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86年9月10日凌晨,北京西三环的走廊灯光刺眼。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里,护士快步穿梭;病房门牌上,刘伯承三个字格外沉重。电话线路另一端,湖北大冶的宿舍楼内,74岁的赵开义被急促的铃声惊醒,只一句话——“速来北京”。
1986年9月10日凌晨,北京西三环的走廊灯光刺眼。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里,护士快步穿梭;病房门牌上,刘伯承三个字格外沉重。电话线路另一端,湖北大冶的宿舍楼内,74岁的赵开义被急促的铃声惊醒,只一句话——“速来北京”。
车票难买,他还是挤上了那班硬座。列车一离汉口,他靠着车窗发呆,脑海像被汽笛牵回四十多年前。那年太行山,警卫排点名时,他还叫“赵放牛”,听不懂普通话,只会对师长敬礼。谁能想到,此刻自己却要去见奄奄一息的刘伯承。
赵开义1903年生在四川广元,十岁起给地主放牛,饭都吃不饱。17岁那天丢了一头牛,怕挨打,连夜逃进山,命运从此拐了弯。1933年春,他在川北找到了游击队,两个月后又并入红四方面军。当时王树声一句“能吃苦就跟上”,让这个文盲彻底扎进了队伍。
长征时,赵开义两次爬雪山,三次趟草地,落下一条跛腿;可他把拐杖当奖章,用粗布包好伤口继续走。1937年参加八路军一二九师,他第一次面对刘伯承。师长检查警卫班武器,问他能否端起机枪,他回答只有“豁出去”三个字。刘伯承点头,把他留在身边。
刘家真正把老赵当自己人,是因为五岁的刘太行。1944年初,为保护根据地孩子,中央决定把首长子女送往延安。人选难定,刘伯承只说四个字:“四川老乡。”于是赵开义抱起刘太行,跟着徐向前的行军队列夜走两百里。日军封锁线像网,他就趁月色钻缝;饿了,把唯一的饼干砸碎分给小家伙,自己嚼半截野菜充数。
在杨家岭合影那天,康克清按下快门,笑道“寄给你师长”,赵开义还没反应过来有相机这种东西。照片没留下,可那趟护送把“赵爸爸”这个称呼刻进了刘家。此后的一年,他每逢休假就翻山去幼儿园探望,保育员不让进,他在栅栏外守到天黑,小太行趴栏杆喊“爸爸”,他却不敢应声太响。
解放后,赵开义改穿了空军制服,1950年在武汉机场迎机。当他为刘伯承打开车门,老帅拍拍车顶:“老赵,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你都管得着喽!”一句玩笑,让旁人听着轻松,他却听出师长的欣慰与牵挂。
转业地方后,赵开义先在黄石港搬行李,再到大冶冶炼厂管后勤。日子清苦,可他说“没枪声就踏实”。1961年,陈毅来检查生产,问他生活缺啥,他随口一句“没酒喝”,三天后,厂里便给他送来两瓶汾酒和几张肉票。老战友间的默契,有时就体现在这些细节。
列车驶进丰台时,天空还没亮。程启光已等在站台,直接把赵开义一家送到301医院招待所。见面的是汪荣华,她握着老赵的手:“四十多年没见,你还硬朗。”一旁的刘太行脱口而出:“赵爸爸!”声音不算大,却让候诊室里的人都愣住了。
进病房前,护士提醒:“首长昏迷,别大声。”赵开义蹲在床沿,小声喊:“师长,我来看您。”说完眼泪猛地落下,老兵再也抑制不住颤抖。刘伯承没有醒,但嘴角轻轻动了动,这细微的反应,让在场的人屏住呼吸。几分钟后,医生示意结束探视,病房门静静合上。
午餐桌上,汪荣华为他倒满一杯高粱酒:“老赵,替刘帅陪你喝。”酒入口,他却咽不下,杯沿在手里转了好久,终究只碰了下唇。有意思的是,他走前没要任何帮助,只留下一个四川口音浓重的“谢谢”。
刘伯承于1986年10月7日病逝。讣告刊载那天,大冶冶炼厂的广播里放了整整一上午《义勇军进行曲》,老赵在行政科办公室关门站立,直到曲终。此后他很少再提往事。偶尔有年轻人问他“为什么能一直坚持”,他摇摇头,只说“跟着走就对”。
1990年2月26日,赵开义因病去世,享年八十七岁。整理遗物时,家人发现一个旧牛皮卷,里面夹着三样东西:一枚缺口的红军帽徽、一截用过的木柄拐杖、以及那张在杨家岭拍摄后被冲洗出来的复印相片。照片纸已泛黄,上面,赵开义端坐,左臂搂着小刘太行,背后是土窑洞的简陋门框。除却合影,再无文字说明,却胜过千言。
来源:谈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