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站在一旁,看着他哭得如此伤心,又看看自己刚不小心掰断的那棵柳树,无奈地扶起它,苦笑着说道:“爹,娘当年可是生了一对双生女儿啊,我不还是咱们江家的女儿吗?您别这么激动啦。”
我是堂堂相府的嫡出女儿。
当那个少女顶着一张与我娘如出一辙的娇美容颜回到府中认亲时,我那向来不轻易动情的便宜丞相爹,竟哭得涕泗横流,老泪纵横得仿佛要把一辈子的泪水都流尽。
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着说道:“老夫就说我们一家子都是学识渊博、通晓古今的硕学通儒,怎么偏偏就出了这么一位行事风格与大家格格不入的女壮士啊!!!”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哭得如此伤心,又看看自己刚不小心掰断的那棵柳树,无奈地扶起它,苦笑着说道:“爹,娘当年可是生了一对双生女儿啊,我不还是咱们江家的女儿吗?您别这么激动啦。”
我原本满心以为这会是阖家欢乐、皆大欢喜的团圆场面,可谁能想到,没过几天,那少女竟非要顶替我的婚事,执意要进宫嫁给新帝,还口口声声说对新帝一见倾心。
这可把我气坏了,要知道我进宫可是肩负着保护新帝的重任啊!那新帝身体羸弱,连喘气都费劲儿,她究竟是如何对他一见倾心的呢?我满心疑惑,实在想不明白。
1
世人皆传相府满门皆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之辈,可偏偏出了我这么一个孔武有力、行事不拘小节的嫡女。
别人家是葬花以表哀愁,我倒好,直接“葬”人家的脑花;别人在柳树下吟诗赏柳,悠然自得,我却在柳树旁,一个用力,竟把垂杨柳给倒拔了起来;别人相看对象,是端庄优雅地品评对方,我倒直接给人看起面相来。
我拳打王府世子,脚踢国公老爷,那场面,别提多威风了。也多亏我有个手握大权的丞相爹在背后庇护着我,不然我这性子,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来呢。可今日,府里竟来了个少女,声称她是相府当年被人调换走的嫡女。
我第一眼看到她,就确认她所言非虚,因为她那张脸,跟我阿娘长得简直一模一样,透着温婉娴雅的气质,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这一看就是我亲生女儿。”我爹更是激动得难以自持,哭得老泪纵横,嘴里还念叨着:“老夫就说我们家满屋子的都是学识渊博之士,怎么能生出江灼这种行事鲁莽、有勇无谋的暴虎冯河之辈啊!”
我爹抹干净眼泪,偷偷踢了我一脚,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御史大夫在门口看热闹呢,这事可不能外传,阿灼,你去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咱们相府可不是好惹的。”
我瞬间心领神会,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哭咧咧地猛地推开门,大声说道:“妹妹刚回来你们就不疼我了,我走还不行吗?你们就这么偏心!”
“你,你......”御史大夫捂着被拍得通红的脸,哀号起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殴打朝廷命官!”
“我哪知道堂堂御史大夫林!齐!大人!!会这么没品,听人家墙角啊。”我哭得更凶了,那声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难不成您是特意来看我家笑话的?您就这么闲得慌吗?”
我爹在一旁骂骂咧咧的,一把将我拖回院里,然后用力甩门,“啪”的一声,门正好拍在御史另一边脸上,他大声吼道:“关府门!老夫今日就好好正正家风,让你们知道这相府的规矩!”
一番折腾下来,阿娘还抱着那少女痛哭流涕:“孩子,好孩子。娘终于找到你了,这些年,娘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啊。”
少女泪眼朦胧,带着一丝疑惑问道:“终于?这是什么意思?”
“当年我生了你们姐俩,记得妹妹耳边有个小痣,你刚生下来就被人抱走了,我们找了许久,都没有你的消息。”阿娘轻轻抚摸着少女的后背,眼中满是怜惜,“可刚寻到抱走你的老妇,她就自尽了,我们连问个清楚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这么多年,相府都对外称你体弱多病,被抱去我母家抚养了,只等哪日能将你找回来,咱们一家人团聚。”阿娘接着说道。
阿爹缓了口气,看着少女,温和地问道:“孩子,你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又是怎么找回相府的?”
少女眼眶红了,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进城时,爹娘被土匪杀了,我吓得躲在白龙寺,才捡了条命。有个去白龙寺上香的香客说我长得像丞相夫人,我这才鼓起勇气来瞧瞧的。”
阿爹给身边的青玉使了个眼神,然后温柔地对少女说道:“孩子,你放心地在这住下,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卢月。”少女轻声回答道。
“阿娘当年给你起了名叫江晚。”阿娘怜爱地握着少女的手,眼中满是期待,“若是你不愿意,就叫江月可好?”
少女伏在阿娘的肩上,痛哭起来:“我听阿娘的,我喜欢江晚这个名字,感觉它充满了诗意。”
“好孩子,你回来得正好,后日你阿姐及笄礼,你们一起参加。”阿娘泪如泉涌,激动地说道,“娘就把你介绍给京中贵眷,让大家都知道我可怜的女儿回来了。”
阿爹扶起快哭撅过去的阿娘,怒吼道:“阿灼,你日日聊猫逗狗的,没个正形,带你妹妹去选处住处,好好照顾她!”
我在角落里抠墙抠得正欢快,猛地听见阿爹点我名,心里一慌,一脱手竟推到了砖墙。我尴尬地拍了拍手,强装镇定地说道:“妹妹交给我,爹娘放心吧,我肯定会照顾好她的。”
2
“爹爹什么时候派人去查我的身世啊?”江晚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后,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安,“姐姐,我会不会不是阿娘的孩子呀,我长得跟姐姐不像呀?”
