白发人》看白居易的讽喻精神与中唐世情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0-01 16:15 1

摘要:“上阳人,上阳人,红颜暗老白发新。绿衣监使守宫门,一闭上阳多少春。”白居易的《上阳白发人》以直白沉痛的笔触,勾勒出一位宫女被幽禁深宫四十四年的悲惨人生。这首《新乐府》五十首中的第七首,不仅是对个体命运的悲悯,更是对封建皇权罪恶与社会弊病的深刻揭露。在文网渐密的

“上阳人,上阳人,红颜暗老白发新。绿衣监使守宫门,一闭上阳多少春。”白居易的《上阳白发人》以直白沉痛的笔触,勾勒出一位宫女被幽禁深宫四十四年的悲惨人生。这首《新乐府》五十首中的第七首,不仅是对个体命运的悲悯,更是对封建皇权罪恶与社会弊病的深刻揭露。在文网渐密的中唐,白居易何以敢于创作这类直指时弊的诗文?这首诗又引发了怎样的朝堂反响?其背后的时代图景与民生百态更值得深入探寻。

一、讽喻诗的底气:白居易的创作立场与时代土壤

白居易之所以敢写涉及时政、揭露黑暗的诗文,并非一时冲动的愤世嫉俗,而是植根于明确的创作理念、深厚的思想传统与相对宽松的政治环境,三者共同构成了其讽喻创作的底气。

其核心支撑是“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创作纲领。作为新乐府运动的倡导者,白居易继承并发展了《诗经》以来的现实主义传统,提出诗歌应承担“补察时政”“泄导人情”的政治使命,达到“救济人病,裨补时阙”的社会功能。在他看来,诗歌不是文人自娱的工具,而是反映民生疾苦、规谏统治者的重要载体。这种“惟歌生民病,愿得天子知”的创作初衷,使他的讽喻诗具有鲜明的目的性——不是为了批判而批判,而是为了促使政治改良、改善民生疾苦。《上阳白发人》题下自注“愍怨旷也”,明确表达了对幽禁宫女的同情,与他同期上呈的《请拣放后宫内人》奏状形成呼应,均指向“省靡费、解怨旷”的现实诉求,这种“为事而作”的定位让他的创作获得了道义上的正当性。

思想传统的滋养为其提供了历史依据。白居易的讽喻实践可追溯至《诗经》的“美刺”传统,“刺”即通过诗歌对时政弊端进行委婉批评。他在《新乐府序》中明确宣称“首句标其目,卒章显其志,诗三百之义也”,将自己的创作纳入儒家诗教体系。此外,天宝年间吕向曾作《美人赋》讽刺“花鸟使”采选美女之事,这一先例更让白居易意识到,以文学作品规谏时政是士人阶层的传统责任。《上阳白发人》结尾“君不见昔时吕向美人赋,又不见今日上阳白发歌”的感叹,正是对这一传统的继承与呼应。

相对宽松的政治环境则提供了现实可能。《上阳白发人》创作于元和四年(809年),此时在位的唐宪宗刚刚平定淮西叛乱,正处于锐意改革、励精图治的阶段,史称“元和中兴”。这位君主一度愿意倾听不同意见,对士人阶层的规谏持开放态度。同时,中唐士大夫群体仍保持着较强的政治参与意识,以“兼济天下”为人生理想,这种群体氛围让白居易敢于发声。更为关键的是,诗中批判的对象是已逝去的唐玄宗与杨贵妃,而非当朝统治者,这种“借古讽今”的笔法既传递了批判精神,又降低了直接触怒皇权的风险,为讽喻留下了缓冲空间。

二、朝堂回响:规谏而非妄议,补阙而非负能量

《上阳白发人》问世后,并未被视为“妄议国事”的异端之作,反而契合了中唐政治改良的需求,得到了朝堂层面的复杂回应,其价值判断也超越了简单的“正能量”“负能量”二分法。

唐宪宗对这类讽喻诗的态度呈现出理解与接纳的倾向。作为一位有作为的君主,唐宪宗清楚地认识到社会积弊的存在,亟需了解民情民隐以推动改革。白居易在创作《上阳白发人》的同时,还向朝廷提交了《请拣放后宫内人》的奏状,明确指出后宫积弊:“上则虚给衣食,有供亿靡费之烦;下则离隔亲族,有幽闭怨旷之苦”。诗与奏状相辅相成,前者以文学感染力触动人心,后者以务实建议提供方案,最终促成了宪宗朝的宫女释放政策。这种“诗歌造势、奏状说理”的组合策略,让《上阳白发人》成为政治改良的助力而非阻力,自然不会被归为“妄议”。

政府官员的反应则呈现出分化与共鸣并存的特点。以元稹为代表的改革派官员对白居易的创作深表认同,元稹本人也创作了同题诗作《上阳白发人》,形成了呼应之势,共同推动新乐府运动的发展。这类官员看到了讽喻诗在揭露社会问题、凝聚改革共识方面的价值。而对于保守派官员而言,虽然对诗歌中尖锐的批判有所不满,但碍于其“合乎诗教”的创作立场与“为君分忧”的现实指向,难以公开驳斥。更为重要的是,诗中反映的后宫问题并非敏感的核心政治议题,而是关乎伦理民生的“软问题”,这使得官员群体更易从“补裨时阙”的角度理解其价值。