我心里暗自好笑,但还是耐心地解释道:“父亲为何要查你身世呀,双生子本就有长得不同的,这很正常,你别多想啦。”
“你长得像阿娘,我长得像太奶。”我带着江晚在相府里转了一圈,边走边说道,“妹妹不必担心,你先选个院子住下,阿娘会安排人好好照顾你的,你就安心住着。”
“我马上要进宫了。”我放轻力气,拍了拍江晚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舍,“你回来正好多陪陪爹娘,他们这些年可太想有个女儿在身边了。”
江晚点点头,好奇地问道:“姐姐进宫做什么呀?”
我悠悠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说道:“做妾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安排好江晚,我趁着夜色摸黑钻进了阿爹的书房,一进去就拿起茶壶,像饮牛似的灌了一碗茶,然后说道:“她会武,我感觉她不简单。”
阿爹拿着折扇敲了下我的手背,责备道:“婉约些!别这么毛毛躁躁的。”
“我带她转了一整圈王府,她丝毫没嫌累,这体力可不一般。”我放下茶杯,认真地分析道,“手掌柔软,身量纤细,这看起来可不像会武的人,但我问了两遍她爹娘的事,她都滴水不漏,像是提前背好的,说了一堆却连个名字地方都没问出来,这太可疑了。”
“她怀疑我的身份,应该是知道阿娘当年只生了她一个,所以才会这么试探我。”我脑子转得飞快,继续说道,“她还打探了阿娘身边的老人,想从他们那里得到更多信息。”
“前些日子确实有些流窜的土匪在城外横行,这倒是个合理的背景。”阿爹面色发寒,严肃地说道,“青玉去白龙寺查了她确实在那待了多日,还供了两盏长明灯,这时间点也太巧了。”
“确实有些巧得严丝合缝了,感觉一切都像是安排好的。”我挠了挠头,有些苦恼地说道,“要不先让娘热乎两天,我再去查?这样也能不引起她的怀疑。”
“阿娘眼前正忙活着给妹妹请赞者,下个月办及笄礼呢,没时间管这些。”阿爹说道。
“先查,如今多事之秋,陛下身子愈发地差了,咱们得小心为上。”阿爹摇了摇,忧心忡忡地说道,“宫里又查出两个探子,查完了才放心,不然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我捻了块点心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阿爹,我要的东西备好了吗?”
阿爹嫌弃地翻我一眼,说道:“备好了,谁家女儿进宫要什么穿肠散,马钱子,牵机,桃花瘴的啊!你这进宫带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也不怕惹出麻烦。”
“我明面上是进宫做静妃。”我耸了下肩,无奈地说道,“但实际上不就是让我进宫去保护陛下吗?这也是为了咱们相府,为了陛下啊。”
阿爹好像被一口气梗住,噎了半晌才道:“陛下后日要来你的及笄礼,你可得好好表现。”
我满脸嫌弃,说道:“他那身子骨行吗,喘气都费劲,还来参加什么及笄礼啊,别到时候再出什么意外。”
“别忘了送你进宫干什么!你要是再踢断了陛下的腿,家里的免死金牌也保不住你,你可给我收敛点!”阿爹怒拍了下桌子,大声说道。
3
那喘气都费劲儿的新帝程昱,睡觉也似乎不太安稳。
谁家好人会天不亮就来看人家的及笄礼啊,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天色刚泛白,我素着一张脸,带着俩黑眼圈,无精打采地去前厅给程昱请安。
“愿君如星如月,日夜流光皎洁。”程昱美滋滋地递给我一支玉钗,眼中满是期待,“朕亲手做的,希望你能喜欢。”
我接过玉钗,恭敬地行了礼,说道:“谢陛下,臣女先回院梳洗,稍后再来陪陛下。”
程昱跟阿爹打过招呼后,跟在我身后,小声说道:“外面凶险,阿灼得保护我,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陛下放心吧,我爹知道你要来已经布防好了,不会有事的。”我睨程昱一眼,有些不满地说道,“你这身子骨往外跑什么,也不好好在宫里养着。”
程昱捂着胸口咳了半晌,虚弱地说道:“阿灼,我已经命人收拾出离我最近的宫殿了,等你进宫,咱们就能离得近些。”
我嫌弃地往一旁挪了下,说道:“我爹说让我住你的勤政殿,这多不方便啊。”
“咳咳咳,咱俩住一起啊?”程昱耳梢悄红,有些害羞地说道,“那我,那我命人把勤政殿收拾下,让你住得舒服些。”
“不用,我睡偏殿,阿爹说这样方便保护你,你就别操心这些了。”
梨清在一旁哆嗦着手,描眉的笔一哆嗦,说道:“姑娘,时辰差不多了,该去前厅了,别让陛下和各位贵客等久了。”
“陛下先去前厅吧。”我扶着梨清起身,温柔地说道。
程昱坐在上席,看着长公主为我簪好钗环,笑着说道:“黄耇无疆,受天之庆,祝阿灼永远美丽动人。”
程昱笑着拍我爹的肩,说道:“您家有女初长成,真是让人羡慕啊......”
程昱话音未落,就瞧见了我握碎了宁远侯夫人送的玉钗,那场面,十分尴尬。
“力拔山兮气盖世!”我故作豪迈地说道,试图化解尴尬。
忙活半晌,有司刚准备撤去陈设摆醴酒席时,阿娘拉着江晚唤住了众人:“诸位留步,这位是我刚从母家归来的小女江晚,过几日办小女的及笄礼还望各位赏脸,一起来热闹热闹。”
江晚红着脸跟各位见礼,身子一转,瞧见了坐在尊位的程昱,满脸慌乱地朝着程昱走了两步,嘴里喊道:“元宝哥哥。”
侍卫忙上前拦住神情恍惚的江晚,警惕地看着她。
我微不可察地往程昱的位置歪了些,以防有人出手对他不利,心里暗自警惕着。
“元宝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江晚满脸受伤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委屈地说道,“几年前在蜀南青山我救了你,你给了我这枚玉佩说要娶我的啊,元宝哥哥,你怎么能忘了呢。”
“阿灼,朕是去过蜀南也受过伤,可我不认识她啊,你可得信朕啊!”程昱比江晚还慌,急忙解释道,“这肯定是她故意编造的,你别被她骗了。”
满厅贵客窃窃私语:“江灼封妃的圣旨都下了,这江家岂不是要出一后一妃了,这可真是大喜事啊。”
我看着程昱衣袖角落绣得憨态可掬的元宝,抿紧了嘴,心里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昱顺着我的视线看了眼衣袖,着急地说道:“母后是叫朕元宝,可朕从未与别人说过!这肯定是有人故意泄露的。”
被侍卫拦住的江晚急得快哭了,大声说道:“元宝哥哥,你胸前有道箭伤!这是最好的证明,你怎么能不认我呢。”
阿爹缓过神,忙开口:“感谢诸位来参加小女的及笄礼,已备薄宴,诸位挪步,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江晚趁乱梨花带雨地往前挪了两步,带着哭腔说道:“元宝哥哥,我是阿月啊,难道你真的不愿认我吗?我们当年的感情你都忘了吗?”
“你,你......”程昱捂着胸口往后退了两步,愤怒地说道,“你为何要构陷朕?朕与你无冤无仇,你到底有何目的?”
程昱一口血呕在地上,晕死歪在我身上,我急忙扶住他,心里十分焦急。
满屋的手忙脚乱,随程昱一起出宫的暗卫梧柒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塞了一把药在程昱的嘴里,说道:“先让陛下服下这药,稳稳情况。”
阿爹推了我一把,说道:“阿灼先随陛下进宫,家里的事情我来处理,你不用担心。”
我瞟了眼跪坐在地上泪眼婆娑的江晚,点了点头,说道:“阿爹,我把白术留给你,有事给我传信,你自己也要小心。”
我嫌弃地扛起肩上的程昱,心里暗自抱怨道:呵,男人,关键时候什么也指不上的男人!真是靠不住。
太医们在勤政殿里忙忙碌碌地转了大半宿,才好不容易稳定了程昱的病情,还再三叮嘱,千万切记不能再让他费心劳神,不然病情极有可能反复。
梧柒悄悄地朝我递了个眼神,示意我躲回暗处。我心里虽有些疑惑,但还是依言行动。可谁能想到,就这么关个殿门的短暂工夫,我竟和站在程昱龙床旁的刺客来了个面对面,四目相对,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我心里暗自腹诽:“我直接把你塞他被窝里多省事啊,省得现在这么麻烦!”但手上动作可没停,我毫不犹豫地朝着刺客扑了过去。不过,我心里也清楚,他的刀说不定比我动作还快呢,这一下着实有些冒险。
我脚下用力一踏门柱,借着这股力道仰身倒在程昱身上,与此同时,迅速握住了刺客手中的匕首。那刺客见状,用力抽刀,却没能成功,反而将匕首朝着我这边压了过来。我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屈膝,一脚狠狠踢在刺客的下三路。刺客疼得闷哼一声,整个人跪倒在地。我趁机伸手,干净利落地扭了他的脖子。
等忙完这一切,程昱才悠悠转醒,他迷迷糊糊地问道:“阿灼,你怎么跪下了?怎么还有人躺朕床上了?”我心里一阵无语,暗自吐槽:“什么眼神啊,跪着的是刺客好不好!”我手疼得厉害,忍不住倒抽了口气,说道:“陛下,有没有一种可能,床上的是我啊?”
“好大的血腥气。”程昱咳嗽着起身,关切地问道:“阿灼,你受伤了?”我赶忙伸手捂住程昱的嘴,小声说道:“别声张,他们怕是有后手,我们等梧柒取药回来。”程昱扒拉下我的肩膀,疑惑地问道:“外面还有刺客?他们不敢进来?”
刚才肩膀被那刺客划了一下,疼得我闷哼一声,说道:“我也不敢出去啊,守在外面的暗卫怕是被解决了,不然应该有人进来护驾。”黑暗中,程昱利落地把寝衣脱了,说道:“阿灼,我夜盲什么也看不见,我帮你把肩处包扎一下吧。”我半褪衣裳,任由程昱折腾,顺手扯了一条明黄的寝衣包扎被穿透的手心。
程昱摸索着替我包紧了肩膀伤处,还没等我穿好衣服,梧柒带着一群暗卫匆匆进殿,急切地问道:“陛下无碍吧?”梧柒忙命人点亮烛灯,接着说道:“外面的暗一部的暗卫都牺牲了。”程昱眼疾手快地将被子捂在我身上,说道:“朕,朕无碍,阿灼受伤了。”我缩在被子里穿好衣服,说道:“皮外伤。”
“先查宿卫军,这么大动静,朕的亲兵还没到,他们吃干饭的吗?”程昱正了脸色吩咐梧柒,“让你暗二部的人来守着勤政殿。”我举了下手,说道:“派些人去相府帮我把收拾好的东西搬进宫,顺便告诉我娘让她别担心,我直接在宫里住下了。”
趁着梧柒安排人手的时候,我伸手推倒了程昱,转身坐在脚踏上,说道:“陛下睡吧,我守着。”程昱探头瞧了我两眼,说道:“要不阿灼上来一起睡吧,朕床上有两床被子。”说着,又补充道:“朕把捂热的被子给你。”
程昱愁得焦头烂额,整日都在勤政殿唉声叹气。我百无聊赖地守在程昱身边,贴身保护着他。我爹曾跟我说过,国政水深得很,让我别多管闲事、少说话。可梧柒却是个嘴碎的,他调侃道:“阿灼,茶杯都让你握碎六个了。”我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抽在梧柒的后脑勺,说道:“叫静妃娘娘!姐升官了!”