从本质上看,《上阳白发人》绝非传递绝望的“负能量”,而是以苦难叙事激发良知的“醒世钟”。诗歌通过老宫女“少亦苦,老亦苦”的哭诉,揭露了封建帝王为满足私欲而摧残无辜女性的罪恶,但并未止步于苦难的陈列。诗人在结尾以“愍怨旷”的立场发出呼吁,将个体悲剧上升为对制度弊病的反思,最终指向“拣放后宫内人”的解决方案。这种“暴露问题—引发同情—推动改良”的叙事逻辑,使诗歌具有强烈的现实关怀与积极意义。正如白居易所言,这类作品是“感人为善”的载体,其目的是促使统治者“知过而改”,让民众苦难得到关注,这恰恰是当时社会最需要的“正能量”。

三、诗中的时代:中唐的社会图景与民生疾苦

《上阳白发人》虽是聚焦后宫女性的悲歌,却如同一面棱镜,折射出中唐时期的政治积弊、社会动荡与民生艰难,其创作背景与老百姓的真实生活形成了鲜明对照。

诗歌的直接创作背景是中唐后宫制度的积弊与玄宗朝遗祸的延续。天宝五载(746年)以后,杨贵妃专宠后宫,为垄断帝恩,她将六宫有色宫女迁至别所安置,东都洛阳上阳宫成为主要的“冷宫”所在地[__LINK_ICON]。这些被选中的宫女多由“花鸟使”从民间强征而来,她们离开亲人时“吞悲别亲族,扶入车中不教哭”,满怀“入内便承恩”的幻想,最终却落得“一生遂向空房宿”的结局。至贞元年间(785-804),距离天宝年间已过去四十余年,上阳宫中仍有白发宫女存世,白居易目睹此景,遂写下这首讽喻诗。而到元和四年,后宫宫女积久渐多,既造成“供亿靡费”的财政负担,又带来“幽闭怨旷”的伦理问题,成为亟待解决的社会痛点。

更深层的时代背景是安史之乱后中唐社会的满目疮痍。天宝十四载(755年)的安史之乱成为唐朝由盛转衰的转折点,虽经平定却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藩镇割据导致中央权威削弱,战乱破坏使经济凋敝,赋税繁重让民生困苦。《上阳白发人》中“玄宗末岁初选入”的时间节点,恰好处于安史之乱爆发前夕的“盛唐余晖”与“危机潜伏”并存期,而诗歌创作的元和年间,正是唐朝试图重整秩序却积重难返的阶段。后宫的奢靡浪费与民间的饥寒交迫形成尖锐对比,构成了这首诗批判精神的社会基础。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老百姓的真实生活与上阳宫女的苦难形成了同频共振的悲剧图景。对于普通民众而言,苛重的赋税是最沉重的枷锁。安史之乱后,唐朝为维持庞大的军费与官僚开支,不断加征赋税,两税法实施后虽一度规范税制,但很快沦为盘剥工具,地方官常以“折变”“加耗”等名义额外搜刮。农民即使在丰年也难以温饱,一遇灾荒便流离失所。

兵役之苦同样摧残着民生。藩镇混战与边疆战事使征兵不断,“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的悲剧在中唐屡见不鲜。许多家庭因男子被征入伍而破碎,农田荒芜无人耕种,进一步加剧了粮食危机。正如白居易在《卖炭翁》中所描绘的“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底层民众在生存线上的挣扎跃然纸上。

更令人绝望的是社会不公带来的生存困境。权贵阶层凭借特权逃避赋税、兼并土地,而普通民众却在苛政与剥削中无以为生。《上阳白发人》中,杨贵妃一句“侧目”便决定数百宫女的命运,恰是当时社会权力失衡的缩影——上层统治者的私欲可以随意践踏底层个体的尊严与生命。这种不公渗透到社会各个层面:富商与官僚勾结垄断市场,小商贩备受盘剥;士族子弟凭借门第平步青云,寒门学子空有才华却报国无门。

后宫宫女的“幽闭之苦”与民间百姓的“生存之苦”虽表现形式不同,本质上却是同一套制度下的悲剧。上阳宫女“春往秋来不记年”的等待,与农民“岁暮锄犁傍空室”的绝望,共同构成了中唐民生疾苦的全景图。白居易正是捕捉到了这种普遍的苦难,才让《上阳白发人》超越了对个体命运的同情,成为对整个时代的深刻反思。

结语

《上阳白发人》以一位白发宫女的人生悲剧为切口,承载了白居易“裨补时阙”的政治理想与“怜悯生民”的人文情怀。白居易的创作勇气源于对儒家诗教的坚守、对现实问题的关切,以及相对开放的政治环境;其作品未被视为“妄议国事”,反倒成为推动社会改良的力量,印证了“讽喻”作为一种政治沟通方式的有效性;而诗歌背后的中唐图景——从后宫积弊到民间疾苦,从制度缺陷到社会不公,则让这首诗具有了超越时代的认识价值。

时至今日,“小头鞋履窄衣裳”的天宝妆束早已湮没在历史尘埃中,但诗中所蕴含的对个体尊严的尊重、对社会不公的批判、对民生疾苦的关切,依然具有强大的精神力量。这正是白居易讽喻诗的不朽价值所在:它不仅记录了一个时代的苦难,更树立了文人以笔为刃、为民发声的精神标杆。

来源:橘子洲头望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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