“行,静妃娘娘~”梧柒一本正经地阴阳怪气,接着说道:“外面都传陛下与你妹江晚两情相悦,定了终身,是要迎娶进宫做皇后的。”我心里一紧,问道:“这是有人在给陛下压力?”
我俩在梁上窃窃私语,程昱在底下唉声叹气。没两日,程昱就下了旨意,定了江晚为慧嫔,还选了各部尚书家的女儿进宫,以此来平衡朝中势力。可即便如此,程昱依旧挨骂,那些人说江晚是丞相之女,合该是皇后,连带着还翻出了我的身世,说我长得不像是江夫人与丞相所生。
我爹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直接翻出了他祖母的画像,跟我长得有七八分像,这才让众人闭了嘴。梧柒看着我太奶的画像一阵迷茫,说道:“这不是咱御卫司暗三部的纪前辈吗?”我点点头,说道:“对啊,这是我亲娘。”
“你不是丞相之女?”梧柒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我就说丞相之女怎么会做暗卫。”我无奈地摊了下手,说道:“夫人生产时江晚被人抱走了,相爷怕夫人伤心就寻个女孩说是双生子,可真正的江灼六岁时同夫人回江安省亲被贼人所害,当场就没了。丞相就从御卫司挑了长得像的我在庄子养了半年安排进了相府。”
梧柒恍然大悟,问道:“那你这身功夫是跟谁学的?你是暗几的?”我掏出紫玉环,说道:“御卫司四个暗部本就是独立运行的,不认人只认信物。我是暗四部的,相爷亲自教出来的。”
“相爷也是御卫司的人?”梧柒更惊讶了,说道:“那相爷也敢骂陛下脑子里灌粪?”梧柒贱兮兮地凑过来,说道:“我还听八卦说你小时候是陛下的武师傅?你还踢断过陛下的腿?”
我刚准备开口炫耀的时候,程昱抬头盯着我俩,说道:“朕是没有武功,耳力不佳,可朕不是聋!”程昱恨恨地喊了声:“岑今安,给朕滚进来!茶都凉半炷香了!”
岑内侍连滚带爬地将茶杯放在程昱手边,说道:“陛下,各宫的娘娘们都在门口说是要给陛下请安。”我从梁上一跃而下,乖巧地坐回程昱旁边的软椅上装宠妃。众嫔妃进殿请安后转过身又齐齐地给我请安。
江晚刚要拉住我说话,老岑匆匆进殿,说道:“陛下,献王带着王妃回京了,眼下已经到宫门了。”程昱捂着胸口咳了半晌,喝了口老岑递来的茶才将将能开口说话:“王叔可是带着神机营一起回京的?”
老岑满脸惶恐地跪在地上,说道:“神机营整营的人都随献王回京了。”老岑身都没起,外面就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我心里一惊,闪身站在程昱身前,说道:“让宿卫军来护驾!”
程昱拦了下往外跑的老岑,说道:“这宫里还有谁敢如此放肆。”程昱靠着椅背喘着粗气,献王进殿将马鞭扔给一直跪在一旁的江晚,笑问:“这就是陛下刚娶的姐妹花?”
献王转头瞧了我一眼,说道:“陛下这身子骨能行吗?”程昱一口气不上不下,说道:“不,不必王叔操心。”程昱又说道:“王叔,没有朕的召令,带军回京......”
话还没说完,程昱呕出一口血后直接晕死过去,勤政殿乱成一团,隐约间听见了献王嘟囔了一句“废物。”我跟梧柒守在殿内看着太医们忙得脚打后脑勺,梨清悄咪咪塞了封信给我,说道:“相爷给您的信。”
我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是闹哪出?”我爹为了避嫌,连传话都通过梧柒传给我。梧柒睨了我眼,说道:“许是相爷有什么事嘱咐你。”我一目十行地看完信后将信扔进火盆,说道:“我爹说我娘想我跟江晚了,想进宫瞧瞧我俩。”
梧柒猛敲了下脑袋,说道:“还有一事,相爷昨日跟我说查到了些事情,江晚是献王的人。”我垂着眼瞧着火盆里燃烧殆尽的密信,叹了口气,说道:“我阿娘终究是空欢喜一场。”
程昱醒后一脸惨白地靠在软枕上,问道:“阿灼,谁在外面吵闹?”我塞了颗药丸进程昱的嘴里,说道:“你王叔替你批奏折被我爹看见了。”我接着说道:“我爹正文明骂人呢。”
程昱气若游丝吩咐老岑:“让丞相与献王一同辅政,朕这身子怕是得休养些时日。”我补了一句,说道:“让我爹跟献王去政阁吧,别在外间影响陛下休息。”我又说道:“派人去盯着陛下的药。”
程昱日日呕血呕得比我那死了的三舅爷都白,就这还拉着我半夜起来烤地瓜。银炭盆烤地瓜直接防毒,程昱烫得手指发红,倒吸凉气,说道:“阿,阿灼,快尝尝,朕让你爹从外面带进来的蜜薯,你爹尝过了,没毒。”
“你拿我爹试毒?”我啃了口蜜薯,抬头看了眼梁柱,说道:“梧柒要不要吃蜜薯?”程昱擦了擦指尖,说道:“梧柒去查他暗二出叛徒的事了。”程昱又说道:“御卫司已经被献王渗透了,之前各部传信的路子都不能用了,朕安排了新的人。”
我拦住了程昱的话,说道:“别跟我说安排的是谁,我的任务只是保护你的安全。”程昱叹了口气,说道:“阿灼,若是有一日你不用保护我了,你想做什么?”接着又说道:“不用听丞相的安排。”满殿寂静,连咀嚼声都听不见了。
“陛下,刚拿到了献王给江晚传的信!还截住了江晚给献王传的信!”梧柒进殿时愣了下,视线在我俩身上扫了一圈,说道:“气氛怎么有点诡异?你俩不会因为个烤地瓜吵架了吧?”
程昱接过蜜蜡封住的信,扫了一遍,说道:“献王要江晚给朕下毒。”程昱从未召过嫔妃侍寝,各宫也都安守本分。只有江晚日日来给程昱送羹汤,老岑命人检查过,确实是补身的羹汤还非常适配程昱的体质。可程昱从未给过江晚好眼色,连带着汤也不喝,更奇怪的是程昱也不让我喝,每日的汤都浇在盆栽里。
「江晚的的确确是江家的千金。」我轻轻挠了挠头,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开口,“要不,你权且装作被她毒害一下,咱们来个抓人抓现行,不然我娘那身子骨,怕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去把丞相请来,一同前往芷萝宫吧。”程昱轻叹一声,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梧柒留下守着勤政殿,阿灼,你随我一同去。”
芷萝宫已被暗三部的人团团围住,我爹看完献王给江晚的信,长叹一声:“我常常觉得亏欠这孩子太多,即便知道了她是献王的人,也只是派人盯着她,换掉了她给陛下的汤羹。”
“家门不幸啊,还望陛下能给江晚留个全尸。”
江晚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们三人:“看来,是暴露了。”
“你与献王究竟是什么关系?”我忍不住问道。
江晚面色如常,毫无波澜:“我同献王的关系,御卫司难道查不到吗?”
“阿姐,你这御卫司的暗卫当得可真是毫无建树。”江晚笑了起来,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咬紧了后槽牙,“没有人能拦住王爷的大计!”
我赶忙伸手去卸江晚的下巴,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晚痛得蜷缩成一团,喃喃自语:“终究还是一场虚幻的梦。”
阿爹看到江晚这般模样,不禁有些失神。
我从怀里掏出还温热的烤地瓜,塞进阿爹的手里,轻声说道:“阿爹,夜深露重,多添一件衣裳吧。”
阿爹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夜深寒凉,阿灼,你同陛下也回去吧。”
我看着阿爹深一脚浅一脚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叹息:“阿爹这些年胖了这么多,还能跳得上房梁吗?”
程昱最近闲得发慌,非要让我教他几招能保命的功夫。
我满脸的不乐意,要知道,程昱九岁的时候,我教他学武,还一不小心踢断过他的腿呢。我心里直犯嘀咕,这要是再出个什么差错,可怎么好?
我琢磨了半宿,才想出两招半死不活的人也能学会的招式。
程昱呼哧带喘地打了一套拳后,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求我夸奖:“阿灼,怎么样?”
“陛下这套拳,高低能打死两个行动不便的鬼。”我敷衍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琢磨着换个更合适的防卫招式教他。
可在我第十五次锁住程昱的喉咙,程昱却还是没能学会后,我彻底失去了耐心,摆烂道:“陛下别学了,有这功夫,不如躺着歇会儿。”
程昱后脑勺靠着我的下巴,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沉思:“阿灼,你小时候就是这么教我的。”
我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无奈:“若是陛下想怪罪,就怪罪吧,省得我天天提心吊胆的。”
“我怪你做什么,小时候若不是你保护我,我不知道被欺负了多少次。”程昱拍了拍我的小臂,示意我松手,“阿灼,你要不要做皇后啊,反正你也没想好除了保护我之外,还想做什么。”
我猛地松开手,提起程昱站好,心里有些慌乱:“我是江家的养女!”
“养女不也姓江吗?”程昱蹙眉,似乎有些不解,“你为何如此在意身份?”
我一阵语塞,心里有些纠结:“可我是御卫司的暗卫啊!”
“做皇后也不耽误你干御卫司的任务啊。”程昱阴恻恻地瞧了我一眼,似乎在试探我的反应,“难不成你不想管我了?”
“从小到大,你一直陪在朕身边,你知道的,我这个身体学两招都费劲,要是没有你,我估计得一天被人戳十刀八个洞的。”程昱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撒娇和依赖。
我推开程昱凑近的脸,心里有些哭笑不得:“我做暗卫也可以保护你啊。”
程昱瞪着一双桃花眼,涟涟波光中带着几分期待:“你想啊,阿灼,做皇后的话,晚上就可以睡龙床,贴身保护我。”
我不解地瞧了程昱一眼,爬到他床上掀出多余的被子:“可我现在也能睡龙床啊,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程昱一溜烟地爬到里侧,盖好被子,一脸满足:“阿灼,还是睡你旁边安心。”
我抻了下腰,心里也觉得确实如此:“确实,睡龙床是比睡脚踏舒服。”
睡得迷迷糊糊间,我仿佛听见了窗棂间的高丽纸被划破的声音。我猛地起身,就瞧见透过高丽纸的刀尖。
我转头瞧了眼依旧熟睡的程昱,心里一阵无语,这家伙,还睡得这么香,刺客都扒你窗框了。
我气得狠狠抽了程昱一巴掌,心想:这都不醒?
我心里一哆嗦,忙探手摸了程昱的腕脉,还好,只是中毒了,没死。
我将程昱藏进被子里,抽出剑跳上房梁,看着脚下这几个蹩脚的刺客,心中暗自冷笑:笑话,姐可是运筹帷幄之人!
刚出手解决了两个刺客,房顶又跃下两排黑衣人。我扬声高呼:“老岑!摇人!”
守在门口的老岑手脚麻利地将手里的信号弹扔出门外,扬声道:“静妃娘娘,外面都是禁军!”
“陛下呢?”梧柒从后窗钻进殿内,神色紧张,“外面被献王的人围住了。”
趁着梧柒解决了殿内的刺客,我封住了程昱几个穴位:“陛下中毒了,我们先带他走。”
程昱咳着醒过来,一个猛子起身:“咳咳咳咳咳,这解药药劲确实猛!”
我摸了下程昱的腕脉,一脸不解地看着程昱:“你,你体内的毒呢?”
“睡前就吃了枚解毒的丸药。”程昱舒展了下身体,神色轻松,“怎么样,献王反了吗?”
我呆呆回道:“老岑说献王的人在外面。”
程昱掐了把我的脸,笑道:“走啊,先会会这豺狼。”
可程昱刚开门就往后退了两步,尴尬地瞧了我一眼:“阿灼怎么没说他们来这么多人啊?”
勤政殿已经被宿卫军围住,暗卫营的人在门前与带着亲兵的献王对峙。
宫门紧闭,献王瞧见生龙活虎的程昱,怒喊了声:“岑今安!”
老岑蛄蛹着从暗卫身后探出头,一脸无辜:“王爷,我可是按照您的吩咐,每次都足量给陛下下毒的!”
“只不过每次下完都告诉了陛下。”
“好,跟本王玩文字游戏是吧,你们以为本王没后手?”献王笑了,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梧柒!”
身后传来刀出鞘的声音,站在程昱身后的梧柒刚将刀架在程昱的脖颈上就浑身一软歪倒在地,满脸不可思议地瞧着程昱:“你给我下毒?”
“嗯。”程昱点了下头,神色平静,“我不信你,你截到江晚的密信的时候我就怀疑你了。”
“没有探子写信诉情思的。”程昱瞧了眼倒在地上的梧柒,语气中带着几分决绝,“不过是舍江晚保你。”
我叹了口气,补充道:“而且那日我爹给我送的信里只说我娘想我,烧信不过是我的习惯,我还没说话,你就迫不及待地说了我爹查到的结果。”
“而且我刚跟你说了我爹是御卫司的,相府书房连夜就被人摸了。”
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献王嗤笑一声,吹响了银哨:“拖延时间罢了,宿卫军跟神机营都是本王的人。”
“程昱,若是你乖乖退位给我,我留你跟你那心肝的性命。”
程昱叹了口气,神色中带着几分嘲讽:“王叔知道为何皇爷没传位给你吗?”
“谁知道你给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汤,让父皇把你带到身边亲自教导。”献王眼眶发红,情绪激动,“本王以为斗倒了你爹,本王就是父皇的唯一选择,可没想到父皇传位给了你这个病秧子皇长孙。”
“王叔差在没有仁心,当年华清池的鱼凫水,水拍在你脸上,你抽干了那池水杀光了所有的鱼。”程昱的语气平和,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皇爷说王叔心里没有仁!”
“王叔都知道,可王叔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不甘心。”
“程昱,本王身边的是本王的亲兵,宫门外是本王的神机营,你觉得你跑得掉吗?”
“今夜过后不甘心也变成甘心了。”献王挥了下手,神色决绝,“既然陛下不愿意退位,那就帮他退!”
满院只能听见刀剑交接的声音,利剑从耳畔擦过,我护着程昱边打边退。
程昱抽出我袖中的软剑顺缝补刀,看这招式分明也是个会武的!我心中暗自惊讶,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一手。
顶在前面的暗卫不断地倒下,我歪头看了眼城墙搭起密密麻麻的箭矢,暗自估算能将程昱带出去的几率有多大。
本来准备拼出个口子送程昱离开,可紧闭的宫门缓缓打开,蜀南总兵林奇骑着马慢慢晃了进来,身后是整齐划一的重甲兵。
“神机营已被臣尽数拿下,臣等得实在是太无聊了就进来瞧瞧。”
献王愣了半晌,扯了下嘴角,神色中带着几分不甘:“原来这瓮中的人是本王啊。”
“朕还以为王叔不敢来谋反呢。”程昱脸色微寒,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朕本就是想法子除掉神机营,可偏偏找不到理由,等了多年还是等到了。”
“王叔还没发现打了半天倒在地上的都是您的亲卫吗?”程昱剑尖指向献王,神色坚定,“王叔在宿卫军里的人早就被朕换过了,宿卫军不过是陪着王叔摆摆样子,顺便激励下王叔谋反。”
我偏头看了眼意气风发的程昱,不知为何一股怒气直冲脑门。这家伙,还在这儿装腔作势!
我借力跃起,剑尖直逼献王:“婆婆妈妈,你俩再絮叨下去天都亮了!”
献王抬手挡剑,可却没有挡住分毫,只眼瞧着我的剑穿过手臂直穿他的胸口。
“有劲吧。”我带回剑尖又蓄力插了一剑,神色冷峻,“姐当年宫宴拔柳树给大家助兴的时候,献王怕是没认真看吧?”
我抽回剑擦干净指尖,冷眼睨了程昱一眼:“陛下命人给献王收尸吧。”
程昱嘱咐了身边人几句话,小颠着朝我跑来:“阿灼,你生气啦?”
我目不斜视往宫门外走,心中还有些气愤:“不曾。”
“阿灼今夜救了我,我得以身相许。”
“陛下原来这么容易就以身相许啊。”我扯起嘴角,神色中带着几分嘲讽,“当初就是这样对我那炮灰妹妹说的吧?”
“朕当年是受伤了,可是梧柒救得朕帮朕包扎的啊!”程昱欲哭无泪,神色中带着几分委屈,“估计就是梧柒跟江晚说的,他们串通一气!”
我眼珠一转,冷哼问道:“那陛下的意思是还想对梧柒以身相许?”
程昱眉头微皱,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阿灼,朕活着妨碍到你了吗?”
皇后回府省亲,好些日子都未曾归来,京城里顿时流言蜚语四起,众说纷纭。
有人说啊,是皇后盛怒之下杀了献王,这血腥的一幕给皇帝心里蒙上了厚重的阴影,让他久久难以释怀。还有人绘声绘色地传着,说是献王与丞相暗中勾结,一同谋划造反之事,如今这高高在上的皇帝,已然成了任人摆布的傀儡。
而我呢,竟意外地升了官。从原本的静妃一跃成为了皇后,就连那向来纪律严明的御卫司,都归到了我的管辖之下。朝堂之上,众人议论纷纷,都忧心忡忡地觉得我恐怕会恃宠而骄,仗着皇帝的宠爱为所欲为。
我慵懒地靠在柔软的软枕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阿娘一针一线地绣着花。时不时地,我还会挑上一颗晶莹剔透的荔枝,轻轻放进阿娘的嘴里,仿佛这样就能堵住她那爱唠叨的嘴。
“阿灼,你这是拿荔枝堵阿娘的嘴呢?”阿娘被我这举动逗得忍俊不禁,笑着轻轻敲了下我的脑袋,打趣道,“你在家里都待了这么多天了,陛下天天都来,你怎么就不见见他呢?”
“见他做什么呀?他那心里弯弯绕绕的,全是心眼儿,我可看不透。”我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
阿娘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我说道:“陛下若不是能忍辱负重,怕是早就被那些心怀不轨的贼人拆吃入腹了。再说啊,他不把那些事儿告诉你,也是为了你的周全。有些事儿,你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
“他是君,我是臣,他跟我说那些做什么。”我满脸的不情愿,心里委屈地想着,我天天面对一摞又一摞的刺客,难道就不危险吗?
我伸手接过阿娘手中的绣绷,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图案:“我不回宫,我要一直陪着阿娘。”
“小祖宗,快别捣乱了,你瞧瞧,我这针都被你捏歪了。”阿娘赶忙从我手中夺过绣绷,又宠溺地说道,“你爹说下朝后给你带酱鸭回来,你去迎迎你爹。”
可我没等来我爹,却等来了拎着酱鸭的程昱。
“阿灼,我来啦。”程昱满脸笑容,朝我晃了晃手里的酱鸭,“岳父说你最喜欢吃南街的酱鸭了。”
我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转头就走,心里想着:这人怎么这么没眼色。
程昱却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我身后,嘴里不停地碎碎念:“阿灼,是不是那日献王造反把你吓着了,吓得你都说不出话了?”
“你才被吓到了呢!”我气得瞪了他一眼。
“没哑就好,没哑就好。”程昱抚了抚胸口,像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又说道,“那咱们吃酱鸭?”
“吃个屁!”我毫不留情地怼道。
程昱咬了咬牙,心一横:“阿灼,你非要吃的话,我陪你!”
我嫌弃地甩开他的手,大步流星地直奔阿爹的书房。坐在阿爹的对面,我百无聊赖地拿起墨条,开始磨墨。
阿爹心疼地看着我,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墨条:“这千金的墨条都被你捏出坑了!”
“阿灼不想回宫的话,有什么打算呀?”阿爹塞给我一把松子糖,关切地问道,“御卫司也不管了?”
我欢快地往嘴里填了块糖,含糊不清地说道:“没想到什么打算,但是眼前什么也不想管。”
阿爹叹了口气,眼神中透着一丝担忧:“阿灼不愿进宫可是因为身世?”
我晃了下神,心里有些慌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阿爹接着说道:“你这孩子从小心思就重。陛下登基之前,先祖将陛下托付给我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外面听见先祖的话了?”
我点点头,轻声说道:“先祖说御卫司的职责就是护陛下周全,要分得清君臣。”
“这话是点我的,太祖怕我生了不该生的心思,把持朝政,没承想被你听了去。”阿爹一抖手,从袖中翻出一封蜡封的密旨,“这是陛下留给你的,说若是有个万一,这密旨能护你周全。”
我看着密旨,眼眶不禁红了,声音有些哽咽:“他,他要封我做异姓王?还把先祖塞在深山老林的死士给我?”
“陛下筹谋多年,可从未将阿灼当作是臣。”阿爹语重心长地说道。
阿爹话音刚落,程昱乐滋滋地推门进屋,满脸兴奋地说道:“阿灼,我钓了条大鱼,我们晚上吃鱼吧?”
9
程昱前脚刚跟我爹一起上了朝,我后脚就悄咪咪地回了宫。那感觉,就像是个偷偷做坏事的小孩子,既紧张又兴奋。
程昱下朝后,一脸见鬼似的表情,伸手就掐我的脸:“阿灼,你真的回来了?”
我打掉他的手,没好气地说道:“嗯,回来尝尝宫里的鱼好不好吃。”
“走,我去给阿灼钓。”程昱拉起我的手,热情地说道,“阿灼想吃渡鹤池的,还是听泉塘的,慧香池的也行。”
没等我回话,程昱就自顾自地说道:“都钓,哪个好吃,朕命人都给阿灼捞上来。”
钓三个塘的鱼,这可不是个小工程。结果就是,我们快半夜才吃上这鱼宴。看着满桌的美味,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程昱拉着我在院里消完食,洗漱完后,耳梢悄红地问我:“阿灼睡床?我睡脚踏?”
我好笑地拍了下程昱:“你不给我暖被子了?”
程昱笑眼弯弯地吹灭了蜡烛,躺到我的身旁,身体僵得像是他死了四天没埋的王叔,一动都不敢动。
我翻了身子,看着程昱的侧脸,心里涌起一股甜蜜:“程昱,你还记得你去相府找我玩,然后偷摸亲我的事吗?”
程昱猛地咳了起来,脸上满是尴尬:“你,你当时没睡着啊?”
我靠在程昱的肩上,轻声问:“程昱,你要不要亲亲我?”
熟悉的勤政殿不知为何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满殿安静,只能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的脸一下子红了,猛地反应过来:“程昱,你这衣扣解得挺利索的啊,你是一点也不夜盲了是吧?”
半晌后,我迷茫地看着程昱,好奇地问道:“你十五岁的时候没有教习嬷嬷强叉你吗?”
程昱一脸悲愤地瞧着我:“我一把就推开了那老宫女!”
“阿灼,进宫前丞相夫人没教你吗?”程昱反问道。
我恶狠狠地一掌拍在程昱脑门上:“我及笄礼那日为了保护你进宫了啊,我娘连话都没跟我说上!”
程昱心虚地穿好中衣出了门,不知跟老岑说了什么,半晌捧着一沓子书回来。
“来,阿灼,咱俩先一起研究下春宫图!”
番外—程昱
我爹是当朝太子,可是我七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我原本平静的生活,他就死了。
宫人说是我的献王叔设计害死了我爹,估计下一个就是我。我满心恐惧,觉得自己的生命随时都可能受到威胁。
我爹死后,皇爷将我塞进了御卫司。皇爷说我在这无人知道我的身份,也无人敢害我的性命。我以为这样就能躲过一劫,可没想到,这里的生活也并不轻松。
皇爷没想到是没人害我性命,可有人敢欺负我。那些人看我年纪小,又无依无靠,便时常对我冷嘲热讽,甚至动手动脚。
在我被欺负到角落,孤立无援的时候,五岁的阿灼挺身而出。那肉丸子似的阿灼,看着可爱,却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一拳放倒一个暗卫。我当时都看呆了,心里想着:这是哪来的壮士?
回宫之后,我就跟皇爷要了阿灼。可阿灼刚过了六岁的生辰,就被丞相带走了。我心里空落落的,就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皇爷说只要我不愿意,他就让丞相把阿灼送回来。我犹豫了,后来我瞧见阿灼一头栽进丞相夫人怀里,乖巧地喊“阿娘”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让阿灼做丞相之女才能做更多的谋划。也许这样,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安排。
丞相上朝就把阿灼一起带进宫,让阿灼教我功夫。可阿灼的功夫是基于有劲,一般人根本学不会。看着她那虎虎生风的招式,我心里既羡慕又无奈。
在阿灼踢断了我的小腿后,皇爷再不让阿灼进宫了。皇爷语重心长地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我躺在床上,一夜未睡,心里反复思考着:我可做好了能护阿灼一世的准备?我知道,内忧外患不断,阿灼如今是丞相之女,若是我将她暴露在明面,岂不是要她成为众矢之的。
从前都是阿灼保护我,今后我想保护阿灼。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变得强大起来,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
我谋划好了一切,本以为做了皇帝除去献王之后,我就可以同阿灼在一起。可献王死后,阿灼一声不吭地回了相府。
我日日去相府点卯,只希望能接回阿灼。可一连多日,阿灼连话都不愿对我说。我心里又着急又难过,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丞相带我去瞧了相府的一棵老树:“当年我夫人不喜欢这树,阿灼一夜拔光了院中所有的槐树,唯有这棵被留了下来。”
“只因我夫人说过树活得越久,心愿就越容易实现。”
我转了一圈,看见树干上刻得小字:【江灼程昱要永远在一起。】那一刻,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原来阿灼心里一直有我。
“这棵树阿灼精心照顾了多年,直到先祖驾崩,那晚阿灼听见了先祖对我的嘱托说御卫司的职责就是护陛下周全,要分得清君臣。”
“阿灼压住了所有的心思把自己归到了臣。”丞相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可这孩子又艮住了,她伤心陛下有事不同她说,她不是气陛下是气自己。”
我明白有些事若是说不明白,我跟阿灼怕是要错过。本想着下朝给阿灼闷倒扛回宫里,可一下朝老岑笑得跟朵老菊花似的说是阿灼回宫了。
温香硬玉在怀,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跟阿灼从我爹死到设计献王细枝末节都说了一遍。那些曾经的痛苦和委屈,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好日子来得太快,快得我都晃神,日日对朝臣也多了些好颜色。可这帮朝臣给两分颜色就上房揭瓦,说要把我前些日子送回去的宫妃再给我送回来。我心里又气又恼,这些朝臣真是没事找事。
我挑了个岁数大官大的一起用午膳,用完膳后,阿灼放筷子的时候拍碎了檀木桌,老头哆嗦得牙都打颤。我看着阿灼的背影,喃喃自语:“家有悍妻,不容妾室。”
转头问老头:“爱卿家的女儿可扛打?”
眼瞧着老头头甩得比拨浪鼓都快,我心满意足地拔腿就去追阿灼。
“阿灼,晚上吃鱼不?”
来源:明明如月一点号1